《大唐女医官》 作者：舒白念 　　她来自2062年，穿越到大唐盛世，凭借着神奇的医术，和随身空间中的装备，改变着命运的轨迹。常小溪的宗旨，男人诚可贵，事业价更高。狄少华来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最好以身相许。阿史那云说，我是青梅，你是竹马。沙麒麟横刀立马，不管老子有多少女人，你都是我必需得到的那一个！这是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故事！ 　　 标签：正剧 神医 穿越 腹黑 麻雀变凤凰 =================== 第一章 穿越，童养媳？ 　　唐帝国贞观十一年，在大唐与突厥交界的地方，屹立着一座巍峨的高山，这就是连绵数百里的大青山。大青山以南，属于大唐，而大青山以北，则全部是突厥的草场。 　　在大青山南面山脚下有一个唐人的小村庄，年久失修的小院子贫寒破落，蜷缩着一个矮小瘦弱的女孩。她的身体比早春的夜晚还要冰冷，如果此刻细细察看，就会发现这女孩早就没有了呼吸。就在天色将明之时，许久不动的女孩突然挪动了一下身体，惊走了一只在她脚下觅食的大老鼠。 　　浓黑的夜色中，这个没人关心的女孩醒来了，确切的说，一缕来自异世的幽魂占据了她的身体，并且成功的融合了女孩尚未消散的记忆。 　　常小溪懊恼的拍拍头，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身体居然没有九岁以前的记忆。她再次打量自己来到的这个世界，黄泥糊就的小土屋，房顶是风一吹就扑簌簌直响的茅草，身上盖着一床又薄又硬的小被子，根本没有床，原主就这么蜷缩在草堆里。常小溪伤心了很久，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经穿越的现实。 　　常小溪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一辆脱轨的大型空间轨道车碾过，无法描述的剧痛袭来，随之是轻松的解脱。 　　2062年，是常小溪生活的年代。地球文明高度发达，经济繁荣，人口快速增长。 　　她所不知道的是，随着自己在大唐帝国的复活，联邦超时空管理局的警报响了起来，两个监控者研究了一会快速闪动蓝光的大屏幕，得出了一个结论：时空能量平衡被破坏，不稳定因素会影响历史进程。确定原因之后，一个监控者接通了通话频率：“有能量溢出，方向是公元630年，坐标12.87.69.请派出清理者。” 　　超时空管理局，在2062年是个超然的存在，它的主要功能就是让各种非正常死亡的人们，死后也不得安宁。 　　经过再三确认，常小溪明白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因为遭受婆婆长期虐待，病弱而死的古代童养媳身上。这个童养媳名字也叫常小溪，同名可能是自己能来到此地的最大原因。 　　不知道自己在现代的身体被毁成什么样子了，应该是根本无法修复了吧？否则自己怎么会灵魂穿越回古代？但凡有一线生机的人，医院都是有办法抢救的。 　　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被车撞的一瞬间，用精神力将食品箱转移进了随身空间，那里面还有不少食品，作为一个经常需要出诊，值班的基层医生来说，食品箱是个必备的东西。除了食品，就是空间里那些常备的医疗设备和药品了，这些就是常小溪今后安身立命的全部资本。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能动用的。在2062年，随着人脑的开发，精神力的使用，随身空间技术有了长足的发展。遗憾的是，常小溪在这方面的能力并不出众，也就仅限于能够使用精神力操作和使用随身空间而已。 　　看看根本不保暖的被子，常小溪不由得哀叹自己的命运，原以为做一名基层医生就很辛苦了，没想到会穿成古代童养媳这种更加悲惨的身份。太冷了，她只好就这么半睡半醒窝着熬到天亮。 　　第二日，天还没亮，就被歇斯底里的叫骂声惊醒，头皮被揪得生疼，常小溪挣扎着睁开双眼，只见一个头发花白，满口黄牙的中年妇人一手拽着自己的头发，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正在破口大骂:“你这个小贱蹄子，我赵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就知道睡，倒要我老人家伺候你？”妇人说着还要动手打她。常小溪从本尊的记忆中得知，这就是原主的婆婆赵李氏。 　　常小溪本能的挣扎起来，这个身体虽然底子弱，到底年轻些，两个人挣扎了一阵子，反将妇人摔在了地上。 　　妇人顿时嚎啕大哭起来，直说儿媳妇反了天了，不孝敬她这个婆婆也倒罢了，竟然还敢动手打婆婆。 　　常小溪被她闹得头晕，她此刻心绪不宁，想出去看看自己到底穿来个什么世界。记得赵李氏闹起来就没个完，也不管她，自顾自就披了旧衣起身。 　　正坐在地上哭闹的赵李氏反而愣住了，她以往一闹腾，这个儿媳妇必定请罪，她再不依不饶的折腾一番，再克扣了儿媳一天的饭食才算完。像今天这样，常小溪自顾自起身去了，还是头一次。 　　不过赵李氏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常小溪，她爬起来迅速追到院子里，同时拿了把笤帚，从身后猛地打向常小溪。 　　常小溪还沉浸在穿越过来的迷茫中呢，就挨了火辣辣的一顿打。饶是她身手敏捷，头上，背上，手臂上，还是被笤帚抽出了不少血痕。赵李氏挥舞了一阵笤帚，见常小溪被自己打得满地乱窜，虽然没有像以前那样下跪求饶，只当她是被打傻了，连求饶都忘记了。赵李氏觉得心气略顺了顺，就扔给常小溪一把竹刀，一个背篓，勒令她挖野菜去。 　　无奈之下，常小溪背上背着竹篓，手里抓着把竹刀，踢踏着两只破草鞋，孤单地走在村中的小道上。这个村子叫做边家村，是大唐边陲的一个小村庄。与突厥仅有一山之隔。巍峨的大青山，不但阻隔了凶狠的突厥人，还带给了边家村丰富的物产。村子不是很大，只有八九十户人家。村民民春种秋收，自给自足。偶尔还能从山上打些猎物，采点药材，卖给专门收山货的商人，赚点银子花用，日子还算过得去。 　　乡村小路，仅容得下两三人并肩通过。田地里什么都没有开始生长呢。看天气，正是早春时节。也有些村里人扛着锄头下地干活的，常小溪偷眼看去，只觉得这些人普遍面目黧黑，看着苍老异常。这些农夫也不理她，三三两两高谈阔论的走着。农村的女性地位很低，童养媳的地位就更低了。所以农夫们根本不屑于搭理常小溪。 　　赵家只有三四亩地，典给别人耕种了。显然是自家耕种，会收入更多一点。但是赵家一共四口人，婆婆赵李氏，那是嘴上刻薄，手下散漫的人，从不下地劳动；名义上的丈夫赵素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总是说自己要读书成就一番大事业，哪里会下地干农活；大姑子赵富花，立志要嫁入豪门，生怕晒黑了脸，也是不干活的；所有的活计，都是赵素生已经过世的父亲一人在做。常小溪很怀疑他就是积劳成疾，被这一家子懒汉给拖累死的。 　　到了常小溪被送进赵家做童养媳之后，赵李氏本来想让她做农活来着，奈何常小溪实在是太小了，只能除除草，干不了别的，这才作罢。赵家也没有猪啊，牛啊，这种大牲口。所以记忆中，常小溪平素只是挖挖草喂鸡。看看自己单薄的小身子，常小溪不禁又为赵家的贫穷感到一丝庆幸。 　　赵家穷，所以可劳作的活计不多，但是同时，家里生活拮据异常，反正她这个童养媳，常年只能见到一些杂粮野菜，就这还填不饱肚子。常小溪暗自叹口气，今天的饭菜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大概是因为原主的卑微，走一路也没有人搭理常小溪。常小溪初来乍到，也不敢贸贸然去问东问西的，怕引起别人警觉，因此忍住了。 　　眼看房屋越来越稀少，就要出村了，路边一栋青砖的房子，有一个皮肤比其他村里人都要白皙的大婶，正在门口晾东西，看见常小溪走过来，喊她停下。 　　常小溪终于碰到有人主动跟她搭话，忙从善如流的停下。 　　片刻后，大婶从屋里走出来，递给常小溪一个用油纸包裹的东西。嘴里还说着又瘦了之类怜惜的话。 　　常小溪忙接过纸包，从原主记忆里想起，这是经常周济她的廖婶子，忙躬身给她行了个礼道谢。 　　廖婶子却嘴里念叨个不停，又看到了常小溪脸上的伤，更是说赵家造孽，将一个好好的女娃磋磨的没个样子。常小溪晓得她就是这样子，嘴巴碎得很，是这个村里为数不多，肯施舍她的几个人之一。廖婶子唯一的独子去当兵了，而且是个队正。而当家的早几年就去世了，她自己在家操持些农活，因此有些寂寞。 　　廖婶子本就是好强的性格，村里人大多敬重她。唯有赵李氏，有个读书人的儿子，自觉比廖婶子地位要高，两个人常常斗嘴。因为有心要揭赵李氏的短，所以廖婶子看到常小溪无依无靠，就偶尔照看，用自己的仁慈，来衬托出赵李氏的刻薄。 　　廖婶子一面念叨，一边催着常小溪吃点东西。廖婶子的善意，是自以为是的善意，是目的不纯的善意。她嘴里说得好听，但是施舍给常小溪的东西，却是发霉变质的馒头。廖婶子的儿子在军营中，常有米粮送回家中，因此廖婶子的日子，在村中算是比较好的。吃喝不愁，每年还有儿子的饷银落下。这个猪都不吃的东西，在廖婶子家中，最后的归宿应该是扔掉。常小溪感谢了廖婶子，却把纸包包连同霉馒头还给了她，原主为了生存，可能会接受这种施舍，但是她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施舍。 　　常小溪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廖婶子的声音：“真是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拿本来就要扔掉的食物施舍给别人，还要别人感恩戴德，这可能吗？ 　　常小溪嘴角上扬，脚步轻快的走了。 第二章 廖家母子 　　瞅瞅四下无人，常小溪从空间里取出一块自己储备的能量饼干，这是2062年最普通的食物，正适合补充体力，她在边走边吃呢，突然自半空伸来了一只手，将她手中剩下的半块饼干夺去。常小溪茫然，看看对面那个伸手夺了自己饼干的那个女子，正是原主的大姑子赵富花！ 　　赵富花五短身材，整个身体好似被门板压过一样，扁平扁平的，尤其是那张脸，除了眼睛以外的五官都偏大。她将手中的饼干仔细瞧瞧，见黑乎乎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立刻给扔在了地上，同时不输于赵李氏的尖利嗓音也响起来了，“怪不得娘说，让我来看着你，果然跑出来养汉子偷吃！” 　　一面伸手来抓常小溪，常小溪本就吃了亏，她太饿了，以至于分神，饼干才被夺走，心里正懊悔着。此刻见赵富花伸手来抓，立刻一闪身，同时左腿往前略伸出一点点。果不其然，赵富花一抓不中，立刻上前准备再抓，却被常小溪绊倒在地。 　　常小溪看看地上那块饼干，已经被黄土污了，再也吃不成了。常小溪可惜的摇摇头，本来是一顿很好的早餐呢。她掉头就走，留下来又是挨打！ 　　赵富花摔了个嘴啃泥，半晌才爬起来，看看常小溪的背影，赵富花又执着的追上去。 　　常小溪快步走着，一边思考着该怎么办，早上她刚被赵李氏毒打了一顿，此刻伤口还火辣辣的。不过刚吃了一口东西，眼见这个大姑子又不依不饶的追过来，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按照赵李氏一贯的做派，要想回去，必定吃一顿毒打，常小溪当然不会主动回去挨打的，若是不回去，自己又能去哪里呢? 　　赵富花嘴里养汉偷吃小娼妇之类的话不停的骂着，一边紧随不舍，也难为了她那小短腿，居然慢慢的赶了上来！赵富花一边嚣张的喊着，“回家去定让娘锤死你这个下作的小娼妇，”一边就要扑上来了！ 　　常小溪心知和赵富花对上，只有自己吃亏，可是心中想着跑快些，这个身体却不给力，反而渐渐双腿发软起来，常小溪知道这是被饿的。 　　她眼前一黑，已经被赵富花扑倒在地，赵富花本就比她年长几岁，每日也不短吃喝，很快就制住了常小溪。 　　赵富花想到刚刚摔的那一跤，心里大恨，伸手就往常小溪脸上抓去，口里还喊道，“下作的小娼妇，看我不抓花你的脸！让你再乱跑！” 　　若是旁的人家，即便是童养媳，也不会这样做的，童养媳也是自家人，脸被抓花，自家又有何颜面呢？可是赵富花只跟赵李氏学会了刁蛮任性，她知道在娘和哥哥眼里，从未将常小溪当做童养媳，只当她是个免费的奴隶。娘不止一次念叨过，挨千刀的小娼妇，早些死了，好给我儿说上一门好亲事。因此她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来，五根肥手指头上，都留着长长的指甲，就要往常小溪脸上抓去！ 　　常小溪被赵富花制住，手臂都被她压住，挣脱不开，正在千钧一发之际，突地背上一轻，只听得赵富花一声惨叫，就滚了开去！ 　　常小溪只觉得自己被两只大手一把抓起，然后放在地上，同时一个洪钟一样的声音响起，“常家妹子，你可是伤到了哪里？” 　　常小溪缓了好一会，才认出眼前这个络腮胡子大汉，正是廖家婶子的独子，廖仲旗。不管怎么说，他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廖家哥哥，多谢搭救！” 　　廖仲旗长得人高马大，黑铁塔一般，浓眉下是一双略显猥琐的三角眼，少年老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被黝黑的皮肤和魁梧的身材衬托的老了很多，常小溪觉得如果廖仲旗留一把络腮胡子的话，就可以直接步入大叔行列了。 　　廖仲旗将手负于身后，训斥赵富花：“青天白日的，怎么殴打自家嫂子？” 　　“大胆贼子，竟敢勾搭我赵家儿媳！”滚在地上的赵富花输人不输阵，立刻回骂！ 　　赵富花此刻狼狈的很，她被廖仲旗一脚踹在屁股上，滚在一边，又摔了个嘴啃泥，此刻胖胖的大脸上全是泥土，丑陋得越发不能看了！ 　　廖仲旗怒道：“我不过仗义施为，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我们勾搭了？” 　　赵富花依然嘴硬得很，她不依不饶的继续喊：“大胆贼子，你竟敢勾搭我赵家的儿媳妇，定要禀明了村正，将你们这一对狗男女沉塘。” 　　常小溪听不太懂村正是什么意思，她生活的年代，就连村长都只存在于老电影中了，不过原主留下的记忆说明，村正似乎是一号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在这一片小山村里，小到处置偷鸡摸狗，大到定人生死前程，村正都是有决定权的。所以眼下摆清楚与廖仲旗的没有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还不等常小溪说什么做什么，廖仲旗早按捺不住，说赵富花污言秽语，从自己脚上脱下一只鞋来，一鞋底子就抽到了赵富花脸上！ 　　只听得啪的一声，赵福花脸上突兀的肿起，黄土都盖不住了。只见她张了张嘴，却没敢发出声音来。因为廖仲旗的那只鞋，还被他拿在手上，廖仲旗呢，蓄势待发，好像下一鞋底马上就要打出一样。 第三章 真的是为她好吗？ 　　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是怀柔还是暴力解决赵福花这张臭嘴，常小溪觉得自己不必再思考了。突然旁边有人鼓掌，常小溪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站着两人，一个年轻的胡人武士，蓄着小胡子，另一个面貌英俊，目若朗星，面若傅粉，虽然都身着锦绣长衫，却掩饰不住一股武人的彪悍之气。两人都牵着马，马匹油光水滑，此刻甩着大尾巴，在一边胡乱啃着草。 　　鼓掌的正是那胡人，他笑道：“廖兄弟一身拳脚功夫颇为看得，为何今日舍近求远，用鞋底对付这村妇？” 　　廖仲旗大大咧咧的穿上鞋子，哈哈大笑道：“日常与营中兄弟切磋用拳脚，上阵杀敌用拳脚。这恶妇出口伤人，我教训她知道规矩，又恐沾了她身上晦气，故此用鞋底。” 　　另一个面貌英挺的年轻人也忍不住笑道，“杀鸡焉用牛刀，正是此理。” 　　常小溪见这几人行事，根本不把赵富花看在眼里，仿佛她就是一条拦路的狗一般。廖仲旗的出身，她是知道的，大概另外两个年轻人非富即贵。此刻见赵福花因为手贱惹了这几人讨厌，不由得暗暗点头，这样至少她就没时间来找自己麻烦了。常小溪初来乍到，穿成这般倒霉的身份，唯有借势，才能保自己无虞。 　　赵福花见这几人自顾谈笑，没注意到她，忙偷偷爬起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常小溪，溜之大吉。她再蠢笨，也能看出廖仲旗带来的那两个汉子，不是她能招惹的，因此罕见的闭了嘴巴，准备回家拉上赵李氏，再来捉拿常小溪。在她看来，今日这场羞辱，完全是因为常小溪不听话，不检点，才给她招惹来的，因此暗自下决心，如果常小溪落在自己手里，定要让她脱一层皮才好。 　　廖仲旗几人见赵福花脚底抹油走得飞快，到有些好笑。 　　那个胡人武士耸耸肩道，“这蠢妇还算识相。也不辱没了廖兄弟出手。” 　　面貌英挺的年轻人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转向廖仲旗道，“时候不早了，我看这小妹妹也得梳洗一番，不如与我等同去你家如何？” 　　廖仲旗正有此意，忙示意常小溪跟上，自己在前面带路，几人很快就到了廖家。 　　廖婶子知道儿子今日休沐，所以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看到廖仲旗一行人走来，忙将儿子和客人们让进院子里去。英俊年轻人与胡人武士，听说这是廖仲旗的母亲，忙躬身行礼，口称伯母。廖婶子谦让一回，大家才走进院中。她见常小溪蔫头蔫脑尾随在后很诧异，悄悄向儿子询问了，这才知道缘由。 　　廖家的青砖大屋很是敞亮，院子里也没有农村常见的鸡鸭乱跑，而是搭着葡萄架子，院中摆着原木的桌椅，围着木质篱笆，篱笆不高，刚刚够挡住路人的视线，却很好的露出婆娑的树影。那个英俊年轻人与胡人武士一进院子，就对盛情邀请他们进屋去坐的廖家母子表示，今日天气和暖，阳光灿烂，坐在院子里就很好。 　　廖仲旗与两位朋友大马金刀的坐下，指点着山中景色，高谈阔论起来。廖婶子忙到厨房烧水泡茶。常小溪自然是去帮忙了。她虽然没用过这种原始的土灶，但是原主显然用得很好，她很快手脚麻利的为大家沏好茶水，并且将一些柿饼瓜子之类的山货果子装盘端上桌。廖婶子也没有制止，连句客气话都没有，冷眼看着，仿佛常小溪为她干活，是天经地义一般。 　　常小溪为人，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廖仲旗踢翻赵富花，这个人情还是要领的。 　　廖仲旗见廖婶子得了闲，忙把两位朋友介绍给母亲，原来这两人是与他一个军府的队正，前几日因为校场比武，意气相投，结下了交情。面目英俊的年轻人叫李青城，长安世家子，是离开家族出来历练的。小胡子胡人叫费玉清，是高车族人，高车人善骑射，费玉清在军府中正是斥候队的队正。 　　在厨房忙碌的常小溪捕捉到了对她非常有用的信息，军府，长安，队正，斥候，她也是学过历史的，将这些信息与自己的历史知识一融合，常小溪觉得符合条件的是初唐时期。不由得心下略定，甚至还有一点点雀跃之情。一方面是因为唐朝是她比较向往的朝代，后世她还参观过大明宫和曲江池；另一方面，唐朝的文明程度相对较高，女性比较有社会地位，穿越成女儿身不会太吃亏。 　　常小溪不但帮廖婶子准备了茶水点心，还帮她把午饭用的菜蔬肉食洗好切出来，看看天色不早，这才出来向廖婶子跟大伙告别。 　　廖仲旗这才想起，自己只是带常小溪来家中梳洗呢，此刻看到常小溪已经抽空梳洗一新，并且还帮母亲干了一早晨的活，尴尬一笑，说道：“有劳你了。”身为队正，礼貌他还是有的，他看向自己母亲：“娘，给常家妹子包些吃的吧！” 　　常小溪微笑道，“廖家哥哥，早晨你也帮了我，做一点活计，又算得了什么呢？” 　　廖婶子见廖仲旗并未留常小溪在家里吃饭，又开了口要给常小溪东西，这才笑嘻嘻的拿过一个纸包来，塞在常小溪手中，“小溪啊，你家那姑子行事太过嚣张，仲旗刚才都给我们讲了，这个你到了地里再吃，防着她来捣乱。”她这人就是这样，有粉要擦在脸上，若是廖仲旗的朋友不来，或许就没有东西给常小溪了。 　　常小溪这才想起童养媳是个多么尴尬的存在，不由得默然，回去赵家，还要面对那不知所谓的婆婆和大姑子，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那李青城看着常小溪孱弱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回身对费玉清和廖仲旗说道，“我看这小娘子婆家凶恶的很，今日廖兄弟出手教训了她家姑子，等这小娘子归家，那家还不知怎么整治她呢！” 　　费玉清笑嘻嘻的看着廖仲旗，“廖兄弟，你这出手教训那村妇，可给你常家妹子惹了大麻烦啊！” 　　廖仲旗喝一口茶，才说，“总不能见死不救，那就坏了我辈君子之风，再说赵氏这种恶妇，打一顿也无妨！至于今后的事情，人各有命，我却是无能为力的了。” 　　费玉清与李青城二人，见他如此说，不由得对视一眼，心中有数。看来廖仲旗只是一时兴起，要教训一下赵家刁蛮的丑女，并非真正同情刚才那个小姑娘了。他这个举动，当时是帮了这个小姑娘，但是这小姑娘早晚要回家去，那时还得面对婆家的报复，最终倒霉的还是这姑娘自己！廖仲旗嘴上说我辈君子之风，看来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第四章 何去何从 　　廖仲旗比常小溪大着四五岁，知道这个廋弱小丫头是被一辆驴车拉进赵家做童养媳的，没家世，没有后台。赵家长子赵素生，本就比常小溪大了近十岁，而常小溪进赵家门时，才九岁，因此无法圆房。赵李氏泼辣蛮横，赵富花好吃懒做。常小溪名义上的丈夫赵素生自打常小溪过门不久，就中了童生，马上觉得自己是秀才老爷了，当然看不上这个父母双亡，被兄嫂撇包袱一样嫁过来的常小溪。因此倒是常小溪一直在伺候这一家子。就是这样做牛做马，每日里赵家人还对她非打即骂，残羹剩饭也不给填饱肚子的。 　　廖婶子自诩是大善人，家中殷实，最看不上穷酸懒惰的赵家，本来就常常与赵李氏对着干。她自己没有女儿，常常拿些剩饭周济常小溪，就连廖仲旗都被老娘指派过去帮着常小溪干过活。明摆着是要奚落赵李氏的意思，从而越加显得她宽厚。赵家出了个读书人又能怎么样，家中媳妇儿，还得靠别家周济。 　　赵李氏因为这事跟她对骂过好几次，也痛打过常小溪。弄得常小溪绕着廖家走，就怕被廖婶子塞了东西，回头再挨打。直到今日收下现蒸的新馒头。廖婶子还偷偷在心里鄙薄过常小溪，认为她定然是看不上剩饭，眼馋这馒头才接的。谁知道常小溪是内里换了芯子。因为当时除了廖家母子，还有廖仲旗的两个朋友在场，她如果再拒绝廖婶子，可就把人给得罪狠了。 　　常小溪是个职业女性，对赵李氏与廖婶子之间的争斗心知肚明。对于她来讲，目前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才是真的。她此刻在早春的微风吹拂下，已经走得远了。出了村子，草色遥看近却无，后世来的常小溪可没见过这种美景，旅游是件费钱的事情。所以今天看着免费的好景色，她在不知不觉中流连忘返，几乎走到了山脚下，她再也走不动了，才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歇歇脚。 　　青石很高，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常小溪惬意的打开廖婶子给的纸包，吃起了馒头。垫了垫肚子，她不敢再耽搁，迅速割起草来。山脚下青草多，割起来也快，刚刚过晌午，常小溪就踏上回家的路了。只是随着村子越来越近，她的脚步也越来越慢，早上赵李氏的笤帚，可是实实在在打在自己身上的，而若不是廖仲旗出手，赵富花也会真的抓花自己的脸。 　　常小溪很向往唐朝，可是赵家母女是真的会打她啊。按照那两个人的泼辣劲头，有可能把自己打得生而复死。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投奔廖婶子去？可是按照这个时代的礼法规矩，她常小溪是赵家媳妇，怎么也轮不到廖婶子一个外人来管。而且廖婶子也只是在顺手的时候，帮帮她罢了，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善意。到底能不能托付，还是个未知数。 　　尽管常小溪磨磨蹭蹭的，可归家的路就是那么长，眼见就到村口了，她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突然锣声响起，一阵紧似一阵。常小溪意外的看有很多村民都拥在村口。包括廖婶子和廖仲旗，还有廖家的两位年轻客人，此刻一身华贵也挤在人群中，离他们不远就站着赵李氏和赵富花。此刻大家都聚精会神，听着人群中心的一位白胡子老者讲着什么，那老者正是这村子的村正。 　　常小溪也背着她的一大筐草凑到跟前。赵李氏和赵富花立刻注意到她，向她投来恶狠狠的目光。只是常小溪有意站在廖家母子那一边，而廖仲旗与他的两位朋友，同样也是目光不善的扫了一眼赵李氏母女。这让蠢蠢欲动的赵李氏母女安分不少，虽然这两人刁钻刻薄，但是看看廖仲旗的大拳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还是暂时屈服了。赵李氏凶狠，廖婶子伪善，但是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常小溪还是倒向了廖家。 　　常小溪向廖家母子一众人点头示意，随后安静的听村正的讲话。而周围的村民神态紧张，窃窃私语着，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人的小动作。 　　边家村，仅仅是大唐帝国边境上一个极不起眼的小村落罢了。长安城，才是大唐帝国的中心。就在常小溪醒来后不久，长安城一座豪华的宫殿，深夜依旧灯火通明。一刻前，还色眯眯的从美少年手里啜酒喝的年轻人，在打了一个寒噤之后，厌恶的看看自己身遭围着的众少年，挥挥手令他们走开。来自超时空管理局的清理者，已经占据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体，准备开始执行任务了。 　　一个衣襟敞开的美少年有点不甘心：“陛下，我还没有服侍你呢！” 　　那年轻人露出狞笑：“服侍我？你是在恶心我好吗？”说完飞起一脚，只踹得那少年滚了开去，再没有动静了。 　　没有思考多久，年轻人又研究一会自己手臂上发亮的臂环：”非春，我要你赶到一个地方去，给我办点事。”显然这个清理者不仅占据了原主人的身体，连带还接受了他的全部记忆。 　　在大殿一角，有一个犹如塑像般的黑衣人，躬身回答道：“诺。” 第五章 仓皇出逃 　　常小溪当然不知道离自己那么遥远的长安城在发生什么，她现在只能关心边家村发生了什么，白胡子村正慷慨激昂道，“突厥人已经屠戮了白水村，全村男女老幼，无一幸免，亏着有个猎户早起上山查看自己设下的陷阱，才逃过一劫，他又熟悉山路，熬到天黑，才循着小路逃到咱扪村。据这猎户讲，突厥长途奔袭，要在白水村休整几天，再进内地劫掠。” 　　村民顿时乱了起来，孩子哭，大人闹的，仓皇一片，纷纷准备立刻逃离这里。常小溪从大家的议论里，倒是听明白了个大概情况。 　　大青山是个天然屏障，大青山南边都是唐朝的子民，大青山北侧，则是突厥的牧场，两朝的边界，就是延绵不断的大青山。经过漫长的冬季，储备用尽，初春时节，却又水草未发，牛羊无食，正是瘦弱掉膘乃至大量死亡的时候。如果恰逢突厥部落内部动荡，储备不足，那么部落的老弱妇孺就很难熬过春季，没有了女人和孩子，这个部落也就没有了明天。因此，这个时候，往往会有突厥人铤而走险，度过大青山，前往大唐内地劫掠。 　　唐军当然不会毫无防备，沿大青山设了两个折冲府，分别位于大青山西路和东路，就是防备突厥冲关。但是据那白水村逃出来的猎户说，此次匈奴直接翻越大青山中麓，倒是避开了唐军左右两个折冲府了。 　　因为大青山左右路都有折冲军府守卫，大青山中麓难以翻越，是道天然屏障，加上大青山下风调雨顺，大青山上出产又多，是个宝山，倒比别处容易讨生活。因此尽管毗邻匈奴，在大青山山下，还是有一些村落，村民世代居住在此。 　　常小溪穿越而来的这个村，叫做边家村，正是依山而居，位于大青山中麓地段。而白水村比边家村更靠北一点，就在半山腰，两村相距不过三四十里路，也不知突厥人如何骑马翻越的大青山，若是此刻纵马而下，只怕盏茶时分就能奔到边家村。也难怪村民鼓噪，自家性命危在旦夕，谁还能耐得住呆在这里。 　　村正又道，“我已经派了人急报折冲军府，只是即使折冲府出兵，这一来去，也需要一天，但是突厥人下山，只需片刻。突厥人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大家赶紧各自归家，收拾收拾逃命去吧！只是投亲靠友，沿途记得示警！” 　　常小溪震惊当场，没防住赵李氏拉起她就走，嘴里还咕叨着败家儿媳妇，自从常小溪嫁进赵家就没有好事云云。 　　廖仲旗正与两位好友商议着是快些回折冲府报信，还是留在边家村阻敌。都没留意到常小溪这边的动静。 　　廖仲旗与两个朋友计议得当，忙分头出发。他们几人均在大青山东边的大青山东折冲府服役，适逢休沐，相约来廖仲旗家游玩，没想到碰到突厥越山劫掠，这几人都是血气方刚，只是人数实在太少，留在边家村无异于螳臂挡车，这才商定由费玉清回营报信，李青城去南云县，联系南云县守军，做好第一道防线。廖仲旗母亲尚在边家村，就由他来断后，尽量带领村民下山逃难。南云县是距离边家村最近的县城，那里有守军，也是所有村民逃难的目的地。 　　费玉清本是斥候出身，计议停当后，他立即纵马疾驰，奔大青山东折冲府而去，军情如火，不敢耽搁。李青城也快马加鞭，出发了，南云县离边家村四十多里路，赶过去，还要与驻军设置路障，布置兵力，再疏散居民。 　　只有廖仲旗，与村正说明情况后，领着村正派给他的十名青壮，一时在村里催促大家，一时又立马在村边张望。 　　常小溪被赵李氏拉扯着很快回到家里，那母女两人忙开箱柜收拾细软。只有常小溪，环顾了一下自己的蜗居，看看实在没什么可以收拾的，从两双旧鞋子里挑了一双不漏脚趾头的，又将另外一双剪成两双鞋垫垫在里面，这才穿在脚上。又将旧衣服翻检一下，挑几件还能看的包了一个小包袱。 　　很快赵富花粗噶的声音响起，催着常小溪来帮忙，常小溪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只得过去帮那母女两人收拾东西。 　　逃命要紧，纵有再多不舍，毕竟性命要紧，有速度快的村民已经收拾停当出村了，赵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赵李氏把院中几只鸡脚扎住，抓在手里，一马当前走在前头，赵富花背了细软，常小溪拎着半袋玉米面，又背着铺盖卷儿，小小的身子跟在后头，想走快也不可能。 　　常小溪被沉重的铺盖压得头晕眼花，赵李氏在前边一叠声的催促，“死蹄子，搅家精，还磨蹭个不停，你诚心要害死我们吗？” 　　赵富花挽着包袱也骂道，“你装这娇滴滴的样子给谁看？在外面招蜂引蝶倒是精神的很啊！等我哥回家，定要他好好教训你！” 　　常小溪挣扎着走在这两个人身后，被人高马大的赵李氏遮挡的严实。廖仲旗在村口早就等的不耐烦，他往赵李氏身后瞄了好几次，才看到常小溪。当下纵马过去，伸手接过常小溪背上的铺盖，沉声道：“怎么拖了这样久？村里就剩下你们几个了。快走吧！”说着让村丁开路走在前面，令赵李氏母女与常小溪紧随其后，自己断后。 第六章 急中生智 　　几人不敢多言，当下紧紧跟上。此时正是午后，离南云县尚有四十多里路，除了廖仲旗有马，其他几人，要赶到南云县很困难，但是留在官道上更危险，突厥人一旦下山，官道上的人必死无疑。一阵紧赶慢赶，众人都是咬牙坚持，沿途又收留了几名掉队的老弱妇孺，队伍扩大了，速度却更慢了。 　　廖仲旗急得冒汗，他压着速度走在最后，胯下的马儿早就不耐烦了，不断喷着响鼻。但是老天却不因为这些是老弱就放过他们，当一名老猎户苍白着脸要大家暂停，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倾听片刻后，告诉大家，突厥骑兵已经到了边家村之后，赵李氏当即嚎哭起来，几个老婆婆也是相顾垂泪。 　　常小溪看看不远处的小树林，想起了自己看过的历史书，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顿时计上心来，走到廖仲旗身边嘀咕起来。赵富花只怕突厥将自己掳走，此刻早没有精神注意常小溪，倒是让两人顺利的商量妥当了。 　　阿史那罗皱着眉头坐在马上，手下早就散开搜刮战利品了，看着这空无一人的村落，他就知道是白水村走露了消息。这次突破大青山，一旦被唐军察觉，就完全失去先机了。想他阿史那罗堂堂突厥王庭王子，当然不会是就为了洗劫这么一个小村庄而来的。这个唐村看样子也是刚刚渡过冬季，村民撤退时，把能带走的物资全带走了。 　　阿史那罗纵马走到几个士兵搬出的铁锅旁，几个围坐分食的士兵忙站起来，其中一个还恭敬的奉上自己手里的大铁勺，原来这是村民的午饭，来不及吃就去逃命了。阿史那罗面无表情的看看铁勺里的白米饭，突然伸手捏了一坨扔进口中大嚼起来。米饭自是比不上鲜嫩的羊羔肉，但是松软可口，阿史那罗咽下这口饭，扬声大笑：“儿郎们，此间人等并未走远，速速给我追！”突厥骑兵听到主帅下令，纷纷上马，片刻后，只见黑压压的马队迅速冲上官道，绝尘而去。 　　突厥骑兵的速度真的很快，犹如风一般刮过大地，阿史那罗一骑当前，他眼神很好，曾被可汗赞为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神，远远就看到路上有两个小黑点。原来是两个嬉笑赶路的男女青年，你追我赶，天真烂漫，看神态不似作伪。 　　这时那两个在路上嬉闹的男女也发现了阿史那罗的马队，惊呼一声，拔腿就往不远处的树林跑去。几乎所有的突厥骑兵都露出了一丝狞笑，两条腿的普通人怎跑得过突厥健马？突厥兵几乎是本能的同时催动了胯下马，都希望自己能第一个斩下那男青年的头颅，至于那女的嘛，自然是要作为战利品带回大营。 　　阿史那罗也狞笑着，然而他抬眼一撇，却看到了远方烟尘滚滚，只是被小树林半遮半掩，不仔细是看不出来的。但是阿史那罗六岁搭弓，自小狩猎，眼神和判断力都是一流的。他在瞬息之间就得出了结论，树林里有埋伏，毫无疑问滚滚烟尘正是马队赶往树林造成的。想来唐军因为时间紧张，也是匆忙设伏的。眼见跑在前头的突厥兵已经让过了那女孩，准备抽刀砍那青年男子，阿史那罗急忙唿哨一声。他麾下的突厥骑兵果然训练有素，就在战马的前蹄堪堪要踩到那男青年时，硬是将战马给拉住了。阿史那罗毫不犹豫，急令众军前队变后队，迅速撤退。在这间隙，他还看了看那青年，他并没有继续向树林奔逃，反而转身怔怔的看着突厥士兵后撤。阿史那罗撇撇嘴，果然是诱敌的棋子，他不屑的想。 　　阿史那罗带着队伍朝朝着来路而去，他丝毫没有犹豫，自己人手不多，不过几百骑而已，若是被唐军包了饺子，折在这山上，可就耽搁大事了。 第七章 初遇 　　廖仲旗后背全是冷汗，刚才在马蹄踏向他时，他已经做好了抽刀反击的准备。阿史那罗传令撤退，他的手一直握在刀柄上，随时准备砍出去。然而突厥人来去如风，廖仲旗与常小溪还楞在原地呢，这些骑兵已经跑得影子都不见了。 　　两人匆忙赶回树林。拖着大树枝子狂奔的人们早已经疲惫不堪，听说突厥退兵了，欢呼过后就瘫倒在地。廖仲旗与村丁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众人叫起，打起精神继续赶路。一路上村民将廖仲旗夸了又夸，谢了又谢，都说亏了他的锦囊妙计才逃得一劫。廖仲旗当仁不让的接受了这些赞誉，并没有提起常小溪半个字的功劳。 　　突然赵富花一声大叫，坐倒在地，直呼腿断了，走不了了。边家村人人知道赵李氏母女性格泼辣，一旦被沾上，不脱层皮，难以从这两母女手中脱身，平素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因此只有赵李氏凑上去，其他人都默默走过。等这两母女一抬头，发现已经被众人甩下好远。赵李氏忙呼喝常小溪来搀扶赵富花，喊了两声，那常小溪也没有回头，反而走得更快了些。两人生怕落单，被突厥人掳走，只能一边诅咒常小溪不识好歹，村民见死不救，一边跟上大家。好在赵富花只是偷懒，并非真的断腿，倒也能跟上。 　　常小溪在前面瞥了瞥，浑不在意，她的这个身体底子太差，早已经是凭着意志在苦苦支撑了。虽然暂时用计骗过了突厥人，谁知道这些强盗还会不会卷土重来？突厥人若是虎豹，赵李氏一家就如同豺狼，她要找个机会脱身才是。 　　不提边家村的人仓皇逃命，阿史那罗带着骑兵一口气又跑回白水村，看看没有追兵，加上天色已晚，当下命人戒备，烧水做饭。他心思缜密，犹有不甘，派出两名精干的斥候，乔装前往边家村一线查看，自己坐等消息。 　　廖仲旗带着边家村的人，终于赶到了南云县，此刻天已近黄昏。凡是在南云县有亲戚的人都去投亲靠友了。军情如火，廖仲旗赶去与李青城汇合，还带上了廖婶子。常小溪混在人群里，欲言又止。可这两人离开的磊落，并未向她多看一眼。少女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常小溪开口，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廖氏母子走掉了。 　　这边赵李氏母女两嘀咕一阵，拿起铺盖卷儿，也悄悄溜走了，生怕自己看到的样子。常小溪识趣的没有做声。这两个女人恶毒之极，常小溪在铺盖里加上了一些紫蛛粉，这东西会导致大片的红疹，奇痒无比，本来是用作中和毒素的。现在就先让赵李氏母女享用吧。 　　跟着那些无处可去的村民，聚集到了土地庙门前的空地上。常小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心里更是如浸入冰水一般，凉到了极致。她眼馋的看着村民升起篝火，烘烤各自带来的干粮。这里面没有熟人，大家看她也是面色不善。常小溪找了些枯枝，在离众人稍远的地方生了火，偷偷从空间里取出自己常吃的盒装自热面条。作为一个经常值夜班的社区医生，空间里是要备些方便食品的。赵李氏母女不在身旁，天色又暗，她又累又饿又冷，在这种早春咋暖还寒的天气里，不吃些热食，怕是就要病倒了。这才冒险拿出压箱底的东西。好在大家都在煮东西吃，气味混杂，倒也没有谁注意到她。 　　常小溪拿出了两盒自热面。这种方便食品，自带加热系统，携带跟食用都很方便。只需要撕开外包装上的标签，就会开始加热，食材的口感和热度，完全符合她的习惯。果然还是热汤面暖胃又饱腹啊，常小溪吃掉了一盒面，才抬起头准备喝口汤的时候，却发现篝火旁不知道何时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虬髯大汉，另一个梳着发髻，身着长衫，看样子像个文士，这两位常小溪倒是认识，是在边家村收购药材的客商和他的账房先生。虬髯大汉是药材商，文士是账房先生。本来他们是借住在村正家里的。突厥人来袭，想必他们是跟着村民逃下山来的。这两个人紧盯着她手里的面，眼睛亮闪闪的，馋涎欲滴。常小溪不好意思再吃了：“二位也来一点吧，这天寒地冻的，喝口汤也好。” 　　虬髯大汉点了点头，庄重的说：“然也，多谢。”另一个人迅速从包袱里拿出碗，常小溪将另一盒面递给他们。两人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常小溪不敢再从空间拿食物出来，只好凑合着喝点热汤。 　　那两人吃光了面，意犹未尽，眼巴巴的看着常小溪，似乎在问还有没有。常小溪坐在篝火旁，觉得自己也没有吃饱，自热面还有，只是不方便拿出来了，就笑着摇摇头。 　　“来而不往非礼也”，虬髯大汉并不缺食物，打开褡裢，取出烧饼。大方的分给了常小溪好几个。真是意外之喜，常小溪又连吃了两个豆沙馅的烧饼，才有了饱的感觉。她爱惜的将剩下的饼子收在自己的小包袱里。 　　这边虬髯大汉才开口道：“适才莽撞，唐突了小娘子的美食。” 　　见他如此客气，常小溪也礼貌的笑笑，“客气了，家常饭菜而已，出门在外，大家理应互相关照。”心想一盒面换来六七个烧饼，自己还是占了便宜呢。 第八章 露宿 　　夜风寒冷，常小溪虽有篝火烤着，还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形状非常可怜。土地庙小，此刻早被那些大家族占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半夜若有风雨，她这小身板可扛不住。 　　那虬髯大汉与文士对视一眼，也不多言，当下将篝火移到旁边，又往篝火中扔了几块老树根，把火苗压住，热度却更高了。两人往旁边的树林中走去，不多时，大汉抱着好大一堆稻草，文士拿着一些枝条回来了。大汉把稻草铺在了刚才燃着篝火的地面上，然后与文士一起，把枝条埋在土里，搭了一个架子。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张油布，盖在架子上，又把拖在地上的油布用石头压好。干完了活，虬髯大汉跟常小溪道别，郑重的说：“我二人均为男子，不便与小娘子同行，此处可暂时栖身，可遮风雨，但是小娘子孤身在外，还要提防人心叵测。”说着塞给常小溪一件物事，两人挥手作别。 　　常小溪没想到这两人大半夜的竟然是为自己在忙碌，心下感动之极，话到嘴边，说的是：“也请二位壮士多保重！”目送二人步入夜色之中，常小溪才看看那虬髯大汉留给自己的物事，竟然是一把匕首。 　　此时天色全黑，空地上的村民也都铺开了铺盖，老人和孩子已经躺下了，有手巧的男人也给自家炮制了帐篷，但是还是露天休息的居多。常小溪因为没有铺盖，好在有一“面”之缘的两个陌生人帮她搭了个窝棚，她看看四周，没什么人注意到自己，只觉得更深露重，疲倦不堪，忙拿着自己的小包袱钻进窝棚，又把窝棚口用油布挡住遮风。 　　常小溪把包袱中的衣裤加在身上，又把一件褂子盖在身上，干草被地面的热气烘的热乎乎的。常小溪往干草堆里缩了缩，觉得很是温暖，很快就睡着了。 　　漫漫长夜，北风吹着油布哗啦啦的响，这个小小的窝棚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却又奇迹般的坚持了下来。常小溪是黎明醒来的，篝火熄灭了，她是被冻醒的。地面的凉气渗上来，常小溪再也躺不住了，只得起身，顶着寒风再生一堆火。好在她有打火机，倒不像别人那样费事。 　　土地庙前七七八八的躺了一地的人，也有跟常小溪一样被冻醒的村民，裹着棉被，静静的蜷缩着。常小溪有意背对着大家烤火，她不敢再吃自热面了，悄悄烧了水，把昨夜虬髯大汉给的烧饼热了热充饥。眼看天色已经大亮，常小溪去井边打了水清理一下自己，把头发梳理成整齐的发髻，她那身衣服本就没有什么颜色样式，配上没怎么发育的小身板，就像个十几岁的男孩子。一个牙齿黄黄蓬头垢面的村姑奇怪的看了一眼常小溪，“饭都吃不上还要梳头，你个童养媳还当自己是富家少爷啊？”说着咬了一大口手中的玉米面饼子，黄黄的渣子直往地上掉。 　　常小溪自动忽略这种奚落，自顾自的把油布收起来，放在包袱里背上，她可不敢保证晚上回来时，这个油布还在这里。坐吃山空总不是个事，她准备去南云县看看。所以把自己扮成个小子模样。穷小子在外浪荡，总比小丫头安全得多。 第九章 初到南云 　　南云县不大，主街道只有两条，成十字形穿过县城。城墙很高，有东西南北四个门。昨夜所在的土地庙，就位于北门外大约一里的地方。常小溪看看高高的城墙，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自己昨夜连城都没进去，若是突厥来袭，下场一定很惨吧？ 　　城门盘查很紧，但是常小溪只是个瘦弱的乡下小子，守门士兵问清楚她是边家村民后，就让她进城去了。南云县的人显然还不知道曾经有一队突厥骑兵险些杀进城来，集市上很热闹，人们也很悠闲。常小溪不了解这些都是她的功劳，其实她昨天策划的疑兵之计，在廖仲旗的操作下，虽然只有边家村的村民来实施，还是非常有效，阿史那罗后来派出斥候，发现上当，但是已经丧失了宝贵的突袭时机。阿史那罗不敢在唐军已经有准备的情况下再度下山，南云县有守军，没有追击，就是等着自己自投罗网了。等到大青山东和山西两路折冲府派兵马赶来围剿，发现阿史那罗已经离开边家村。 　　对于此刻的常小溪来说，找到一个容身之所，一个谋生手段才是当务之急。理智告诉她说，廖氏母子与她并无瓜葛，但是廖氏母子的行为还是令她寒心。至于赵李氏和赵富花的离去，反倒在意料之中了。 　　常小溪是个务实的人，虽然心中有小小凄凉，但是她也能想明白，她这个继任者，还是要一切靠自己的。 　　常小溪在南云县的街上慢慢逛着，这个边境小城还是很繁华的，酒楼茶肆一应俱全。只不过常小溪目前还没有经济能力消费这些，逛了一上午，常小溪已经很饿了，古代的食物缺乏油水，或者是她的身体正在生长，需要营养，总之常小溪同学又被饥饿击倒了。她不敢再走，看到一家医馆的门口有青石条，大约是供等候的病患休息的，就坐下来歇歇脚。 　　不多时，就见到有几人用床板抬着一人急急奔到医馆前，口中大喊救命。很快有个山羊胡老大夫出来接诊，常小溪也围在近前看热闹。只见床板上那人肚破肠流，浑身是血，面如金纸，模样十分凄惨。几个抬他来的乡农七嘴八舌道明了原委，原来这人叫陈七郎，早起牧牛，却因驱赶发了情的公牛被挑破了肚腹。他的几个本家兄弟恰好在旁，忙合力驱散了牛群，又急忙将陈七郎送上山来，指望着医生医术高明，能救陈七郎一命。 　　出来的医生为陈七郎把一会脉，又查看一下伤势，叹道：“脉博细弱，尚可用药吊住心脉，只是这外伤太重，脏腑皆暴露在外，终究是不行的。” 　　几个乡农忙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陈七郎的伤势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只是兄弟情深，仍盼着能救陈七一命。 　　常小溪在一旁紧抿嘴唇略一思忖，俯身在山羊胡老医生耳畔低语几句，老医生惊诧地回望她一眼，旋即摇了摇头。常小溪失望的叹一口气。这情形却被伤患的一位哥哥看到了，虽然常小溪衣着寒酸，年龄不大。但是这本家哥哥与伤患一奶同胞，感情非常好，怎么忍心兄弟就此死去。当即死马当成活马医，走到常小溪面前，“这位小兄弟，可是有手段救我兄弟一命？”常小溪双眼放光，当即回答：“办法是有的，只是你得找一间干净的空屋，再备些开水。”治病救人，这是常小溪的本行啊。几位乡农也不含糊，当即就在这医馆隔壁找到一间空屋，屋主是他们在南云县的亲戚，自然无条件援助。 第十章 大显身手 　　几兄弟将伤患安置好，就这么目光灼灼的盯着常小溪，等着她出手救人。常小溪略一思忖，直言道：“我这个救人的手法是不能外传的，几位若是不放心，可以守在门外，我就在这里救人，横竖是跑不掉的。”几兄弟是信不过常小溪，但是人家说的也对，很多家传手艺都是不传之秘，在这里围观，只怕这少年不肯动手，如果耽搁了兄弟的救治，可就不值当了。几人对视一下，还是退到了门口，还体贴的合上了大门。 　　常小溪这才从空间取出急救缝合包。那受伤的乡农已被安置在床榻上，伤处鲜血汩汩而出，十分可怖。常小溪取出无菌手术包，熟练地戴上手套，铺好手术单，认真查看着创口，是被牛角挑开的，庆幸的是暴露在外的肠管并没有损伤，人已经昏迷，连痳醉都省了。她先给伤口消毒后，将外露的肠管按顺序依次放回腹腔，先用肠线缝合大网膜，后缝合腹肌，最后用丝线缝合腹壁。常小溪在外科急诊做惯了这些缝合打杂的活计，十分熟练，速度堪比机器人，她缝合这种伤口最多一柱香功夫。很快，可怖的伤口被处理好了，常小溪用无菌纱布将伤口包扎好，又取出抗生素，给陈七郎注射了800万单位。另有一副供失血患者使用的复合液体，针头针管与输液袋都是一次成型，常小溪将输液袋挂在衣架上，又给陈七扎好静脉针，这才松了口气。 　　她打开门叫几位乡农进来，这几兄弟心下忐忑，却没想到常小溪竟然这样快。进门看到自家兄弟胸腹间早被洁白的纱布包裹好，没有渗血，呼吸也平稳。只是手背上接着奇怪的管子，几人不敢伸手去摸，看这情形，晓得自家兄弟是获救了，忙对常小溪千恩万谢。 　　那个年长的乡农看常小溪疲乏的样子，忙笑道，“劳烦小兄弟费心了！我舅母做的汤饼最好，我这就让她给你做点好吃的。”说着就奔后堂而去。 　　常小溪正好利用这时间，讲明了伤患的护理要点，比如水是不能喝的，如果病人醒来喊渴，只能用筷子沾水帮他润润嘴唇。这几兄弟听得认真，有不懂之处还仔细问了。 　　大家很快就在这间屋里布置好床褥，把伤患移到床上后，就有人来请常小溪吃饭。饭菜仓促而就，却不简单，不但有白面做的汤饼，还有炒鸡蛋，和腊肉炒青菜。和常小溪同桌的几位乡农只是吃面，将菜全部留给常小溪。这是常小溪在大唐凭本事挣来的第一餐，她吃得开心而且饱足。 　　饭后，常小溪给伤患陈七郎拔了静脉针，又测测他的生命体征，发现陈七郎止血补液之后，正在迅速的恢复，心下大定。常小溪把情况给陈七郎的兄弟们说明白了，大家也很高兴，虽然兄弟现在还没有清醒，但是从面色和呼吸上能看出已经脱离危险了。 　　常小溪看看天色，讲明自己明早再来，就准备离去。这时那个年长的乡农捧上一锭银子，“多亏小神医展现神技，我家兄弟才捡回一条命来，现奉上白银二两，聊表谢意。” 　　常小溪知道在唐朝，二两白银相当于**千块钱的购买力，而这些钱足够维持自己在现代三个月的日常开销，这个报酬给的并不少了。自己只消耗了一些缝合线，消毒液，抗生素，这些东西虽然不好补充，但是以后若要以医术谋生的话，必须治好陈七郎，打响招牌。所以些许消耗，常小溪认为还是有必要的。稍加客气以后，常小溪接过银两，礼貌的辞别了陈家众兄弟。 　　肚破肠流的陈七郎被抬进亲戚家时，街头还有几个好事者在那里围观，等了一阵子不见人，也都渐渐的散了。常小溪离开时，只见到医馆的坐堂医生还在那里张望，一副好奇的样子。 　　 第十一章 永福客栈 　　天近黄昏，常小溪加快步伐，虽然已经拿到了诊金，她还是想节俭一些，所以决定赶回土地庙凑合一晚。 　　土地庙的情形还跟早晨一样，无处可去的边家村民依旧聚集在这里。常小溪走到自己的窝棚前，本想把帐篷搭起来。却吃惊的发现，干草不翼而飞，地面上还有一大滩水渍，散发出一股子尿骚味。有两个胖大婶，在不远处，一边逗弄着小孩，一边指着这边大声的嗤笑。毫无疑问，地上那摊，就是这个小孩的杰作了。 　　弱者欺负弱者，令人心寒。常小溪明白了，作为赵家的童养媳，边家村村民欺负她还投鼠忌器。如今赵李氏母女两不辞而别，这些人就明目张胆的动手了。她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有心找村正去说个明白，这才想起村正昨日就到他儿子那里去了。 　　常小溪正在发愣，突然村里两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从她前面踱过，一边还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她。吓得常小溪打个寒颤，当下再不犹豫，转身便走。 　　身后的嘲笑声突然大了起来，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现在又被婆家厌弃，身无长物，竟然还这样有个性，可见赵李氏是个没本事的婆姨，没把童养媳教导好。 　　常小溪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大约是昨日都在仓皇逃命，还没有人生出龌龊的心思，原来自己还想着能省则省，今日看起来，若自己还蜗居在这里，今夜可不一定能平安渡过。 　　常小溪走得极快，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又回到了城里。她记得有一家客栈，离城门不远。很快就凭记忆找到了这家名为永福的客栈。 　　永福客栈的掌柜长得白白胖胖，到没有因为常小溪衣着寒酸歧视她。而是耐心的介绍了客房的价格，原来最便宜的大通铺也要10文钱一晚，还不包饭食。常小溪默默的计算了一下，还价道：“我在南云县还要停留一段时间，最少三个月，若掌柜您还能便宜些，我就一直住在贵客栈。” 　　客栈老板想了想，“若是客人你住的时间长，我便将柴房收拾出来给你。虽然叫做柴房，当初可也是依着客房的样式造的，门窗俱全，只是小了些。你若愿意，就算一月两百文钱。而且只有你一人居住，外出将门一锁，再不用担心随身的事物。” 　　常小溪咬咬牙，同意了。胖掌柜笑逐颜开的唤伙计过来收拾柴房，拿被褥。他也很开心，柴火不多，堆放在厨房也行，相当于白赚了两百文。 　　常小溪见胖掌柜只顾赚钱，并没有为难自己，又问了问伙食的价钱，胖掌柜依然笑呵呵，“小店只提供两种伙食，主食一样，普通的全素，早饭馒头稀饭咸菜，中午白米饭配两个时令蔬菜，晚上汤饼再配一个素菜。上等的每餐再加一荤菜。上等伙食每日收十文钱，普通的每日收五文钱。”说着用手指了指，“客人请看，那边客人用的就是上等饭食。” 　　常小溪转身看去，那客人正背对着她，桌上菜肴却能看见，仿佛是清炒白菘和卤肉。常小溪见菜量很足，忙道：“那我定一月上等饭菜，就从今晚算起。” 　　很多干力气活的人，都会选择住便宜房间，吃上等伙食，否则体力跟不上，所以掌柜的很快算完账，回答道：“小娘子共付五百文钱。”又问她姓名，常小溪随口胡诌道是常七郎。反正姓名只是个代号，房钱落袋为安就好，胖掌柜也就笑岑岑的在账簿上记了一笔。又自我介绍说姓王，让常小溪有事只管开口。 　　常小溪递过银子去，掌柜的给找了一两银子，因没有夹剪，又数了五百文钱给常小溪。她不想在这大堂用晚餐，见自己的房间收拾好了，就让伙计备了晚饭送到自己房中。 　　当常小溪离开后，那一直埋头吃饭的客人才抬起头来，正是昨夜分享了常小溪泡面的那个虬髯大汉。他若有所思的朝常小溪看了看，这才低头继续吃饭。 　　事实证明胖掌柜没有说谎，柴房只是小了点，而且墙上有柴火印出的灰印。居然有个小窗子，虽然糊窗子的白纸早已经发黄了。伙计给贴着墙安放了一个小小的睡榻，上面摞着厚厚的被褥。除过这小塌，还有一案一几，别无长物。 　　常小溪刚铺好被褥，伙计就用托盘送了热汤饼跟素炒白菘过来，尤其让常小溪满意的是那一托盘牛肉，足足半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那伙计放好饭菜却不忙着离开，而是在一旁殷勤的询问常小溪还需要点什么。常小溪想了想，又给了那伙计一文钱，“那就劳烦你晚间烧些热水，我想洗洗。”厨下的热水都是现成的，那伙计又白得一文钱，因此殷勤的很，不但送了热水过来，还送来一个大木盆。 　　吃过热汤饼，伙计送热水来时收走碗筷。常小溪就拴好门，认真的洗了一下，早早睡了。 　　这一夜常小溪过得很惬意，盖着厚厚的棉被，暖和的让常小溪想哭。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她很快就睡着了，黑甜一梦。 第十二章 村民被屠 　　第二天早上，常小溪自己觉得精神好了很多，计划着看完陈七郎，再去裁剪一件新衣，行医呢也需要个干净体面的外表。从天气来看，做件薄棉的最实用，现在早晚还很凉呢。夹衣倒不忙，俗话说春捂秋冻，等到再挣到钱了添置也不迟。 　　她就这样盘算着自己的小日子，来到客栈的大厅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墙角坐着的虬髯大汉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她。常小溪疑惑的四周张望一下，见到几个用早点的客人。想起自己在这时代并没有太多熟人，又自嘲的笑了笑，也吃起了早饭。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最好吃的还是主食，虽然是糙米粥，但是香浓可口，小菜是些酸辣萝卜条，另有两个白水煮蛋，营养很全面。 　　常小溪正在剥鸡蛋，客栈的大门突然被打开，进来两个捕快打扮的客人。大喇喇的坐下，就喊小二上热黄酒上点心。这两位看样子是这里的常客，小二熟络的招呼着，快速的送上黄酒点心。 　　掌柜的亲热的招呼着，“张捕头，李捕头，今日怎的这样悠闲，二位可是好久不来光顾小店啦。” 　　那张捕头恶狠狠的把佩刀放在桌上，当啷一声，那虬髯大汉与零散坐着吃早饭的几个客人都暗自戒备，默默把手放到了腰间。张捕头道，“今日可叫晦气，那么多守军防着突厥蛮子，却被山贼屠掉了不少人。” 　　掌柜大惊，忙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张捕头道，“城外的边家村村民，一夜之间被屠了个干净。这些人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躲过了突厥蛮子，却死在了山贼手里。” 　　众人皆倒抽了一口凉气，大家都知道这些村民是来南云县躲避突厥骑兵的，如今官府不知怎么回事，没有疏散南云县居民，想来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大家也就把这当成茶余饭后的闲事来消遣。边家村民，在南云县投亲靠友的不过少数人而已，大部分都聚集在土地庙前，那里有四五十户人家，最少两百多人呢。 　　常小溪的鸡蛋脱手掉进了粥碗里面，这么多人，说被杀，就被杀了吗？那虬髯大汉的后背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但是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包括张捕头本人，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只见张李二捕头将面前的黄酒一饮而尽，众人才注意到这两人面色青白，眼中布满血丝，也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被吓得。 　　胖掌柜咕咚一声，咽下自己的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这许多穷酸村民，那山贼杀来作甚？二位怎知不是突厥人所为？” 　　大约这问题问的太过尖锐，一直没有做声的李捕头狠狠瞪了胖掌柜一眼，“想来是太平了许久，你这店也开腻了。竟然分不清楚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 　　顿时把胖掌柜教训的额头冒汗，只见他移动着胖胖的身体，亲自为两位捕快添满黄酒，一边连声道歉，一边催促呆立一旁的伙计再加点心。 　　其余客人早就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常小溪也低下头食不知味的吃着早饭。昨天那两个村妇指指点点笑话自己的情形犹在眼前，还有那个小孩子，真的都死了吗？她越发觉得自己脆弱不堪。 　　小伙计连跑了好几次，张捕头和李捕头面前的桌子上都摆满了东西。有蒸包煎饺，还有卤牛肉，油炸花生米等等下酒菜也被端了上来。胖掌柜亲自站在桌边，为两位捕快添着热黄酒。这二位也不客气，风卷残云用完餐。胖掌柜又往两人手中塞了油纸包，这两人口里说着叨扰，也不会钞，就此扬长而去。 　　胖掌柜这才坐回柜台后，口中嘟囔着晦气，也不知是在说边家村人被屠的事件晦气，还是在说那两名捕快晦气。虬髯大汉与几名食客对视一下，也纷纷离开了客栈。 　　等到常小溪从沉思中醒来，突然发现刚才还热闹的客栈厅堂中就剩了自己一人，就连掌柜的都不见了。常小溪拍拍自己脸颊，自言自语道：“不管怎么说，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努力才行啊！” 第十三章 死亡现场 　　街上明显比昨日多了几分萧索，不时有兵丁跑过。常小溪匆匆走到陈七郎那里，所幸一路上并无人阻拦。 　　外面闹得天翻地覆，陈七郎却恢复得不错。他此刻已经醒来了，侧着头躺在床上，一个胖胖的年轻妇人正用筷子沾了水喂他。大约是见到兄弟已经醒来了，今天众乡农对常小溪不但客气，更加多了几分敬畏。由昨日那个年长的乡农介绍了了自家人，原来他是陈大郎，其余几个兄弟依次排开，分别是二郎三郎等等，那个胖胖的妇人陈韩氏，是陈七郎的媳妇。当听说面前这个瘦弱少年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陈七郎惊诧之极，而他的媳妇却露出了不屑之色。 　　常小溪把这些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也不多言，检查了陈七郎的情况，将事先准备好的液体取出来，准备给陈七郎手背上扎。常小溪消好毒后，正准备下针，陈韩氏却一把拉过陈七郎的手。常小溪急忙收针，问道：“这位嫂子，你这是何意？” 　　陈韩氏把丈夫的手放在怀里，叱责道：“你这孩子，好不晓事，怎的既不号脉，也不开药，到拿着钢针乱扎我家相公！” 　　周围几个乡农是见过常小溪神技的，昨日兄弟伤的血肉模糊，肚破肠流，隔壁医馆的医生都说没救了，多亏了这少年不知用什么方法将兄弟救了回来。这样的医生，怎么能用寻常医馆的手段来要求他？ 　　陈大郎见陈韩氏莽撞，伸手就往她脸上掴了一掌，口中喝道：“无知蠢妇，你见过几个大夫？就敢来此卖弄！我看七郎定是待你太宽容了，竟然让你这样现眼！” 　　就有人一把拉开陈韩氏，那陈韩氏捂着涨红的脸，嚎啕着跑出屋去。陈大郎尴尬的对常小溪说道：“这女人在家没见过世面，让小大夫见笑了。”陈七郎也躺在床上弱弱的点头。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必死之伤，如今除了伤口痛点，再没什么不舒服的。可见面前这个少年要么是神医，要么会仙术，可不敢让自家那个该死的婆娘惹怒了大夫。 　　常小溪淡然一笑，“没事，我这手艺，自成一派，夫人没见过也寻常，不必介意。”说着重新为陈大郎扎针。 　　几兄弟见常小溪这样谦虚，暗道一声惭愧，原想着陈韩氏照料兄弟方便，谁料她竟然这样不晓事，好在这个少年大夫不介意，否则延误了兄弟治伤，可怎么是好呢？ 　　扎好针，常小溪嘱咐道，“给他用青萝卜煮水喝，每次只给小半盏，什么时候放过屁，就可以喝白粥了。” 　　陈家兄弟自然又是千恩万谢一番。 　　一时间治疗结束，常小溪将治疗器具都收好，这才告辞。她的东西都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被有心人注意到就不好了。如果陈七郎明天能顺利进食的话，就可以把液体节省下来，也许以后会有大用。 　　街上行人不多，都是一副形色匆匆的样子。常小溪出了城门，她与边家村民相处时间虽短，但是出了这种惨案，自然要去看一看的。 　　现场已经零零散散的围了不少人，大家要么交头结耳，要么呆若木鸡。土地庙前面的空地已经被围起来了，尸体都被集中起来放置，一具挨着一具。旁边有几个闻讯赶来的边家村民在辨认死者，旁边还有衙役记录着。白胡子村正也赶了过来，在一旁恭谨的与一个官袍男子说着话。 　　大部分边家村民都去南云县居民那里投亲靠友了。昨夜被杀死的只有十多户人家，饶是如此，人数也达到了两百多人。有长者在，不分家，所以一大家子兄弟妯娌孙子辈在一起，数目就很可观了。 　　乍见了这么多死人，而且大部分都是以前那个常小溪熟悉的人，常小溪免不了心里一阵悸动。她扶着大树，闭目养神，好一阵子才从眩晕中清醒过来。 第十四章 因我而起？ 　　这时有两个衙役从她身边走过，一个说：“还有几个没有找到的人怎么办？算作走失还是死亡呢？” 　　另一个老成一些的衙役说道：“那几个没有找到的都是大姑娘小媳妇子，自然是被山贼掳走了。虽然也活不下来，但是现在没有见到尸体，就权且算作走失好了。” 　　常小溪装作头晕没有抬头，对呀，她从此改名唤姓，不正好可以摆脱赵李氏一家子了吗？这可是天赐良机，她默默整理了一下思绪，觉得这个办法完全可行。常小溪看看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仿佛闻了血腥气要吐的样子，干呕几声。旁边的几个人忙远远地躲开她。常小溪趁机离开。 　　因为存着改名换姓的念头，加上本来就想买件新衣，常小溪遮遮掩掩的寻了间成衣铺子，买了一件薄棉的蓝布棉袍，一件浅灰色的夹袍，赶紧回客栈装扮起来。 　　这一天，常小溪都没离开客栈，就说染了风寒，身子不爽利，要伙计把饭菜送到房里来。掌柜的很会做人，听伙计说了这事，还附赠了一大碗热腾腾的姜汤。 　　常小溪索性要了浴桶，痛痛快快洗了澡，又将所有女孩使用的物件翻检出来，暂且收在空间里，等日后出门再伺机丢掉就是了。自己的脖子上带着一条灰色的皮绳，上边挂着一块月牙型的薄片，材质非金非木，趁着洗浴，常小溪仔细看了看这个装饰品，应该不值什么钱，否则早被赵李氏搜刮走了。因为这是原来那个常小溪留下的唯一念想了，常小溪想了想，还是把这个项链戴了回去。 　　就这样借着生病的由头，除了赶早去看过陈七郎两次，见他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帮他拆了伤口上的线。虽然空间里有可吸收的线，但是来到唐朝，资源无法补充，常小溪缝合的时候，就用了练习用的普通线。治疗完常七郎之后，常小溪就藏身在客栈，深居简出。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常小溪变白净了，脸颊也丰腴了。整个人朝着清秀少年的方向发展着。 　　这一日，常小溪算算自己藏身的时间，已经有一月之久，在出门之前，她委婉的向伙计询问外头的形势，伙计说了一件大新闻。 　　只见他神秘兮兮的靠近常小溪说道：“客官可知道那个边家村民被屠的案子？” 　　常小溪疑惑的点点头，“倒是听说过。” 　　伙计掩上门，“本来是说山贼干的，那日张捕头喝多了，才说原来是突厥人做的。” 　　常小溪惊讶的哦了一声，伙计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常小溪的兴趣，就继续说道：“本来大家伙都很奇怪，这南云县边上倒是有几家山贼，但是他们只求财，不怎么伤人。这些边家村的穷村民，有什么值得抢的？原来是突厥人来报复杀人的！” 　　“报复杀人？”常小溪机械的重复了一遍。 　　“是啊，说是有个边家村的村民，用疑兵之计骗过了突厥骑兵，才能逃到南云县。那被骗的突厥首领，发现自己竟然被几个乡农给骗了，实在是气愤不过。竟然徒步乔装下山来，就为了杀人泄愤呐！咱们唐军东西两路军府的兵马，竟然没有截住这些个突厥蛮子，也够丢人的。所以就把山贼拉出来充数，其实都是骗老百姓的。” 　　常小溪确实被吓到了，她可没想到当日自己的建议，会为那么多村民带来杀身之祸，喃喃的道：“是这样的嘛？那真是……” 　　伙计见常小溪魂不守舍的，有点后悔给他讲这件事，倒是吓坏了这少年人了。因此打两个哈哈，借口要去干活，溜走了。 　　常小溪给自己倒杯茶喝了，又镇定一会，方才想明白，若是那一日，自己不想办法，想必被那些突厥骑兵追上了，也是命丧当场。那些突厥骑兵沿途杀将上来，不但全村的人都要死，而且南云县猝不及防之下，只怕也要吃大亏。 　　现在虽说有两百多口人被杀，可是大部分村民包括自己都逃出来了，这也算是功德一件吧。想通了这一点，常小溪振奋一下精神，梳洗一番，终于决定出去走走。 　　在遥远的帝国中心长安，金碧辉煌的宫殿深处，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撸起宽大的袖子，只见他的手腕上赫然带着一块微型显示屏。这个衣着华贵的男人，把手腕上的东西摆弄一番，纳闷的自言自语：“坐标没有错呀？为什么始终无法锁定目标身份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关注的到底是谁呢？ 第十五章 开始打工 　　天气明显暖和起来了，树木已经萌发出来许多嫩叶。常小溪先去了陈七郎那里，见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行走自如。陈大郎被留下来照顾七郎，他和那个借房子给他们住的亲戚，看到常七郎的肚子居然真的有被线缝合的印痕，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尤其是那个自称常七郎大伯的亲戚，更是仔细的把常七郎拆下来的线头要过来，说是可以辟邪。 　　一家人恭敬的送常小溪出门，隔壁医馆的那个山羊胡老大夫正在门口张望，他一见到常小溪，忙上前拉住他，“小兄弟慢走，到区区小店一坐如何？” 　　常小溪心里明白，这个老大夫，定然是觉得自己救治陈七郎的手段有利可图，这次是要跟自己谈合作呢。常小溪掂了掂自己口袋里的几个铜板，苦笑了一下，就这么半推半就的跟着山羊胡子老大夫进了医馆。 　　此刻医馆没有什么病人，老大夫将常小溪让进了后堂。医馆的小童子给两人倒好茶水，老大夫才开口：“老朽胡友德，取上天有好生之德之意，家里世代在南云县行医。老朽也是自幼熟读医书，在这镇上颇有一点名气。” 　　常小溪点一点头，朝老大夫拱手：“晚辈受教了。” 　　胡友德开场白讲完后，突然话锋一转，“可是那日见到了兄弟的神技之后，老朽只觉得自己真是井底之蛙，浑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着就要朝常小溪跪拜下去。 　　常小溪忙将胡友德扶住，“胡大夫不必如此，可折煞晚辈了！” 　　胡友德被常小溪一扶，也就顺势起来，只是却不坐下，只是抚胸长叹。 　　常小溪只好坐回自己的座位，等着胡友德的下文。 　　胡友德自己嗟叹了半天，见常小溪只是静坐喝茶，只好自己清清嗓子，“不知道兄弟怎生称呼，师承何人，在何处坐堂？” 　　常小溪早就想好了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她轻咳一声：“在下常七郎，家师本是方外之人，待晚辈出山游历之时，他特地叮嘱过晚辈不要透露师承何处。因此晚辈不敢透露他老人家名讳。晚辈尚在游历，也没有在医馆坐堂。”才摆脱了赵李氏母女，她可没有托大到就用回常小溪的名字，受到陈七郎的启发，给自己起名为常七郎。 　　胡友德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原来是世外神仙，怪不得兄弟一副神仙手段。”说着啧啧有声道：“老朽可是专程去看过那陈七郎的肚子，伤口平整，陈七郎说现在一点不适都没有。当初他那肚破肠流的样子，老朽见过，现在真的是两世为人了！” 　　胡友德突然话锋一转：“不知道兄弟可想留在老朽的医馆坐堂？月俸三两足银，管吃住！”说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常小溪。 　　常小溪想了想，自己本就不擅长中医，就自己这个年纪，不露手艺，也很难有其他医馆收留自己，见胡友德给出的价格还算公道，就痛快答应下来。两人约定每月底发月俸，明早开工。 　　常小溪回到永福客栈，将房费结清，又额外给了常给自己送饭的伙计十文钱。永福客栈的胖老板仔细的将钱收进柜内，又问了常小溪在何处发财。常小溪觉得自己还要在南云县住一阵子，若不相告，日后相见反而不美，因此很痛快的告诉老板，自己被胡氏医馆聘用了。 　　胖老板登时笑逐颜开，他一张胖胖的脸，平素就很和善，这一下子就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一边念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识得小大夫。一边言明自己日后病了定去胡氏医馆寻他瞧病。 　　拿了常小溪十文钱的伙计，更是脚不沾地的随着他收拾行李。胖老板又包了一包新煮的卤味给他，说日后尽管带了朋友来吃酒，包管菜式满意，价格优惠。 　　常小溪多亏了这些日子在客栈好吃好睡的调养着，感觉自己都脱胎换骨了。因此虽然花了不少钱，也觉得这胖老板跟伙计颇为亲切。再次礼貌的告别后，才拎着东西走了。丝毫没注意到有个青衣小帽的汉子，悄悄尾随着她。直到常小溪走进了胡氏医馆，这汉子才悄悄折回。 第十六章 医馆生活 　　胡友德见到常小溪后，忙命小伙计将她带到后院。原来医馆的后院别有洞天。一方小小的院子，鲜艳的桃花开的正旺，又有一树洁白的梨花，在鲜艳的桃花中独占一隅，生机无限。常小溪的房间正在梨树的边上，一床蓝底粗布棉被和同样颜色的褥子正晾晒在那里。 　　领常小溪进来的小伙计，一边招呼常小溪进屋，一边麻利的收拾被褥，帮她铺在床上。屋内皆是木质桌椅，只上了一层清漆防虫。室内已经洒扫过，被褥铺陈在床上，散发出独特的阳光气息。常小溪放下自己的包袱，就跟小伙计一起忙活起来。小伙计说自己名叫苍术，笑嘻嘻的颇为讨喜。他见没什么活计了，就告辞说自己要回前头医馆干活了。常小溪忙向苍术道谢，又将胖掌柜给的一包花生米塞给他。苍术接过花生米，这才欢喜的走了。 　　常小溪见屋里还有个衣箱，这才把包袱打开，将衣服放进去。这才半躺在床上，略微休息一下。想想就要开始在唐朝的打工生涯了，常小溪很是期待。被褥松软干净，一看就是新浆洗过的。躺在上面很惬意，常小溪一天下来也没有闲着，睡意慢慢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苍术的声音响起来，“常大夫，吃晚饭了。”常小溪忙答应着起身，随苍术出去吃饭。 　　晚饭就摆在后院的堂屋里，常小溪看到胡友德正在等自己，忙给他见礼。胡友德笑道：“常大夫客气了，今后就是一家人了，勿要多礼。”一面催促她在对面坐下，常小溪依言坐下，这才发现苍术并不在这里。明白这是胡友德给自己的特别礼遇，扫一眼桌上的菜色，只见一盘清炒白菘并一盘炒鸡子，还有一个凉拌豆芽，一个肉末烧豆腐。她就将客栈胖老板送的卤味摆在桌子上，“晚辈初来乍到，蒙您厚待，这些卤味给您添个菜。”她见这胡友德对自己还算客气，也就投桃报李，慷慨的把卤味拿了出来。胡友德一扫，只见是卤牛肉和半只烧鸡，顿时大喜：“常大夫怎地恁地多礼？”又叹道，“如此好菜怎能无酒？”一时又唤了苍术来买酒，倒弄得常小溪很不好意思。稍等一会，那苍术就拿了一坛黄酒回来。胡友德亲自动手，就要给常小溪倒酒，常小溪忙拦住，“不是晚辈扫兴，实在是不能饮酒。”胡友德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老朽孟浪了，七郎年纪不大，果然还是不饮酒的好！”常小溪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胡友德也不客气，自斟自饮起来。常小溪也大块朵颐。她吃完了饭，见胡友德还在喝酒，就向他告辞。胡友德惬意的眯缝着眼睛，“七郎自便，今后无需这样客气。” 　　常小溪回到房间，见桌上已点燃了烛火，木盆里也有热水，想来是苍术预备的。就拴好门洗漱一番。虽然改名叫做常七郎了，她觉得自己作为女儿身，初来乍到，还是谨慎一点的好。新的房间坐北朝南，干净暖和，比客栈柴房不知道又强了多少倍。常小溪就着烛光，甚至还把空间中的专业书拿出来温习了一下，真的是无比惬意。 　　第二日正式在胡氏医馆坐堂，却没什么事情。病人都是直奔胡友德而去。无他，常小溪面嫩，病人还是相信年长经验足的胡友德。常小溪乐得趁此机会学习一下中医，那胡友德年老成精，雇佣常小溪本就不是为了这些个寻常小病。因此，还时不时指点一下常小溪，两人倒也相得。 第十七章 救治贵人 　　这一日天近正午，后院传来阵阵饭香，常小溪和几个闲汉，正在听胡友德大摆龙门阵，说的是早年间胡友德从军的一段经历。原来这胡友德在折冲军府做过随队军医。众人正听得入神，门口一阵喧哗，却见一众县衙差役，抬着一人进来了。 　　只见此人，浓眉似墨，目如点漆，身穿蓝色深衣，面白气弱，眼睛却还有神采，显然意志力极强。他双手正按在腹部，指间还隐隐渗出鲜血。胡友德看一眼常小溪，只见他点一点头，心下大定，略一搭脉，就指挥众衙役将人抬入早就备好的静室内。 　　这个房间，是按照常小溪的要求准备的。采光好，通风好，室内床单和被罩，均用大锅煮过，再暴晒，两日用白醋熏蒸一次，极是干净。这些衙役都是认识胡友德的，其中一个老成些的开口道：“胡大夫，这是位贵人，被歹人暗算在南云县，你务必要尽力保他性命，否则别说是你，就是咱们这些当差的，也自身难保呢。”胡友德见识过常小溪神奇的医术，而且他把脉时就发现，这个受伤男子气血充足，身体素质极好，因此拍着胸脯保证说没问题。一边请众衙役出去。 　　有两个黑衣男子却不肯离开，说要近身保护大人。常小溪也不勉强，请他们尽量站远些。那受伤男子看着常小溪，努力翕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被她制止住：“别说话，一说话出血就快了。放心，我会尽力的。”那男子听话的安静下来，很快就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沉沉睡去。胡友德正在踌躇着要不要回避，常小溪却递给他一件罩衣，示意他也穿上。胡友德大喜过望。两人认真洗过手，开始处理伤口。 　　探查过伤口，常小溪发现被刺伤的是脾脏，正在腹腔中慢慢的渗着血。在这个时代，这就是致命伤了，止不住血，病人肯定会因失血而死。常小溪将开始清洗缝合。胡友德见常小溪手持一根弯针，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就将脾脏破损处修补好了。她又用吸引器将伤患腹腔中的积血都吸干净。这才一层层的把病患的肚子缝起来。不过顿饭的功夫，就已经把伤者腹部那个可怖的血洞处理好了，看得胡友德目眩神迷。那两个黑衣护卫看起来还算镇静，内心已经惊涛骇浪般的震撼，最初对常小溪的怀疑早就抛诸脑后，只剩下无尽的崇拜和赞叹。 　　常小溪包扎好伤口，将被血弄污的单子收走。胡友德也赶忙脱下罩衫，嘱咐那两个黑衣人切莫乱动病人。这才神清气爽的出门。 　　那一众衙役，可没想到胡友德这么快就出来了。忙纷纷向他询问。胡友德洋洋得意的回答：“放心吧，老夫亲自动手，定会还你们一个完好的贵人，包管精神健旺，更盛从前啊！”说着捋一捋胡子，踌躇道：“只是这诊金，各位差爷可得给付了！” 　　众衙役忙问诊金几何，胡友德说：“现在将人救治过来，只收诊金五十两，如果还要后续的汤药调理，再加十两！”他和常小溪商量过这事，救治一个这样的病人，必须得给常小溪五两银子的材料费，其他费用，由胡友德斟酌。斟酌的结果，自然是看人下菜。所以看到是官老爷们送来的病患，胡友德就开出了这么一个价钱。 　　五十两不是个小数目，但是衙役们也知道那位大人受的是致命伤，总不能说大人的命不值五十两银子。正想着是不是凑凑先把诊费给了，就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来了：“银钱是小事，只是不许把病人耽搁了。”随即一位胡子拉碴，戎装带剑的高大武官走进这个小院，加上几位同样披甲带剑的扈从，登时就把这小院子挤得满满登登的。 第十八章 再见廖仲旗 　　常小溪眼神好，看见同样一脸虬髯的廖仲旗就跟在武官身后。看见此人，常小溪默默的溜进了厢房，悄悄的站在门后，听听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胡友德认得这个威严的武官正是折冲军府的都尉李钊，忙上前给他拱手行礼。李钊一把将他扶住：“胡大夫如今已不在折冲军府供职，不必行礼。”说着冲边上的一个扈从一摆手，“拿一百两银子给胡大夫。” 　　看着那扈从手中拿着的大元宝，胡友德忙接过来，口中却说：“太多了，这可怎么使得？”李钊摆一摆手，示意他安静：“狄大人怎样了？” 　　早有衙役前面领路，将他带到静室边上。李钊略一停顿，看向胡友德。胡友德忙挤到前头，亲自开门，请李钊进去，正想着该怎样阻止这么多人都进去。李钊一回头，声若洪钟道：“狄大人受伤了，想来需要静养，尔等暂且回避。”众军称诺，秩序井然的退出了小院子。 　　李钊这才跟着胡友德进去。常小溪刚才已经把治疗用品都收起来了。李钊校尉没见到什么他不能理解的东西。他皱着眉头看看床上的病人，问那两个黑衣人：“狄大人还没有醒来？怎么回事？” 　　那两个黑衣人向他施礼，然后一起看向胡友德。胡友德突地一拍脑门，自责道：“老朽怎地将汤药忘记了。都尉稍待，老朽失陪了。”说着急忙转身离去。 　　见他关好了门，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其中一个黑衣人才道：“有人给府衙送信，信中说罗启明约他见面。大人不疑有他，欣然赴约，结果就被刺了。” 　　李钊问：“何人行刺的狄大人？可是那罗启明所为？” 　　黑衣人答道：“属下并未见到，那信中说只让大人一人赴约，所以我们只是尾随在大人后边。等大人进了约定的地点山神庙，久久没有音讯，我俩进去查看，就发现大人已经遇刺了。没见到其他人。看来是一得手就跑了。” 　　李钊将眉头皱的更紧了。正在这时，病床上的狄大人发出一声呻吟，好像要醒来的样子。李钊与那两个黑衣人连忙凑到床前，轻轻的呼唤着狄大人。 　　那狄大人却没有如大家所料那样醒来，而是梦呓般的喃喃道：“水，快给我水！” 　　听清楚这句话后，李钊马上威严的命令黑衣人去给弄些温热的茶水来。 　　片刻后，黑衣人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胡友德和一个少年。李钊十分不悦：“你这医馆好不晓事，怎的不预备些茶水在这里。” 　　胡友德局促的搓搓手，却没有开口，还是那少年上前解释：“校尉误会了。不是我们不给病人喝水，而是他脏腑受伤了，现在根本不能喝水。”说着用一根头上缠了棉布的筷子，沾了沾手中一个小盏里的汤汁，往狄大人干裂的嘴唇上一抹。“他再喊渴，就这样给他抹抹就好了。”这个少年自然就是常小溪。 　　李钊见惯了各种刀剑外伤，还没有见过这样处置病人的。正要责问，一个黑衣人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竟然是十分信服。李钊心中起疑，便依言缄默。那少年示范完了，就把小盏递给黑衣人，问道：“记住了吗？若是病人有什么不妥，就去东厢房第二间找我就是了。千万不要自作主张。”那个黑衣人点头称是，极是听话。李钊更加奇怪，这些黑衣护卫，乃是南云县府衙中的精干吏员，向来只听命于县令，怎会对一个乡下村医这样顺从？ 　　等到常小溪再次离开，李钊不由得沉声问道：“那个小村医，可有什么古怪？” 第十九章 醒来 　　一个黑衣人正听话的沾着汤汁给病人抹嘴唇，另一个忙自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校尉请看这把刀，是我们在狄大人身边找到的。” 　　李钊接过匕首细看，此刀窄而长，隐隐还有血渍，李钊用手比划一下，吃惊道：“入肉四寸，狄大人原来伤得这么重？”如果此刻常小溪也在旁边，定然是更加惊奇，因为李钊手中的匕首，与那夜虬髯大汉送给她防身的那把刀，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这时黑衣人才把常小溪的医术描述一番，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李钊半信半疑，好在狄少华好歹保住了性命，有些疑问，等他醒来再问也不迟。遂命黑衣人细心照料。自己也留下人守卫，这才离开。 　　医馆一下多了好多人，胡友德无奈，这些人都是平素得罪不起的官老爷。只好腾两间空屋出来给他们住。 　　是夜，请那两个黑衣在门口守着。常小溪又给病人做了治疗。常小溪治病，一般只看病，看伤口，不怎么注重外貌。但是这个病人，漆黑的眉毛，鼻梁高挺，虽然受伤后略憔悴了些，仍能看出是一个美男子。病人悠悠醒转。他的眼睛还没有神采，盯着常小溪看了一会才说：“是你救了我？” 　　常小溪不喜欢这人惊疑的口气，这是对自己医术的严重怀疑，于是她肯定的回答：“正是在下。”狄少华看看这少年清亮的眸子，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坦坦荡荡，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神了。没错，一定是这少年救了自己。 　　其实白天他就醒来了，但是总觉得昏昏沉沉，须臾就又陷入迷梦之中。这是麻醉剂的后遗症。恍惚间，听自己的两个侍卫在议论“神医”，“神乎其技”，“大人能活下来多亏了神医！”所以他特别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医救了自己，没想到睁眼看到的就是那个接诊的小少年。伤口不是很痛，这个少年的医术不错。 　　狄少华笑了，看来果然是命不该绝，一切皆有转机。“你是本官的救命恩人，只管放手去做，本官自然会重谢。”看着狄少华笑岑岑的眼，常小溪欣然点头，认真的帮狄少华检查了一遍。她就喜欢这样的病人，乐观的人更容易康复。 　　检查结束后，常小溪说道：“大人身体素质很好，不出意外的话，您明早就可以进些米汤了。”说着施了一礼，悄悄退下。见她出来，那两个黑衣人才又回房守候。 　　这一天为了避免闲杂人等打扰到贵人，所以医馆歇业一天。常小溪看了看静室门口的士兵，和潜伏在院子里阴影处的暗哨，默默的回到自己居住的厢房。幸亏廖仲旗没有被留在医馆守卫，否则她就只好做个口罩带上了。躺在胡氏医馆舒适的小床上，盖着温暖的棉被。每餐虽不是大鱼大肉，也没断了荤腥，白米饭白面汤饼是必须的，她可不想再回到赵李氏母女那里当什么童养媳了。躺在床上默默思索着怎么尽力隐藏身份的常小溪，却没有想到，就是此刻她要回到赵家，人家也会将她推出去的。 第二十章 赵氏一家人 　　话说那一日赵李氏跟赵福花甩下常小溪，就直接去了南云县的书馆找到赵素生。那赵素生十九岁方过了童生试，忙拜了南云县的贺玉涛老秀才为师。力图再进一步，考中秀才。作为生员，国家已经给他发放廪米了，只是他手脚散漫，些许东西哪里够他花用。若不是靠上了南云县周大户之子周显亮，时常得到周济，日子根本就过不下去。此刻见到母亲与妹妹来投奔自己，眉毛简直拧成了一根麻花。 　　但是夜色已深，更深露重，总不好让母亲与妹妹露宿街头。好在与他同住的生员因为家中有事，暂时回去了。赵素生就让赵李氏与赵富花，先住在自己那一间。自己则去找同年挤一挤，过了今夜再说。 　　至于常小溪，赵素生一向只把她当做自家的粗使丫头来用，何曾放在心上过，竟连问都没有问。 　　这一夜，赵李氏母女全身起满了红疹，奇痒无比，娘俩还以为是换了水土，好一顿抓挠，整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看到满头满脸都是红包的赵氏母女，赵素生吃惊的张大了嘴。赵素生向书院告了假，就赶紧领着赵李氏母女寻住处。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的样子，引得书院同窗人人侧目，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赵李氏一听要花钱租房子，登时嘴撅的老高，极是不乐意。赵素生不耐烦道：“那书院全是男人，就是你两个不避讳，我还丢不起那个人呢！” 　　赵李氏这才闭嘴，不情不愿的跟在赵素生身后。那赵富花没有来过南云县，早被街上的小吃并各色店铺迷住了眼。一时要吃油糕，一时又拿两支绒花在自己头上比划。赵李氏哪里有钱，有心让赵素生来会钞，见他连头也不回，只是往前走。只好拉着赵富花往前赶去。娘俩心中不快，跟着赵素生走到地方，只见一处院落，青砖红瓦，甚是干净利落。见房子很不错，这母女两个方才高兴一点。 　　孰料这房子却是住着人的。原来赵素生只为她们赁下了后院的一间厢房，母女同住。后院另开有大门，前院只住着户主自家人。赵李氏看看这间屋子，里面只有两张床，再想想富堂华丽的前院，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赵李氏将手中母鸡往地上一扔，嚷嚷道：“素生你如今也是生员老爷了，却让你娘住在人家后院，太失身份了！”那两只鸡逃难至今，水米未进，早已半死不活，被赵李氏摔得一阵子乱叫。赵素生将两手一摊道：“娘你还看不上这间厢房吗？一个月三百文钱，这还是托了同乡来说和的呢！若是要住更好的房间，娘你得拿钱给我。包下这个小院子，一月足银五两！”说着伸出手来。唬的赵李氏直咂舌：“五两银子？他们怎的不去抢？”到底心是虚的，还是拉了赵富花进了屋子。好在屋子还算干净。赵素生帮着铺陈了床褥，这才领着老娘与妹子上街吃饭。原想着吃些简单的烧饼稀饭，孰料赵李氏与赵富花看见好吃的就走不动路。只得带她们吃了小笼包，又包了一包各色油炸果子才算完。 　　依着赵富花的意思，街面上的小商铺是要逛逛的，绒花水粉什么的也要添置一点。赵李氏也羡慕的看着别的妇人们，都带着丝缎的抹额，分外好看，觉得自己作为生员老爷的娘亲，也不该失了体面。这娘两你一句我一句的要完东西，只听得赵素生一个头两个大。他本是农家子弟，除了朝廷给的廪米之外，别无收入。本来这廪米不少，若要省着点用的话，也够一家子嚼用的。奈何赵素生自从来了南云县读书，也和这赵李氏母女一样，被南云县不同于边家村的繁华迷住了眼，每日里只爱和同年们饮酒厮混。不但把自己的廪米用完，还欠下了不少外债。好在考中了生员，意味着进入了国家官员的预备军，就有人愿意结交赵素生，也不忙着催债，才让他至今逍遥着。但是哪里就有余钱给赵李氏母女添置东西，因此含糊其辞，只说书院事忙，必须赶回去。 　　赵李氏虽然蛮横，到底心疼儿子，害怕耽误了他读书，赶紧将不情不愿的赵富花拉回去，这事才作罢。 第二十一章 东厢住户 　　且不提赵素生忙着赶回书院，只说赵李氏母女两有说有笑的回到租屋，却吃惊的看到，自家的两只母鸡，不知何时挣脱了绳子，在院中的菜园里，连吃带刨，已经糟蹋了好大一片菜苗。因为赵素生说过，这后院还有一家租住。母女两忙将母鸡抓住，心虚的四顾，果然见到东厢的几间屋，都锁着门。想来是屋主外出了。这两个商议一下，草草将院子收拾一下，只是那被糟蹋的菜苗却没有办法再种回去了。 　　赵李氏母女两个，本是好吃懒做之徒，看这母鸡惹了祸，常小溪不在，又没有人喂鸡了。索性将鸡杀了，就用人家厨房的现成东西，满满的炖了一大锅。母女两个大快朵颐，吃完了倒头就睡，真的是好不快活。 　　可惜好梦不长，很快门就被拍的山响。赵李氏睁开眼睛就想骂人，突然想起来自己是逃难到南云县的。才忍住气，起身开了门。 　　门口是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两人都是容长脸，中等人才，虽不十分出色，但是身着新鲜颜色的比甲长裙，头上簪着绒花，一下子就把灰头土脸的赵李氏给比了下去。只见那小娘子扫一眼屋里，质问道：“你们是新来的租户？怎地糟蹋了我家的菜苗？” 　　赵李氏母女连鸡都吃了，就是为了死不认账。赵李氏忙撇清道：“你这小娘子好没道理？哪只眼睛看到我糟蹋了你家的菜苗？”说着要关门。她此刻只觉得浑身做痒，正是常小溪留下的紫蛛粉在发作，只想摆脱这件事情，关起门来大挠特挠才好。 　　却被那中年妇人伸腿将门别住。将手中的一包鸡毛并鸡骨往赵李氏面前一送：“你这老货好不晓事，你家的鸡糟蹋了菜苗也倒罢了，毕竟是扁毛畜生。你不但不肯承认，吃了鸡还不晓得把鸡毛扔掉！”原来赵李氏安排赵富花收拾鸡毛并碎骨，这赵富花实在太懒，竟然不肯走到街上去扔掉。只堆在门口的树从里，一下子就被东厢的人看到了。因此才捡了鸡毛来质问赵李氏。 　　赵李氏胡搅道：“我吃自家的鸡，与你何干？休得再胡言乱语。我儿可是生员老爷，可不是你惹得起的。” 　　那妇人冷笑数声，正要再说话，却被女儿扯了扯衣角，两人对视一眼，竟然转回东厢去了。 　　这让赵李氏大为惊奇，没想到儿子的名头这么大，一句话就把这找茬的母女给打发了。得意洋洋的回屋去，居然赵富花还在酣睡，让本想吹嘘一下的赵李氏顿时没有了兴致。 　　好容易等到赵富花睡醒，天色已晚。两个人都是浑身做痒，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以为是换了水土。这两个人也不讲究，乱挠一阵子。却到了该用晚饭的时节。赵李氏才想起来儿子只给自己赁了这间屋子，别无长物，柴米油盐一应事物都没有。中午那是趁东厢的人不在，偷着用了人家的锅灶并油盐。现在人家回来了，总不好再明目张胆的使用。有心去借些米油烧些晚饭，又想到刚刚与人起了争执，无法开口。两人正在发愁之际，突然有人敲门，这回却轻柔了许多。 第二十二章 芳邻 　　门口站的是那东厢的小娘子，只见她面带微笑：“午间得罪了大娘，阿母置办了一桌酒菜，请二位来家里做做，日后就是邻居了。还要互相照应。” 　　这番客气话说的赵李氏十分高兴，暗想儿子是生员果然不一样，事事高人一等。当下趾高气扬的带着赵富花吃酒席去了。 　　那东厢妇人自称姓张，赵李氏一样寡居，只有一女名唤张晓霞，尚未嫁人。让赵李氏高兴的是，张氏准备的席面居然十分丰富，四凉六热，有鱼有肉，还煮了一壶热热的黄酒。赵李氏可不知道什么叫做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只当张氏怕了自家。因此与赵富花大喇喇坐定，就开始吃喝。那张氏与女儿张晓霞善于言辞，一时把赵李氏和赵富花夸得十分开心。加上酒菜可口，赵氏母女几乎有问必答，把家中那些事情尽数交代清楚。包括儿子有个上不得台面的童养媳常小溪。 　　“不过这门亲事做不得数”，赵李氏大着舌头说，“我不过见那丫头可怜，才权且让她有个安身之所。她怎配得上我儿素生？待我儿另寻良配，一定是要她出门的。” 　　那张氏与女儿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立刻把赵李氏的酒碗加满，“那是自然，一看你就是有福之人，儿子又有出息，必须配一门好亲事。” 　　“就是啊。”赵李氏仰头一口喝干了黄酒。她本一介村妇，何曾吃过这样好酒好菜？又有帮闲凑趣的张氏在一边说些自己爱听的话，只觉得生平唯有今日最快活。 　　赵富花也在边吃边喝，一边羡慕的把张晓霞的绒花要来把玩一番。见她爱不释手，张晓霞大度的说：“我与妹妹一见如故，本该买了新的送你做表礼。若妹妹不嫌弃，就将这绒花先拿去，等日后有了好的再来相赠。” 　　那赵富花自然是不嫌弃的，与那张晓霞马上成了闺中好友，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月上林梢，这一顿饭才吃完。送走了直打酒嗝的赵李氏母女。张氏嫌弃的看一眼杯盘狼藉的桌面：“真是乡下人，吃得比狗舔得还干净呢！”又瞪一眼张小霞，“都是你这死妮子，坐下这等事，害得我还要巴结那贫婆子！” 　　那张晓霞顿时泪眼婆娑起来：“娘，这怎怪得了我一人？谁知道他家大妇那样厉害。我竟进不了门！”说着双手抚上小腹。 　　张氏也是一阵叹息，又忙栓门道：“别哭了！小心隔墙有耳。”说着栓起门来。 　　说来也怪，从是夜起，张赵两家相处的越发亲密。张氏母女甚是大度，不但让赵李氏使用厨房，还送了柴米油盐给她。赵富花也很快穿上了张晓霞的衣裙，两人无话不谈。最爱占便宜的赵李氏母女，碰到了好像最喜欢让人占便宜的张氏母女，真是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第二十三章 初见 　　赵素生在书院厮混几日，听同年议论说，逃难来的村民，被山贼尽数杀死。不由得唬了一跳，忙细细打听。那同年却也是听说，不能说得更详细了。赵素生想起自己家里还有一个童养媳，这次却没有见到，不知道怎么样了。正好赶上清明节，书院放假，令众人回乡扫墓。赵素生只好又向那周显亮开口借了一两银子，周显亮听说他母亲与妹妹来了南云县，就多给了五百文，算是自己的礼物。赵素生再三谢过周显亮，这才买了几升白米，去看望母亲与妹妹。 　　那日阳光正好，张氏听到街上有人叫卖瓜子花生，就命张晓霞各买些许回来。与赵李氏母女一起在院中晒太阳聊天。四人甚是相得。赵素生敲门时，这四人正在谈笑。那张晓霞就把手中瓜子一放，跑去开门。赵素生顿觉眼前一亮，只见面前女子身着桃红比甲，一幅鹅黄裙子，黑鸦鸦的乌发上簪着两根银簪子，容长脸儿，一双水灵灵的丹凤眼，顿时把赵素生给看呆了。张晓霞也只是中上人才，胜在爱打扮，俗话说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她精心打扮之后，确实称得上面貌姣好。赵素生一介山中出来的穷措大，何曾见过这种女子？一时四目相对，两人都是面上一红。张晓霞羞红了脸自顾回房去。还是赵李氏迎上来，看清是自家儿子，欢喜道：“素生，你可是回家来了，我刚才还跟张家妹子说起你呢。” 　　张氏也在打量赵素生，见他瘦高个，国字脸，扫帚眉，虽不英俊，但也算得上是相貌堂堂，心中还算满意。因与赵李氏姐妹相称，自诩也算是个长辈。就面上堆下笑来，走上前与赵素生寒暄几句，这才回了东厢。 　　赵素生晓得母亲一向脾气火爆，不料她与这新邻居却甚是融洽。心中虽诧异，但这也算好事，就与母亲妹妹去了西厢。 　　赵素生先将白米放下，因手头有了银子，给了赵李氏五百文钱，让她日常花用。赵李氏欢喜的将钱收好。 　　赵素生这才问起常小溪怎样了。赵李氏撇撇嘴道：“那夜我和富花来投奔你，因想着城里东西贵些，若带着她，又无端多些花销。就把她丢在土地庙了。” 　　见赵素生皱眉，忙道：“那庙中人多得很，大家帮衬一下，一定没有事的。”张氏与赵李氏这几日只在屋里闲谈，并不知道土地庙的惨案。 　　赵素生忙把自己听说的细细讲了一遍。赵李氏吓得瞪大眼睛，嘴都合不拢。赵富花也惊呆了：“那铁匠家的翠花也留在了土地庙，不知道怎样了？”她的人缘并不像赵李氏那样坏，在村里还有一两个小姐妹。 　　赵素生摇头叹息道：“听说一百二十多口人，无一幸免，里正已经去一一确认过死者了。” 　　赵李氏这才想起来了常小溪，“那个讨厌的丫头也死了吗？” 　　赵素生点点头道：“如果你们将她留在土地庙，应该是不能幸免的。” 　　几个人相顾无言，大家都不在意甚至嫌弃常小溪，没有人把她看成真正的媳妇儿。赵李氏和赵富花暗想，幸亏那夜来投奔了赵素生，真是庆幸啊。 　　赵富花拍手道：“亏得山贼除掉了那碍眼的妮子。她前几日伙同廖家的，还欺负过我呢。” 　　赵李氏也道：“是啊，素生，等娘亲熟悉一下城中环境，再给我儿说一门好亲就是了。” 　　赵素生吃惊道：“娘，你们还要在这里留多久？” 　　赵李氏与赵富花异口同声道：“我们不回去了，还是城里方便，吃喝俱全。回去村里作甚？” 第二十四章 传情 　　赵素生挠头道：“娘，你说的轻松。咱们在城中并没有居所，还要赁屋子住。这可是一笔大开销，你有这么多银钱吗？” 　　赵李氏不假思索的说：“边家村的房子和地卖掉，在城里也够买一院房子了。东厢张氏说了，她在牙行认识人，我若买屋，还能便宜些。” 　　赵素生脱口道：“不行，地不能卖。”他本想说，地是我赵家的，我还要传给儿孙，岂能让你胡糟蹋了。到底顾忌体面，转口道：“土地年年都有收益，卖了多可惜。你们想要住在城里，容我再想想办法。”赵素生很是了解赵李氏，是一根筋到底，非要跟你拧着干的那种人。若不暂且答应她住在城里，今日必定吵闹不休。 　　三人正不痛快，突然有人敲门。赵富花欢喜道：“是小霞姐姐来唤咱们去吃饭了。” 　　赵素生奇道：“小霞姐姐是谁？我怎么不认识她？” 　　赵富花笑而不答，起身开了门。赵素生依稀看到，正是今日为自己开大门的那个姑娘。只见她含羞带俏，偷瞟一眼屋里，才道：“家母准备了饭菜，富花，跟你哥哥说一下，若不嫌家里寒素，就来我家吃饭吧。” 　　赵富花欢喜的答应了一声，回身问赵李氏。赵李氏笑得合不拢嘴：“劳烦张家妹子了，我们就去。” 　　这张小霞才福了一福，告辞而去。 　　赵素生忙问赵李氏：“这可是东厢住户？这才相处几日，她家就请咱们吃饭？” 　　赵李氏不耐道：“许是缘分到了，也未可知。莫非请你吃饭还遭嫌弃了？” 　　赵素生不敢再多言，跟着母亲和妹妹来到东厢。只见六凉八热，席面甚是整齐。赵素生时常跟着周显亮厮混，也是识货的。看到席面上熏鱼烧鹅俱全，晓得张氏是花了大价钱从酒楼置办的饭菜。心下暗暗诧异，自家母亲与妹子什么情形，他是晓得的，俱是农家妇人，怎的能让这张氏如此破费巴结呢？ 　　疑惑归疑惑，赵素生是读书人，礼数还是要有的，于是上前与那张氏见礼。张氏甚是谦逊，一面掩口笑道：“郎君怎么如此见外？我与你母亲情如姐妹，不用如此多礼。快快上座。” 　　赵素生本想再谦虚一下，见自己母亲与妹子已经就坐，暗叹一声，也坐了下去。 　　赵富花问道：“小霞姐姐怎么没来？厨下还有菜么？我去帮她。”说着便要起身去找张晓霞。 　　张氏忙拦住她；“今日你家兄长在此，你小霞姐姐怕不方便出来见客。” 　　赵李氏撇嘴道：“咱们情同姐妹，素生并不是外人，还是将小霞叫出来一起吃饭吧。”她是村妇，不懂矜持礼仪，还道自己是好意呢。 　　赵富花更是干脆，起身笑着说：“我去叫姐姐来吃饭。” 　　片刻后，赵富花和张晓霞一起进来，张晓霞放下手中的酒壶，羞涩的朝赵素生福了一福，这才坐下。 　　刚开席，除了赵李氏和赵富花母女依旧旁若无人，大吃大嚼之外，赵素生和张晓霞两人都略显矜持，张氏则紧张的观察着两个人的反应。待到酒过三巡，赵素生和张晓霞偷偷的眉目传情起来。当然只有张氏才注意到这一点，她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第二十五章 结亲 　　这一餐饭连吃带喝，从正午时分，一直喝到了天尽黄昏。期间张氏又加了一次菜，开了两坛酒。无意间提起了亡夫给自己留下了两间铺面和若干财物。原来这后院东厢是张氏母女买下的，因为家中人口少，用不着，所以只买了东厢。若是日后人口多了，可以再多买些房子。听到这里，赵李氏和赵素生的眼睛都亮了。俗话说：风流茶说和，酒是色媒人。尤其是赵素生，喝了几杯酒后，更觉得张晓霞眉目如画，不由得越看越痴。张晓霞也频频暗送秋波。随着酒意渐浓，张氏突地叹息一声：“赵家姐姐却是好福气，看令郎君要人才有人才，要本事有本事，不知道那一家的女儿有福，能嫁到你家。” 　　赵李氏打个酒嗝：“你家女儿就不错，比我家原来那个童养媳不知道强多少倍。” 　　张氏掩口笑道：“姐姐说笑了，我家女儿哪里配得上生员老爷呢。” 　　赵李氏看一眼赵素生，见他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加上自己也对这多金又大方的两母女非常满意，就将胸脯拍的山响：“既然我与妹妹这样投缘，不如亲上加亲，再做一门儿女亲家如何？” 　　张晓霞立刻羞红了脸，起身回房去了。 　　张氏晓得她是要回避的，也不在意，笑着说：“姐姐若真的有意，明日差媒人来家里说和。咱两却不好当面说这亲事的。” 　　赵李氏再蠢，也懂得娶个正牌媳妇，怎么也得三媒六聘，于是满口答应。宾主尽欢而散。 　　赵李氏母子回到西厢，几人聚在一起计议了一番这门亲事，真觉得是瞌睡了天上就掉枕头。那张家母女不但在南云县有房子，还有铺面，她家里又没有亲家翁主事，这好大一笔财物，还不都是赵素生说了算。几人异口同声，都觉得这门亲事做得。 　　于是第二日赵李氏母子去寻了媒婆，说和这事。随即合八字，纳吉，下聘礼。竟然短短几日内，就做成了这门亲事。只是赵素生家中窘迫，所谓聘礼，只是象征性的拿了些许布匹，好在女方甚是大度，也不挑剔。而且张氏果然买下了西厢，许赵李氏与赵富花各住一间。另外给一对新人收拾出了新房。 　　到了迎亲的那一日，赵素生请了边家村的村正，周显亮，并几个同年好友来吃酒，到也热热闹闹。只是那张氏家里却没什么人来。听她说自家人丁稀薄，且老家还在几百里外的安远县城，来往不便，恐误了吉日，因此想等到成亲以后，再知会老家的人。赵李氏的心思只在财物上，只顾打听张氏的陪嫁，哪管她家的亲戚来不来。因此张家只在那一天邀请了谈得来的几家邻居，充作娘家人，坐了一席。 　　新婚之夜，自不消细说，郎情妾意，颠鸾倒凤，也是折腾了一夜。一对新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给婆婆奉茶时，赵李氏明显拉着脸，直到儿媳奉上一对银镯，说是孝敬婆婆的见面礼，赵李氏才高兴起来。 　　张氏给大姑子的是一根银簪子，并一盒子新鲜花样绒花，直乐得赵富花合不拢嘴。觉得这个嫂子是千好万好。 　　赵素生更是觉得媳妇人美多金，妙不可言。新婚三日后，赵素生还沉浸在温柔乡里，媳妇就催他回书院读书，说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耽搁了读书，博取功名是大事。赵素生纵有万分舍不得，终究还是想出人头地的。也就狠下心肠回去书院读书了。这一家子，此刻都是心满意足，早将常小溪撇到脑后。 第二十六章 廖氏来寻 　　在狄少华清醒的第二天，李钊都尉就派人将他接回南云县的府衙去养伤了。本来是要送到大青山东折冲府军营中的，因为长途颠簸，害怕伤口裂开，这才作罢。府衙加派兵丁值守。所有的治疗，继续由胡氏医馆进行。于是每日早晨，胡友德跟常小溪提着药箱出诊，为狄大人进行治疗。下午胡氏医馆才正常营业。 　　常小溪知道了自己救治的贵人，就是南云县的父母官，县尊大人狄少华。在常小溪的精心治疗下，狄少华康复的很快。胡友德也为狄少华开出了不少滋补的药剂，狄少华到底吃了没有不知道，不过药费已经落袋为安了。这让胡友德非常满意。 　　这日常小溪跟在胡友德身后回医馆时，却出了意外。路边上的一个中年妇人，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常小溪后，突然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她。“常氏，原来你还活着啊！” 　　常小溪被吓得不轻，忙细看，竟然是廖婶子。她打定了主意不回赵家做什么童养媳，再加上那夜廖氏母子自顾离去的行为，着实令人寒心。所以她镇定下来，轻轻抽出被廖婶子拉住的手臂，沉声道：“你认错人了。” 　　廖婶子本以为自己已经仔细端详过了，必定不会看错的，不料被面前的人矢口否认。加上常小溪气度沉稳，和她记忆中那个怯懦的样子，确实不大一样，不由得一怔。 　　常小溪忙跟上胡友德。回头看看廖婶子楞在原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医馆后，常小溪忙取了茶壶来，为胡友德和自己各倒一杯茶水。最近天气慢慢的暖和了，一段路走下来，口渴是免不了的。 　　这水还没有喝到嘴里呢，就听到门口有人大喊：“小溪妹妹，小溪妹妹可在这里？”这不正是廖仲旗的声音吗？常小溪手不由得一抖，水都洒到了地上。胡友德皱着眉头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说着走出去看看是什么人来这里吵闹。常小溪无奈的跟在后面，有些人还是要面对的。 　　门口站了几个人，廖婶子，廖仲旗，帅气的李青城，还有胡人费玉清。廖仲旗正把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看样子是准备再喊。而医馆门口，已经聚集了几个准备看热闹的闲汉。常小溪那个郁闷啊，心道你就是寻找常小溪也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吧？非要闹得尽人皆知吗？ 　　廖仲旗一看到常小溪，马上几步上前，试图拉起常小溪的手臂。常小溪被廖婶子拉过，对他们母子的这一手早有防备，因此轻松的闪身躲过。看到廖仲旗脸上很受伤的表情，常小溪不由得一阵子恶寒。看这个表情，倒好像那个逃难之夜被抛弃的人是廖仲旗，而不是她常小溪。 　　廖婶子见着这种情形，忙走上前来说道：“小溪啊，我是你婶子啊！这才几日，你怎的就不认我们了？”常小溪后退了几步，诚然以前那个常小溪吃过廖婶子施舍的剩饭，受过廖家的恩惠。这个人情她是准备还的，但是不会不计成本不计后果的还这个人情。 　　这时老板胡友德看不下去了：“分明常七郎不认得你们，想来你们是认错人了。” 　　廖婶子瞪了胡友德一眼：“这是小溪姑娘没错，想来是你拐走了小溪姑娘？今日我们定要把她带走。” 　　啥？胡友德登时愣住，随即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常七郎是我胡氏医馆的大夫，医术高明，是我花大价钱请来坐堂的。你不要在这里胡说。这里没有你们说的什么小溪小河姑娘，快走快走！” 　　廖婶子与廖仲旗对视一眼，不由得大笑起来。本来廖婶子还担心自己认错了人，却刚巧碰到廖仲旗和朋友们轮值回来，因此拉了他一同来认常小溪。他们见惯了卑微怯懦的常小溪，此刻听这老者胡诌常小溪是他医馆坐堂的大夫，不由得忍俊不住。可是两个人笑着笑着，就笑不出声音来了。因为周围的人都用一种你们才胡诌的鄙夷目光看着他们母子二人。 　　廖仲旗尴尬的咳嗽几声，回头看看费玉清。他们几人交好，其中费玉清虽然是胡人，却最机智。所以廖仲旗此刻看向他，就是求助的意思。费玉清一直冷眼旁观，虽然面前这个少年与以前见过的常小溪，在外形上没有什么差别。但是气质天差地别，再看周围这些闲汉的反应，应该都认得这个常七郎常大夫，显然这少年与他们要找的农村小姑娘不是一个人。 　　费玉清上前几步，给胡友德拱手施了个礼：“我这兄弟寻人心切，想来是认错了人。请您别见怪。” 　　胡友德这才面色稍霁，他行医一方，本来就受人尊重，现在又治好了县尊大人，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哪受得了这廖大婶胡说。此刻见有个台阶下，才站在那里不言语。 　　常小溪见廖婶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就宽容的笑了笑：“即是认错了人，那就换个地方找吧。这里是医馆，大呼小叫的可不合适。”常小溪心里很奇怪，这一家人对自己怎么样，她很清楚。他们的确同情童养媳常小溪的遭遇，顺手的情况下，也不介意出手帮一下她。但是还远远没到这种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的地步。 　　胡友德和常小溪进去了。旁边有个闲汉凑过来笑着说：“你这小哥想姑娘想疯了吧？常大夫只是略清秀些，也能被你看成是姑娘？”见廖仲旗变了脸，忙讪笑着跑开了。 　　费玉清与李青城，忙拉着那母子一道离开，免得再有人调笑。廖仲旗郁闷道：“那明明就是小溪妹妹了，她却坚持不肯承认。可怎么办才好？都尉那里要怎么交差呢？” 　　廖婶子气愤的说：“这妮子太给脸不要脸了，她还在赵家做童养媳时，若不是我经常接济她，怕是就要饿死了。今日竟然这样对待我。早知道是这样子，我就不给她吃的，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李青城一上午都没怎么说话，这次开口了：“仲旗，如你所说，咱们要找的小溪姑娘，就是一介村妇，必定不懂医术。” 　　廖仲旗与廖婶子看向他。李青城接着说：“那就很简单了，只要这个常大夫真的能够看病，他就一定不是咱们要找的小溪姑娘。”众人都齐齐点头称是。 第二十七章 行家出手 　　当天下午，廖氏母子和费玉清，李青城，又来到了胡氏医馆。这回他们是来找常大夫看诊的。胡友德也不好直接将人请出去，只好虎视眈眈的在一旁盯着。 　　廖婶子先坐在常小溪旁边，试探着问：“小溪啊，你真的不肯认你廖婶子了吗？” 　　常小溪心中更疑惑，这些人为什么三番五次的来找自己呢？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婶，身子有什么不爽利吗？”说着一手搭上了廖婶子放在桌上的手腕上。中医非她所长，但是不代表她不懂中医。后世的医学院校学习，不但有西医基础，而且将几千年的中医学做了总结，很多现在还在摸索的方子，已经被归类为经典方剂，是每个医学生都必须掌握的必修课。所以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家境良好的李青城首先明白了，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夫啊。胡友德也在一边满意的点点头，对自己的眼光十分的满意。 　　不等廖婶子反应过来，常小溪让她张口，她张开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听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妞胡说八道呢？ 　　廖婶子立刻严严的闭上嘴巴。可是常小溪已经看过舌相，运笔在开方子了，好在书法是她的爱好，虽不上佳，但是书写一张中规中矩的药方，那是没有问题的。片刻后，常小溪略吹吹纸上的墨渍，把方子递到廖婶子的手中：“大婶的脉象弦数，舌苔黄腻，面红目赤。最近应该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吧？你此刻必定觉得口苦口干，头晕目眩。这是肝气郁结造成的。我给你开了泻肝胆之火的方子，你喝个三剂，应该就会痊愈。” 　　旁边胡友德一把拿过药方，自己先看看，一边看一边点头：“妙哉！龙胆草专泻肝胆之火，用在此处甚妙！” 　　常小溪则是微笑着说：“请胡大夫指教！”她开的是有名的龙胆泻肝汤加减，这个时代尚未总结出来这个名方，胡友德当然觉得精妙不已。 　　胡友德再三看过这个药方，真是佩服之极，他的水平哪里能指教这张药方，当即把方子递给苍术：“拿去药柜，客人结过账后，就可以捡药了。” 　　廖婶子则在一旁目瞪口呆，面前这人，明明就是常小溪那丫头没错，可是她给自己诊过脉之后，说的症状非常对，想来是会看病的。那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夫。可现在去哪里找真正的常小溪去给都尉交差呢？若交不了差，自己的儿子怎么办呢？越想越急，不由得脱口而出：“常小溪那个死丫头，惹怒了突厥人，却要我儿来顶罪！简直是没有天理啊！” 　　旁边的廖仲旗赶忙一把捂住她的嘴。但是廖婶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常小溪暗自揣测道，看来那次店小二说的因为边家村民激怒了突厥人，而遭到报复的事情是真的。因为当时实施那个计谋的人，正是廖仲旗和自己。但是惹怒了突厥人，为什么要这两人顶罪呢？两军本来就敌对，就算是一方惹怒了另一方的人，何来顶罪一说？ 　　常小溪状若无意的问：“哦，这倒是稀奇，竟然牵扯到突厥人了。这里面若是有通敌的情况，我们还要及时向官府汇报。” 　　廖仲旗似乎有点慌乱，廖婶子挣扎着似乎还想说什么，被廖仲旗拉扯着离开了。同来的李青城费玉清见出了这种情况，迅速往桌子上丢了一锭银子，口中说着抱歉抱歉，也急忙离开了。 　　胡友德见这些人又匆忙离开了，摇着头说：“跳梁小丑，不知所云。到是浪费了常大夫的好药方，不行，老夫还得参详参详。”说着急忙去看药方了。 　　常小溪越想越不对，自己也没有干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一个寻常的退敌之计。而且早在逃难之时，就叮嘱过廖仲旗别说是自己想出来的计谋。现在看那廖氏母子寻找自己的样子，必定是另有隐情了。她百思不得其解，又有病人来看病，她才把这件事情撂过去。 第二十八章 突厥来袭 　　是夜，城墙上鼓声大作，城外又时不时的响起尖利的号角声，敏感的南云县人被从睡梦中惊醒，都意识到出事了，是不是突厥人攻城了？常小溪也被吵醒了，当即穿衣起身。来到院子里，发现胡友德和苍术早就在院子里了。 　　三个人凑在一起，互相壮胆。胡友德强自镇静：“昨日见到狄大人的时候，似乎大青山东折冲府的李钊都尉也在，有折冲府的官军在，些许突厥应该攻不进来南云县城。”常小溪和苍术当然表示赞同。 　　大青山东折冲府的确有兵马在南云县城，但是只有区区五百人，是李钊的直属卫队。此刻李钊跟狄少华都在南云县的城墙上。李钊阴着脸开口道：“是佯攻还是真打？” 　　有个装束精干的士兵回答说：“是真的突厥来袭了。四个城门都被包围，北门已经开始攻城了。天色太暗，看不清楚究竟来了多少突厥人，只是从包围的规模来判断的话，最少有两三千人。”此刻李钊与狄少华所在的，就是北门边的城墙。借着城墙上燃烧的火把，可见大批的突厥士兵，借助飞爪之类的工具扒住城头往上爬。迎接他们的则是密密麻麻的箭雨。 　　狄少华恢复的很好，完全看不出前几日受过致命伤。他沉吟片刻：“阿史那罗带的是小股骑兵，大概五六百人。与这数目不符。若不是阿史那罗，难道又有突厥来袭了吗？你不是说阿史那罗在大青山深处，建有马场。所以他能徒步翻越大青山来组建骑兵。可是两三千突厥骑兵，是怎么翻越的大青山？” 　　李钊摇摇头：“不是从我大青山东折冲府过来的。”李钊镇守大青山东折冲府已经十年了。他此次来到南云县衙，是为了围剿大盗罗启明，此人占山为王，朝廷一直怀疑罗启明明为山贼，其实正是突厥的内应。罗启明的出现很诡异。大概是在五年前，大青山突然就多了一股匪徒。专门劫掠过往的客商。这伙匪徒善骑射，各个武艺高强，当时的南云县令与两个折冲府联合剿匪。却被匪徒杀害在县衙的后院，死状凄惨。而山贼却越缴越多。 　　狄少华是罗启明出现后的第三任县令了。因为南云县的前几任县令都死得蹊跷，所以他的护卫选的都是高手。即使这样，狄少华还是被刺了。如果不是遇到了能够开腹止血的常小溪，狄少华会因为腹部伤口失血而死，而且会在死前痛苦很长时间。 　　因为县令与折冲府都尉之间没有隶属关系，而且是平级，为了让县令更好的居中调度，狄少华这个县令兼任游击，是正六品官员。李钊应召而来，没想到没抓到山贼，倒遇上了突厥人来袭。而大青山西路的都尉莫泽却没有露面，不见送信的人回来，亦不见他的回信。 第二十九章 血战 　　眼下的当午之急显然是御敌。李钊将自己的五百人，分别布防，加强城墙的防御力。南云县的守军不少，也有一千左右，但是面对这么大规模的攻城，还是难以应付。狄少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命衙役们加强巡逻，防止有奸细在城内捣乱。他已经派人向大青山东和大青山西两路折冲府求援了，只是不知道这求援的人能否突出重围。不过南云县因为位于边陲，城墙坚固，粮草充足，坚守数月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眼下显然超出了以往攻城的规模。随着密集的箭雨，突厥人不停的掉下城墙，但是还是有个别的爬上城头，这时就会有数只长矛贯穿他的身体。狄少华看着城墙上，这种尸体越堆越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叫过兵器库的库吏问道：“咱们的箭矢存量还有多少？”库吏恭谨道：“除了已经搬运到城墙上的，库内还有八九万支箭。” 　　狄少华倒抽一口冷气：“怎地如此少？”八九万支箭，按这种防御规模，只是一两天的用量。库吏说：“大人，这是去年的存货，今年的补给全部没有运到。” 　　狄少华大惊，忙和库吏细细核对武器和粮食的存量，结果是粮食勉强够全城人吃三个月，武器倒还充足，因为年年接到补给。只是箭矢，本来就是消耗品，去年剿匪用了不少，而今年的补给尚未运到，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狄少华忙把这个情况通报给李钊。李钊迅速下令弓箭手停止射箭，改为原地阻击。 　　这下子伤亡就大了。虽然守军占领了制高点，但是突厥人前仆后继，踩着同班的尸体不要命的往上爬。这些人极是悍勇，爬上城头，只要没有立毙当场，必定会造成好几名守军的伤亡。 　　只见一个窜上城头的突厥人，被七八个守军围着，一个守军从背后用长矛捅了他一枪。这突厥蛮子低头看看透胸而出的枪尖，狞笑着，竟然双手抓着枪尖就往前拉。那名在他身后下手的士兵，来不及松手，就被他给拖到了身边。这时突厥人才松开枪尖，用力扭住这名士兵的脖子。周遭的守军均被惊呆，待到反应过来，突厥人和被他扭住的士兵均已毙命。 　　白刃战造成了极大的伤亡，衙役迅速到胡氏医馆请大夫们来出诊了。好在常小溪他们几个人已经穿戴整齐，拿起药箱就出发了。 　　刚到城墙边上，就问道一股子刺鼻的血腥气和焦臭。原来李钊嫌突厥尸体碍事，吩咐手下，将尸体浇上火油后，点燃扔下城头去了。这样即能震慑敌军，又可以防止尸体堆积起来，成了敌军攀爬的阶梯。常小溪和胡友德顾不上感慨，只见城楼下，都是受伤的守军。两人马上开始分头救治伤患。常小溪来到胡氏医馆以后，就准备了一些结实的丝线，泡在消毒液中，来减少消耗。因为她随身空间中的线都是可吸收的，用在表皮伤太可惜了。同时为了简单的清理伤口，还加工了简易蒸馏水。这一下子都派上了用场。像那些被大砍刀砍伤的伤口，本来皮开肉绽的，常小溪一番清理缝合之后，再由苍术进行简单的包扎，马上现场的环境似乎都不那么血腥了。 　　胡友德则处理的是骨折的复位和固定。在处理手法上，非常的老到和熟练。这就是中医的神奇之处了，凭借手感，就能判断骨折的情况，并且接骨和正骨。 第三十章 救人 　　狄少华来看了救治伤员的情况后，马上让衙役在城墙边上准备了房间，作为临时的医馆，把比较重的伤患都抬到这里救治。整个房间灯火通明，胡友德打下手，对伤患做初步的筛查和处理，常小溪主刀。不得不说，有了专业的环境，常小溪手底下更利索了。因为她之前干过急诊，还代表单位出战过技术大赛，专门练习过外伤的处理，所以对付这些冷兵器造成的伤害，得心应手。 　　黎明时，城外再度响起一声悠扬的号角，突厥人的进攻终于停止了。城上众守军厮杀了一夜，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都睡着了。常小溪在动了**个大手术后，现在在做一些简单的清创缝合。饶是她最近营养好，也有些头晕眼花了。 　　狄少华亲自来看了看这些伤员。没有以往犹如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伤员们的伤口都被干净的棉布包好，轻伤员们还能小声的交谈。重伤员，喝了常小溪熬制的麻沸散后，都沉沉的睡着了。这个麻沸散，是后世的中医研究会，最大程度的复原了华佗当年的麻沸散方剂，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鼓励医学生们学习和了解。常小溪也是第一次在实际操作中使用的，没想到效果非常的好。为了避免方剂外传，她之前就把配方中的药材直接打粉了。所以胡友德与苍术，只是熬制这些药粉，而无从了解配方。 　　狄少华强忍住内心的激动，走出了这处救治伤员的临时医馆。在以往的战斗中，像胸腹贯通伤这种必死之症，在常小溪手底下根本不算什么。她就像一个优秀的泥瓦匠，经她动手修补过后，人体完好如初，似乎经过休养之后，就会跟以前一样了。自己在受了致命伤，被常大夫救治以后，康复速度就很惊人，最多**天，整个人跟正常人一样，完全能站在城楼上指挥若定。以前的士兵若受了重伤，只能等死，甚至只求速死，因为太痛苦了。若是医生都有常小溪这样的手艺，那么假以时日，大部分士兵都会康复。带兵的都知道，老兵，尤其是上过战场，流过血的老兵，比新兵的战斗力强多了。 　　另一方面，狄少华则被突厥人疯狂的进攻所震惊，他实在想不通，是什么原因让突厥人这么疯狂的进攻。若是饥荒，为了抢粮，实在犯不着把这么多青壮的性命都搭上，死了这么多壮年男子，部落还要粮食干什么？而且从刚才攻城的强度来看，已经不是一个部落能做到的，进攻的至少是个部落联盟。 　　他一直是京官，因为某些原因，才被下放到了南云县剿匪的。身在朝廷，他知道突厥与大唐虽然偶有冲突，但是还远没有到这种你死我活的程度，只是边境小有摩擦而已。这种大规模的进攻，至少是突厥王庭的王子才能组织起来。难道就在他离开朝廷的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而引发了争端吗？ 　　李钊和狄少华各怀心思，利用黎明前的一点时间，短暂的休整了一下。常小溪也在房间一角，拥着一条薄被子睡着了。 第三十一章 阿史那罗是谁 　　不知道睡了多久，常小溪被苍术唤醒了。她怔忪了半响才清醒过来，面前摆放着热粥咸菜馒头，原来苍术是叫大家吃早饭的。忙了一夜，常小溪早就饿坏了，与同样睡眼惺忪的胡友德点点头，就大吃起来。 　　室外艳阳高照，如果不是青葱绿柳上还沾着血渍，那实在是一个踏青的好天气。常小溪查看过病人，见大家情况还稳定，就走上了城墙。这个城墙，平时她可是没有机会上来的。原来空旷的城外，密密麻麻的搭起了帐篷。昭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南云县被围了！再看看城墙，地面的缝隙中到处都是红的发紫的血渍和碎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儿。常小溪看看自己的蓝布面鞋子，正踩在一坨乌黑的印迹上面，吓得她忙往后退去。 　　这一下却靠在了一个温热的物体上，她情知是自己莽撞碰到人了。忙站稳，回头看时，却是李钊。不过细想也对，如果没有功夫在身，怎么会令她一点都没有察觉。常小溪暗暗腹诽，嘴上却惶恐地说着抱歉的话。 　　李钊大度的挥挥手：“常大夫医术了得啊，可是救了不少我大唐的官兵，加入我折冲军府效力如何？” 　　常小溪是女孩子，她自己很清楚，怎么肯加入折冲军府呢？当下推却道：“在下医术不精，还想在坊间多加历练。” 　　李钊身后却闪身出来一人，笑着说：“只靠把脉，就能准确说出我娘的病症，常大夫的医术已经很高明了。”这人正是廖仲旗。 　　一见到他，常小溪心知不好，必有阴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架住了她，就往城中走去。 　　周遭都是士兵，常小溪知道呼救也没有用，索性紧紧闭起嘴巴。士兵驾着她往城中一处民居走去。常小溪见有了行人，连忙挣扎呼救，可惜这些人都形色匆匆，见拖着常小溪的是官军，根本不理会她。她就这样被连拖带拽地拉进去了。 　　堂屋内，李钊坐在主位上，廖仲旗得意洋洋的站在旁边说道：“老实说吧！上次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了你！今日大人在此，你若不老实，定要你脱掉一层皮！” 　　常小溪说：“你想知道什么呀？”自己是男是女，对于折冲府都尉来说，应该并不重要吧？ 　　廖仲旗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李钊挥一挥手制止住廖仲旗，不耐烦的说：“别装了，你们把阿史那罗藏在哪里了？” 　　常小溪眨眨眼睛：“阿史那罗是谁？听名字不像汉人。” 　　李钊冷笑一声：“一味胡搅蛮缠，你以为我不会用刑吗？”廖仲旗马上示意两个士兵：“上军棍！动手吧！” 　　“哎呀，不要！”常小溪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士兵推到在地上，只听得“噼啪”一声，随即就是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常小溪还没来得及呼痛，紧接着就是第二下，第三下。常小溪很想说，别打了，我真的不认识阿史那罗。但是，话到嘴边，就是无法喊出来。棍子噼里啪啦一阵子乱打之后，常小溪发现自己既说不出来话，也动不了了。 　　李钊低头看了看常小溪，示意士兵停止用刑：“你说还是不说？” 　　常小溪艰难的蠕动了一下嘴唇：“我说，全都说…” 　　李钊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识时务的人，早说，不就可以少受很多皮肉之苦吗？” 　　常小溪疼的够呛，她这才知道，原来赵李氏以前对待童养媳的手段，真的只算是虐待，不算是毒打，无妄之灾，来得够快，够猛烈的。她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指向一个方向。 第三十二章 他来了 　　李钊在等常小溪的下文，却发现她就保持着这个动作，晕了过去。廖仲旗揣摩着说道：“她指的是城南？” 　　李钊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城南住了几千户人家，怎么个查法？我的人都被狄少华弄去守城了，哪里来的人手去搜查？又用什么理由去搜查？” 　　廖仲旗摸摸后脑勺，嘿嘿地笑了两声，吩咐士兵道：“把他弄醒！” 　　一个士兵端着一盆凉水进来的时候，常小溪只好装作刚醒来，没办法，现在天气还很冷，被浇一盆凉水，可不比挨顿打更加轻松。 　　显然李钊在这一方面没有常小溪心眼多。他直肠子的继续前面的话题：“你们将阿史那罗藏在城南的哪一家了？” 　　常小溪眨眨眼睛，有心杜纂一个地名，奈何实在不熟。她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那地方是个死胡同，不大好找，我来带路，领大人过去如何？”能拖一时是一时，也许出门碰到狄少华，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还能有一条活路呢。 　　看到常小溪这么识相，李钊再没有为难她。只是到底要怎么让她带路，倒是让大家犯了难。挨了棍子之后，常小溪架都架不起来了。两个士兵出门半晌，这才找了一副软轿。 　　常小溪半歪在软轿里，用虚弱的声音给李钊指着路，一边紧张的思考怎么脱身。空间的药箱里有麻醉针，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但是对方有四个人，时机的把握就很重要了。 　　她心念一动，趁着拐弯的时候，将麻醉针取出来，藏在袖子中。这种针剂效能很强，里面的剂量，足够给一百个人做开胸手术的了。当然，正常使用的时候，是必须更换针头的，但是今天这种情况，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走在前方的廖仲旗，敏感的回头看了看，只见常小溪半死不活的歪在软轿内，并无什么异常。心里暗笑自己太多疑了，又怕李钊着急催促，忙加快了脚步。 　　哪知道前方几个破衣烂衫的小孩急急忙忙的窜过街头，差点就踩了廖仲旗的脚。气得他怒骂，但是孩子跑得很快，又不能抽刀就砍，因此速度慢了一点。 　　小孩刚过，就有几个身形魁伟的大汉，挡在路中间，而李钊身后，退路也被人封死了。两名士兵连忙放下轿子，伸手去拔刀。就在这时，前面的那个士兵突然觉得自己的左手背略微酸麻，抽刀的动作就慢了很多，刀刚刚出鞘，只听得当啷一声，这个士兵就晕倒在地。后面的士兵也是如此。 　　李钊和廖仲旗见自己已经被包围了，尚未动手，己方就被撂倒了两个。也紧张起来，两人迅速背靠背站在一起，抽刀对敌。 　　软轿内的常小溪也是疼得直抽冷气，她为了用麻醉针刺那两个士兵，伤口迸裂，此刻正在轿内咬牙忍耐，从空间中取出镇痛的药剂给自己使用。轿帘子被她有意放下来了。外面的人，此刻剑拔弩张，谁有闲心管她。因此常小溪顺利完成了治疗。 　　从包围圈中走出一个虬髯大汉，对李钊笑着说：“别来无恙，都尉大人。” 　　一见到此人，李钊的脸倏然变色。这就是在常小溪逃难之夜，帮助她搭窝棚的虬髯大汉。 第三十三章 断手 　　廖仲旗一见这种情形，立刻移步上前，挥刀扑向虬髯大汉。再怎么说，李钊也是他的顶头上司，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冲锋在前的。只是他刀刚挥到一半，肋下就被虬髯大汉的刀顶住了。 　　虬髯大汉冷冷道：“我还不想与唐军为敌，识相就让开。” 　　只见豆大的汗珠子，从廖仲旗的脸上落下来，军人的荣誉不容许他退却，骨子里却有一万个声音在叫嚣“快退吧！快跑吧！” 　　大概是荣誉与内心的怯懦，斗争的结果是势均力敌，廖仲旗就像被点了穴一样，僵立在原地。虬髯大汉轻蔑的看他一眼，迅速逼近李钊。他身后的人则上前，继续用刀指着廖仲旗。 　　李钊一咬牙，准备夺路而逃，只是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跑，都会被逼回原地。他只好咬牙与虬髯大汉交手，只是他虽然身为都尉，却只在这大汉手底下过了两招，刀就脱手了。 　　虬髯大汉走到李钊面前，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很快就把一样东西塞到了呆若木鸡的李钊左手中。李钊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手中握着一只断手，还在滴着血点子呢。他这才觉查不对，举起右手臂来看，果然手已被砍断了。 　　在李钊的惨呼声中，大汉冷笑着说：“这就是你违背誓言的结果。”李钊用手捂住断腕处，断手一下子就掉落在地，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捡起来，徒劳忙了一阵子，发现只剩下一只手，是不可能完成这些事情的，才颓然地坐倒在地。 　　常小溪在轿帘的缝隙中看到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她已经认出了这个虬髯大汉，只是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是这么血腥，说不怕，那是假的。 　　虬髯大汉在软轿前站定，转向李钊说：“昔年之约，犹在眼前。今日权作警告，他日你再敢多生事端，我就取了你项上人头。” 　　说着带领属下旁若无人的离去。等到他走得很远了，廖仲旗才仿佛力竭一般，手中刀掉落在地。廖仲旗帮李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臂，也不嫌脏，就揣在怀里，随即搀扶着李钊准备离开。李钊却不走，看向软轿的方向。 　　廖仲旗心领神会，走向软轿。掀起轿帘之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原来趁虬髯大汉离开的时候，常小溪也悄悄溜走了。因为当时廖仲旗与李钊都背对着她，加上心情过度紧张，竟然没有注意到她是怎么走的。李钊现在倒不是想要灭口，而是见识过常小溪的医术，想让她帮自己接上断手，之后再如何施为，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第三十四章 请也不去 　　常小溪自从发现廖仲旗被围，就动手麻醉了那两个士兵，虽然她并不知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在给自己做完治疗之后，她一边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形，一面等待逃跑的机会。如果继续留下，李钊收拾她是迟早的事，因为她压根不知道什么阿史那罗。所以一见虬髯大汉离开，就赶紧趁乱溜走了。她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虬髯大汉是没有注意到软轿。因为虬髯大汉在对李钊说话时，背着着软轿，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样式正与那一夜送给常小溪的一样。这明明就是给常小溪看的嘛。否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在逃难之夜遇见是偶遇，这次又救了自己怎么可能还是偶遇。总之，常小溪心里明白，这个虬髯大汉是有意放水，想救自己一命。至于原因嘛，她就不得而知了。 　　南云镇就这么大点，虽然她给自己用了药，但是跑不快，只能走街串巷，顺着小路往县衙而去。跑了没有多久，听到前面吵吵嚷嚷的，她心里一惊，连忙藏身在一棵树后，看看情形再说。 　　原来是苍术，胡友德，并狄少华，带着一群衙役，在寻找自己。常小溪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喜，连忙从藏身处跑出来。 　　苍术看见常小溪被李钊架走之后，就连忙给胡友德说了这事。胡友德虽然在折冲军府做过军医。但是那时候的折冲都尉并不是李钊。比起李钊来，胡友德更在乎的是能帮他赚钱的常小溪。所以胡友德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去找狄少华。在南云县，能够对抗折冲都尉的只有狄少华了。而且常小溪对他有救命之恩，唐人讲究因果轮回，知恩图报，想必狄少华也是愿意帮忙的。 　　问过当班的衙役，都说狄少华回衙门吃饭去了。等胡友德带着苍术，走到县衙，再气喘嘘嘘的说清楚这件事的时候，恰恰就是常小溪已经被打了个七荤八素的时候。 　　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可是看见胡友德和狄少华为了寻找自己，跑得汗流浃背，常小溪还是非常感动的。胡友德跟狄少华都是有城府的人，见常小溪行走困难，晓得他是受到了刑讯，忙命苍术搀扶他，一同往县衙走去。 　　眼看就要进门了，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大喊“常大夫，留步！” 　　等这人跑近了再看，却是廖仲旗带着一群唐军士兵。常小溪怕他是来捉拿自己的，忙往狄少华身后躲去。廖仲旗向狄少华行过礼之后，就伸手向常小溪抓去。 　　狄少华的护卫将他拦下，狄少华沉着脸问道：“廖队正，你这是何意？” 　　廖仲旗这才想起，狄少华不仅仅是南云县的县尊，还兼着游击将军一职，连忙解释：“狄大人，都尉命我来请常大夫的，去帮他看病。” 　　狄少华没想到他这样说，倒不好阻拦。 　　常小溪却身体一软，口中呻吟道：“我喘不上不来气了！” 第三十五章 盘问 　　胡友德何等油滑，跑过去给常小溪搭个脉，大惊失色道：“哎呀，这个脉象不好，赶快抬进府衙去，让老夫为常大夫施针！” 　　狄少华略一点头，就有衙役上前，簇拥着常小溪往县衙而去。廖仲旗忙伸手拦住：“不能进去，谁敢违抗都尉命令！” 　　衙役们不归都尉管理，当然不会理会什么都尉命令。只见一群唐军士兵，都围在廖仲旗身后，一起拦住了众衙役。 　　狄少华掸掸袖子上的灰，说道：“莫不是我在军中没有差事，就不把我这个游击放在眼里？” 　　说着当先走去，狄少华所到之处，众士兵不敢阻拦，廖仲旗也无计可施。众衙役拥着常小溪紧跟在后。 　　廖仲旗眼见不能硬留下常小溪，忙大声说道：“常大夫不要误会，都尉不是要捉拿你，是要请你去为他疗伤，只要你治好他的伤，一切误会一笔勾销！” 　　常小溪心中冷笑，既然是误会，何来一笔勾销之说？她与这李钊，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这李钊就认定阿史那罗与自己有关？联想起来，前几天，廖仲旗一伙人就来找过自己，少不得这其中有廖仲旗捣鬼。 　　前因后果，她此刻是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她可从来都不是以德报怨之人，对于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自己打得屁股开花的人，她绝对不会出手相救的。更何况，现在自己因为李钊的刑讯逼供，被打出毛病了啊。也没有这个能力去救人了。 　　廖仲旗喊了几遍，见常小溪毫无反应，只好悻悻而归。 　　到了县衙，胡有德就问常小溪是怎么回事，因为他刚才把脉，发现常小溪受过外伤，气血有亏而元气未伤。常小溪还不想这么快泄露自己的女儿身份，只略略提了一下受刑的经过，并且表示不要紧。大家见他行走自如，只当打得不重。 　　这时狄少华挥手摒退左右，这才开口：“常大夫，那李钊抓你，究竟所为何事？” 　　常小溪自然是保命要紧，就将事情合盘托出。只是绝口不提逃难之事，也不提那虬髯大汉相救之事。说起如何逃跑的，只说自己被绑住了双手，轿子外面发生的事情并没有看到，而且声音嘈杂。等到自己挣脱绳索，轿外已经空无一人，这才顺利脱身。她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只略略利用了一点时间差。 　　狄少华追问：“那你究竟认识不认识阿史那罗？” 　　常小溪连忙赌咒发誓，说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狄少华疑惑道：“那为什么李钊认定阿史那罗的失踪，与你有关？” 　　常小溪只好装傻，挠着头说：“也许有什么误会？” 　　狄少华却摇摇头，严肃的问道：“你在南云镇有没有什么来往密切之人？” 　　常小溪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永福客栈，和藏在永福客栈用于养精蓄锐和改头换面的日子了。可是这个消息，究竟应该不应该告诉狄少华呢？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转了好几个念头。交浅切忌言深，还是缓一缓再说这个消息，而且居住在客栈，和来往密切，本来就不是一回事。 　　常小溪思索一会儿，慢慢的摇了摇头，诚恳的说：“我为了历练医术，游学而来，因为沿途盘缠用尽，才在胡氏医馆坐堂，准备挣些盘缠，再度游学去。确实在南云县没有什么熟人。” 第三十六章 疑云 　　唐时游学成风，很多人为了增长见识，提高技艺，而离开家乡，到处历练。她这一番经历，搁在一个外出游学的医生身上，那是相当的合理。而能证实她是边家村童养媳的人，已经不多了。像廖仲旗母子，虽然能确定她就是赵家童养媳，但是话语没有什么权威性。因为即使验证出她是女儿身，她这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因为外出游学方便，女扮男装，这也是不奇怪的。所以常小溪底气很足，她救治了常七郎，救治了唐军士卒，也救治了眼前的县尊大人狄少华，现在没人能质疑她的医术，也就无法把她与一个边远山村的童养媳联系起来了。 　　果然狄少华虽然不太相信，但是也无法肯定常小溪在说谎。他跺了几步，这才说：“想来常大夫与李都尉之间，确实有什么误会，我觉得你们暂时不要碰面为好。不如常大夫就在我这后衙养伤，如果有伤兵需要常大夫救治，我就命人送进来。我身为一县之首，守牧一方，当下大敌来袭，我要去城楼查看敌情了。” 　　常小溪忙施礼说：“此番劳烦县尊大人救命了，如有吩咐，莫不敢从。”她晓得这是将自己软禁在后衙了，但是现在保住性命要紧，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等到狄少华离去，胡友德与苍术才进来看她。见常小溪拒绝查看伤势，胡友德拿出一个包袱给常小溪：“这里面有我历年收集的三七等活血的药材，对你的伤情大有裨益。就留在你这里，慢慢调养身体用。”原来这是他专门回医馆取来的。常小溪心下感动，就单捡了数片三七，请苍术为自己浓浓的煎一碗药。 　　胡友德一直等到常小溪吃过了药，这才离开。 　　常小溪连忙闭紧门户，给自己伤口上了药。外伤虽然重，好在筋骨无碍。常小溪用过药之后，感到疲累欲死，她本来就熬夜治疗伤兵，之后没有怎么休息，就被李钊抓走拷问，现在大难得脱，一下子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再说狄少华离开县衙，唤过贴身侍卫来说：“细细查一下常大夫在南云县的经历。”唐代已经开始人口普查，作为收取赋税的依据。但是常小溪说过自己的师傅为方外之人，那么这种人是没有户籍的。说来这也是常小溪误打误撞蒙对了，令狄少华无法就常小溪的身份追查下去。他只有查看，常小溪来了南云县之后，干了些什么，有没有可疑之处。 　　关于阿史那罗此人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听常小溪说，李钊只问了她一个问题，就是“你们把阿史那罗藏在哪里了？”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很说明问题。常小溪不知道阿史那罗是谁，狄少华可是清楚得很。此人是东突厥王庭的王子，在东突厥大可汗那里非常得宠，很有可能是下一任东突厥可汗的继承者。如果真的是阿史那罗在南云县失踪了，那么突厥疯狂攻城就不奇怪了。 　　常小溪坚称不认识阿史那罗，但是李钊又不是傻子，要么有人捣鬼，李钊中计；要么就是常小溪其实认识阿史那罗，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如果那些人一直是使用化名和常小溪交往的，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狄少华一边思考，一边来到了城墙上。远处突厥人的营帐里，也冒起了炊烟。不知道是不是常小溪运气好，在她被抓的这段时间里，突厥人竟然没有进攻。 　　远处有骏马跑来，又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停下。只见马上的骑士弯弓搭箭，朝城楼射了一箭。那只箭，还没有飞到城楼，就已经力竭，斜斜的插在城楼前的土地上。 第三十七章 大军围城 　　狄少华晓得这是信使，立刻差人去把箭取了上来。 　　果不其然，箭上带着一个布袋，里面有一封信。信封上面用火漆封住，还盖了印信。这种兵临城下的时刻，狄少华是不该也不敢独自拆开这封信的。忙命人去请李钊来。 　　李钊却磨蹭了好久才过来，脸色煞白，右手臂用绷带缚在胸前，一副行动艰难的样子。狄少华见他似乎受伤了，心中纳闷，这厮也没有出城杀敌，怎么会受伤？好歹是同僚，怎么也得关心一下：“都尉似乎有恙在身啊？” 　　李钊却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狄少华是游击，本来品级比李钊要高，现在却被李钊给弄得难堪。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护住常小溪，导致李钊愤怒的结果，也就干笑两声，将这尴尬化去，直接进入了正题。 　　两人都到齐了，书吏这才将书信给两位大人过目，查看火漆是否完好，确认无误后，这才将信拆开。 　　信是用汉语写成的，出乎意料，字还很好看。在两位大人的监督下，书吏读了一遍。内容很简单，突厥王庭尊贵无比的王子阿史那罗，被歹徒绑架到了南云县，歹徒因此向突厥王庭索要大笔的赎金。突厥王庭的每一个人都是宁折不弯，所以绝不做这种交易，向卑鄙小人屈服。可汗宁可玉石俱焚，也要武力解决这件事情。可汗帐下的每一个武士都愿意为了救出王子而献身，所以这次是东突厥部落倾巢出动，如果不能救回王子，就踏平南云县。署名是紧那罗，此人正是阿史那云和阿史那罗的叔叔，东突厥现在的当政者。 　　狄少华倒吸一口冷气，东突厥倾巢出动，还是紧那罗带队？怪不得不怕消耗兵力，一上来就用人海战术强攻。听这信里的意思，阿史那罗果然是在南云县了。不管这阿史那罗是被绑架而来的，还是自己跑来的，看来要解这围城困局，当务之急是必须找到阿史那罗，不能让南云县军民背这口大黑锅。 　　他把自己的思路理一理，开口道：“不知道都尉怎么看这件事情？” 　　李钊却好似在出神，又似在发呆，狄少华叫了两次，他才有反应。李钊尴尬的想摸摸胡子，却发现惯常使用的右手已经没有了，只好恨恨的改成左手，摩挲片刻，这才开口：“那突厥蛮子惯会使诈，想必这次春荒，部落里没有粮食吃，这才跑到我南云劫掠。阿史那罗既然是突厥王庭王子，身份尊贵，定然扈从甚多，怎么会轻易被绑架？前一段时间，他在土地庙屠光边家村的村民，光是骑兵，不就带了好几百人吗？什么歹徒能有这种本事绑架他？一定是侵略我南云的借口！” 　　狄少华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现在突厥的真实动机倒不重要了，只是这围城困局，该怎么解？都尉有卫队五百人，南云县只有守军八百，加上我这县衙的差役二百三十名，就是咱们全部的人马了。光靠这一千多兵丁，怎么守城？如果这信上说的是真的，那突厥至少来了两万人。这可是两万突厥战士，紧那罗亲自带队，就是把东西两路折冲军府的人都调过来，也未必有胜算。何况现在已经跟折冲军府失去联系了。” 　　李钊恨恨的说：“事已至此，唯有死守南云县，捱到援军到来，尚可有一线生机。” 第三十八章 争辩 　　狄少华沉吟了一会才说：“如果这信上说的是真的呢？阿史那罗真的被绑架至我南云县城，那么找到他，是不是危局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李钊气急败坏地说：“找到阿史那罗？谈何容易？我的人跟踪他好久了，到现在依然毫无音信。前些日子，他带着突厥骑兵，在狄大人你的眼皮子底下，屠光了边家村的人！然后就泥牛入海，再无音讯。他大肆屠戮我大唐百姓的时候，你都抓不住他，现在他隐藏起来了，你去哪里找他？” 　　狄少华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回归和颜悦色：“那一日还是都尉军中的队正李青城来我南云县报信的。阿史那罗袭击南云县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能带着骑兵，从大青山中麓翻过来。大青山陡峭异常，徒手都难以翻越，何况是四个蹄子的骏马，如何过得了山？所以我把主力都放在了东西两路上，准备配合东西两路折冲府，来个瓮中捉鳖。没想到，在路口设伏，却白白地等了两天时间。我也随西路军一起设伏，待到两日后，突厥骑兵杀光了土地庙聚集的边家村人，我才得到消息。这件事情都尉是知道的。虽然说，大青山一线，都由大青山东西两路折冲府负责防御，但是我作为南云县令，对敌情判断失误，造成边家村一百多人死于突厥之手，确实有失职之处。这件事，我自会上报朝廷，请求处分。”狄少华说到这里，面向北方拱了拱手，以示不负天恩。 　　狄少华情绪有点激动：“可是有一件事，下官始终不明白，都尉说那阿史那罗，在大青山深处建有牧场，可以自行繁育马匹，所以这次只是骑士们徒步翻越大青山，马匹都是现成的。与你东西两路折冲府无关。按照都尉的说法，这骏马绝不是一天能够长成的，这个马场，要繁育几百匹马，规模不小，你们折冲府，具有巡视边境的职责。这么大的动静，怎地就没有发现异常？另外一点，种马从何而来？难道你们东西两路折冲军府，一点都不知道？我大唐严格管制马匹的贩运，大青山一线的路口关隘，都由你们负责把守，这种马是怎么运进山里的？” 　　这下子轮到李钊脸色青红不定，却马上争辩说：“狄大人自京师而来，根本不晓得这大青山脉的雄伟博大。寻常人若不识路，无力辨别方向，任你有十分的功夫，带上一月干粮，也只有迷路死在山里的份。我们折冲府，巡视边境，怎么能把那层层叠叠的山峦都勘察一遍？突厥牧场，随便往哪个山谷里一藏，就可以躲过巡视。至于你说的种马，完全可以伪装成商队的驮马，每次夹带几匹，完全可以混过关卡。” 　　狄少华紧盯着李钊的眼睛：“都尉怎么知道种马是伪装成驮马出关的？” 　　李钊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还是强自镇定道：“自然是猜测的。” 　　狄少华轻笑：“不瞒都尉说，下官也是这么猜测的。因此前不久，才调阅了东西两路的出关记录。” 第三十九章 回旋 　　李钊似乎浑不在意，端起杯子，大口喝着早已经冷掉的茶，其实在侧耳细听。 　　狄少华也不管李钊是否在听，有没有反应，只管自顾说着：“关口记录，只记载人口和货物数量。大部分商队，进出关的货物数量差不多。就是说，商人们把从我大唐带出去的货物卖掉之后，还会在当地采购一些货物回来贩卖。所以进关，和出关的人数，货物都差不多。但是有一支商队，出关的货物非常多，再次进关时，却几乎除了口粮之外，没有什么货物。难道他们不知道应该再带些当地特产回来贩卖，更赚钱吗？真正的商人，怎么会放弃牟利的机会？除非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赚钱，而是夹带种马出关！” 　　李钊杯中早就空了，可是他还是保持着喝水的姿势。好久以后，才放下杯子，慢慢地说：“狄大人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怪不得大理寺容不下您了。咱们大青山一带，折冲府的都尉，都是镇守边关多年的老人手了。你这么说，就是怀疑东西两路折冲军府了。” 　　狄少华却不再接他这个话头，淡然一笑：“都尉说笑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既然都是镇守边关的老人手，本官怎么敢怀疑呢？”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只是现在局势危急，当务之急，还是守住南云县，避免生灵涂炭。如今看来，不给城下突厥人一个交代，他们还是会强攻。都尉久经沙场，你觉得以我南云县目前的兵力，能扛得住几次这种攻击？” 　　李钊不语，论战力，他自然是比狄少华更清楚，自己那点兵力，根本顶不住突厥人的几轮进攻。 　　见李钊不语，狄少华才说：“我想，突厥人能送来这封信，说明他们也不想大动干戈，平白损伤自己的战力。不如咱们回书一封，就说南云县必定尽力搜寻突厥王庭的王子阿史那罗，让突厥人暂缓攻城。咱们借机回旋一下，试试求援。同时全城搜捕阿史那云，也许真的被咱们找到也未可知。” 　　李钊起身，徘徊数步，一时咬牙，一时又看看城北的方向，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那就按照大人的意思办吧！” 　　两人终于达成协议，当下斟酌字句，写下回信。信中说，如果阿史那罗真的在城中，突厥这样强攻，势必玉石俱焚。不如给宽限上半个月，由南云县官府出面，在城中搜索阿史那罗，如果找到了，一定将阿史那罗送还突厥王庭。百姓无罪，突厥武士也不必折损在这里，于双方都有裨益。 　　信发出去后，狄少华与李钊都没有吃饭，而是去了城楼上焦急的等待。这一等，直到月上柳梢，才见着回信。 　　回信中说，可以推迟攻城的时间，但是南云县必须保证全力寻找阿史那罗，一旦捣鬼，突厥武士，一定以雷霆万钧之势，攻破南云，让全城人为阿史那罗陪葬。而且不可能宽限半个月，只能宽限十天。 　　听书吏读完信，狄少华与李钊同时松了一口气。马上凑在一处，严密布控，定好了搜索的程序。为了防止出现漏洞，每一个搜索小组十人，衙役与李钊的士兵各占一半。一共组建了十个小队，同时路口设伏。每家每户的人，必须由保甲作证，如果有生人，一律收监。 第四十章 夜探永福客栈 　　等狄少华回到县衙，已经二更天了。因为前几日腹部受过伤，所以厨子给做了细软的汤饼，狄少华正在喝汤呢，突然听到墙角传来了一声叹息。狄少华一惊，瞅瞅自己的护卫并无异样，只是示意他往墙角看。这才定下神来，原来常小溪规规矩矩的立在墙角，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狄少华这才想起来，早晨自己救了这个小常大夫，又怀疑他与阿史那罗有关系，这才将他软禁在县衙内的。 　　见狄少华终于看见自己，常小溪弱弱的说：“狄大人，我是来给您看诊的。”目前性命就握在人家手里，只能殷勤小心的伺候着了。 　　狄少华答应一声，忙忙的吃完饭。又问常小溪吃了晚饭没有，倒是非常客气。虽然他没有特意安排，但是县衙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大夫救过县尊大人的性命，并不敢怠慢。常小溪不但没有短了吃喝，伙食标准还比较高。 　　常小溪在盆里洗过手，开始处理狄少华的伤口。伤口已经开始生长新肉，愈合得很好。常小溪一边换药，一边巴结道：“大人您的身体真好，伤口都快愈合了。” 　　狄少华却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常小溪尴尬了一下，闭嘴干活。 　　狄少华突然发问：“常大夫，你的医术全是你师父亲传的吗？” 　　常小溪一下子想起来自己医科大学的那几位授业恩师，和医院的带教老师，一下子眼圈一红。她忙低下头，装着缠绷带，调整了一下情绪才说：“是啊，我有好几位师傅呢。”她一边慢慢包扎伤口，一边慢慢的说道：“王师傅教我疾病的原理，张师傅教我各种药的用法，谢师傅教我人体的结构，乔师傅教我治疗外伤。”这几位教授，在大学时，她就非常敬重，了解到常小溪是孤儿，教授们对她也格外关照。有时候周末，师母做了好吃的，还会叫她去家里吃饭。所以常小溪说起来，真的是情真意切。 　　狄少华一直在观察常小溪，见她思念师傅们，连眼圈都红了。忙打趣着说：“那常大夫的门派一定是个大门派，有这么多师傅，他们都是师兄弟吗？” 　　常小溪摇摇头：“不全是，我有好几位师傅是女子。” 　　狄少华这下子惊讶了：“我却没有见过女子行医，贵派门风真是开明。” 　　常小溪见狄少华心情似乎不错，便也顺着他的意思说：“真的，我跟着师傅们在山中学习的时候还不觉得，以为天下都是这样。男女平等，女子也可以不依附于男子而生活。没想到下山历练，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男女平等？”狄少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禁笑着说：“那怎么可能？男为阳，女为阴，男为天，女为地。男子生来就比女子重要，传宗接代，顶立门户，必须是男子才行。就说你吧，小常大夫，你愿意让女子与你比肩吗？岂不是丢尽了脸？” 　　常小溪心中对这种大男子论调不以为然，但是嘴上还是附和着，形势比人强。狄少华是个细心人，见常小溪似乎不以为然，马上想到了什么，补充说：“不过，小常大夫，你的传承非同一般，师门中的女子自然能和男人比肩的。” 　　这话是为了自己好，常小溪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微笑着点头附和。 　　狄少华再追问常小溪伤势怎样的时候，常小溪就真的有一点感动了，忙说无甚大碍。 　　没想到狄少华话锋一转，就说：“那李钊镇守大青山一带已经快十年了。他抓你，必定有他的理由。这不一定是常大夫你的错，也许是什么你没注意到的细节，引起了李钊的注意，也可能是误会。我想，为今之计，不如你带着本官，将你来到南云县城后到过的地方，都走一遍。接触过的人，也都给本官介绍一下。然后，咱们一起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虽然狄少华说得客气，常小溪明白自己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好跟着吃饱喝足的狄少华出了府衙。 　　她早就拿定主意，因此直接将狄少华领到了永福客栈。一个自远方而来的旅人，自然会先住进一家客栈，这再正常不过。见客栈尚未打烊，她笑着向狄少华介绍：“这里饭菜不错，我去胡氏医馆坐堂之前，一直住在这里。” 　　胖老板在算账，伙计在打扫卫生。常小溪熟稔地打招呼：“王老板，我可是领了客人来喝酒了，把你的好酒好菜端上来呗！” 　　县尊出行，自然不可能独自一人，更何况这种兵临城下的危急时刻。狄少华的护卫，县衙的班头，记录的书吏，加起来也有了十几人。胖老板见常小溪虽然深夜前来，但是领来的客人不但数量多，而且各个衣冠楚楚，登时眉花眼笑，吩咐伙计先给大家把茶倒上。 　　伙计忙了一天，本来不太高兴，但是班头出手就是一把铜钱，他自然开心，连带脚步也轻快起来。狄少华一边吩咐掌柜的只管上好菜，一边也请他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攀谈起来。 　　王掌柜从善如流的坐下，有问必答，知道常小溪是个地道的外来户，他就把狄少华当成了走亲戚的少爷公子一流。一边回答问题，一边还讲些南云的逸闻趣事。三言两语，就把常小溪来住店的时间，住了多久，交代的清清楚楚，只是为了不让客人在朋友们面前丢面子，常小溪一直居住在柴房的事实，王掌柜很体贴的没有提。 　　最后说到兵临城下，王掌柜也很发愁，接连借着客人的酒，灌了自己好几杯。狄少华只端着杯子，却未沾唇，微笑着问道：“王掌柜在南云开店多久了？” 　　王掌柜呵呵一笑，用胖手指头指点着店里的东西说道：“这个柜台还是我爹用黄杨木打制的，你说我在这开店多久了？” 　　狄少华点点头，压低声音悄悄问道：“你们南云县不太平啊？我可是听说已经有两位县太爷，都死在任上了！” 　　王掌柜马上竖起一根手指头，然后警惕的看看周围，发现除了这位狄公子带来的人以外，就没有生人了，才悄悄的说：“狄公子，你是个外乡人，不晓得，在我们这里，是不能议论这些事情的！” 第四十一章 失之交臂 　　狄少华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为什么呀？” 　　王掌柜的声音更小了：“折冲府不让议论这个事情呀，公子你快别问了，再问下去，恐怕就算这突厥人撤了，你也不能离开南云县了！” 　　狄少华更奇怪了，“王掌柜，你怎么觉得突厥人会撤离，而不是朝廷派援军来救援南云？” 　　这个王掌柜倒是不怕，只见他呵呵一笑：“狄公子，我打小在这里长大，这突厥人也不是没有来过，每次都是折冲府的老爷们出面调停，反正突厥人是从没有进过城！那倒不是突厥人打不进来，你看他们兵强马壮，各个都彪悍，而是折冲府跟他们谈好了条件，给他们需要的粮食布匹，他们自然就撤军了！反正就算打进南云城，也无非是为粮食物资，这样子谈判，双方都不用死人，南云百姓要过太平日子，突厥人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这下连常小溪都听懂了，折冲府是与突厥人私下媾和，却谎报军情，伸手问朝廷要功劳。因为真的动手，不一定能打过突厥人，弄不好还会把自己搭上。但是让老百姓出点血，换来突厥退兵，军功赏赐可是毫不费力就会到手的。但是昨夜突厥人攻城，可是真拼命啊，哪有一丝媾和的样子？ 　　果然狄少华皱着眉头，却不再谈这个话题了。而是问起来王老板生意怎样，这可搔到了王老板的痒处。他马上眉飞色舞的把自己的生意介绍了一下。楼上天字号客房，常年有贩药材的熟客包下，地字号房也有商贩居住。看样子是因为城被突厥围住了，导致这些人无法离开，房钱会源源不断的流入王老板的口袋，他才这么高兴的。所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常小溪想起了逃难那一夜，帮助自己搭窝棚的虬髯大汉，这人阴差阳错的又将自己从李钊手中救出来，这个虬髯大汉，居住在边家村的时候，不是一直自称是药材商人吗？她知道虬髯大汉绝对不是普通药材商人这么简单。越是不简单，她越不敢说出来，因为虬髯大汉一直在帮助她，虽然她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万一因为她多嘴，而害了虬髯大汉，这不是以怨报德吗？ 　　狄少华却精神一震：“家母吩咐我搜寻几味少见的药材，正无处寻找，可巧贵店住着药材商人，正好可以去问问，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说着起身，让王老板前面带路。 　　王老板兀自嗫嚅：“怕是客人已经睡了，不如明日再去找他买药？”身子却早被两个侍卫架起，就往楼上走去。 　　王老板这才觉察出来不对，楼下伙计已经惊呆，不知道是该放下手中的菜，还是应该去营救老板。 　　木质楼梯一阵子咯吱作响以后，一条狭长的走廊出现在众人眼前，几个木门上分别标注着天字一号，天字二号等字样。几个身手敏捷的侍卫各站在一扇门前，就等狄少华一声令下。突然楼梯上传来噼啪哎呦的声音，而且随着这个声音，站在常小溪身后的书吏摔下了楼梯，正趴在地上呼痛。常小溪则一脸无辜的表情，紧抓着楼梯扶手，似乎在担心自己也摔下去。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劲，才把这个书吏给绊下去。本来想暗算前面那几个人，但是那几个侍卫武艺高强，班头也是身手敏捷，常小溪担心被对方看出自己别有用心。这才盯上了笨手笨脚走在最后的书吏。她有意做出走不动的样子，磨蹭到书吏身边，趁书吏踩空时，推了他一把。因为和书吏走在最后，倒没有人看见常小溪捣鬼。书吏自己早摔得七荤八素，想不起来怎么下去的了！ 　　看清楚拖后腿的是这两个人，狄少华皱着眉头，示意众人动手。几扇门登时四分五裂，里面传来惊呼和怒骂的声音，众侍卫一起冲进去，片刻后从几间房里，依次出来几个衣冠不整的人。常小溪认真看去，逃难之夜跟虬髯大汉一起吃面条的文士，赫然在列，倒是没有见到虬髯大汉。这下子常小溪才放下心来，不再看这些房客了。 　　天字第五号房间是空的，侍卫扑进去发现，窗户洞开，显然人是跳窗逃走的。然而窗外的长街上，此刻也是空荡荡的，就是要搜寻，也无处下手。这时候永福客栈的大门打开，衙役涌了进来，直接冲进了楼下的房间。常小溪不由得心里暗暗嘀咕，本来以为是狄少华临时起意抓人的，现在看起来早有预谋。她本来就相貌清秀，这样一紧张，在烛火下看起来更显得黑眸幽深，皮肤白皙。看到扶着栏杆似乎有些瑟瑟发抖的小常大夫，狄少华不由得心一软，这还是个没怎么长大的孩子呢，就将叱责的话给咽了回去，面无表情挥挥手，令手下押着人，回衙门去了。 　　回去以后，狄少华带着一干手下，连夜审问这些从永福客栈带回来的人。常小溪心里忐忑，加上伤口疼痛，难以成眠，快天亮了，才打了个盹。 　　第二天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胡乱洗漱一下，她就想趁着看诊的机会，到狄少华那里探探口风。结果在门口就被当值的衙役拦住了，衙役很有礼貌的告诉她，狄大人外出公干去了。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苍术送来了两个士兵，是出城报信的士兵，被突厥人截杀，逃了回来，伤势很重，胡友德处理不了，忙让苍术送来。常小溪这才振作精神，认真的治疗起来病患。 　　因为县衙里没有空房间给这种低级士兵使用，常小溪索性让人把病人放在院中的大槐树下。外伤感染的处置，无非是清创引流缝合。开始的时候，有衙役在不远处窥视，她也不介意，手上的功夫，可不是光凭看就能看会的。有过命悬一线的经历，常小溪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在医术上精进一层。为了快速成名，偶尔显露一下技艺，也是很有必要的。 　　她是那样的聚精会神，周围什么时候围满了人，她不知道，狄少华也站在她边上观看，她也不知道。 第四十二章 阿史那云 　　当最后一针缝好，常小溪擦擦汗起身，惊讶的发现身边聚满了人。这些人见她起身，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能聚在她周围的，除了狄少华以外，都是在县衙中相对资历较高的老人手，见多识广。但是谁都没有见过常小溪那么熟练，行云流水般处理外伤的手法。关键是这两个伤兵，一个腹部外伤，开肠破肚；另一个被箭簇射中胸口，看起来都是必死之伤。但是经过小常大夫治疗之后，这两个人应该都能活下来，这种医术，果真当得起妙手回春这几个字。 　　常小溪被众人弄得面红耳赤，镇定了好一会，才拱手给大家施礼：“雕虫小技，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狄少华也在鼓掌，当初腹部受那致命一刀之时，他记得很清楚，杀手冷笑着说：“这一刀不会立刻要了你的命，但是你必死无疑，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他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直到遇到了常小溪。这是缘分，还是劫难？ 　　狄少华稳住心神，示意常小溪随自己来。围观的众衙役忙散开，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苍术则带人，将两个伤兵妥善的抬去胡氏医馆养伤。 　　狄少华没有家眷，不设私宅。两个人就坐在县衙后堂，狄少华日常起居都在这里。狄少华见常小溪坐得拘谨，也不多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小常大夫，你在南云县出现的突兀，我令人查访了你的经历。” 　　常小溪一下子忐忑起来，但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有问。狄少华若要对自己不利，就不会让自己在这县衙后堂坐着了。 　　狄少华接着说：“我如果不知道你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一定早就把你抓起来了。你出现在南云县的日子，正是突厥王庭王子阿史那罗出现的日子。我之所以没有怀疑过你，是因为你这样的人才，除了你描述的师门之外，不可能培养出来。突厥荒蛮，你自然和他们没有关系。” 　　常小溪忙点头称是，必须先把自己叛徒内奸的嫌疑去掉啊。 　　狄少华微微一笑：“小常大夫不必紧张，我说话开门见山，就是为了打消你的顾虑。你与那阿史那罗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阿史那罗来南云，却是与你有关！” 　　一句话惊得常小溪彻底呆住，心中思量着，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阿史那罗真的在找那个对他用了疑兵之计的村姑吗？ 　　狄少华继续说：“根据本官掌握的情况，你虽然不认识阿史那罗，但是却和阿史那罗的哥哥，阿史那云过从甚密！” 　　常小溪这下子忍不住了：“可是我也不认识阿史那云啊！我敢保证，我自打来了南云县，就没有跟突厥人来往过！” 　　狄少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如果这突厥人说的是汉话，穿着汉服，笑容可掬的出现在你身边呢？你会不会以为他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唐人，而跟他来往呢？” 　　常小溪心里突地一跳，眼前浮现出了一个大胡子的形象。 　　狄少华把常小溪的表情看在眼里，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阿史那云为什么找上你，事实上他对你回护有加！别跟我说你不认识阿史那云，他以王子之尊，亲手将你从李钊手中救出来！而且，你住在永福客栈的时候，阿史那云一直都在永福客栈！” 　　常小溪这下子坐不住了，想要辩解，又无从辩起！狄少华没有提起阿史那云在逃难之夜帮助自己的事情，应该是还没有发现自己跟边家村民一起出逃的情况。但是狄少华究竟掌握了多少事情，她不知道！只好可怜巴巴的说：“我不知那人是谁，但是他对我没有恶意，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他的帮助。另外，他也住在永福客栈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啊！” 　　狄少华这时将一直藏在袍袖下面的左手伸了出来，手中赫然拿着一把匕首。常小溪忙去摸自己的绑腿上，发现日常别在那里防身的匕首不见了！难道是自己昏睡时，被狄少华的人给趁机偷走了？ 　　常小溪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这时狄少华笑了：“小常大夫，是不是跟你的匕首一模一样？这是行刺我的歹徒用的凶器，不是你的那一把。”他说着把手收回，伸出了右手，在他的右手中，也握着一把匕首。这两把匕首并排放着，当真是一模一样，“这一把，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掉下来？他可真能说，应该是偷走的才对。 　　不理会狄少华的措辞，常小溪伸手拿过狄少华右手的那一把，抽出来在眼前凝神看一看刀柄，然后收刀回鞘，又放回了狄少华手中。这个匕首她观察过，刀柄上有细细的花纹，也可能是一种文字或者符号，这一把的确是从她那里拿走的。 　　狄少华见常小溪沉默不语，端坐着自顾寻思着什么。狄少华得确认一下：“小常大夫，这把匕首，你是从何处得来？” 　　常小溪干巴巴的说道：“是他送给我的，说是给我防身用。”这是实话，常小溪知道，要掩盖一个谎言，必须说出更多的谎言，弄不好哪一个就穿帮了。所以她只说事实。虽然不知道虬髯大汉帮助自己的原因，但是虬髯大汉是自打她来到大唐，唯一一个无原则帮助过她的人，如果能，她不希望伤害他。哦，也许应该叫他阿史那云了， 　　狄少华皱起了眉头：“阿史那云在大唐，还有一个名字，就是罗启明。”他拿起了另一把匕首：“这一把应该是他的佩刀，一个蒙面人用这把刀刺伤了我。当然，如果不是遇到了你，那我就已经死了。” 　　罗启明这个名字常小溪也是听说过的，那还是她刚逃难来到南云县的时候，边家村留在土地庙前的村民，一夜之间，被杀了个精光。第二天早晨，她就听两名经常来永福客栈的衙役说，这件事是大盗罗启明做的。当时胖胖的王老板，还因为说错了话，被两个衙役恐吓，请两人吃了一顿丰盛的霸王餐才算罢休。但是这把匕首，应该不是阿史那云的，常小溪清楚的记得，那天他对付完李钊后，背着手站在自己的轿子前面，他的手中，也拿着一把同样的匕首。 　　“阿史那云叛出突厥王庭已经五年了，他来到大青山，化名罗启明，只劫过往客商，不骚扰村民。到了后来，凡是从大青山经过的客商，都会备上一份厚厚的买路钱，主动交给阿史那云，来买个平安。说起来阿史那云此人，按照辈分排的话，应该是突厥的大王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人也讲义气，所以他的队伍里，不光有最初追随他一同叛出突厥的卫队，还有后来仰慕他，而加入他队伍中的流寇，甚至我大唐边境上的一些村民，都跑去投奔了他。这样就造成了他的队伍越来越庞大，自然成了朝廷的眼中钉。朝廷就下达了剿匪的命令，由南云县居中调度，东西两路折冲府出兵剿匪。”狄少华讲到这里，突然往常小溪身边走了两步，凑近她说道：“然而却出现了奇怪的事情，小常大夫，你能猜一猜是什么事情吗？” 第四十三章 以身做饵 　　一股子青年男子的特有的气息飘入常小溪的鼻孔，看着狄少华长长的睫毛都快碰到自己的脸了，常小溪连忙后退一步，尽量躲避着狄少华，小声地说：“发生了什么事？县尊大人？” 　　看这小常大夫都快躲到墙角去了，难道自己有那么招人嫌弃吗？狄少华挑了挑眉，“没有剿匪之前，只有阿史那云一股匪徒，然而开始剿匪之后，匪徒是越缴越多，一下子出现了两股匪徒，都自称首领是罗启明！” 　　常小溪联想起昨夜突袭永福客栈时，胖老板说的话来，南云县两位县尊死在任上的事，是折冲军府不让说的，折冲军府凭什么管到南云县的事？她心里依稀有个想法，却不敢说出口。 　　狄少华见她沉思，自己也在室内跺起步子来。 　　常小溪想了一阵，“是不是罗启明的把自己的人分成了两批？分头去抢劫，这样可以多抢一些？” 　　“当然不是，”狄少华拨了拨蜡烛，好让光线更亮一些，“一股是真正的匪徒，另外一股是别的势力假冒的！罗启明，也就是阿史那云，他盘踞大青山已久，自然有他的行事风格。他只求财，不伤人。但是另外一股匪徒，则是赶尽杀绝，不留活口。如果真的都是阿史那云的手下，完全不必如此做派，一边做菩萨，一边当阎王，完全没有必要！” 　　“那是为什么？有人冒充阿史那云的队伍，趁机发财？”常小溪也在苦思冥想。 　　“抢劫过往客商，是有一些浮财，但是看这些匪徒的装备和规模，似乎又不像，毕竟过往客商只有一些小钱！”狄少华可是知道，要装备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需要多少钱。 　　“我一介平民百姓，狄大人贵为一县之尊，肯定不会无原无故的跟我说这些个大事。然而在下也是来到南云不久，对这些前因后果，实在是不甚了了。大人有何想法，请吩咐即可，在下莫敢不从！”常小溪心里很明白，狄少华这么大的官员，不会随便对一个老百姓讲这些事，他必定是发现了阿史那云的蛛丝马迹，想从自己这里找到突破口。与其在这里打哑谜，不如把事情挑明了说。想想城楼上那如同炼狱般的情景，如果能不再出现这种惨事，常小溪是愿意为官府出力的。 　　狄少华点点头郑重地说：“果然小常大夫深明大义，目前只有找到突厥王庭的王子阿史那罗，才有可能让突厥人和平退兵，解开这围城困局。我怀疑是阿史那云，扣留了阿史那罗。他们本来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当初阿史那云叛出了突厥王庭，而阿史那罗留在了突厥王庭。据我了解的情况，阿史那云偷偷潜入了南云县，虽然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但是他毕竟是突厥人，踏上大唐的土地，对他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肯定有什么事，才让他甘冒奇险，来闯这一遭的。常大夫，你说这把匕首是阿史那云送给你的，那么你对他来说必然有什么特别之处。” 　　常小溪干笑两声：“也许是看在下生得文弱，真的是给我防身的？” 　　狄少华也笑了：“常大夫，你在胡氏医馆坐堂，胡老板每月给你多少钱？” 　　“三两。”做手术的提成，常小溪觉得没有必要说。 　　“你知道这匕首值多少钱？”狄少华戏谑的看着常小溪，一边伸手从常小溪袖子上，捡起一根掉落的头发，轻轻往那匕首的锋刃上吹过去。只见头发断为两截。 　　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这把匕首就算是宝刀了，常小溪思忖一下：“在下没有收藏过这种兵刃，实在不知道市价几何。” 　　“说它价值千金也不为过。”狄少华轻笑，“如果卖给一些长安世家收藏，肯定会有人出更高的价格！你觉得会有人随便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吗？” 　　“千金？”常小溪觉得喉头一紧，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摇摇头：“应该不会吧，但是我跟阿史那云真的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小常大夫，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会将你置于险境，但是如今南云被围，城中百姓势若危卵。突厥大军扬言不找到阿史那罗，就踏平南云。我绝不会与突厥媾和，但是如果能缓上一缓，等到我大唐援军到来，有了与突厥一战之力，那时是战是和，咱们就不被动了！现在需要以你为饵，引出阿史那云，然后顺藤摸瓜，顺势找到阿史那罗。你可愿意走这一遭？” 　　常小溪知道自己要充当无间道的角色了，马上郑重的躬身说：“诺，在下定然不负大人所托。只是找到那阿史那云后，在下该怎么办？而且我与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可能此行不像大人想得那么顺利。”她不是个以怨报德之人，必须了解狄少华的想法，如果他要把阿史那云赶尽杀绝，她怎么也得报个信才好。而且成与不成，丑话说在前面，免得到时候遭埋怨！ 　　狄少华对此早就有安排，点头说：“你放心，只管跟他们去，阿史那云我们不去动他，尽量找到阿史那罗的下落。我的人自然会与你联系。” 　　按照狄少华的安排，常小溪应该和阿史那云的人一起逃出去，才是可信的。所以就把她给收监了，而且关到了昨夜抓获的文士隔壁。牢狱里黑乎乎的，气味不敢恭维。按照狄少华的嘱咐，常小溪故意跟狱卒在牢门口，拌了几句嘴，来表明自己的身份，免得别人没有注意到自己。 　　监牢里光线很差，常小溪适应了很久，才依稀透过栅栏看清楚自己的隔壁。昨夜的那个文士，死了一般躺在地上的一堆干草中，而自己的另一边，则歪坐着一个大汉，大家都一声不吭。常小溪也默默坐在一块破褥子上想心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狱卒进来，给每个牢房里放了一点吃食。等狱卒走后，仿佛死了一般的文士，跟仿佛石化的大汉，都迅速活过来，拿起自己面前的馒头，掰开了细看。常小溪纳闷，也拿起自己那份，研究了一番，发现是变质的馒头，就没敢吃。而是偷偷地从空间里取出一点干粮咀嚼着。 第四十四章 饵被吃了 　　而文士与大汉，研究过馒头之后，隔着栏杆，挤眉弄眼一番。大概他们是在对暗号吧。据狄少华说，今夜他会借口军情紧急，抽调一部分看守牢房的衙役去城楼。从永福客栈抓获的人中，有几个是阿史那云手下的重要人物。狄少华分析，阿史那云应该会趁牢房守卫薄弱，趁机劫狱。常小溪问过狄少华，万一自己无法送出情报怎么办，狄少华说，放心吧，我有卧底安插在这些人中，到时候他会主动找你联系。 　　此刻常小溪就将与阿史那云的来往过程细细梳理了一遍。因为只见过两次，第一次一起吃了点东西，没说几句话。第二次干脆没有说话。狄少华已经掌握了自己跟阿史那云第二次见面的情况，那时候他身边的人太多了，无法判定谁是内奸。第一次见面时，阿史那云身边带着文士，可以暂时假定文士没有问题。 　　时间在常小溪的胡思乱想中，一点一点过去了。就在她终于撑不住，开始打盹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梆子声，又急又快。常小溪顿时精神一振，平常在过道里巡逻的衙役不见了，从入口杀进来几个黑衣蒙面人。这几个人手脚利索，很快打开了各个牢房的大门，所有的犯人一涌而出，默契的涌向出口。常小溪愣了一下，她本来想，如果人家不来救自己，那就算了。这样子无差别劫狱，她不跑都不行了。 　　磨磨蹭蹭的出了牢房，她就差点被人群给冲倒。一双有力的大手自黑暗中抓住她，拉着她往门口跑去。常小溪跟在后面，只能看到一个宽阔的背影，把所有的人都挡在外围，带着她向门口冲去！ 　　跟着跑出了牢房，那个拉着常小溪的人，见常小溪跑不快，说一句：“得罪了”。只用单手环住常小溪的腰，就抱起她风驰电掣而去。 　　这个人走的路线很奇特。他根本不走大路。走到某个巷子深处，推开一扇门，然后就有接应的人，悄无声息的把这门从里面再栓好。而大汉则悄无声息的带着她，从这家的后门穿出去，很快就到了另外一条街上。然后，走街串巷，再推开一扇门，连巷子里的狗都不曾惊动。等到传来嘈杂的人声，他们都已经在几条街开外了。 　　常小溪默默的想，这个人的群众基础真的很好，也可能房产很多。到了城南，很快就进了一户小院子，院门在常小溪身后，悄无声息的关上了，大汉这才把常小溪轻轻放下，顺手取下蒙面的布巾，笑着说：“小娘子，好久不见了！” 　　常小溪本来头晕眼花，但是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壮士好久不见，今日一见，风采更盛往昔。”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虬髯大汉，现在应该叫阿史那云了，她本能地就会很放松。两人相视而笑，倒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过了一会，越狱的人们纷纷回来，在院子里齐聚一堂。文士与常小溪隔壁的大汉，还冲她点点头，打个招呼。阿史那云扫了一眼，确认一下人数后，才发问：“有没有兄弟受伤的？” 　　大家纷纷摇头否认，仿佛受伤是莫大的耻辱一般。 　　阿史那云这才点点头，“各自散了吧，有什么事情尽量传信，不要亲自前来，免得被官府盯上。” 　　众人这才向他施礼后离开。常小溪发现胖胖的王掌柜赫然也在其中，顿时吃了一惊。王掌柜行完礼后，还冲着常小溪别有深意的笑了笑，这才隐没在夜色中。 　　常小溪顿时有点尴尬，转身向阿史那云解释说：“我不是故意带着狄县令去抓你们的。” 　　阿史那云点点头说：“我自然知道，且随我来。”说着带领常小溪，又穿了几个院子，终于停到了一个小院子里。常小溪见这院子甚是幽静，仿佛还连着后院，就压低声音问虬髯大汉：“后院也是你们的吗？” 　　阿史那云点点头，“自然，后院住着护身符呢！”说着推开东厢一间房，点着灯，指指被褥：“你若是累，就先睡一会儿，不过估计很快就会有官兵来搜查。你换了衣裳，梳个小丫头的发髻，就说你是这打扫院子的丫头。”说着指点着柜子上的一叠衣服给常小溪看。 　　常小溪好奇的翻看，只见都是些粗布衣服，样式可不就是洒扫庭院干粗活的小丫头们常穿的。 　　阿史那云又指点着自己说：“我是这院子里的马夫加门房，因为主子外出，留了咱们两个下人在这里看家的。咱们主人是致仕的都督府冯司马，他的小儿子就是第一任，被人谋害在任上的南云县冯县令。咱们两个下人，都是主家赐名，我叫冯富贵，你叫冯桂花，要记住。后院赁给了一户人家居住。但是他们只从后门进出。暂时不必碰面的。”说着转身就往西边厢房走去。 　　“等等，”常小溪忙叫住他，“狄大人说你就是突厥的王子阿史那云，你曾经给过我很多帮助，可是我只是个普通的小丫头，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她的记忆中真的没有一点点关于这个大汉的印象，所以一次两次是巧合，可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这次狄少华策划的劫狱，正是针对虬髯大汉的，他也毫不犹豫撞了进来，而且亲自救走了自己，这就耐人寻味了。 　　虬髯大汉凝视常小溪片刻，咧嘴一笑：“是缘分，你非得要解释，那就是唐人说的宿命。” 　　好吧，宿命就宿命吧。这个答案不怎么靠谱，因此常小溪也不甚在意，而是悄悄走到他身边说道：“既然你我投缘，我也不能瞒着你，狄县令已经盯上你了。他说你叫阿史那云。我来到这里，就是他策划的。而且在你身边的人里，有他的眼线，你要小心！” 　　虬髯大汉听后郑重点头，并没有否认自己叫做阿史那云。常小溪叹了一口气，尽人事，知天命，她就知道这么点，已经全说了。 　　是夜，果然如同阿史那云所说的，搜查的兵丁把门拍得山响。常小溪早换好衣服，此刻睡眼惺忪，跟同样睡眼朦胧的阿史那云一起站在院里接受检查。不过，出现在官差面前的阿史那云已经没有了胡须，想来他那络腮胡子就是假的，需要时就粘在脸上，以另外一副面貌出现时，就取下来。但是现在两个人并排而立，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兵丁衙役，常小溪反而不好细看他的真实样貌了。 第四十五章 护身符 　　卖身的仆人是没有户籍的，卖身契在主家手里握着。这个院子的主人，还是个致仕的官员，检查的兵丁们，就不好动粗了。而是把随行的里正叫过来，令他辨认。 　　虽然常小溪从没有见过那里正，但是里正却毫不犹豫的确认了常小溪的身份。说她是冯老爷家的家生子奴才。阿史那云假扮的冯富贵，则是荒年没饭吃，自卖自身到的冯老爷家，也有十年了。所以这两个人的身份十分可靠，里正拍着胸脯说他可以作保的。 　　负责的小队长就点点头，示意这两个人过关了。旁边的衙役却说：“把后院门打开，我看这后院也是住了人的。” 　　阿史那云在一旁憨憨的回答：“后院老爷赁给了一户读书人，他们自己重新开了门哩。从俺们这里过不去的。” 　　衙役推推后门，果然是钉死的。这时候，带队的小队长将他扯到一旁，嘀咕了一阵子，两人窃笑几声，竟然就此作罢，示意收队，搜查下一家。 　　真不知道后院住着何方神圣，就连致仕的官员都要搜查，一户普通的读书人，竟然被轻轻放过了。这让常小溪心里挺好奇的。 　　这个小队刚要收队，却又进来一组人马。原来狄少华生怕搜得不仔细，或者底下人有猫腻，特地派了两组人，地毯式的排查。这一组，带队的却是县衙的衙役。 　　两组人一对接，后来的见后院没搜查，不管前面一组人说什么，一面令人劈开后门进去检查，一面打着官腔：“并非兄弟不给面子，狄大人严令，漏过一个嫌犯，以通敌罪论处。兄弟家小都在这南云县，可担不起这血海干系！” 　　没办法，两组人都盯着，打开后门，一起进去搜查。 　　常小溪看看阿史那云，只见他递给自己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只好立在原地耐心等待。 　　片刻后，只听见后院一阵子鸡飞狗跳，又有尖锐的女声骂骂咧咧。常小溪隐约听着，仿佛是赵李氏母女的声音，一边叫骂，一边厮打。还有个男人的声音也在叫骂，大约是赵素生。因为知道阿史那云清楚自己的来历，所以常小溪压低声音问：“是那一家子吗？” 　　阿史那云皱皱眉毛：“就是他们。”说着拉了常小溪一把，两个人站到了树影底下阴暗处。常小溪察觉到阿史那云塞了一样东西在自己手上，是软乎乎的一小包。大汉给她做了个搓脸的动作。 　　常小溪只好捏破小包，把里面的粉末先搓到手心里，再仿佛没睡醒一般搓搓脸。 　　等她捯饬完，阿史那云满意的点点头，默然站定，再不吭声了。 　　而此刻后院的几个人已经被老鹰捉小鸡一般给架到前院扔下了。一个瘦高个的男子率先爬起来，先指着拉扯自己的兵丁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李都尉的幕僚，折冲军府的座上宾！你竟敢动粗？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躲在阴影中的常小溪看得明白，这人正是自己以前名义上的丈夫，赵素生！他身边的几个人也慢慢起身。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娇吟着爬起来，倚到赵素生身边。一边娇滴滴的呼痛，一边轻轻掸着衣服上的尘土。 　　这个人倒是没见过，常小溪暗自纳闷，难道赵素生娶亲了？ 　　赵李氏母女互相搀扶着起身后，就没有这么安静了。首先是赵富花怒指着身边的衙役喝骂：“你怎么还摸我？看看你那腌臜模样，莫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身边的那个衙役已经三十多岁了，胡子拉碴的，听得赵富花这么说，忙认真看了看赵富花，这一看不要紧，惊得他是连退了三步。扶住了旁边一名小兵才稳住了脚步。赵富花生得五短身材，五官扁平，小眼睛，本来长相只算平庸偏丑。可是现在她涂了一脸白粉，嘴上涂了口脂，夜间看起来就是一张血盆大口。而且赵富花进了城之后，听别人说女要俏，一身孝，就身着白衣。所以把那衙役吓了一跳，一副见鬼的模样。 　　赵李氏忙往女儿身上看看，然后猛地转身扑向那衙役，就要厮打。 　　幸亏那名衙役平日里缉拿匪盗，也算勤勉，身上还有些功夫，轻松躲过了赵李氏。他平时除了对老爷们客气，何曾吃过这等亏？马上一个转身，转到赵李氏身后，将她双臂反扭，就用绳索捆了起来。任凭赵李氏杀猪般的嚎叫，只丢下一句：“妨碍公务，等下带去收监。” 　　赵富花与赵素生本来也要扑上去厮打，听到这话，面面相觑，不敢再轻举妄动。还是赵素生清清嗓子，走上前去，对那衙役说道：“家母失礼了，在下也是有身份的人，还请看在小生的面子上，放过家母。她也是心疼舍妹，才如此的举动。” 　　那衙役斜着眼睛看看赵素生，这南云县有身份的人，他都是心里有数的，可没有眼前这号人物。因此他也打着官腔说道：“我是个官差而已，只能按律法办事。像您这种有身份的人，可以直接去找县尊大人。”说罢就再不言语。 　　赵素生自视甚高，之前也报过了是折冲军府都尉李钊的幕僚，谁料这小小衙役竟不买账。他自觉尴尬，想撂下一句重话，奈何不掌实权，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旁边一直缄口不语的丈母娘张氏，见女婿尴尬，忙使个眼色给女儿张晓霞，示意她上前为官人解围。 　　那张晓霞不耐的撇撇嘴，转脸堆起一脸笑容，扭扭捏捏的走上前，先给那个衙役福了一福。好歹算她有几分姿色，那衙役总算给她一点面子，侧了侧身子，不受她这一礼。 　　张晓霞未语人先笑：“这位大人，我家郎君在折冲军府李都尉帐下效力，是都尉大人的得力干将。”说着话，将一个小荷包塞在衙役手中。 　　衙役掂了掂荷包，居然至少有一两重，心思顿时活泛起来。狄县令只命大家搜寻突厥嫌犯。一个刁蛮老婆子，和一个迂腐书生，怎么也和突厥嫌犯扯不上关系。放着这白花花的银子不赚白不赚。他脸色和缓起来，略一思索：“那今日就看在这位相公的面子上，下不为例。” 　　说着上前把赵李氏解开。赵富花尚有几分孝心，上前扶起赵李氏。张晓霞得意的依旧倚在赵素生身边。这一家人这才暂时安静下来。 第四十六章 绿帽子 　　涌去后院的兵丁，很快搜查完了，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两个小组的队长都看向里正，里正忙走到赵素生身边介绍说：“这位赵童生，乃是读书人。前些日子又被折冲府的都尉聘为幕僚，能文能武。这些是他的家眷，众位长官看，都是些女子。” 　　众兵丁看这几个女子，只有张晓霞年轻貌美，但是明显已经嫁做人妇，是这位赵童生的娘子。张氏与赵李氏年龄大了，赵富花长相丑陋不说，又时时做出东施效颦的丑态，看得众人一阵作呕。 　　只见前后两队的小头目凑到一处，窃窃私语几句，又嗤笑几声。那几个衙役还多看了赵素生几眼。这才嘻嘻哈哈的收队离开。这种情形，连常小溪都觉得不对。可惜作为当事人的赵素生毫无察觉，见这些人终究还是放了赵李氏离开，只当他们最终是怕了自己。当即昂首挺胸带头走回后院。 　　那赵李氏与赵富花经过了树荫下，才看到阿史那云与常小溪。他两个都低着头，一看就是下人模样。赵李氏顿时趾高气扬地说：“两个奴才而已，也配住在前院？”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赵富花也附和着。 　　只有张氏尾随其后，嘴角含着一丝微笑，也不知道在笑话谁。 　　等这些人都走后，常小溪才敢抬头。看来赵素生是成亲了，他身边那个妖娆的妇人就是新媳妇。只是那女子颇有风姿，看起来圆滑世故，怎么会看上赵素生这酸儒？看来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旁人怎么奇怪都没用。 　　但是见到那些来搜查的兵丁衙役的表现，似乎在嘲笑赵素生似的，她又忍不住好奇，走到阿史那云身边，悄悄的问：“你认识后院这些人吧，我说的是赵李氏一家子之外的那两个女子，为什么官差看她们的眼神那么奇怪呢？她们怎地就是护身符呢？” 　　阿史那云看看常小溪，似乎有些为难，踌躇片刻才说：“你年纪尚小，又是女子，这些腌臜事情，却是不好让你知道。回房去睡吧。” 　　常小溪更好奇，一定要追问。阿史那云只好含糊说道：“那家的媳妇子，与折冲军府的都尉有些关系，折冲军府的官兵都知道这件事情，这是上官的风流艳事，谁敢去管？所以他们搜查这里，必定是草草而过。这赵氏一家人，正是咱们的护身符呢！” 　　常小溪刚刚被燃起了八卦之心，还想问些细节，但是阿史那云早就转身走了。不过刚才官兵似乎都在看赵素生一家子，真的没怎么注意她跟阿史那云呢。原来是有这样一个桃色的缘由。本来她就很奇怪，像赵素生那样穷酸迂腐的人，怎么会娶到一个美娇娘，原来人家是挑了他来背锅的。 　　一夜无话。南云县被围，城外的菜蔬运不进来，除了一些大户自家还有院子种菜，平民百姓只能吃白饭了。若是再不解围，断炊是迟早的事。常小溪啃完馒头，利落的收拾碗筷，并不让阿史那云动手。吃饭的时候，阿史那云没有粘贴他的假胡须。常小溪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长相，鼻梁高挺，剑眉朗目，带一点异族的特点，竟然很是英俊，这种帅哥，被一部胡须掩盖了风采，真的是暴殄天物。阿史那云安静的吃完饭，就回自己的房间，不再出来了。 　　常小溪不敢提出去买菜什么的话，生怕阿史那云起疑。上次李钊抓住她，说打就打，可把她给整怕了。她只敢在院子里转转，看看有没有夹墙地窖之类的设施。按照她的想法，如果真的像狄少华说的，虬髯大汉就是阿史那云，他绑架了阿史那罗，那么应该把阿史那罗藏在附近。因为，毕竟阿史那罗是个大活人，要吃喝，要照应，藏得太远了，不利于照顾。现在南云县城风声鹤唳，如果成天满大街乱窜，一定会被巡街的兵丁衙役盘问，甚至直接当做疑犯给收押的。 　　但是还没等常小溪把院子转一圈，连接后院的门，就被砰地一声撞开了！赵李氏哐当哐当的跑过来，生猛的冲到常小溪身边，气还没喘匀，就大声说：“小丫头，快来后院帮忙！”说着伸手来拉常小溪。阿史那云已经来到了赵李氏的身边，默不作声的挡住了常小溪。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赵李氏却惊觉自己拉住了阿史那云的手！虽然她年岁已大，但是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抓住一个壮年男子的手，确实是不合礼数，而且非常难堪。饶是赵李氏脸皮够厚，也忙红着脸甩开了手。 　　但她还是继续用大嗓门喊着：“你们两个下人，既是做奴才的，就该有个做奴才的样子！叫你们干活是看得起你两个，还不快跟我到后院去！” 　　阿史那云淡淡一笑：“这位夫人，咱们虽然是下人，却不是夫人家的下人。您若是需要人手，还应该用自家的下人。咱们可是只听冯老爷的指派。” 　　“冯老爷不是不在吗？反正你们闲着也是闲着，留着力气白吃饭吗？”赵李氏不耐烦的说。 　　阿史那云却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两个吃白饭，吃的也是冯府的白饭，并没有吃夫人家的白饭。所以夫人家的事情，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突然赵李氏看清楚了常小溪，虽然脸上涂抹了黄粉，而且最近人也长大了一点，但是那一张酷似的脸，还是引起了赵李氏不好的联想。她吃惊的指着常小溪：“你是人还是鬼？怎么也来到南云县厮混？你不是被烧死了吗？” 　　县城本来就不大，常小溪也没想过一直躲着赵李氏。她就是想凭着新身份蒙混到底的。谁愿意回赵家被几个吸血鬼继续折磨呢？ 　　常小溪也吃惊的望着赵李氏：“这位夫人，我可是活得好好的。你平白诅咒我，是什么意思？不说清楚可不行。”言罢还故意拦住赵李氏的退路，摆出一副你不说清楚，就不放你走的架势。 　　阿史那云膀子一横，拦住赵李氏，“桂花是冯府的丫头，第一，不会去帮你家干活！第二，也容不得你胡说八道！” 　　赵李氏伸手去摸常小溪的脸，大约是以前被她打惯了，常小溪紧张的躲到了阿史那云身后。阿史那云对常小溪宽厚和善，可并不代表他是个宽厚和善的人。他伸手抓住赵李氏的腰带，轻松的把她提起来，赵李氏嚎叫着，手脚乱舞，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这样被阿史那云提着，从后门又扔回了后院！ 　　“呱噪的像乌鸦！”阿史那云找来了铁钉和锤子，三两下就将后门钉上了。 　　常小溪本来都做好了与赵李氏周旋的准备，看到这种情况，再想一想阿史那云对待李钊的手段，突然觉得，赵李氏已经非常幸运了！ 第四十七章 她有情人 　　且不提赵李氏爬起来以后，气急败坏的冲撞后门，后院的张氏母女则在厨下手忙脚乱的准备着饭菜。 　　张晓霞一边清洗食材，一边问张氏：“婆婆说她去寻个帮厨的过来，怎地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人？” 　　张氏冷笑着：“你那婆婆，定是昧下了咱们的银子，跑到前院寻冯家的仆人去了。昨夜她就骂那两个人闲散，吃白饭。” 　　张晓霞奇道：“那两个下人是冯家的下人，又没有吃她家的白饭，婆婆生得哪门子气？” 　　张氏边炒菜边说：“你那婆婆，总觉得自己儿子是读书人，高人一等，其实骨子里最穷酸。银钱一旦入了她手，再出不来的。她定然是想，前院冯家有两个现成的下人闲着呢，主家又没人。两个下人，定然好拿捏，三言两语骗过来干活。帮厨也有了，银钱也赚到手里了。” 　　张晓霞吃惊道：“她竟然是到前院去了吗？定是失心疯了，不行，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我去把她叫回来。”说着就要起身，但是却被张氏一把拉住。 　　张氏按着张晓霞坐到椅子上：“管她作甚？横竖是她丢人，又不是你丢人？你现在有了身子，就该好好将息着。若是个男孩，那位大人还不得好好补偿你？” 　　一时说得张晓霞脸颊泛红，阻止道：“娘，不要再说了。怪羞人的。” 　　张氏恨铁不成钢的点点张晓霞的额头：“总是你自己做下的事，少不得老娘帮你善后。你只管去款待大人，厨房的事情有我操持就好了。” 　　说着将几个炒好的菜装进食盒，嘴里还念叨着：“若不是突厥围城，咱也不必这样辛苦下厨。但是大人前来，无论如何也不能慢待！你快去吧，别遇到你婆婆，又被盘问半天。” 　　说着提着食盒起身，先去厨房门口张望一下，这才把食盒递到张晓霞手中，叮嘱道：“城中吃紧，书院全部去县衙帮忙了，你那个鲁钝相公定然回不来。我再张罗些好吃好玩的，稳住你婆婆和小姑子。你只管放心去，这回定然要让大人给你腹中的孩子些东西，这也是他的骨肉。虽然现在你不得已嫁了人，但是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如果跟着大人有富贵前程，这孩子是一定要认祖归宗的。谁耐烦跟着你那穷酸相公一家厮混？只不过是个童生，全家都是一身的毛病！” 　　张晓霞听了母亲的话，整了整头发，接过食盒，一步三摇的往院外走去。 　　把风的张氏见赵富花从房间里出来，忙出声招呼她：“小娘子，老身刚做了些点心，你来尝尝味道。” 　　赵富花本来疑惑的看向门口的眼神顿时收回来，欢喜道：“婶子，我来了。” 　　张氏现炸了油饼，又煮了几片火腿，正在腾腾的冒着香气。 　　赵富花一边大口吃着油饼，一边问：“我嫂子的舅舅，还要在南云住几天啊？我看嫂子天天给他送饭。咱家的存货再多，也架不住他这样吃啊？” 　　张氏笑容可掬地说：“小娘子，可不是老身自夸。我这娘家哥哥，可是身家颇丰厚。”说着指一指墙角堆着的火腿风鸡之类，“这些都是我娘家哥哥拿来的，还有些上好的料子首饰。等会亲家母回来，你两个先挑几匹绸子，天气热了，也该添几件衣裳。我再给女婿裁剪几件儒衫，总不好落了读书人的体面。” 　　赵富花听说有这么多好东西，忙将油饼塞进嘴里：“咱们先去看料子吧！我娘年龄大了，定然穿不了鲜嫩的颜色。婶子先帮我挑几块好颜色的绸子。”也不顾手上油污，就伸手来拉张氏。张氏不动声色的躲开她的手，心中暗暗盘算着。 　　张氏本来就是为了引开赵富花的关注，才提到的布匹料子，见赵富花热切的望着自己，也只能心中哀叹又要失财了。因为张晓霞失身怀孕，她才快速的给女儿找了个读书人，成亲遮丑。也只有赵家这样贪婪又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家，才会贪图张氏母女的小恩小惠，而不去追究女方的家世。如今面对索求无度的赵李氏和赵富花，张氏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跟赵富花挑布料去了。 　　张晓霞出了门，见一个装束利落的精壮汉子站在街角张望，知道这是李钊派出来把风的侍卫。周遭邻居屋门紧闭，恍若无人，其实都是街坊四邻惧怕李钊，不想惹事生非。晓得张家姑娘跟李钊相好，谁敢多言？只可怜赵家这个外来户，赵素生还以为是美人巨眼识英雄，于万丈红尘中看出来他是个伟丈夫，其实人家相中他是乡下来的，人傻头脑简单好操控。因为李钊家正头娘子厉害，李钊不敢把张晓霞娶进门。张氏精明，觉得女儿已经失身给李钊，又有了身子，虽然李钊暂时给不了张晓霞名分，但是李钊有权有势，若是能为他生下儿子，他必定对张晓霞有所补偿，可比跟着普通男人过一生要好。张晓霞怀了身孕，张氏觉得暂且嫁个读书人给女儿遮丑就好了，因此相中了在南云县毫无根基的赵素生。 　　按李钊的意思是，张氏母女远走他乡，避一避风头。张氏是大户人家使女出身，明白李钊这种人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谋富贵的女子，因此不敢让张晓霞远离，怕女儿落个被人遗弃的下场。赵素生一家子，从边家村来，在南云县没有熟人，不晓得张氏母女底细。又不通人情世故，赵李氏为人极是刁蛮，四邻厌恶。因此大家虽然知道张家丑事，也没有人愿意给赵李氏一家说实情。导致他们至今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这一家子，是时来运转，才落脚在城里。赵李氏母女不必再劳作，就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赵素生也没花一文聘礼，就娶回了美娇娘。现在张氏母女跟赵素生一家子，一个需要遮羞布，一个需要长期饭票，各取所需，在一起倒是也还相得益彰。 　　张晓霞故作羞涩的提着食盒，走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这就是李钊的精明之处，不在张晓霞的藏身之处幽会，免得被她现在的丈夫，或者自己老婆抓个正着。他就在张晓霞家旁边买了个院子，专门用作幽会。每次都让自己心腹把风，倒是也没有出过意外。 第四十八章 往事 　　李钊有很多钱，却官运不佳，他为大唐戍守边关数十载，就因为没有人提携，始终得不到晋升。直到五年以前的那个晚上，有一个枯瘦苍白的黑衣人来找他，若不是此人手中持着金牌，李钊几乎认为这是个鬼。看过了黑衣人的金牌，李钊的手就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黑衣人自然是来吩咐他做事的。当听完了这个黑衣人的要求之后，李钊全身都抖动的如同风中的树叶。他不敢抬头，直到这黑衣人离开好久了，李钊才抬起头来，木讷的盯着案上的金牌。不按照这人的吩咐做，马上就要死。如果按照这个人的吩咐做，暂时不会死，未来可能还有很大的机缘。想做人上人，总得要搏一搏，也许下场会很惨，但是万一赌赢了，那就是风光无限的大好人生啊。男人性子里，就带了三分赌性，李钊选择了放手一搏，从此再也不能回头了。 　　李钊独坐在小桌边，想着以前的事情，断臂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但是断臂之耻却更强烈了。作为一个在山东折冲府中说一不二的武官，被斩断一只手，不但造成身体上的残疾，更是对他的权威造成极大挑战。这几日，凡是见过李钊的军士，无不议论纷纷，对自己都尉被斩去一手的原因非常好奇。若是在与突厥人的对决中，被斩断的话，李钊对手下也好有个交代。可是谁都知道，这几日，突厥人对南云县围而不攻，没有任何冲突发生。 　　李钊自己，除了技不如人，还因为自己的确心里有鬼，以至于断手之仇都不敢对兄弟们明说。五年前，因为答应了黑衣人的吩咐，他卷入了突厥王庭的争斗。突厥王紧那罗在后追杀，他在前方堵截，就是为了活捉叛出突厥王庭的王子阿史那云。当时也是在大青山，就在现在的白水村，他截住了阿史那云，李钊并不是无能之辈，但是当初他对上阿史那云的结果，和现在是一样的。尽管阿史那云人困马乏，几乎是穷途末路，还是一招就将李钊扫到了马下。阿史那云面似寒霜：“我不想与唐军为敌，但是我必须要离开这里，挡我者死！如果今后你再干预我突厥内部的事情，我必取你身上一件东西做利息！” 　　当时寒光闪闪的刀就架在李钊的脖子上，他有选择的余地吗？一个人偷生过一次，就会苟且一生。李钊马上对阿史那云许下诺言，他日再插手突厥内部的事情，愿意自断一手。阿史那云这才收回长刀，领着一众手下扬长而去，从此飞鸟投林，成了大青山的霸主。 　　没有完成拦截阿史那云的任务，李钊就必须做好黑衣人交代的其他事情。否则的话，他也活不到现在。他跟突厥王紧那罗勾搭了在一起，策划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按照大唐律，足够将李钊的九族都砍个遍了！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务多了不愁，清算迟迟没有到来，李钊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山西折冲府的校尉莫泽，无论资历还是年纪都无法与李钊相比，在南云县无主的情况下，他李钊就是大青山脚下的王。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太好了，以至于李钊想，即使不能升迁，就在这里做一生无冕之王，也算对得起自己了。但是前不久，紧那罗找到他，让他用计找出蛰伏的阿史那云。李钊贪财，而且常年的安逸，让他忘记了阿史那云的可怕，就答应了紧那罗。而且如果冒险成功，就可以除去阿史那云这颗眼中钉了。简直是两全其美。 　　他本以为，紧那罗一直在突厥王庭经营，一旦找到了阿史那云的藏身之处，人多势众的紧那罗那罗一定能占上风。孰料，紧那罗那罗竟然没有抓到阿史那云，形势逆转，势单力孤的阿史那云却抓住了打前锋的阿史那罗！这下可好了，阿史那云恨他不守承诺，泄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处，直接砍掉了他一只手，取回了当年不杀他的利息。这时李钊才发现自己小看了阿史那云。他一直以为阿史那云是在突厥内斗中处于劣势，从而远走他乡，离开突厥。阿史那云在突厥和大唐交界的三不管地界大青山占山为王，完全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举动。 　　直到阿史那云伏击他的那一刻，那毒蛇一般冰冷的刀锋砍下了他的一只手，李钊才意识到，阿史那云不是强弩之末，而是一直箭在弦上，并非自己能够招惹的人。但是祸已经闯下了，被砍掉的手也长不回来了。 　　他弄不明白，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常大夫，跟突厥王庭有什么渊源，紧那罗要求自己尽快抓住他，阿史那云不惜以身犯险要救出他。总不会他们都是找她看病的吧？ 　　李钊叹了一口气，惆怅的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右手腕。他是最想找到常大夫求诊的。其实他本来指望那个小常大夫妙手回春，来帮自己想想办法，不料狄少华横插一脚，硬生生带走了小常大夫。他又找了狄少华好几次，先是好言好语的请求狄少华，让常大夫给他治治病，被狄少华给挡了回来，说常大夫因受了外伤，神志不清，没法给人看诊。今天李钊发现自己被砍下来的手，已经散发出隐隐的臭味，他在绝望之中，想去冲进县衙劫走常大夫，被廖仲旗几个心腹死死拦住。首先，常大夫有没有能给他接好这个断手的本事，没有人知道。大家是见到他治疗一些开膛破肚的伤患，但是明显接上断手的难度更大！其次，冲击县衙意味着跟狄少华彻底撕破脸。狄少华可是朝廷派过来督导剿匪的县令，还兼任游击。如果向他开战，就意味着向上级开战，在这种特殊时期，绝对会被冠上里通外国，背叛大唐的罪名。这样的话，李钊的荣华富贵就都会化为乌有。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就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这可是太冲动了！ 　　几个手下，轮番规劝李钊，终于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长吁短叹一阵之后，李钊想起来，自己在南云县还有一个相好的姑娘，就借着消愁解闷的由头，来找张晓霞厮混了。 第四十九章 真相 　　张晓霞一进门，就看出李钊身体的异样。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没有大惊小怪的问怎么了，反正她看中的是李钊的权势和金钱，少一只手的李钊并不会少给她好处。所以，张晓霞跟没看见似得，跟李钊饮酒作乐。 　　善解人意的姑娘总是能令人开怀。李钊带着伤，这几日又是连续追查常小溪与阿史那云的下落，体力不免落了下乘。没有喝几杯，就觉得酒劲上了头。李钊本就有一股虚火窝在心头，这几天一直在白忙活，没有找到发泄的渠道。眼下美人儿衣衫半掩，就坐在他怀中，正拿着酒壶给他倒酒。 　　这种民宅本来就不怎么隔音，两个人欢好起来毫不顾忌，声音早就传了出去。几个内功好的侍卫，早就听得面红耳热，恨不得自己能取而代之，提枪纵马，也驰骋一番。 　　好不容易室内安静下来，外面这些侍卫才静下心来，专心把风。 　　张晓霞迎合了李钊一番，如愿的得到了一包金银首饰。她先把这些东西放到食盒内，想想又藏到自己怀中。李钊不禁失笑道：“我不曾短过你的东西，怎么这样小家子气起来？” 　　张晓霞气苦：“若不是你这冤家，我怎会嫁给那穷酸？他家娘跟妹子，简直是见什么要什么，不知道从我这里搜刮走了多少东西，所以金银财帛，不敢被她们看见。” 　　李钊点点头：“那我下次多带些给你，你现在成了家，开销自然大些。不必俭省，一切有我。”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张晓霞忍不住眼眶微红，倒有几分感动。不过自从与这个男人相好，他虽然不能娶她过门，在银钱上的确大方。之所以让张氏母女租赁冯老爷的后院，一方面是因为那个位置僻静，二来借着冯老爷的名头，李钊也想堵一堵大家的嘴。其实他给张氏母女的好处，已经足够买下几个这样的院子了。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所以李钊很开心，两个人自然又是郎情妾意一番。李钊并不知道，他一心要找的两个人，此刻就离他不远。 　　阿史那云，轻松的把赵李氏给扔了出去，院子里又成了冯富贵和冯桂花的世界。阿史那云绝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他不对赵李氏下死手，是因为突厥千百年传下来的传统，女人和孩子是部族的未来，即便是敌人的女人和孩子，也要把他们变成自己部族的女人和孩子，因为人口对于突厥来说，就是未来，就是战斗力，就是生存的保障。 　　但是跟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在一起，常小溪并没有不适，反而有一种熟稔的感觉。午后的阳光里，两人静静的坐在树荫下面，城里已经没有新鲜的点心果子了。常小溪泡了一壶清茶，两个人慢慢的品着。 　　阿史那云的眉眼，棱角分明，都是浓黑的颜色，这个大胡子的真面貌是如此英俊，弄得常小溪不好意思看他。只好委婉的歪着头：“殿下，狄大人说你是突厥的王子，冒昧的问一下，你为什么会跑到大唐的土地上来呢？” 　　阿史那云两只手握住杯子，茶水袅袅的热气升腾而起，透过这股淡淡的水雾，阿史那云开口了：“你已经知道了，我是突厥人。突厥最重视子嗣，因为没有人就没有办法照料草场，照顾牛羊，所以一夫多妻是必须的。贵族的女人就更多了。而且突厥对待自己的女人，全凭宠爱，没有唐人的嫡庶之分。所以我的父王，拥有很多女人，这样他就有很多孩子。但是他最宠爱的，是我和阿史那罗的母亲，她出身高贵，明艳无匹，带着大量的奴隶跟牛羊嫁给我的父王。父王对她是又敬又爱。在我还很小的时候，父王就不止一次的表达过，要把王位传给我。父王同样有很多兄弟，我父为突厥王，他的兄弟们都分到了很大的草场，有各自的地盘。他有一个叫做紧那罗的弟弟，因为是女奴所生，所以一直被兄弟们歧视，就连他的姓氏，都没能冠上阿使，而是用了紧。但是他勇武过人，智谋无双，我父王很喜欢他，一直将他带在身边，视作左膀右臂。就是这个紧那罗，杀害了我的父王，逼得我远走他乡。” 　　随着阿史那云的讲述，常小溪大概对突厥王庭的那一段纠葛有了了解。阿史那云，突厥王庭的大王子，五年以前，突然逃离突厥，来到了突厥与大唐交界的大青山一带。他带着自己的卫队，占山为王，化名罗启明，从王子变成了土匪。阿史那云势力的扩大，引起了大唐的注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于是朝廷制定了以南云县居中调度，山东与山西折冲府联合剿灭阿史那云的策略。计划实施不久，朝廷接到报告，说大青山流窜着两股匪徒，都自称是大盗罗启明！而当时的南云县令，在呈上这份廷报之后，就被活生生吊死在了县衙！阿史那云肯定的告诉常小溪，他从不曾分兵出去抢劫，也决不允许手下人打着自己的旗号出去捞钱。他留在大青山是有重要的事情，不会因为些许浮财而坏了自己的规矩。那么，肯定是有人冒充阿史那云，是谁会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随后继任的南云县令，在上任不久，竟然在外出的时候，被流箭射死，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谋杀。因为这种情况，南云县成了个没有官员愿意来的地方，群龙无首，剿匪自然也就成了空话。直到大理寺少卿狄少华，获罪降职，被发配到了南云县剿匪，空置许久的南云县衙才有了县尊老爷。狄少华是大理寺出身，也并非朝廷的弃子。他来南云县的时候，吏部是这么说的：将有用之身，戴罪立功，剿灭匪徒之日，即可官复原职。说起来，狄少华也算是虎落平阳，还有出头之日，朝廷里也有故旧老师照应着。就是这样的身份，又带着众多武艺高强的护卫，来到南云县，还是中了暗算，险些丢掉性命。如果不是遇到常小溪，狄少华就是死在任上的第三任南云县令了。 　　阿史那云讲了这些事，常小溪终于对南云县这种诡异莫名的情况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阿史那云对常小溪的信任，就如同常小溪对他的熟稔一样，是那么的自然，凡事娓娓道来，毫不避讳。让常小溪有一种错觉，他们两不是只见过几次面的人，而是在一起生活了好久的人！ 第五十章 狄县令 　　在阿史那云为常小溪讲述自己是怎样从突厥来到大青山的情况时，狄少华也在思索南云的困局。已经到了突厥围城的第五天了，狄少华站在城楼上，看向远处密密麻麻的帐篷。与突厥约定的十日之期，已经过去了一半。山东折冲府的都尉李钊，被困在了南云县城中，几乎是指望不上山东折冲府了。派出去向山西折冲府求援的人，就如同泥牛入海无消息。南云县与折冲军府间，互通军报，平时是每月一次。本月的军报已经交流过了，指望周遭的兄弟们，发现苗头不对来支援，怎么也得一个多月。而现实情况是，突厥一旦开始攻城，南云县的防卫，根本撑不过三天。守城的资源和人手，都严重不足。 　　这已经不仅仅是外患的问题了。自从发现防御的武器装备短缺后，狄少华已经明白了，通敌的内奸渗透很深，早就在为这次突厥进攻做准备了。他在大理寺为官，擅长追本溯源，明白很多巧合，其实都是经过精心策划别有用心的预谋。以大唐对军备的重视程度，和大青山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来讲，南云县跟山东山西折冲军府处于大唐门户的位置，直面突厥，城防和兵员的补充，一定被兵部列为头等大事。但凡脑筋正常的官员，都不会也不敢从这里面捞油水。一旦出事，已经不是一般贪墨，丢官免职的问题了，而是通敌卖国，面临着抄家灭族的危险。 　　所以南云城的现状，肯定是内应从中做了手脚，人为的导致在一段特定时间，出现装备短缺的情况。想到这里，狄少华烦躁的在城头踱着步子。他到南云县已经有一阵子了，虽然目的是剿匪，但是既然身为县尊，南云县的日常事务还是要管理的。加上因为县令的位置空置已久，确实积压了许多的案件还有其他琐事。狄少华只能耐下性子，一点一点的处理。剿匪，包括刺探军情，都需要兵力，这就需要跟折冲军府协商。等到跟两位折冲府都尉商量好，出兵的数量，路线，定下日期后，狄少华就得帮着筹措后勤补给。打仗主要打的是粮饷，虽然是小规模侦查，但是要做好大规模遭遇战的准备。所以听起来非常华丽的剿匪，并不是兵马点齐，派遣几员干将就可以出战。剿匪的前期准备工作是非常繁冗的。 　　狄少华忙得焦头烂额三个月，才制定了大概的计划，粮草也准备了一些。同时，刚一到南云县，他把自己的随扈，挑选精明的分批派出去打探消息。有的就在南云县，有的派往边境方向。这些人是他在京城就招募好的，没有通敌的可能性。比起县衙里班头们千篇一律的汇报来说，自然是狄少华自己派出去的人更可靠一些。随着细作们的陆续回报，狄少华得到了不少情报。 　　首先是关于大青山流窜的匪徒。自称大王是罗启明的匪徒有两拨。很好区分，一拨匪徒是盗亦有道，只要顺从的奉上买路钱，或者是曾经往山寨中主动送过孝敬的行商，都会被放行，匪徒对商队秋毫无犯。没有买路钱的客商，则不允许通过大青山，但是也没有赶尽杀绝这一说。另一拨匪徒可就是心狠手辣，必定将财帛劫掠一空，然后再杀人灭口。作风可谓是天差地别。因此狄少华判断，这两股匪徒，只有一支是阿史那云带领的，另一支队伍，应该是假冒阿史那云旗号，趁乱打劫发死人财，或者有其他目的的。可是论起规模和武力值，两支队伍竟然都很强。有人趁乱发财不奇怪，可是谁有这么强的实力，能与突厥王子阿史那云比肩呢？ 　　其二是折冲都尉府对南云县的影响力，从第一任南云县令被害之后，南云县的老百姓，几乎就只知道折冲军府，而不知道南云县令，朝廷对南云县及其周边的百姓都没有什么威慑力了。老百姓一说起什么规矩，竟然都是折冲军府制定的。完全没有朝廷法度的概念，其状令人心惊。就连曾经有数次突厥围城，都是折冲军府出面谈判，然后由老百姓摊派，捐出钱粮交给突厥人。所以朝廷上流传的边境上数年无战事，竟然是由折冲军府操办而买来的和平。 　　其三就是狄少华曾经质问李钊的问题，有商队夹带种马出关的问题，为什么折冲军府的路卡竟然没有察觉，这种大规模的走私，肯定有官府的默许，否则不会一直没有被发现。这一下问题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只是即使知道了真相，还是没有证据。而且现在自己也没有能拿下嫌犯的实力。所以，狄少华一直隐忍不发，不敢打草惊蛇。而是紧锣密鼓的密报朝廷，请求支援。这份密报刚刚送上去，狄少华就被自称罗启明派来联系他的人刺杀。 　　现在更是陷入了这种纷乱的局面，也不知道把常小溪派出去会不会有危险，狄少华看看身边紧跟着的护卫问：“常大夫哪里有什么动静吗？” 　　那个护卫就是常小溪为狄少华施救时，一直守在他身边贴身护卫中的一个，名唤姚立，这是狄少华的心腹之一。姚立恭敬的回答：“常大夫那里并无异样。只是阿史那云藏身之处很特别，竟然和李钊相好的女子住一个院子，阿史那云藏在前院，而后院住着李钊的外室。咱们的人一直盯着，除了李钊去幽会了一次，阿史那云的手下，一直没有没有来找过他。” 　　狄少华点点头：“那常大夫的底细查得怎样了？” 　　姚立依旧低着头：“查不出来。但是边家村逃出来的人中，已经有两户说常大夫是他们村里的童养媳妇。一家人就是跟阿史那云住在一起的，李钊相好的女子，嫁给了这家的儿子，现在这家人就都住在这里了。这家子人姓赵，赵家的老太太说常大夫就是他们家的童养媳，被阿史那云给扔出了院子。另外一家人，老爷也知道的。李钊都尉有个得力的手下，名叫廖仲旗的。他也指认过常大夫，说过常大夫是边家村的小溪姑娘。据属下了解，常小溪就是赵家童养媳的闺名。” 　　狄少华笑骂道：“这个李钊倒是真怕老婆，自己的女人就眼看着嫁给别人了。阿史那云想必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合？住在这里，想要打探李钊的消息，或者劫持，或者下毒，岂不易如反掌？” 　　姚立赞同的点头称是。 　　狄少华喃喃道：“只是常大夫，一个赵家婆婆会看错人，再加上廖仲旗也会认错人，这也不太可能吧？常大夫倒是给了我很多惊喜呢。如果边家村的人没有认错人，那一个穷乡僻壤的村姑都成神医了？岂不是更可笑！这件事有点蹊跷，不过无关大局，可以暂且不论。” 　　还没有等姚立表明态度，安静了许久的远方开始骚动了。战马纷纷跑出来，集结的方向，竟然是南云县城。 第五十一章 再攻南云 　　狄少华脸上戏谑的神色一下子不见了。南云县城楼上的鼓声响起，士兵在城墙上快速跑动，迅速戒备。值守的武官确定了敌情，马上传令火速去请狄县令和李钊都尉过来。一面命令城楼上火速增兵。 　　他并不知道狄少华就在不远处悄悄观察，紧接着命令守军，箭上弦，刀出鞘，做好战斗的准备。 　　狄少华冷眼看着，这名军官镇定自若，指挥有度，颇有大家风范，就压低了声音问姚立：“你认识这家伙吗？”李钊身边带了几个武官，都是队正之类的低级武官，没有资格与狄少华对话，因此大部分狄少华都不认识。倒是姚立，本来他负责的就是情报，再加上身份相当，因此反倒将这些武官认了个齐全。 　　姚立点头道：“此人叫做李青城，很有来头，据说来自大户李家。长安世家子，为人低调，没有什么坏习气。奇怪的是，这样的人在李钊面前反而不得用。我有好几次听别人说，李青城请李钊吃酒，李钊一次都没有去过。如果不是李青城来头很大，估计在折冲军府都留不住，得去干巡山的苦活计。” 　　狄少华点点头，心里有数，他几步走上城楼，看起来好像刚刚赶到城楼一样。李青城忙给他见礼，又汇报军情。 　　就这么会功夫，突厥人已经在城楼下集结完毕了。李钊这时也赶到了城楼上，正喘着粗气。此刻也是面色肃然，沉声道：“不是才第五天吗？” 　　城楼上所有的人都存着这种疑惑，但是这一次，再没有了传递消息的羽箭。突厥人却没有任何前言，不带前奏的进攻就开始了。疾风般的箭雨须臾而至。随之而来的是不惜代价的强攻。狄少华面沉似水，命令一道借着一道传了下去，因为羽箭不足，一直没有使用的弓弩，也被架上了城头。援军不知何时到来，能拦一时是一时。 　　因为突厥开始攻城，无法再拖延，他收网的计划必须要提前进行了。就算抓不着阿史那罗，总得把已经锁定的阿史那云抓回来。姚立继续守护着狄少华，另外一个一直缄默的护卫狄二则领命离开城楼。 　　常小溪跟阿史那云，一起站在街口张望着。此处地势较高，远远的就能看到城楼方向。虽然喊杀声传不了这么远，但是城楼上硝烟四起，应该是守军射出火箭造成的。 　　常小溪默默看了一会，压低声音问阿史那云道：“那个，阿史那云大人，您在突厥还有熟人吗？地位高点，说话管用的那种熟人？”说完眼巴巴的看着阿史那云，经过这两天相处，虽然短暂，但是两个人之间，仿佛有种天生的默契，所以常小溪说话，又随意了不少。她上过城楼，知道狄少华手里既没有兵，也没有箭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以现在这种情况，要守住南云是不可能的。 　　阿史那云苦笑了一下：“放心吧，即使突厥破城，你也一定安然无恙。”他心想，这姑娘是真的忘了吗？她和突厥有着那么深的渊源，任何一个突厥人，都不会伤害她的。 　　常小溪却觉得阿史那云这句话，只能作为安慰的话来听一听。在胡氏医馆的时候，她还能上城楼参与伤兵救治，现在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子吵嚷，原来是芳邻赵李氏一家子也来了。她们一时嫌弃人多嘈杂，一时又是气味不好，把周围的街坊四邻嫌弃了个遍。大家知道她们几个的底细，当下都避得远远的。赵李氏瞥见常小溪，哼了一声，将脸别过去。原来那个童养媳常小溪在的时候，任由她打骂出气。现在这个长得像的，又是个做奴才下人的，反倒把自己给丢了出去。虽然这一次没有把她弄去干活，但是今后日子还长，肯定还会有机会的，这个场子是一定要找回来的。赵李氏得意的想着，看看身边窃窃私语的张氏母女。自己可是童生老爷的娘，如今又有了一个有钱肯孝敬的儿媳妇，想要折腾一个奴才，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有一个穿一身短衣的汉子，不着痕迹的挤到阿史那云身边，做了个摸耳朵的动作。阿史那云点点头，拉着常小溪，转身边走。 　　“狄少华等不及钓鱼了，他动手了。”阿史那云边走边解释：“抓捕我的人马上就到，咱们得避一避，我怀疑她也会对你不利。他是个很多疑的人。” 　　常小溪默默点头，心里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把狄少华在他身边埋有奸细的事情说出来。街上乱纷纷的，此刻天近黄昏，突如其来的进攻，打断了大家正常的节奏。亲戚熟人们，都悄悄议论着，不知道这次攻城是不是跟以前一样。折冲军府的军爷们，跟突厥商量好价码。然后全城摊派，等大家筹集完粮草物资，再由折冲军府交给突厥人。突厥人收兵走人，大家皆大欢喜。 　　常小溪在心里默默叹息，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李钊跟突厥人早有勾结。那现在狄少华还有什么胜算？突厥人在攻城，而站在狄少华身边的李钊，则可能是突厥人的内应。如果想要对自己有利，似乎应该向阿史那云坦白，帮他找出内奸。但是一想到，狄少华可能会孤立无援的死在南云县，她又有点心酸。因为这个在阿史那云口中很多疑的县尊，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离奇的身世，而为难过自己。而且在自己落入李钊之手后，他以县令之尊，还不辞辛劳的亲自来营救自己。 　　见常小溪踌躇不前，阿史那云奇怪的问：“怎么了？下一个藏身处很快就到了。我身边有狄少华的人，不防着可不行。” 　　常小溪一惊：“你早就知道身边有狄大人的卧底？” 　　已经走到了巷尾，阿史那云推开一扇门，先带常小溪走进去，又栓好了门。这才正色道：“当然知道，这个卧底还是我默许才留下来的。这样的话，他在明处，我在暗处，反而于我有利。也免得狄少华又想些别的办法，令人防不胜防。” 　　常小溪终于放下心来。但是想想狄少华，又觉得于心不忍。犹豫了好几次，终于开口问道：“那李钊是不是跟突厥人有联系？” 　　阿史那云一双锐利的眼眸，像鹰隼一般看向常小溪。常小溪被他看得打个冷战，忙抱紧双臂：“还没有入夏，太阳一下山，还是很冷的啊！” 　　常小溪此刻身着冯桂花的衣服，是一件青色花纹的夹袄。因为常年的营养不良，常小溪生得瘦弱，但是自从脱离了赵家，常小溪的生活标准明显得到了改善，身材开始朝凹凸有致的方向发展了。阿史那云的眼神从常小溪瘦弱的肩头滑过，从肩膀往下，已经有了妙曼的曲线。阿史那云的喉头紧了紧，自己轻咳两声，赶紧收回了目光。跟上次一样，走在前面带路点灯。 第五十二章 阿史那兰 　　常小溪也被阿史那云略带阴冷的目光吓得不轻，再也不提那些跟突厥人有关的事情了。她同情狄少华也没有用啊，自己还没有那个实力帮助狄少华呢。明摆着阿史那云跟狄少华是敌对的双方，自己被狄少华派过来卧底，难道能请求阿史那云去帮助自己的敌人？她乖巧的跟着阿史那云走进屋内。阿史那云却没有再说什么早点休息的话。而是点着了所有的灯，默默的在常小溪对面坐下来。 　　阿史那云干巴巴的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很好奇，因为你忘记了很多事情。所以对于现在的局面很不了解。”他说着拿出来一个白色的小瓶子，看样子材质很上乘，在灯光下闪着朦胧的光泽。阿史那云摇了摇瓶子：“这里面的丹药，可以帮助你恢复记忆。我再给你讲一些，你在边家村生活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这样就可以解开你心中的谜团。”说完了这话，阿史那云打开瓶塞，从小瓶里倒出来一丸红色的药丸。 　　阿史那云把药丸递到常小溪手上：“吃了吧，这个药还是你自己配的，应该于身体无害。省的我多费口舌给你解释，你又不相信。” 　　常小溪瞠目结舌地看着药丸，朱红色，蚕豆大小，散发出淡淡的中药草味道，闻起来，这是一枚货真价实的纯天然制品，没有什么不好的成分。“阿史那云大人，你为什么说这个药是我配制的？”端详了良久，常小溪还是慢吞吞的说话了，“我可不记得会配制什么药材呀！” 　　阿史那云无奈的叹口气：“你还是那个人啊，小心谨慎。只是忘记了过去而已，你认真想一想，是不是九岁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常小溪果然认真的回忆起来，关于古代常小溪九岁以前的事情，她是一点点印象都没有了。只是从村民的议论中，得知自己是因为父母双亡，被哥嫂嫌弃，才辗转送到了赵家做童养媳。可是关于自己哥嫂的样貌，甚至父母的样貌，包括自己怎样到的边家村，竟然完全想不起来。刚穿越的时候，她想不起来这个身体以前的事情，还以为是自己鸠占鹊巢的缘故。现在按照阿史那云的说法，她才明白，这个身体在九岁的时候，吃过遗忘以前事情的药物。这种药物，在她所在的2062年十分常见。对于一些患者难以治愈的精神创伤，医生会使用药物，让患者选择性的遗忘那段伤痛，从而达到消除精神痛苦的目的。可是现在她穿越到了多年以前，竟然也有了这种药物，还是很不可思议的。 　　在这件事情上，双方存在绝对的实力差异，阿史那云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而且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如果像阿史那云说的，自己遗忘了过去，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阿史那云一直在无条件地帮助自己。因为他一定与真正的常小溪有莫大的渊源。常小溪并不是犹豫不定的人，当下就把药丸放进口中，咽了下去。 　　朦胧中，自己奔跑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眼前有数匹彪悍的骏马。真的很彪悍，自己还没有马腿高呢！耳边传来爽朗的笑声，随即一双大手将自己抱上了马背。常小溪明白了，这是古代常小溪九岁以前的记忆。原来她的真名是阿史那兰。 　　阿史那兰，是突厥王庭的圣女。圣女是从突厥贵族女子中选出来的。在突厥王庭，圣女是一种超然的存在，虽然不是手握权柄，但是拥有无上的权利。每一任突厥王，只有得到圣女的祝福，才算是真正的突厥王。上一代圣女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认定了只有四岁的阿史那兰是下一代的圣女。于是幼小的阿史那兰离开了家，进入突厥王庭生活，并且接受上一代圣女的教导。在那里，阿史那兰要学习历代圣女留下的各种典籍。因为除了祝福突厥真正的王者之外，圣女有守护突厥各部族的责任。历代圣女都是学识渊博，才能卓越。突厥的传承，有很多都是口口相传的，在接受了这些传承之后，阿史那兰很小就表现出医药方面的天分。在她六岁的时候，就可以自己配制一些神秘的药物，令她的师傅赞不绝口。 　　本来阿史那兰可以做一个优秀的圣女，但是突厥王庭出了一件阿史那兰也无法左右的事情，那就是突厥内乱，王位之争。老突厥王突然死了，而且死在了围猎的时候，宫闱之外。当时他的儿子们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弟弟紧那罗。紧那罗因为母亲是女奴，出身太低，所以名字前面连阿史那都没有冠上。虽然紧那罗在王族不受重视，但是他勇武过人，智谋无双，很会讨老突厥王的喜欢，所以围猎的时候带上了紧那罗。 　　在老突厥王去世之后，紧那罗带回了他的尸体，面目全非，据紧那罗说是遇到了熊。随后紧那罗出示了突厥王的信物，雕刻着雄鹰的戒指，说老突厥王临终时传位给了自己。当时二王子阿史那罗在边境，追击一股蛮族。王庭只有大王子阿史那云。虽然突厥王的确是由上一任王指定的，但是只要自己有子嗣，还没有人指定过兄弟即位。所以阿史那云当时据理力争，但是突厥王庭几个手握重兵的长老，竟然都支持紧那罗。阿史那云无奈，就提出让圣女来甄别，紧那罗是否上天赐予突厥的王。当时老圣女已经去世，对王位有争议的人们就去找阿史那兰。阿史那兰当时只有九岁，却没有人怀疑她是否有能力履行圣女的职责。圣女是神明在人间的使者，她的能力与年龄无关。 　　阿史那兰操控星盘占卜后，已经知道了天命所归。她说，今天不是祝福突厥王的吉日，明日透出第一缕晨曦的时候，她会在突厥王的大殿，为新王送上祝福。紧那罗和阿史那云对这个结果都不满意，但是谁也左右不了圣女的决定。 　　是夜，阿史那云的居所被敲响。造访的客人正是阿史那兰。她披着黑色的斗篷，对阿史那云讲出了实情。原来，阿史那云是天命所归的真正突厥王。但是紧那罗已经私下联合了几个势力很大的贵族，预谋不能顺利即位的话，就把阿史那云跟圣女一起杀死。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两个人需要连夜逃走，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重回突厥王庭。 　　于是阿史那云带着自己的卫队，和阿史那兰一起逃往边境。他们不仅面对来自国内的追杀，由于紧那罗的渗透无处不在，一路上，他们也被暗算了好几次，就这样惊险地逃到了大青山。李钊被黑衣神秘人指使，在大青山伏击阿史那云。打败了李钊之后，阿史那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害怕自己不能护住圣女，就想先把圣女藏起来。阿史那云知道阿史那兰有可以使人暂时失去记忆的药物，为了掩盖身份，更好的保护阿史那兰，他骗阿史那兰吃下了暂时忘记过去的药物，这样，阿史那兰，就不会不顾一切的来寻找自己了。然后阿史那云和自己的侍女，冒充阿史那兰的哥嫂，将她送到了边家村的一户唐人家里。时间太紧急了，来不及为阿史那兰寻找更好的藏身之地，只能以童养媳的名义送进去。 　　将阿史那兰藏起来以后，阿史那云则宣布，圣女死在了逃亡的途中。自己就地潜入大青山，吸引来自紧那罗**的攻击。由于时间仓促，阿史那云没能很好的考察赵家，导致阿史那兰误入虎口，反送了卿卿性命。当然这一点阿史那云并不知道，经过了五年的经营，阿史那云的山寨已经颇具规模。所以这一次他是来接圣女回营的，紧那罗虽然在突厥即位，但是争议很大，阿史那云已经酝酿了很久重回王庭的计划，就等接回阿史那兰后，伺机行动。谁料人算不如天算，真正的阿史那兰已经等不到这一天了。 第五十三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常小溪闭目良久，眩晕感逐渐消失，除了找回阿史那兰的记忆，还多了许多来自突厥圣女的传承，关于医药和天象的居多，让常小溪对阿史那兰钦佩不已，小小年纪，竟然积累了这么多知识。常小溪终于知道了阿史那云为什么无原则的对自己关爱有加了，没办法，看来要想活命，就得继续顶着这个壳子。 　　阿史那云看到眼前的女子睁开眼睛，粲然一笑，忙说：“圣女殿下，您终于想起来了吗？” 　　常小溪点一点头：“你还是叫我常大夫吧。今天紧那罗开始强攻，恐怕得到了什么消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为了大局着想，咱们还是要联络狄少华，最好能利用他的力量。李钊曾经对我不利，紧那罗已经得到消息，他想让李钊抓住我。你身边定然有他的卧底，李钊跟紧那罗肯定已经勾结在一起了。那么，南云县岌岌可危，李钊随时会打开城门，放紧那罗入城。到了那时，你我连同全城百姓，玉石俱焚！” 　　阿史那云局促道：“殿下，不，常大夫，你不必忧虑，咱们的援军就要到了！阿史那罗早就去联络我山寨的人了，再加上他自己的部属，应该能与紧那罗抗衡。” 　　常小溪一惊：“阿史那罗不是来追杀你的吗？狄少华说是你绑架了阿史那罗！” 　　阿史那云一笑：“我听唐人常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和阿史那罗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怎么会轻易反目？紧那罗篡位后，阿史那罗从边境回来。他在王庭的实力很弱，只能隐忍不发，假装附和紧那罗。紧那罗自知其立身不正，也不敢将我兄弟二人斩尽杀绝。只能说我绑架了圣女，下令追杀我，却不敢对阿史那罗如何。我两早已经私下联络妥当，这次阿史那罗翻越大青山，正是为了帮助你我而来！” 　　想不到阿史那罗竟然是阿史那云的盟友，不过于理来说，亲兄弟联手对付篡位的叔叔，正是打虎亲兄弟，最佳组合。阿史那是突厥贵族的姓，紧那罗连阿史那这个姓氏都没有资格使用，又没有得到圣女的祝福，在突厥国内也没有什么威信。这些年不得民心，全靠武力压制。阿史那两兄弟此时联手，称得上是绝佳时机。 　　常小溪沉吟一下：“我来南云县不久，土地庙前暂居的边家村民，就被屠尽了。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 　　阿史那云摇头：“这件事我知道，不是我干的，也不是阿史那罗干的。些许唐人，干我何事？是李钊假冒我的名义，将边家村民杀光。应该是最近紧那罗得到消息，知道我去边家村接你，就传信给李钊。李钊手下有个大胡子武将，看起来和我很像。这几年来，都是这个人冒充我，在大青山劫掠。” 　　常小溪一下子想起了廖仲旗，刚从边家村逃出来的时候，他还没有什么异样。后来在街上遇到了自己，一副迫不及待要相认的模样。想必当初屠戮边家村民的时候，李钊只知道紧那罗要除去的人在边家村。后来才得到详细的情报，那就是此人是边家村的外来户，而且形貌年岁与突厥圣女相似的，也只有常小溪了。所以廖仲旗一得到这个消息，马上认为自己在都尉大人面前立功的机会到了。因此千方百计要找到常小溪。廖仲旗特地留了一脸虬髯，与年岁全不相符，以前觉得他可能是故作老成，现在看起来，与沾上胡须的阿史那云非常相似，隔得远些，简直难以分辨，大家只知道传说中的巨盗阿史那云，乃是虬髯，身材高大，假如远远看见盗匪的头领是个虬髯大汉，本能的就会认为自己遇到的是阿史那云。 　　之前狄少华说过，朝廷开始剿匪之后，出现了两股自称首领是阿史那云的匪徒。其中一股正是李钊派人假冒的，带头的正是廖仲旗，存着趁火打劫的心思。反正朝廷剿匪兵力也是他派的，他只需要做好路线，提前计划，就既不影响从过往客商身上捞钱，也能给朝廷上报一点剿匪的功绩。过得别提有多爽快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李钊收买了县衙的人，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向自己通风报信。当时的县令，发现了李钊假扮匪徒的情况，刚要准备上报，就被李钊给暗杀了。第二位县令却是发现了李钊通敌的秘密，被他给下手弄死的。李钊其人，自诩智勇双全，却被压在都尉的位置上，始终得不到提升。他心中愤懑，无处发泄。正好此刻来自长安的神秘黑衣人，给他看了一块可以作为信物的金牌，命令他配合紧那罗，将大青山一带掌控在自己手中，等待下一步的指令。李钊已经恨死了朝廷，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大唐戍边的军官。金牌的持有者，拥有很大的权柄，完全可以作为下半生的依靠。于是李钊死心塌地，处心积虑的开始了自己的双面人生。 　　在其后的数年里，在突厥与大唐百姓之间，他的折冲军府居中调停。突厥要钱粮，百姓要安居乐业，他可以做到让大家各取所需，突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补给，大唐百姓也不需要背井离乡。自己既获得了威望，也得到了实惠，将数次退敌的功劳据为己有之后，被朝廷数次表彰。隐隐有了晋升的希望。所以他越发胆大妄为，索性假扮匪徒，大肆捞钱。这样打点上下，愈加大方，李钊的官声更加的好起来了。这件事让李钊颇为感慨，自己一心报效朝廷的时候，丝毫没有晋升的希望。反而里通外国，劫掠百姓的时候，成了一个有威望有实惠的官员。这让本来还对朝廷心存敬畏的李钊，彻底看不起那些所谓的朝廷大佬了。觉得他们既无能又愚蠢，根本没有识人之能。 　　李钊的自信，只被阿史那云打破过。阿史那云制住了李钊，因为不想与大唐为敌，就逼他立誓，永不干涉突厥内斗。从吃了那一次教训之后，李钊一直不敢直面阿史那云，两个人的队伍之所以没有再遭遇过，是因为李钊有意在躲避阿史那云。之后李钊帮助紧那罗，假传消息，逼迫边家村人下山，阿史那罗名为紧那罗的前锋，其实也在寻找常小溪。只是常小溪不知道而已。后来李钊而且在紧那罗的授意下，抓捕了常小溪，阿史那云认为他是赤裸裸的毁约，毫不客气的砍断他一只手，放走了常小溪。在当时的乱象下，常小溪应该是呆在狄少华的身边，更加安全些。 第五十四章 阻止 　　常小溪听阿史那云讲完了这些前因后果，才把整件事完整的连起来。当时看见阿史那罗急吼吼的下山，所有的边家村人都认为他是来杀人的，谁会想到他是来助人的？ 　　她本来就是个成年人，在接受了阿史那兰的记忆后，变得更加通透。此时，城楼那边传来了哨箭的声响。阿史那云惊喜的说：“太好了，阿史那罗来救援我们了。”原来他与阿史那罗约定暗号正是这个。 　　常小溪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将身边的人好好清理一下。”目前身份明朗，她不敢再放任阿史那云身边的密探，生恐这个消息被狄少华掌握。因为今后何去何从，她已经拿定主意，只要有一线可能，她就不想去突厥当什么劳什子圣女，陷入一场血雨腥风，不得安宁。隐姓埋名，生活在相对平稳富裕的大唐，才是正经主意。 　　阿史那云点头称是，又劝她说：“常大夫，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以身犯险，狄少华那里，我自会派人刺探消息，你只管耐心等候就好。” 　　常小溪见他不愿意放自己离开，当下正色道：“我辈匡扶突厥，岂敢贪图安逸？你只管联系阿史那罗，尽量拖住紧那罗，我此去，尽量劝唐军也不要动手。三军混战，南云县将变成人间炼狱。紧那罗为了一己之私，伤亡的却都是我突厥大好男儿，大神慈悲，却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她怕阿史那云再阻拦自己离开，故意说出突厥人信奉的大神。 　　阿史那云果然不再劝她，只是又交代让她注意安全，正像他之前说的，人口，尤其是壮年男子，才是突厥最宝贵的财富。紧那罗为了除掉自己，不计代价的攻城，损失的可是突厥的武士啊。圣女和自己必须阻止这一切再恶化下去。阿史那云特别交代，别忘了用自己给的匕首防身，那一把匕首是属于圣女的，自己只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常小溪这才想起那个匕首，是昔日自己的师傅炼制，非常锋利，是当世神兵利器，一共三把。现任的突厥王有一把，下一任的突厥王有一把，圣女有一把。阿史那云的匕首还在身上，那么，行刺狄少华的匕首，就应该是紧那罗从阿史那云的父亲那里偷走，又交给李钊来陷害阿史那云的。她不想让阿史那云知道，匕首已经被狄少华拿走，于是含糊的答应了。 　　简单的换好男装，又梳了头，常小溪遗憾的看看自己换下来的女装，叹口气，急急忙忙的走了。 　　等到常小溪赶到城墙，守城的士兵都知道这是救命的神医，没有人阻拦她。只叮咛常大夫务必小心，城墙上还在混战呢。 　　城楼上果然还在混战，已经不是苦战了。数个唐军在围攻一个突厥人。因为突厥人已经不再攻城了，而是朝另外一个方向集结，与一只新来的队伍对峙着。只有前期冲上城楼的几个突厥士兵，在垂死挣扎。常小溪顾不得场面血腥，只一个劲的询问狄少华在哪里。好在城楼上现在闲人很多，有军士自告奋勇，领着常小溪去找狄少华。 　　常小溪生怕自己慢了，李钊命人打开城门，造成无法控制的局面。因此一直在小跑，等看到狄少华，她都快喘不上气来了。狄少华忙拉住她，等常小溪缓过来一点就说：“先救都尉，其他稍后再说。” 　　常小溪才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可不正是李钊吗？ 　　她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李钊，发现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也不是突发疾病，而是劳累过度导致的晕厥。虽然有点奇怪，李钊怎么会累成这个样子。常小溪还是把结论告诉了狄少华。看到狄少华点头，常小溪忙把他拉到旁边，小声的说：“大人您让我跟着阿史那云，结果我发现他并没有绑架阿史那罗。阿史那罗此刻就在城外，正与攻城的突厥人对峙呢！” 　　狄少华惊奇道：“阿史那罗与紧那罗对峙？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你是如何得知的？” 　　常小溪就将自己早就想好的一段话和盘托出，说自己偷听了阿史那云与下属的谈话，才知道了这些。其间，她隐去了所有跟自己有关的事件，特别强调了紧那罗和李钊勾结在一起的事情。虽然李钊及时昏厥了，没有干成什么坏事，但是保不准他醒过来就不干。再退一步讲，万一跟紧那罗联系的不止李钊一个人，偷偷地打开城门怎么办呢？ 　　狄少华很震惊，心里不免翻起惊涛骇浪。不是他轻信，而是突厥王庭内部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就是李钊跟自己也编排不出来。原来紧那罗是篡位的，怪不得边境这几年这么太平，原来因为这位新任的突厥王，王位来路不正，所以全力弹压突厥国内来着。关于李钊监守自盗，他早就有所怀疑，苦于没有证据，经常小溪这样一说，他顿时把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 　　他正奇怪呢，哪里来的一支队伍，解开了围城困局。本来他以为是大唐的援军来了，但是看到两只队伍只是对峙，并不交战，他又觉得不像。听常小溪说，这件事是因为突厥国内纷争而起，原来阿史那罗是赶过来帮助哥哥的，这才合情合理。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先控制李钊。狄少华朝李钊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常大夫，既然都尉这么疲劳，你能不能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常小溪忙点头，取出一支麻醉针说：“当然可以。”这是她从空间里取出来防身用的。 　　狄少华忙转身面向众人，严肃地说：“给常大夫让开地方，常大夫要施针了。” 　　大家马上后退，期待的看着神医施展绝技。 　　令人遗憾的是，神医常大夫，只是用一根银亮的小针，轻轻刺了一下李钊，就说：“可以抬下去好好休息了。” 　　众人面面相觑，却被狄少华统统赶去守城了。李钊的心腹来抬他，常小溪眼尖，在狄少华耳边嘀咕几句。 　　狄少华马上说：“廖仲旗，李青城，还有费玉清，你们三位身为队正，这种抬人的粗活就不必做了。还是令衙役们来抬就是。你们三位还是留在这里守城要紧啊。”说着挥了挥手，马上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班头抬上来一块门板，将李钊轻轻的放上去。 　　廖仲旗三人不好硬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李钊被衙役们前呼后拥的抬走了。城楼上也有很多李钊卫队的人，可惜李钊自己昏厥，群龙无首，廖仲旗三个跟本指挥不动这些人。倒是狄少华一直在组织防御，还有一点影响力。廖仲旗三人眼睁睁的看着李钊被抬走了，互相看看，只得跟在狄少华身后，随他一起往城下望去。 　　常小溪这才松了一口气，怪不得南云县还好好地，原来李钊把自己给累晕了。李钊自从断手之后，又急又痛，求医问药，又费尽心机搜寻常小溪，已经是连续好几天不眠不休了。然后又和张晓霞寻欢作乐，更是透支了体力。所以一看到紧那罗攻城，完全是玉石俱焚的样子，顿时急怒交加，晕了过去。丧失了打开南云城门的大好机会。 第五十五章 断肢再植 　　常小溪冷眼旁观，只见狄少华向自己的心腹，交代了几句之后，就有人跟着廖仲旗几人，完全是监视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怀，跟狄少华说了一声，就去了抢救伤员的地方。 　　胡友德，苍术，还有几个医生已经在抢救伤患了。胡友德和苍术，见到常小溪平安无恙，忙里偷闲地跟她打个招呼，手底下却不敢停下。常小溪在南云县已经是名人了，甚至一些清醒的伤兵见到她，都露出欢喜的笑容。常小溪不敢怠慢，连忙洗手，开始救人。在2062年，她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这么多的伤患。她会做更加复杂的手术，但是很少处理这种血淋淋的残酷的肢体伤害。有一个士兵被砍断了手臂，已经痛晕了过去。常小溪凝视半晌，终于咬咬牙决定为他断肢再植。 　　她避开众人，偷偷取出了自己的器械箱。当这些用于微创的器械展现在众位医生面前后，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胡友德已经有经验了，马上换上更亮的灯烛，并且站到常小溪的对面，为她充当起助手的角色。常小溪见他站位很对，就亲自帮他洗手消毒，然后准备开始手术。 　　南云除了胡氏医馆，还有几家医馆，陈记的老板陈吉昌早就看常小溪不顺眼，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真本事？虽然他也听说过常大夫帮人缝合肚腹的神奇事迹，但是陈吉昌认为，这个常大夫无非是仗着跟县尊大人有交情，众人抬举他一下罢了。断肢再植这种神仙手段，岂是一个凡人能够施展出来的？陈吉昌凉凉开口道：“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看你这小子，年纪不过十几岁，就算从穿开裆裤就开始学医，也不可能将已经断掉的手臂接上去！以老夫之见，该给这个士兵止血包扎就好！别弄那些个噱头，没有用的！还浪费大家的时间！” 　　已经准备动手的常小溪和胡友德面面相觑，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真没有想到有人会说出现这种怪话！ 　　旁边的医生们心痒难耐，也都停下了手底下的活，加入围观的行列。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其实在场的医生都是想看常小溪闹笑话的。这时候一个瘸腿的士兵走上前来：“常大夫，你给江小南接上手臂吧！大不了就是接不上呗！难道他还能比现在断一只手臂还糟糕。他们家只有他一个男丁，如果残了这只手，他的老子娘都要去喝西北风了！常大夫，给他接上了这只手，相当于救了他一家三口人！俺不懂什么大道理，现在他还昏着，如果他人清醒，也会求常大夫给他接上手臂的。”说着艰难的跪了下来，“俺先替江小南谢谢您了！”其他轻伤的士兵也一起鼓噪着，请常小溪动手治疗。 　　看热闹的医生们窃窃私语着，陈吉昌没想到竟然会有伤兵出面说话。他冷冷瞥一眼那跪在地上的伤兵：“你这瘸腿丘八，知道什么？她只管哗众取宠，这只手臂如果接不好，连着半个身子都要烂掉，哪里还有命在？如果她敢动手，必须要她发个毒誓，如果不能替这伤兵接好断手，导致他伤了性命，就要自断一臂，来作为赔偿！” 　　不能帮患者接好手臂，就要自断一臂来赔偿，那医生就是三头六臂也不够赔的！胡友德当即跳了起来：“陈吉昌，你这个老不休的，前几日你治坏了王家的小孙子，怎么不见你杀了自己的孙子赔偿？那还是个活奔乱跳的小孩子呢，都被你给治坏了！何况这个是断掉的手臂？” 　　陈吉昌老脸一红，但是仍旧坚持道：“一码事归一码事，常大夫，你既然敢帮这伤兵接断手，想必有十足的把握。现在这里这么多人，不如你立下誓言，如果十天之后，这士兵的手臂出现意外，或烂掉，或不能动弹，你都自断一臂，如何？”他就是看不惯，一个毛孩子也做出神医的样子！他就是要把常神医的名头给打掉！ 　　常小溪气急反笑：“我可以立誓，但是陈老先生对我提出这种苛刻的要求，难道不拿出些什么彩头来吗？不如这样，就以十天为期，如果到时候江小南的手臂不能动，我就自断一臂给你。如果他能动，陈老先生自断一臂给我，如何？” 　　周遭伤兵一起起哄道：“要得，要得，必须得这样，我们都来做见证！” 　　陈吉昌本来干笑着：“这干我何事？” 　　那跪在地上的瘸腿士兵爬起来，一根手指头几乎戳到了陈吉昌的脸上：“怎么不干你的事？凭什么你提出这种刁难人的条件，自己不付出什么代价？首先你就过不了老子这一关！” 　　陈吉昌气得发抖，“赌就赌，老夫就在这里看着，你一个毛娃娃怎么可能是神仙再世？” 　　众人一片叫好，纷纷催促常小溪动手治疗。 　　因为要接上断掉的血管和神经，常小溪带上了特制的眼镜。在2062年，这种手术根本算不上什么，她非常的有把握。而且这个唐军江小南，身强体壮，对抗生素肯定非常敏感，绝对不会出现感染的情况。可以说，对于这个手术，常小溪具有十足的把握，只是，肯定会耗费非常多的时间罢了。常小溪开始动手了，她新的身份太微妙，自己无法好好的面对，此刻做一个这样的手术，既是对这个伤兵的救赎，也是她让自己冷静的方法。她心无旁骛，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一个手术中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聚拢了越来越多的医生，甚至一些伤兵。 　　陈吉昌夹杂在众人中，心情复杂的看着常小溪，熟练地操作着那些银光闪闪的器械，先接起来病人的血管和经络，再用神奇的钢钉，固定住骨骼，就连断开的肌肉，常大夫似乎也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给连接在了一起。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在场的人们，却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原来断掉的肢体真的可以重新接上，这件事颠覆了大部分人的认知。 　　陈吉昌不免担忧起自己的手臂来，有点后悔主动挑衅常小溪的行为。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就只好看看结果再说，别看她现在接的漂亮，但是十天以后，这只手臂动不了的话，这个赌注，就还是算自己赢。想起砍下这个常大夫的手臂后，可以趁机奚落胡友德，甚至趁乱将常大夫的刀具占为己有，陈吉昌又兴奋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两军对垒 　　事实证明，常小溪来向狄少华通报情况是对的。突厥人开始强攻是在下午，狄少华一直在城墙上组织防御，李钊赶到之后，先是脸色青红不定，随后就晕倒了。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好在城上的守军，经过上一次突厥的突袭之后，算得上是小有经验了，所以并没有慌乱，而是有秩序的开始防御。大家在狄少华的组织下，将石头滚油不停的浇到城墙下面。偶尔有突厥人窜上墙头，马上就有长枪手来戳他。 　　直到城墙上积累的石头等器械用尽，大量的突厥人，才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爬上墙头。这时才开始白刃战，奈何守军有限，突厥人却像是源源不断似的涌上城头。狄少华当时叫苦不迭，自己都捡起了刀，心里知道照这个样子，城破只在早晚之间。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的时候，远方传来了哨箭的声音，狄少华只觉得压力骤减。忙到城墙边看去，只见远远的一队人马正在朝南云县疾驰而来。围城的突厥人，忙着整队迎敌去了，所以暂时停止了对南云县的进攻。狄少华正忙着收尾，痛快斩杀落单的敌军，常小溪就回来了，带来的消息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也解开了一些他想不通的谜团。 　　常小溪去救治伤患了，狄少华还在城楼上，紧张的望着远方，夜已深，远方的两支队伍燃着火把，在夜色中就像两条火龙。姚立忍不住说道：“大人，更深露重，这城楼上还有值夜的房间，你进去小憩一下，这里交给我就好。一旦有敌情，我一定叫醒你。” 　　狄少华摇摇头：“敌情未明，少不得辛苦些。你命人将廖仲旗他们三个分别控制起来，请到县衙安置。刚才人太多，我怕引起骚乱。” 　　狄大称是，自去布置了。 　　阿史那罗带的人全是骑兵，他自己在王庭艰难经营，也只有几百骑士而已。还是靠贿赂了李钊，才能从山东折冲军府通关进入。所以阿史那罗正是李钊放进来的。至于李钊对狄少华所说的，阿史那罗在大青山建有牧场，自己蓄养马匹，那是敷衍狄少华的托辞。 　　真正在大青山建了牧场的，其实是阿史那云。阿史那罗借着紧那罗的关系，从大唐境内偷运种马出关。李钊以为是送到突厥王庭改良马匹的品种去了。其实是被偷运到了阿史那云建在大青山中的基地去了。阿史那罗这次亲自跑到了哥哥在大青山中的营寨，才发现这家伙经营有方，竟然有了八千人的骑兵队伍，而且马匹富裕。让阿史那罗羡慕的直流口水。 　　带领着这样一支近万人的骑兵队伍，阿史那罗觉得自己真的是英姿飒爽，英武不凡。 　　到了南云县外，紧那罗的人马发现敌情，瞬间停止进攻，排开阵型，与阿史那罗对峙。本来可以偷袭的，但是阿史那云曾经叮嘱过，不许自己人伤害自己人。所以阿史那罗从队伍中走了出来，要求与紧那罗对话。 　　紧那罗的面孔在火把的照射下，阴晴不定，他一直避免的局面，终于还是出现了。但是对面阿史那罗那张带着讥诮的脸，他又不得不说点什么。 　　“阿史那罗，你想干什么？与你哥哥一起谋朝篡位吗？”紧那罗先开口了。 　　阿史那罗这些年，一直在紧那罗的压制甚至是监控下活着。之所以边家村民，那么快就被紧那罗派人灭口，是因为紧那罗一直派人跟踪阿史那罗。紧那罗得到密报，发现阿史那罗的目标是边家村，马上想起了当年年幼的圣女死得蹊跷。他心思缜密，宁可错杀一万，不会错过一个。马上联络李钊，将城外借宿的边家村人屠了个干净。 　　紧那罗随即开始向几个大部落征集人手，阿史那云兄弟两个，始终是他的心腹大患，不如趁着李钊跟自己有勾结，一并除去。等到突厥大军开到南云，他先雷霆攻城，就是为了吓住南云的守军，想通过李钊，里应外合，直接抓住阿史那云。南云的反映，果然是像他预料的那样。但是，等到了第五天，自己营中突然来了个面色苍白的黑衣汉人，武功奇高哦，他直闯到自己大营前。紧那罗本以为这人意图对自己不轨，结果这黑衣人拿出一块金牌，对他说了一番话，才促使他下了踏平南云的决心。 　　阿史那罗积怨已深，此刻全部爆发出来：“紧那罗，你是女奴之子，为了谋朝篡位，逼走圣女跟我哥哥，致使他们浪迹天涯。这次更是处心积虑，借口找我，围攻南云县。诸位兄弟可知道，咱们的圣女此刻就在南云县！紧那罗就是要趁乱拿下南云县，玉石俱焚，杀死圣女。这样他就再也不怕圣女指认他这个篡位的罪人了！” 　　阿史那罗功夫不错，这些话他是运着内力说的，随着夜风传得很远很远。紧那罗身后的队伍登时哗然，要说谁来当突厥王，只有少数贵族关心。但是谁要杀害圣女，就是全突厥都关心的问题了。当下士兵们就开始窃窃私语，天哪，这样强攻南云县，如果是阿史那罗王子晚来一会，自己岂不是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死圣女？那样岂不是没有来生了？肯定要在最可怕的地狱一直受苦！ 　　紧那罗的心腹连忙制止，可是这段话对普通士卒影响最大，几乎人人都在议论，哪里制止的了？紧那罗忙开口：“阿史那罗，你为你哥哥脱罪，情有可原。但是因为被你哥哥劫持，圣女早已死去多年，怎么可能会在这个唐人的城中？阿史那罗，你休得胡言乱语，扰乱军心。” 　　两个人不耐烦在阵前唇枪舌剑，武将要战阵上见真章，就各自抽出兵刃，准备动手一决胜负。 　　虽然有阿史那云再三叮嘱，但是阿史那罗一直受到紧那罗压制。再加上大家都是攀高踩低，这几年阿史那罗没有少受气。意气使然，不管不顾，双脚一夹马腹，坐骑顿时闪电一般冲了出去。紧那罗本来就以勇武著称，阿史那罗此举正和他的心意，于是冷笑一声，纵马迎敌。两马错身，阿史那罗的长枪和紧那罗的狼牙棒就战在了一处。 　　阿史那罗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震得双臂发麻，长枪差点脱手，顿时大惊，他年轻力壮，本以为就是拿不下紧那罗，也不会吃亏，现在看来是高估了自己。但是此刻形势间不容发，两人又交了第二次手，阿史那罗再也拿不住长枪，长枪顿时脱手而去。 　　紧那罗狞笑一声，此时不下手除去阿史那罗，更待何时？狼牙棒用力向阿史那罗砸下去。阿史那罗闪躲不及，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心中哀叹，只觉得自己会命丧当场。 第五十七章 迎回圣女 　　只听到一声大叫，当啷一声，紧那罗脸色铁青，手臂上插着一支羽箭，狼牙棒早就脱手。远处一人纵马疾驰而来，手上张弓搭箭，后发先至，正是阿史那云来了。 　　两人对决变成了三人对峙，紧那罗倒也刚勇，自己从臂上拔出羽箭，扔到一边，也不包扎伤口，就任血流着，桀桀笑道：“想不到你两个来得到齐，省的我一个一个去找了，那就一起上吧，我好一并料理了。” 　　阿史那云轻蔑一笑，“跟你动手不明不白，圣女殿下就在城中，等下有了见证人，我就请她出来，当着咱们这么多突厥武士的面，分辨一下，到底谋朝篡位的贼子是谁！” 　　紧那罗嗤笑：“如果有人肯为你作证，当年你何至于远遁他乡？” 　　“此一时彼一时，”阿史那云不急不躁的说，“都使那可汗，塞夏阳可汗，嘉利云可汗，您们几位说是不是？” 　　随着他的话语，从紧那罗身后的队伍里，出来几位白胡子老者，一起说道：“阿史那云殿下，为了正统突厥王庭，我等定会秉公处置此事。”这几人就是突厥三个大部落的首领，同时也是突厥王庭的三大长老，在突厥王之下，就属这三人权柄最大。 　　紧那罗没想到阿史那罗连这三人都能拉拢过来，看来阿史那云这几年确实经营得不错。当初他可是给这几个人许了大片的草场，才换来了他们的默许。这几个老不休的，想必是牧场牛羊到手，见到他没有油水了，又接过了阿史那云的橄榄枝。 　　他心里清楚这些长老是被利益所驱使，但是就跟阿史那云当年蒙冤一样，现在则是换成他心里有苦说不出来。 　　眼见是风向变了，三大长老中的都使那可汗，转身扫视一遍突厥众武士，朗声说道：“我将随阿史那云王子，前往南云城迎回圣女殿下。孰是孰非，自有圣女殿下决断。” 　　由阿史那云领路，都使那可汗作为王庭特使，这一队接回圣女的使者们，就出发啦。狄少华见突厥人突然转变风格，不再血腥攻城，而是有礼貌的和平来访，着实吃了一惊。 　　阿史那云与都使那商量过了，不能让狄少华知道是来接回圣女的，免得狄少华动了歹念，节外生枝。 　　按照当时的规矩，就是两军交锋，也不斩来使。因为阿史那云平素总是以虬髯大汉的形象出现，与狄少华没有照过面，因此此行以都使那可汗为尊，他取下胡须，冒充随侍，跟随在旁，倒是也不担心被别人认出来。 　　唐朝崇尚上古之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得知突厥是来南云和谈的时候，狄少华连忙把人请进来。眼看马上就要城破人亡，这时候却迎来了和谈使者。老天诚待南云不薄呀。狄少华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正襟危坐。旁边姚立紧张的说：“大人，小心有诈。” 　　狄少华一摆手：“刚才突厥人再多攻一会，城也会破的。何需使诈？” 　　都使那可汗为了表示诚意，在城门就下了马，步行入城。 　　狄少华想了很多与突厥使臣见面的情形，只是没有想到会见到笑容可掬的使臣。仿佛不是来议和的使臣，而是来求亲的使臣。狄少华也不由自主的挂上笑容，请使者落座。 　　都使那可汗先说了一会子官话，大意是这一次冒犯南云，全是因误会引起，是突厥内部的原因，请狄县令不要见怪。 　　接着口风一转，说为了弥补给南云城造成的损失，愿意送上骏马三百匹。 　　竟然不要东西，还给南云县送东西，这是自大唐立国以来都没有的事。难道自己会开大唐之先河？收服突厥？狄少华着实莫名其妙，但是还是要保持礼数，面带微笑称是。他可没傻到说什么受之有愧，南云县已经牺牲了几百士卒，这都需要补偿。 　　都使那可汗停了一下，见狄少华不接茬，只好自己说：“我们还有个不情之请，我族王庭贵人有疾，听说南云城中有位神医，想请他去诊治，还请狄大人帮这个忙。”都使那可汗跟买卖皮货的唐人们接触过，因此不像其他突厥贵族那样言语生硬，面目索然，而是说起话来彬彬有礼。 　　因为常小溪没有对狄少华讲过圣女的事情，这种牵扯王庭秘密的事情，他的密探也打探不出来。而且常小溪在他面前，一直女扮男装，医术通神，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突厥人停止攻城，是需要到南云县求医。果然常大夫是个人才。 　　知道了筹码，狄少华真正有了底气。轻咳一下，才说：“医者父母心，只管将病患送到南云城便是。常大夫一定尽心尽力地为他诊治。” 　　都使那可汗有点尴尬，忙说：“不是非得请神医移步，而是贵人沉疴已久，不适合走动。” 　　狄少华挑眉道：“难道还要常大夫千里迢迢赶到你突厥去不成？”使那可汗理一理思路，觉得这位狄县令比以前接触的唐人都难缠。不过最难缠的一向是官场中人，这已有共识。都使那可汗只好补充：“其实这位贵人，现在就在我突厥军中，不需要神医赶到我突厥国内的。” 　　狄少华这才点头，他也不好太拿乔，毕竟兵临城下。何况对方只是要请神医看病，并不是要拿神医祭旗。 　　他一面命人去请常小溪，一面问起都使那，突厥这次大举攻城所寻找的阿史那云和阿史那罗，寻找得怎么样了。 　　都使那老脸一红：“原来是一场误会，这兄弟二人并不在南云城，现在他们已经回归王庭了。这件事因我王庭内部纷争而起，并非有意冒犯南云，狄大人不必忧心，我们不会再攻城了。” 　　狄少华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需要常大夫出一次诊，这件事情就可以完结了。 　　一会儿，狄少华派出去的班头气喘嘘嘘的回来禀报：“常大夫在为伤兵接上断臂，现在还在忙着呢！”听闻神医再为伤兵接上断臂，众人大骇，虽然都使那可汗跟阿史那云作为正宗的突厥人，深信圣女之能，但是断肢再植这种事，在大家看来，还是跟神仙手段无异。 　　众人赶到救护现场，常小溪刚做完手术，正在休息。这让想围观的人们大失所望。常小溪一眼看到阿史那云，差点惊呼出声，他不知道自己是通缉犯吗？又看到笑容可掬的狄少华，更是吃惊，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呢？难道阿史那云投案自首了吗？ 第五十九章 天启 　　还没等常小溪惊讶完，狄少华先向突厥来客介绍道：“这就是你们要找的神医常大夫。”然后又向常小溪介绍起面前的突厥人，说这是突厥的一个可汗。常小溪木然点点头，狄少华见她不卑不亢，颇有高人风范，心下很是得意。 　　倒是都使那可汗一脸局促地搓着手，不知道该用什么礼节见常小溪。行大礼肯定是不行的，不施礼又怕圣女日后怪罪。突然灵机一动，像拜神佛一样双手合十，对常小溪拜了一下。这个礼节，用在圣女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常小溪忙躬身回了一礼，礼尚往来嘛。她看到阿史那云一直默默的站在后面，也没有粘贴胡须，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是什么状况，生怕他身份暴露，忙把视线移开。 　　狄少华把都使那可汗的来意简单说了一下，当然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直接命令常小溪去为突厥贵人看诊。一来是他的确敬重常小溪的医术，二来是常小溪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狄少华还是用商量的态度来介绍这件事。 　　果然常小溪没有让他失望，立刻答应了去看诊。 　　常小溪没有骑过马，在2062年，骑马属于达官贵人的运动方式。所以南云县为常大夫派了一辆马车，阿史那云自告奋勇当车夫。离开南云城后，阿史那云就将缰绳交给手下，自己钻进马车，给常小溪简要交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常小溪哀叹一声，她不喜欢宫廷斗争，所以急着摆脱圣女的身份。现在就当替这个身体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吧。帮助正统的突厥可汗上位。 　　本来两军对垒的地方就不远，没用多久就到了。 　　当常小溪从马车上下来时，这本来对峙的两支队伍，却同时发出了欢呼。因为这是突厥的圣女，天佑突厥的象征。本来谣传圣女已死，现在圣女回归，因此，每一个在场的突厥武士都欢欣鼓舞。 　　祈福的仪式开始了，与其说是仪式，不如说更像是舞蹈，常小溪把从来没有练习过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一般。这是一套完整的祈福仪式，常小溪认真的按照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操作。阿史那云和紧那罗两人并排站在圣女的面前，紧张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常小溪大喝一声：“天启，开！”同时右手向天一指。她来自2062年，人脑的潜力已经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开发，所以她的精神力很强，操作祈福的这一套程序得心应手。按照常小溪的理解，其实这就是将天地间的能量，导入天命者体内的一个程序，而圣女需要做的，就是启动这套程序。 　　一道霹雳顿时闪过，径直冲着阿史那云而去。虽然紧那罗离阿史那云不远，但是大家都能看清楚，那道霹雳的确是径直朝阿史那云而去的。就连召唤来霹雳的常小溪自己都吃惊的望着霹雳，不知道这一下会把阿史那云劈成什么样子。 　　霹雳在快要劈到阿史那云的时候，突然散开，变成很多道彩虹一样的光，而这光芒温柔地笼罩着阿史那云，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对阵的两队战士，都欢呼起来，没错，这就是认定突厥王的天启，来自神灵的安排，顺者昌，逆者亡。冲着还沐浴在霞光中的阿史那云，大家都跪了下来，这是对突厥真正王者的臣服。两军对峙的局面顿时烟消云散。紧那罗低下了头，准备趁乱离开人群。 　　阿史那罗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当下带着亲卫把紧那罗堵住。紧那罗回头搜寻着自己往日的心腹，这些人一接触到他的眼光，就迅速的低下头。紧那罗一直没有得到天启，这些追随者知道他是怎样上位的，知道他是篡位者。但是跟着篡位者能够飞黄腾达。大家也就助纣为虐，但是眼下真王已经现身，再明目张胆的跟着紧那罗，不但是与突厥全族对抗，更是违背自己的信仰。 　　紧那罗看到这种情形，只得一声惨笑，拔出腰间佩戴的短刀，冲向阿史那罗。双拳难敌四手，紧那罗纵使神功盖世，怎么冲得出去这上万人的队伍。很快，他就被砍到在地，消失在人群中。 　　此时，包围阿史那云的霞光方才散尽，突厥的新可汗已经得到了神的祝福，此刻正欣喜的看着自己的子民。阿史那云记得父王曾经说过，要传位给自己，他一度认为，自己会坐上王位。但是紧那罗篡位，逼得他不但亡命天涯，还背上了叛国的罪名。而今天，自己竟然真的成为可汗。都说失而复得最可贵，现在阿史那云就被这种欣喜包围着。 　　常小溪看到阿史那云被臣民们簇拥着，悄悄转身离去了。在与常小溪相反的方向，一个面色苍白的黑衣人，也骑着马悄悄离开了突厥的营帐。正是他给紧那罗带来了圣女可能还在南云的消息，导致紧那罗改变初衷，大举攻城。现在紧那罗已经被砍成了肉酱，他也该回长安去复命了。 　　虽然有人看到了常小溪离开，但是高高在上的圣女，谁敢置喙？反而默默的给常小溪让开了一条道路。 　　常小溪走到了马车旁边，已经有狄少华派来的人等在那里了。常小溪坐上马车，对一直悄悄尾随自己的阿史那罗说道：“你们兄弟二人求仁得仁，日后要善待子民。我要去长安精研医术，你们有事可以来长安找我。”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远离是非争斗，做个济世名医也好，做个江湖游医也好，图个安稳快乐。至于阿史那云，既然他是真正的王族血脉，那就挑起守护突厥的重任吧！ 　　车夫扬鞭，马车很快向远方驶去，阿史那罗忍不住问道：“殿下，你何时归来啊？” 　　隐隐约约传来常小溪的声音：“十年以后吧！” 　　阿史那云顺利登上了突厥王的宝座，他一直在人群中寻找阿史那云，他的圣女，全突厥的圣女。他守护了她五年，今后，他要守护她一生。可是狂热的臣民层层包围着他，阻挡住他的视线，拦住了他的脚步。他已经不再是圣女的守护者了，而是全突厥的王者。被紧那罗篡位的这几年，突厥内部混乱之极，百废待兴，他必须带领大家，重新让牧场繁茂，牛羊肥硕。 　　常小溪要去长安的消息，被阿史那罗故意延误了很久，当阿史那云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常小溪已经人在长安了。 第六十章 关关雎鸠 　　狄少华解开了大青山有两股匪徒出没的谜团，并且解除了大青山的匪患。两股匪徒，一股由阿史那云带领，现在阿史那云已经是突厥的大可汗了，用不着干这个这个老本行，带领突厥大队离开了南云。另一股土匪，是李钊指使的，由故意蓄上大胡子的廖仲旗，假扮阿史那云，趁机劫掠过往客商，发死人财。 　　山西折冲军府都尉莫泽，终于带兵赶到，虽然来得迟了些，聊胜于无，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帮助狄少华彻底控制了南云县。抓捕了李钊及山东折冲军府的一干军官，以及假扮过匪徒的所有山东折冲府军士。在把李钊的罪行上书朝廷后，等了不久，朝廷的批文就到了。 　　着狄少华调往大理寺，任大理寺少卿，上任的同时将李钊，廖仲旗等一干人犯押解到长安，接受朝廷的审理。所有参与假扮匪徒的军士，就地处斩。行刑的地点就选在了土地庙前面，那也是当初边家村民罹难的地方。狄少华亲自监斩，一声令下，顿时满地人头乱滚，血流成河。唯有如此，才能告慰这些年无辜丧生的冤魂。 　　常小溪也在围观的人群中，杀人者人恒杀之，有些事，唯有以血还血才行。 　　经过边家村村正的证明，边家村村民赵李氏家的童养媳妇常氏，也是在廖仲旗屠杀村民的那一夜，被杀害的。这种小事，作为一县之尊的狄少华，直接就给审结了。常大夫是个人才，不能让他的声誉有任何污点，更不能让他的身份有任何疑点。常大夫不但救了自己的命，还以文弱之身，深入阿史那云的虎狼之穴，为自己打探出了有用的情报。狄少华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小常大夫很多。 　　长安是个好地方，小常大夫既然是出来历练的，为什么不能到长安去呢？那里不但人口很多，而且医术高明的医生几乎都集中在了那里。常大夫想必会感兴趣吧？狄少华摸摸自己肚子上的疤痕，不太自信的想着。此去长安，再次卷入纷乱的朝局，庙堂之争，终其一生，自己应该都不会再来南云了。 　　但是，一种奇怪的情愫正在发酵，狄少华发现自己不想离开小常大夫。他是受正统儒学教育长大的，断袖分桃之流，一直被他所鄙视。所以狄少华很矛盾，他觉得自己对常大夫的感情，绝对不是像一些士子玩弄美少年那样，只注重感官追求。 　　那样想的话，不但是对常大夫极大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这个饱读诗书名门子弟的不尊重。自己对于常大夫的感情，应该更类似于诗经上描述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就更令狄少华困惑了。因为只有两个君子，何来淑女？ 　　姚立跟随狄少华有一阵子了，他本是绿林大盗，是狄少华还在大理寺的时候，帮他洗白身份，并且收留了他。狄少华不以家奴待他，允许他继续使用自己的姓氏。所以姚立对于狄少华，是真正的死心塌地追随，愿意为狄少华出生入死。 　　他还带着江湖豪侠的匪气与义气，除了危及狄大人安全的事情，他也不允许出现影响狄少华英名的事情。由于一直贴身保护狄少华。所以他知道狄少华很多的私密。包括狄大人，睡梦中会轻呼常大夫，公务之余，也会常常摸着自己的肚子发呆。对于姚立来说，这是个不好的兆头，难道因为那个常大夫生得清秀，让狄大人起了好男风之心？这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包养小倌也好，玩弄戏子也好，只是上不得台面。但是对一个男人动了真情，这就是官员的致命伤了。 　　以姚立对狄少华的了解来说，他绝对不是玩弄感情的那种人。狄家在长安也是高门大户，家风很严，就连别的勋贵之家，常见的三妻四妾这种情况都没有。狄少华从小在这种环境长大，对于感情非常的专一。眼见着县尊大人可能对一个男人动了真情，姚立真的是又气又恨。好在就快回长安了，那时候，见不到这个勾人的常大夫，估计老爷的相思病就会不药而愈了。 　　在处决了这一批犯人之后，新任的南云县令到了。名叫张同喜，是个进士，没关系没路子没钱的那种读书人。一直在吏部候缺，已经等了两年多。现在南云县匪患已除，吏部就问张同喜愿不愿意补缺。张同喜知道自己的情况，再等下去也不是个事，何况南云县虽然偏僻了一点，到底是个外放的机会，就痛快的来南云县上任了。 　　狄少华与张同喜交接完，就去找常小溪。他现在已经不是南云县令，也不用顾忌什么闲言碎语了。而且这次离开南云，可能这一生，都没有再见到常小溪的机会了。 　　这段时间，声名鹊起的常神医，治好了南云县所有的疑难杂症。那个断肢再植成功的士兵，为了感谢常小溪的再造之恩，有事没事就向大家炫耀。他断臂上的伤口，已经变成了瘢痕，需要每天做康复训练。围观的老百姓，看这满头大汗的士兵做训练，一边惊叹，一边不自觉的想起自己还有点不舒服，忙去请坐堂的常大夫给自己看看。 　　肖想着占有常小溪手术器械的陈吉昌，被几个好事的士兵给拽到了胡氏医馆。要他自断一臂，赔偿给常小溪。常小溪要他的胳膊做什么？刚想客气一下，被胡友德拦住，硬是狠狠地羞辱了一番陈吉昌才罢休。 　　最后陈吉昌抱头鼠窜，他的医馆在南云也慢慢的败落下去了。 　　现在常小溪成名了，她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一些来自空间的诊疗技术也敢使用了，神医么，怎么会没有几项绝技？随着常小溪治愈的病人越来越多，口口相传，越发坐实了她神医的名号。 　　胡友德这下子是赚得盆满钵满，真正心满意足。偏偏就在此时，常小溪向他提出来辞职。 　　胡友德惊愕之余，忙反省自己没有及时的将常大夫的待遇提上去。常小溪摆摆手：“在下并非为此辞职，而是想离开南云县，去长安城历练一下。” 　　胡友德这才想起，这个年轻人，当初就说自己是来南云县历练的。是自己没有把这听进去，只当人家是说说场面话。这当然令胡友德非常遗憾，但是有约在先，他也只能暗自叹气，觉得自己的余生，再不会有这么好的运道了。 第六十一章 素履以往 　　常小溪将胡氏医馆给的月俸，兑换成了几个银锞子，还留了一点铜钱路上花用。她已经问好了去长安的路线。在这个时代，独自上路，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交点钱，跟着大一些的商队同行，才是明智之举。 　　有个长安的商号，正好有商队从边境入关，在南云休整，采办粮草补给。因为常小溪刚好给这个商队的掌柜看过诊，治好了困扰他多年的沙眼。所以常小溪一提出要跟随商队去长安，掌柜的立刻答应了，不收常大夫分文，而且包食宿。长路漫漫，有个医术高明的医生随行，那正是求之不得。 　　狄少华到的时候，常小溪正在收拾行囊。被褥什么的，还是老板胡友德送的。突然听苍术说有客来访，她还以为是哪个心急的病人。没想到站在院中，一本正经地欣赏树上大青梨的人，竟是狄少华。 　　常小溪忙行了礼：“狄大人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是不是伤口不舒服？” 　　狄少华不想一见面就说出自己要离开的消息，只微笑道：“刚好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你。” 　　常小溪挠挠头：“这样啊，刚好我准备去向大人辞行呢。我准备离开南云，到长安去了。”她可没有狄少华那么深的城府，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狄少华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听说你离开师门，本来就是为了历练，这是准备到长安去精研医术吗？” 　　常小溪微笑：“是啊，大人。我在南云停留，是因为缺少路费。现在赚了一点钱，我就准备离开，到长安去看看。” 　　狄少华点头：“刚好本官也要回长安，不如同行如何？”不知怎地，听说常小溪将和自己一起回到长安，狄少华就莫名的欢喜起来。 　　常小溪忙问了狄少华为什么回去，得知他将继续去大理寺任职，先是恭喜他，然后欣然同意同行，现在路上不太平，跟着大理寺官员同行，当然更有保证。她一面自去跟商队说明情况，请他们自行赶路不提。 　　狄少华回到县衙，现在他已经不在县衙办公了，在离开南云之前，还是暂居于此。在自己的居所前，狄少华看见两个人，看起来已经等得很久了，脸蛋都晒得红扑扑的。 　　李钊被抓，张晓霞就知道自己的靠山倒台了。她和张氏商议后，迅速给张氏的哥哥，现在长安勇毅侯府的管家去了封信，表达了想要去长安投奔哥哥的意愿。在收到回信后，母女两展开三寸不烂之舌，游说赵素生一家到长安去。 　　赵素生自从在李钊那里谋个差事后，觉得不但手头宽裕，而且吃香的喝辣的，每日有人巴结奉承自己。就连以前自己仰慕的周大户之子周显亮，都反过来看自己的脸色行事。他刚得了甜头，正在食髓知味。偏偏李钊犯了事，山东折冲府的很多人都受到牵连，被抓了起来。赵素生因为没有参与李钊组织的劫掠和通敌，而且到折冲府不久，连一点内情都不知道，所以平安回到了家中。但是差事却是丢掉了。这让赵素生失落不已。 　　就在此时，张晓霞告诉他说，自己的舅舅是长安勇毅侯府的管家，现在来信邀请他们一家人，一同前往长安发展，并且强调说，一定帮赵素生谋一个好位置。赵素生哪里知道，这是张晓霞因为姘头被抓，在南云呆不下去了的托词，他也看不懂街坊异样的眼光。赵素生只听到了到长安发展，和一定帮他谋个好位置。因此欣然应下。 　　本来张氏母女是不想带上赵李氏和赵富花的。可是赵李氏母女听说了要去长安，哪里还能忍耐得住，早早收拾东西，就准备出发呢。张氏撺掇赵素生跟赵李氏说，不带她们两个去长安。赵李氏顿时叫起撞天屈来，一屁股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起来。家里顿时涌进来不少看热闹的邻居。 　　大家都晓得李钊事败被抓，对张晓霞再没有以前的畏惧。而是笑嘻嘻的看着赵李氏在泥地上打滚，嚎哭，赵素生是个好面子的人，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呢。 　　就有好事的说：“童生老爷，是你不孝敬你娘，还是你媳妇惹了你娘生气，怎地把老人家给气成了这样？” 　　当时是很重视孝道的，如果有人质疑你不孝顺，就会在人品上抹上大大的污点，被人鄙视不说，仕途还会受到影响，赵素生忙解释说，不是自己不孝顺，而是娘要跟着自己到长安去，而自己不准备带上她。 　　张氏母女在一旁听到他这样说，哀叹一声完了。 　　果然邻居们都窃笑着说，就是应该带上老娘弱妹，否则留她们两个妇道人家在南云，万一被歹人欺负了可怎生是好。 　　有那腿快的，片刻之间竟然去请了边家村的村正来。白胡子村正在儿子家养老，由于边家村民人丁稀薄，他已经好久没事可做了。正闲的发昏，听得竟有这种事。忙在院中坐定，先谈一会古礼，又说一番孝道。张晓霞见势不妙，忙拉着赵素生来作揖，只说自家年轻不懂事，还是众位乡邻教训的对，此去长安，一定把赵李氏和赵富花带上，并且妥当的安置。众人这才满意而归。 　　闹得很有成效，赵李氏自从地上爬起来，整顿衣衫去了，赵富花示威的冲张氏哼了一声，赵素生摇头叹息着念叨斯文扫地。张氏母女眼见木已成舟，只好开始做全家搬迁的准备。 　　此去长安，路途遥远，自然不能独自上路，张晓霞打听到狄少华调任大理寺少卿，要回长安。就把舅舅的书信拿来，想让狄少华看勇毅侯府的面子上，带上自己一家同行。她一介女流，不好独自来求见狄少华，就拉着赵素生一起来。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等到了狄少华。 　　狄少华对张晓霞与李钊的事，略略知道些，直接拒绝了他们。长安勋贵多如牛毛，一个勇毅侯府的管家，真的拿不上台面来。狄少华说大军押送一干人犯去长安，这是军务，不方便带上平民。赵素生夫妇明白没有自己谈条件的份，只得扫兴而回。 　　赵李氏听说此事，嗤笑道：“你们到底年轻，没脑子。咱们只管坠在大军的后面赶路，别离他们太近了。都是大唐百姓，总不能不让咱们走官道。有大军在前面开道，有哪个蟊贼敢来招惹？你们只管打听好大军上路的日子，到时候跟在后面出发就好。现成的便宜不知道去占，倒要讨这个不自在。” 　　赵李氏一贯的不靠谱，唯有这个建议，大家都觉得可行，就留心打听着，准备到了日子出发。 第六十二章 出发 　　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胡友德和苍术把常小溪送到县衙。看见新县令正领着一班人为狄少华送行呢。常小溪正发愁不知道怎么放东西才好，旁边就有随行的军士跑过来，接过常小溪的行礼放在马车上，憨笑着说：“俺叫刘二，是专门来给你赶车的，常大夫若有什么事情，告诉俺就是了。” 　　因为常小溪治疗了很多伤兵，如果没有她出神入化的医术，这些伤兵都会落下残疾。所以这些伤兵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常小溪。见她走过来，忙上跟她打着招呼。而被指派为常小溪驾车的刘二，自豪地一直咧着大嘴嘿嘿地笑。 　　胡友德见此情形，这才放心，与苍术又叮咛了一番路上小心之类的话，这才离开。常小溪看着这一老一少的背影，心里非常感动。 　　赵素生一家子买了两辆骡车，他们夫妇二人坐着一辆，张氏与赵李氏和赵富花坐一辆。因为赵李氏一直怀疑儿子不肯带自己同行，是张氏撺掇的，所以两亲家一直在冷战。 　　赵李氏看到常小溪竟然在官军出行的车队里，顿时跟见了鬼似得。虽然大家都说常大夫是男人，但是她一见到常小溪，就会想起自己家那个死于非命的童养媳来。而且之前她还见过常小溪假扮的前院丫鬟冯桂花，她一边心里纳闷为什么跟常小溪长得相似的人那么多。一边眼睛滴溜溜转着，打着自己的小主意。 　　因为大军要出发，县衙旁边已经有官军在值守。所以赵家人就连县衙都不能靠近，只能远远怒视着常小溪。张氏母女也还罢了，各人有各人的门道。但是赵富花就想不通了，几次撺掇赵素生上前，报上童生的名号，也想混到官军的车队里去。 　　赵素生亲眼见到就连一个坐堂的医生，都能够跟着大军一起行动，而且常小溪的那一辆马车，明显是官府配置的。他不相信自己一个堂堂的读书人，还不如一个医生有分量。就昂然走向县衙，想找带队的狄大人理论，这样轻视读书人是不对的。 　　可惜他还没走到街对面，就被一个清道的唐军士兵，用长矛逼回原处，而且这个粗鲁的士兵，根本不听他在说些什么。只一味喊着“肃静”，“后退”，真正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就这样，在枪杆子的威胁下，赵氏兄妹才放弃了要跟常小溪比拼的想法。 　　常小溪现在已经不怕赵李氏找茬了，她那一手神奇的医术已经为自己坐实了神医的名号。即使赵李氏现在说出来自己的怀疑，并且提出验明正身也没有用。就算大家都知道常七郎其实是女儿身，那依旧是神医，而不会是赵李氏家的什么童养媳。至于神医是男是女，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重要。 　　赵李氏一边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朝自己看，一边和赵富花小声嘀咕着，张氏只是一本正经的站着，倒还端庄些。 　　常小溪见赵李氏母女捣鬼，并不放在心上。旁边偶尔有士兵悄悄走过来，向她询问自己的病情。常小溪耐心的一一作答。 　　张同喜那边送别的仪式也结束了。长长的车队终于驶出了县衙。 　　常小溪掀开帘子，看着熟悉的南云街道，心上涌过一股怅然。毕竟生活了大半年呢。路边正有人紧张的张望着，看到常小溪露脸，忙喊道：“常大夫在这里呢。” 　　路上零零散散的行人一起朝常小溪的马车跑过来，大家跟着马车跑，一边说着祝福保重的话，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送到马车上。一时常小溪身边，车夫刘二的脚下都堆满了。细细一看，都是些面饼，水煮蛋，甚至卤味之类的吃食。原来这些都是她曾经救治过的病人，特地赶过来送她的。 　　常小溪在2062年哪里受过这种礼遇，所有的医疗服务都被货币化了，患者花了钱，买的就是医生的医疗服务，简单明了，却少了许多人情味。一时间常小溪感动的泪眼婆娑，一边向大家挥手，一边喊着乡亲们保重。狄少华的车子居中，他看到这种情形，微笑着说：“常大夫的人缘倒还不错。” 　　赶车的姚立忙说：“要不让人群散开？” 　　狄少华笑着制止了。 　　车队很快驶出了南门，向着长安的方向而去。 　　常小溪给马车的座位上垫了厚厚的垫子，但是一路颠簸，那种感觉真的不怎么舒服。看着唐军的将士骑着骏马，轻松的跑来跑去，常小溪暗暗思忖，这些人是不是在裤子里垫了点什么。 　　“常医官在想些什么呢？”狄少华也骑着一匹大黑马赶了上来。他不耐烦坐马车，出城没有多久，就改为骑马了。 　　常小溪总不能说，自己在思考那些骑士们裤子的构造，打岔说：“也没有想什么，不知道今夜有没有扎营的地方，都好几天没有吃上热食了。” 　　狄少华笑道：“前面有个小村子，应该可以扎营。你可以找个可靠的人家借宿，顺便梳洗一下，走的时候，撂一把铜钱给房东就好。” 　　其实吃不上东西倒在其次，常小溪毕竟是个现代人，长时间不洗漱，给她造成的困惑是非常大的。听狄少华这么一说，她马上喜笑颜开。刚跑到南云的时候，她时时担心赵李氏一家找上门来闹事。后来慢慢融进了医馆的生活中，又被阿史那云跟阿史那罗两兄弟所困扰。现在终于能摆脱这些尴尬的身份，前往她一直羡慕的长安，常小溪才慢慢觉得心情放松了下来。 　　狄少华也觉得心情不错，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小常大夫开心，自己就开心。押解李钊一行人的囚车，在队伍的中间。这种囚车设计的很特别，整个是个铁笼子的样子，偏偏在齐肩高的地方，留出了一个洞。犯人的头，就通过这个洞，露在笼子的外面。这个设计非常的毒辣，因为头被卡住，那么矮个子囚犯只好一路踮着脚，而高个子囚犯只能蜷着腿了。坐着这种囚车赶路，简直是酷刑中的酷刑，因为很少有哪个囚犯的身高，能刚好与洞口匹配的。李钊是首犯，廖仲旗虽为从犯，但是冒匪杀良，都是他带头做的，这两个人都被安置在了这种特制的囚车里。李钊是矮了一点点，此刻正努力惦着脚，脸色煞白，汗透重衣。而廖仲旗身材高大，则是矮着身子，双腿打颤。无视这两个人怨毒的目光，狄少华一路巡视过去。 　　其他犯人就没有这种待遇了，只是囚车低矮了些，蜷在里头，就像是大虾一样，但是比起李廖二人，已是身在天堂了。因为都是重犯，押解的士兵，都是从各地折冲军府抽调而来的，每队四五十人，由各自的折冲府军官带队。统一由狄少华带领和调度。 第六十三章 奔放的时代 　　赵氏一家人远远地坠在队伍后面。有了被驱赶的经历，他们不敢再离大军太近。军队拉车的都是健马，她们的车上套着大青骡子，有劲倒是有劲，只是速度慢得很。好在有军队前面开道，一路上倒是也太平。说起来还是沾了军队的光。 　　只是这一家人，一贯的做派就是不知足，必定要鸡蛋里挑出骨头才罢休。尤其是赵氏母女，一路上先骂狄少华，嫌他走得快，不肯等一等自家的骡子；再骂常小溪，嫌她跟自己家那个短命童养媳妇，长得一样讨嫌，有一身医术，也从不来为自己看诊。有一次，自己腆着脸去请她给诊个脉，她竟然说不精于此道，没有理睬自己。 　　赵富花更是直接跑去找过常小溪，讨要能使皮肤白皙的药物。自然是空手而回。这倒不是常小溪小气，而是她真的不知道什么中医美容方子。这母女两人，成天黏在一起骂人，张氏早就不耐烦，借口腰疼，跑去跟女儿同坐一辆车。赵素生则只有跟赵富花母女一起坐了，想跟媳妇亲热一下也不能了。 　　此刻正是初秋，随着一路向南行，沿途的景色也在渐渐发生着变化，一片树林的颜色能够从翠绿过渡到金黄。穿过一片彩色的小树林，前方能看到几股炊烟，袅袅而上，果然是一个小村子。 　　狄少华安排大家在村边扎营，将囚车围在中间。看见来了唐军大队人马，这个小村庄的村正忙迎了出来。听说是押解罪犯去长安的，村正就紧张起来，看看被军卒围在中间的囚车，早没有了招呼官老爷的勇气，打个哈哈就要离开。 　　狄少华跟村正打了招呼，言明有人要在村里安置洗沐，让他给找个干净人家。村正忙不迭的答应了。狄少华示意姚立带着常小溪进村去安置。 　　赶车的刘二要照顾马匹车辆，不能离开，常小溪跟他说明白，这才离开。姚立虎着一张脸，自顾自往村里面走，常小溪一路小跑跟着。她能感觉出来，这个姚立对自己有深深的敌意，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官老爷交代过，村正就把常小溪安置在一家富户，房舍干净，家里人口也简单。姚立虎着脸把常小溪的包袱撇下，自顾自就走了，连个套近乎的机会都不留给常小溪。常小溪摸摸鼻子，自觉没有做什么对不住姚立的事情，就把这事情抛到脑后。找主人商量烧水沐浴的事情去了。 　　按照狄少华教的，给主人家塞了一把铜钱。那个在灶前忙活的大婶，就笑得见牙不见眼，自己忙着添柴烧水，又忙着让老头子去刷洗浴桶。看来村正并没有忽悠自己，在村子里这么讲究的人家可不多。 　　趁着这个空挡，常小溪回自己房间准备一下换洗衣服。没有多长时间，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子鸡飞狗跳，几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常小溪拍拍脑袋，怎么忘了赵李氏一家子也要寻住处呢，又跟他们赶到了一起！现在躲出去也不好找住处，将就一晚算了。 　　赵李氏母女是走到哪里，就能闹到哪里的主。就听到赵富花挑剔：“怎的才两间空屋？我哥嫂一间，我娘与张姨一间，我要独自住一间。走这么远的路，怎么也得洗洗，三人住一间，怎么个洗法？我看你这村妇分明是不把秀才老爷放在眼里！”赵素生只是个童生，却不知何时成了个秀才，听得常小溪只想发笑。原来这几人是打着秀才的旗号混到这里住的。 　　这家的男主人显然是个老实人：“空屋倒是还有一间，只是已经住了人，而且那个客人是村正领来的，总不好把人家赶出来。” 　　这个小村庄的村正，赵富花并不放在眼里，径直走来敲常小溪的房门。见到赵富花胡闹，张氏与张晓霞对视一眼，各自回屋休息。院子里只留下了赵李氏和赵素生，还在给赵富花加油鼓气呢！ 　　常小溪叹了口气，这一家人可真是，就算自己想要凑合，他们也不会让自己安静的。 　　开门迎上赵富花那张扁平的大脸：“何事？”对于这种找事的人，她可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的。 　　赵富花没想到是常小溪，对于赵家人来说，这可是个尴尬的存在，明明顶着以前那个常氏的壳子，却偏偏是个医生。而且是个医术高明，都傍上了官老爷大腿的医生。这让人情何以堪？到底怎么让这个常大夫把房间让出来呢？ 　　不得不说，赵富花这段时间与张晓霞生活在一起，还是很有些进步的。她认真回忆了一下嫂子平日里的做派，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粉红色的帕子，往常小溪脸上一甩。才娇嗔着说：“常大夫，你能不能把房间让给奴家？” 　　常小溪被那帕子上掉落的粉屑呛到了，咳嗽了好一阵才停住。她看着越凑越近的赵富花，只好后退了一步，虽然这样很没有气势，但是赵富花身上的那股味儿，混合着长途跋涉的汗腥气，加上廉价的花粉味儿，实在是一般人承受不起。偏偏眼前媚眼乱飞的赵富花，还认为自己的表情和味道，都应该是香艳无比的。 　　常小溪觉得自己都要吐了，忙抓起自己的包袱落荒而逃。身后还传来赵氏一家人得意的笑声，不管是巧取豪夺，还是卖弄色相，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只是，长了一张扁平大脸，龇牙一笑，满脸的白粉扑簌簌往下掉的赵富花，真的有色相可卖弄吗？ 　　常小溪抓着自己的小包袱，顾不得想自己是不是不战而逃，急急忙忙就往村外赶去。 　　村外的营帐也扎得差不多了，士兵们忙着埋锅做饭。看到常小溪去而复返，狄少华疑惑的问：“可是村子里没有干净人家？”小常大夫有洁癖，这个他是知道的。 　　常小溪将自己的小包袱放回马车：“干净倒是干净的很，只是被赵家那几个人给占了！” 　　狄少华噗嗤一笑：“原来如此，其实露宿也不错。这个地方是有汤泉的。我本想着你文气，就不和我们这些粗人混在一处洗浴了。现在既然来了，就同去泡泡如何？” 　　汤泉就是温泉，温泉常小溪是喜欢的，不过同去泡泡这个提议太容易让人联想了。旁边的姚立又斜着眼睛看常小溪了。联想到姚立对自己的态度，常小溪看看虎背熊腰的姚立，又看了看身材矫健的狄少华，难道这两个人有什么？莫非这个姚立以为自己要抢走他的狄大人？都说唐朝是个奔放的时代，原来果真如此。 　　她悄悄的移动自己的脚步，尽量离开狄少华远一点，再远一点。狄少华被常小溪从头到脚打量的莫名其妙，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脸，他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呢！ 第六十四章 相对浴红衣 　　这个小村子边上，遍布着很多温泉，在埋锅造饭的时候，一些不当值的官兵就跑去泡澡了。在2062年，露天温泉这种高端的享受，岂是常小溪一个普通社区医生能消费的东西？看着这些泡澡回来的家伙个个脸蛋红扑扑的，再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常小溪真的是很想去泡个澡。 　　但是，现在自己女扮男装，该怎样才能在这男人堆里泡个澡而不被发现呢？ 　　狄少华安排好囚犯们的守卫，又在营地周围转了转看看地形，见一切无虞，这才回来准备吃饭。看见常小溪双手托着腮，趴在马车的架子上，艳羡的看着刚泡澡回来的军士走过。他还没有见过少年老成的小常大夫的这种眼神呢！疑惑的看看刚走过去的军士，身材中等，黑胖脸蛋，既不健硕也不魁伟，丝毫没有出彩之处。 　　“常大夫，你这是在看什么呢？”狄少华不喜欢她用这种眼神看别的男人。 　　“好想去泡个温泉呀，我还没有泡过露天的温泉呢！”常小溪喃喃的说着。在2062年，她是个孤儿，福利院再好，也不会有老师带她去泡露天温泉。后来靠奖学金读完了医科大学，总算是有了个饭碗，但是旅游啊，骑马啊，泡露天温泉这些高端的消费，她还是承受不起。 　　狄少华噗嗤一声笑了，还好她只是想泡温泉，不是在看刚才那个军士。“那就一同去吧，连日赶路，风尘仆仆，我也正想去洗洗呢。”狄少华非常诚恳的邀请。 　　“可是，我不喜欢跟大家一起泡，我喜欢自己泡一个池子。”看看有没有小池子，自己再穿一件外袍，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常小溪实在是太想去泡温泉了。 　　“没有问题，咱们现在就去，大军不是要开饭吗？趁这回没有人，咱们现在就走。”不知道为什么，想一想能跟小常大夫一起跑温泉，狄少华就很期待。 　　姚立脸色顿时变黑，刚要出言阻止，就听见狄少华说：“姚立，你去囚车那边看着，等我回来。那里关着要犯，必须得有高手坐镇。” 　　姚立张大了嘴巴，他能说什么？看来狄大人的清白是保不住了。 　　看着姚立一步三回头，盯着自己恨恨的眼神，常小溪就知道自己一定是猜对了。在姚立和狄少华之间一定有一些事情。哎，想不到大唐的民风如此开放啊！ 　　匆忙拿了浴巾皂角水，就跟着狄少华去找温泉了。沿途都是等着开饭的军士，看来对于赶路的军士来说，饱饱吃上一餐，可是比泡澡重要多了。 　　各地物产不同，风土有别，这个小村庄周围，果然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温泉。掩映在松石林木之间，冒着袅袅的热气。狄少华也不喜欢有人围观自己洗澡，因此才将姚立支开。他选择了一个松树下的小池子，池边都是鹅卵石，看起来清爽干净。最妙的是池子中间有一块大石头，略略高出水面。 　　这样两个人既可以同池沐浴，还不需要裸呈相对，免得尴尬。常小溪看到狄少华选择的这个地方，就知道他是个细心之人。在2062年，露天浴场全裸的人比比皆是，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回到了这个封闭的时代，常小溪觉得自己也变得羞涩内敛了好多。如果真的跟一个年青男子相对脱衣，她还是会害羞的。 　　狄少华看看方位，帮着常小溪选择了背风的那一边，“抓紧时间，脱衣服啊，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难道你要穿着衣服下水？”一面三两下拉开自己的腰带，脱下外袍，露出精壮紧实的上身。他也没有脱完，在腰上围了一块布巾，才慢慢趟进温泉。 　　透过大石头的缝隙，只见常小溪穿着白色里衣，已经解开长发，在比较深的泉水里面泅水了。 　　想不到常大夫倒是好水性，狄少华心里这样想着，也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躺上去，享受起了这温热的泉水。 　　游了一会，常小溪取出自制的皂角洗发水，清洗起了长发。这是她用皂角熬制之后，又加入了淘米水，再过滤而成的。清洗头发效果非常好。她想了想，大声问道：“狄大人，你要不要用些皂角？”既然一同出来洗澡，资源共享，总不能那么自私。 　　狄少华是真的没有带澡豆胰子，平时这些事情都是姚立或者狄二这几个护卫打点。姚立呱噪，被他打发了去看守囚犯。狄二是狄家的家生子儿奴才，先一步回了长安，给家中报信，再帮狄少华收拾宅子，等他回去好安置。所以泡澡什么的，他只拿了浴巾和换洗的衣服。 　　“拿过来吧，”泉水及腰，他半趟半游地走到大石边上，只见对面伸过来一只白皙纤秀的手，手上托着一个小罐子，罐子是黑褐色的，衬托着那只手上的每一片指甲，都像粉色的花瓣。狄少华喉头一紧，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为什么自己以前看女人，总喜欢先看头脸身材呢？常大夫这只手，就像白玉枝上开着玫瑰花，已经让人销魂了！他觉得自己以前看的那些女人都白看了，比不上常大夫一只手啊！ 　　“拿着，接住了。”常小溪又往前凑了凑，她还以为离得太远，狄少华够不着呢！狄少华见那白皙的手臂上青色的衣袖又褪了些，忙接过小罐子。自已到一边借着洗头发平复心情去了。 　　水很好，原来泡温泉是如此享受的一件事，只是常小溪不敢贪恋这种享受，趁着没人，快速的洗完了。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到松树后面换下湿衣的时候，狄少华在偷偷的看着自己湿衣裹身的背影。狄少华知道此非君子所为，他只是看一看，就看一看而已。常小溪生得纤弱，长发及腰，腰肢只盈盈一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狄少华的心中又涌上了这四个字。 　　姚立想象中足以毁掉大人清白的香艳温泉浴，就这样简单的结束了。当姚立还在脑补种种场景的时候，狄少华已经回来了，用饭之前，依旧查看一遍囚车，这是他的习惯。像李钊这种犯人一旦到了长安，不知道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一定有很多人，很多势力，都希望他死在路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看着不远处村庄冒起的炊烟，狄少华紧紧皱起了眉头。 第六十五章 夜袭 　　每到一处营地，马都是要从车上解下来的，车夫刘二会把马拉去洗刷，喂食，另有给马匹休息的地方。常小溪一般都睡在马车上，这种马车的宽度，像狄少华那种身材颀长的男人，只能蜷着。但是常小溪睡着就正好。 　　“常大夫，你出来一下。”马车外传来轻轻敲击车窗的声音，是狄少华来了。 　　常小溪一向是和衣而卧，很快就出来了，她还以为是什么急诊。 　　狄少华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跟自己来。 　　囚车在中间，所有的马车围成环形，围绕在囚车的周围，在环形的内部，除了囚车，守卫囚车的唐军士卒，还有供大家休息的帐篷。常小溪的马车，也是这环形中的一辆，在她的车边，就是唐军架起的弓弩。像这样的弓弩，一共有十多架，可以连发。就架在马车的间隙里，朝着四面八方。值守的弓弩手四处张望，看到是狄大人，才对四周做个手势，示意无事。 　　夜色朦胧，常小溪每夜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双眼睛警惕的睁着。狄少华也不做声，悄悄在前面带路。 　　狄少华的帐篷，比士卒居住的略小些。周围被军卒的几个大帐棚围着。看到他把自己带到了这里，再看看帐篷门口值守的姚立，脸已经黑成锅底。常小溪心里警铃大作，这个狄大人，那啥，难道想换个口味吃吃？自己这么矮小瘦弱，与虎背熊腰的姚立，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站在帐篷门口，常小溪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狄大人，我其实不好那个！” 　　狄少华愣住了，不好什么呀？经验丰富些的姚立听懂了，在旁边默默的冷笑，还好，他们家大人还有救，就让这个不分好歹的傻小子歪缠去吧。 　　就在两人僵立在门前的时候，浓重的夜色中仿佛传来些许风声，又或者是别的声音，正在常小溪侧耳倾听，努力辨别的时候，被狄少华一把抓住了胳膊，推进了小帐篷。 　　耳畔传来狄少华急切的声音：“别出来。”他自己却没有进来，帐篷里早就熄了烛火，漆黑一片。常小溪茫然的站在门口，听到随着姚立大声呼喝“敌袭”，响起了报警的号角。她这才明白，有人劫营，自己的马车位于外围，是最不安全的地方。狄少华害怕自己有危险，才把自己带到相对安全的中心地带。完全不是自己刚才想的那样嘛！幸亏自己没有把话说完，否则这张脸放哪里？ 　　常小溪帮不上忙，自然也不敢添乱，摸索着在角落坐下，忐忑等待着战斗的结果。 　　十几架弓弩连发，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是还是有黑衣人自夜色中涌来，在囚车周围，训练有素的唐军士兵每三人结成一阵，一人持盾，两人持枪，绝不退让。黑衣人各个武艺高强，唐军只有一招，一人挡，两人出枪，除了死亡，绝不后退一步。 　　狄少华，姚立，都在囚车边上守着。夜袭者的目标很清晰，就是被铁笼困住半死不活的李钊。这个人，如果活着回到长安，一定会有很多人夜不成寐。 　　团团守住囚车的唐军中，发布命令的人，竟然是李青城，那个不讨上官李钊喜欢的长安世家子。他虽然与廖仲旗来往密切，但是毫无疑问，丝毫没有在李钊案中受到牵连。而且还逆流而上，获得了重用。狄少华居中指挥，而李青城则发号施令。 　　弩箭的储备很充足，守卫也不负唐军悍不畏死的铁血风范，跟守卫南云那会捉襟见肘的艰难局面比起来，这场战斗，才不辜负战斗的名号。 　　黑衣人被三人一组的唐军收割着性命，唐军士卒也不时的倒下。或是闷哼，或是惨嚎，配着弓弩噗噗不停的破空声，组成了这场战斗独有的韵律。 　　守卫的圈子在缩小，倒下的唐军士卒越来越多。姚立一直在戒备着，他的武器是两把雪亮的长刀。就连李青城和狄少华都抽出了佩剑。想杀死李钊的人，毫无疑问具有绝对的实力，和强大的决心。除了不能明目张胆的派出实力相当的军队之外，作为一次刺杀，他已经做到了极致。 　　数个黑影趁着夜色须臾而至，直奔囚车上的李钊而去。这几人身法诡谲，不但避开了连飞的箭簇，也躲开了唐军的绝杀。姚立将手上的双刀舞动得光团一般，拦住了两个黑影。李青城跳上囚车，与一个已经挥刀斩向囚犯的刺客缠斗在一起。就连狄少华，都舞动剑花冲向一个刺客。 　　就在每个人都分身无暇的时候，第五名刺客，抖动着毒蛇一般的短剑，透过铁笼的缝隙，刺向笼中囚徒的心脏。 　　一击得手，这名刺客拼着双腿被两名赶过来的唐军刺穿的危险，在囚徒的胸膛上又补上几剑，眼见剑剑穿胸而过，这个囚徒肯定是活不了了。这才闪躲刺向自己的长枪，回身杀死两名袭击自己的唐军。 　　一声唿哨的同时，他已经如同大鸟一般跃起，向战团外掠去。所有还在缠斗的黑衣人，得到了这个撤退的信号，都开始撤离。片刻间如同潮水般涌向黑夜，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看看笼中被刺了好几个洞的尸体，狄少华，姚立，李青城三人对视一下，却像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此刻天色即将破晓，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常小溪知道了李钊被刺杀的消息，已经是在救治第七个伤患了。她手底下利索，但是夜袭造成的伤者太多了，整个队伍中只有她一个医生，时间宝贵，片刻不能耽搁。 　　一场夜袭，造成了唐军付出了一百多人的性命。狄少华等人一夜没合眼，还是没能守住李钊，让他被杀了。这个消息在整个队伍中不胫而走，笨手笨脚的刘二一边担任常小溪的助手，一边说：“狄大人此去是要官复原职的，现在这个叛贼被刺，不知道对他的影响大不大？” 　　官场上的事，常小溪也不知道，但是担负着押送犯人的任务，却让犯人路上被杀了。这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件好事。 　　帮常小溪擦擦额头上的汗，刘二自顾自的念叨：“不过据说狄大人来头很大，反正李钊叛国，是该死之人，无非是早死还是晚死的区别，也许对狄大人没有什么。常大夫，你能不能跟狄大人说说，跑完这趟差，把俺调到大理寺去。俺就不用回大青山了，可以留在长安。如果能留在长安娶个媳妇，再生个娃，营里边的兄弟还不得羡慕死俺？” 　　还以为刘二要在长安成就一番事业呢，没想到只是为了被人羡慕，该怎么评价这种价值观呢？常小溪顾不上抬眼：“我可以帮你跟狄大人说说，至于他同意不同意，我就不知道了。” 　　“没看出来，你的手还伸的真长呢！”一个凉凉的声音传过来。 第六十六章 长安，我来了 　　姚立倚门而立，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见自己絮絮叨可能给常大夫带来麻烦，刘二后悔的只想咬舌头。 　　常小溪因为弄明白了姚立为什么敌视自己，反倒不介意他的态度，这太正常了。研究表明，同性之间对感情忠诚度的要求，是高于异性之间感情忠诚度的，所以一个吃醋的男人，无论他说什么难听话，应该都是正常的。 　　常小溪忙里偷闲冲着姚立谅解的一笑，一面招手让另外一个受伤的士兵上前治疗。 　　满帐篷的士兵都对常大夫佩服之极，瞧瞧，什么是神医的风范，常大夫这样的就是啊。 　　姚立被士兵鄙视的目光看得呆不下去了，掉头就走，其实他是来警告这小子，别再勾引大人了，不过看起来，有这些伤兵助阵，现在的确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 　　大军在小村庄停留了一天，首犯李钊已经被杀了，剩下一些虾兵蟹将，估计没什么人再惦记着了。将死去的同袍就地掩埋，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累了一天的常小溪，远远看到在狄少华的带领下，全军肃立在一个大大的坟包前面，在为死难者默哀送行。这才是勇敢的大唐军人，他们当得起这种礼仪。 　　李钊死了，空出来一个铁笼子，廖仲旗成了唯一享受这种待遇的囚犯，原来他修剪整齐的大胡子，现在变成了一蓬蒿草，在晚风中凄凉的抖动。大概是因为有人截杀的缘故，虽然首犯李钊已死，但是唐军的防守加强了。囚车里的人都人人自危，此去长安，不是死，就是活受罪，完全没有注意到，多了一辆囚车，里面蜷缩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 　　全军又休整了一夜，大概是终于除去了心腹大患，再次上路，果然太太平平的。 　　一路风餐露宿，辛苦自不必说。不过没怎么耽搁，总算是到了长安。 　　狄少华知道常小溪没有地方住，本来想让她先住到自己府上去。狄少华就是京官出身，在南稍门有一套宅子。因为他自己没有家眷，所以大方的邀请常小溪同住。却被常小溪拒绝了。人家常大夫其实是个女儿身嘛。 　　见常小溪不愿意与自己同住，狄少华还是很贴心的把常小溪带到了一家靠谱的牙行。自己才离开。他还有一大堆正事要办呢。从南云押解来的犯人，虽然已经送进了天牢，但是尚未交接。然后还要去吏部和大理寺报道。 　　常小溪听笑嘻嘻的牙行伙计报完长安的房价，感觉自己冷汗直冒。她心虚的低头喝茶，来掩饰自己对于高房价的惊恐和心虚。伙计体贴的给她的杯子续上水：“常大夫，马上就是中秋节了，这老虎天儿就凉快下来了。咱们长安，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夏秋之际，着实有点热。您看这个水井坊的房子，坐北朝南，冬暖夏凉，住着包您满意。一年只要二十两银子，划算的很。” 　　常小溪擦擦汗，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家底，她在胡氏医馆领到了六个月的月俸，十八两白银。再加上帮助南云县治疗伤兵得到的十两辛苦费，一共二十八两，就是她的全部家当了。平时那些零敲碎打的小收入，被她闲暇时花完了，或买了零嘴，或请了胡友德与苍术饮酒。常小溪盘算了一下，觉得水井坊的房子，自己还是负担得起的。剩下一点钱，把住处打理一下，再支撑三两个月应该没有问题。反正自己是大夫嘛，还是要靠手艺吃饭的。 　　水井坊的房子果然不错，在东门外边，也是个热闹的地方。跟狄少华所居住的清贵南门不同，东门外都是些家境殷实的小商人，房屋以简洁实用为主。牙行赁给常小溪的房子，有两间，都是坐北朝南。其中一间还是个套间，里面安着一张木床，只是铺盖全无。另外一间，显然是用于会客和吃饭的。正中摆着八仙桌，有四把木椅。 　　院中耳房里砌着炉灶，还有一口水缸。院中有一棵枣树，树上结满了磊磊的大红枣。常小溪十分满意，指着那红枣笑着说：“这枣子倒好。” 　　牙行伙计也是垂涎欲滴，从墙角下捡了个竹竿，打些红枣下来。院中有水井，两个人就在井边上洗净红枣，先吃了起来。枣子甚是甘甜，常小溪和牙行伙计就在井边上吃了个心满意足，这才回到牙行，交银子入柜，签订了租一年的契约。 　　狄少华走时，特意留下了赶车的刘二，就在牙行候着，见常小溪选定居所，才赶起车，帮着常小溪送行李收拾院落。两人一起动手，足足干了一个时辰的活计，这才把卫生收拾停当。 　　常小溪看看已经下午了，忙叫上刘二，一起走到水井坊的巷子口。那里有一家挂着李记羊血粉丝汤牌子的小店，收拾得非常干净。两人各要了一份羊血粉丝汤，只见乳白色的汤水里，搁着羊肝，羊肚，羊头肉，羊心，还飘着细细的葱花和红油，闻着是令人馋涎欲滴。一面店家又送来一盘白切羊肉，和两盘热腾腾的胡饼，另外还有一小碟糖蒜，是店家赠送的。常小溪一路上，见到这刘二食量很大，所以特地多点了一盘胡饼。这胡饼，就类似于后世的馕，在面粉中加了少量的油，盐，烘烤而成，上面还撒了芝麻。两人喝着热汤，就着饼，一边吃，一边点评，一时间竟然把两盘饼跟羊肉都吃光了。 　　常小溪一边叫伙计过来会钞，一面满意的点头。南云县还是太偏僻了，谁会做个饼子都弄这么多花巧？刘二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倒让常大夫破费了。”一面局促地搓着手。常小溪一面摆手，示意刘二不要客气，一面把荷包放在桌子上找零钱。原来这一餐就要两百八十文钱，常小溪暗暗咂舌，心道这一餐，把南云县一个月的上等伙食费都吃进去了。这还只是个小馆子，若是那朱雀大街上的大酒店，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啊。 　　旁边桌上传来了一声嗤笑：“真是两个土包子。一碗羊血粉丝汤也吃得这么陶醉！不知道是那个山沟里来的。” 　　刘二大怒，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就要冲过去打人。 　　常小溪不想惹事，人生地不熟的，何苦为了一句话起争执？她冷眼看了看说怪话的人，是一个绿衣少年，长相倒也清俊，只是一脸油滑气。被常小溪黑漆漆的眸子盯着，那少年有点发毛，又看了看刘二的大拳头，壮着胆子说：“看我怎地？你还想打人不成？这里可是天子脚下，随时有巡街的过来！” 第六十七章 长安米贵 　　常小溪见他色厉内荏，心中好笑，拉起气呼呼的刘二离开。何必跟这种小毛孩计较。回去院中拉出刘二的马，这两匹马劳苦功高，一路拉着常小溪走到长安。因此常小溪给两匹马打了满满的清水，又买了上好的燕麦跟黑豆给它们吃。此刻两匹马吃饱喝足，正惬意的在院中乘凉呢，还时不时的抬头，从低垂的树枝上，咬一两颗红枣来吃。 　　常小溪十分喜欢马，在2062年，饲养动物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不但要申报住宅面积和环境，还要上税。像常小溪这种住公寓的人，只能在公园里，眼馋的看看那些别人饲养的宠物。对于自己掏钱来请军马吃大餐的行为，刘二非常不解，军马都是由朝廷来饲养的。等回到营中，自然有人把马拉去照顾。为何要自己掏钱做这种事情？ 　　但他敬畏常小溪是神医，什么也不敢说。而且由于常小溪的推荐，狄少华把刘二给调入了大理寺，所以刘二现在对常小溪除了感激就是敬畏，对她的任何决定都是毫无二话的执行。刘二默默的拉着马，跟常小溪出门。刘二的马车很宽，这种小巷子根本进不来，只好放在路口。还没出巷口，对面走来了一人，浑身绿油油的，正是讥笑他们的绿衣少年。这绿衣少年，见常小溪虽然布衣麻鞋，手里牵着的，可是上好的骏马，吃惊的咦了一声。常小溪没有理他。刘二示威的冲那少年扬了扬拳头。那少年摸了摸鼻子，把头低下，竟是一副不欲惹事的模样。 　　常小溪顾不上管这人，忙送走刘二，眼见天就要黑了，才买了灯烛回家去。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突地有人幽幽的说：“土包子，原来你住在这里。” 　　常小溪警惕的看过去，只见对面倚着一个人，依稀是那个绿衣少年。常小溪握住麻醉针，做好给这家伙扎一下的准备。绿衣少年却走上前，“别紧张，我就住在你隔壁，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找我。”说着，还掸了掸常小溪肩上的一片落叶。这才施施然地转身走了。 　　常小溪见他果然进了左手的隔壁，暗叹一声，才开门回去。 　　等点好灯烛，常小溪才猛地警醒，忙摸摸自己腰间的荷包，果然不见了。原来有些惯偷，就是一边跟你瞎扯，分散你的注意力，另一只手就会趁机偷走你的贵重物品。 　　只能是那个绿衣少年干的了。因为常小溪送走刘二以后，还到小店里买了灯烛，买东西的时候，荷包还是在的。从店中出来只碰到了一个人，就是那绿衣少年了。 　　常小溪叹息一阵，荷包里有个五两的银锞子，是她这段时间的主要生活保障。没有凭据，就算现在找上门去讨要，也是自取其辱。常小溪一边咒骂着该死的小偷，一边把所有的散碎银子和铜钱都找出来。一共只有二两银子并一百八十文钱。想想今天在李记的消费，常小溪疲倦的叹口气，看来要尽早开始行医生涯了。长安米贵，居不易啊。 　　常小溪早早就爬起来，在自家的水井边上洗漱。来到长安已经三天了。本来自己做饭是最经济的。但是厨房只有灶，没有其他东西。问了问一口铁锅竟然要一两银子，原来盐跟铁，都是现在比较贵的东西。常小溪只好打消了买锅的念头，先凑合着在外面吃点。原来她住的地方，就在东门外。一进到城门里面，就是一个很大的集市。沿街摆着各色东西，从成衣，首饰，到各色小吃。 　　常小溪朝一个卖豆腐脑油饼的摊位走过去。这里的食物，主打的是经济实惠，非常适合常小溪此刻的消费能力。吃着香喷喷的油饼卷菜，喝着豆腐脑，常小溪觉得自己又充满了斗志。在集市上，有几个医生。就是传说中的玲医，也叫走方郎中。他们身背药箱，手摇串铃，游走江湖，四方行医。这几位支一条长椅，身边放着药箱。每看诊完一个病人，就从药箱里自己捡药配药。诊金不贵，看了半日，常小溪就没见到对面那个年长的铃医，收到过银锞子，哪怕是小小的一锭。 　　一般病人的诊金，也就是十几个到几十个铜钱而已。这时候油饼摊的老板过来擦桌子，常小溪才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没想到耽搁人家做生意了。 　　这几天她几乎跑遍了长安城的医馆，要不要请坐堂大夫，开始人家还饶有兴致，可是一看原来常小溪推荐的是自己，顿时嗤之以鼻。医生最重视的是经验，像常小溪这个年纪的，都还是医馆的学徒。常小溪没有办法解释，自己其实身怀丰富实用超前的医术，又在一家医馆碰壁之后，常小溪长叹一声。长安并不像南云县那么容易讨生活。 　　果然，在外面跑了一个上午，一无所获。中午一边吃着阳春面，常小溪一边盘算起来，就算是做铃医，也需要一副药箱，基本的草药得配齐。算下来，一副铃医的行头，至少得五六两银子才能置办齐全。这可不是现在的常小溪能够办到的。 　　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南云县的第一例病人，常小溪豁然开朗，对啊，可以做一个专治外伤的铃医。针线她都有，只要做两幅夹板就可以了。 　　想通了第一碗金该怎样捞，常小溪大受鼓舞，呼噜呼噜吃完面条，做夹板去了。 　　经过一夜的休整，常小溪带齐装备，早早地就跑到集市上去占地盘了。为了省钱，她把自家的小板凳给带来了。加上夹板，虽然不重，也走得她气喘吁吁地。 　　常小溪使用的是她空间里的不锈钢药箱。倒不是她招摇，实在拿不出闲钱来置办药箱了。一个好一点的牛皮药箱，需要一两银子，就是竹子编的，置办下来也得五六百文。常小溪以为自己去得很早了，结果市场上已经被商户占得满满的。只在最后，还有几个空位。没想到出摊的时间这么早。反正逛集市，最终还是要出来的。常小溪安慰自己，就在一个空位处摆好了摊子。然后眼巴巴的等自己的生意开张。 　　这一等，就从早上等到了中午。隔壁摊子卖小葱青菜的大婶，已经把剩菜便宜处理了，准备卖完就回家呢。见常小西眼巴巴的看着，善意的提醒她说：“你这后生，做什么营生也不说明白，代写书信的，就要摆上笔墨。算命起卦，你就拿个罗盘。似你这般，什么都不拿，客人怎么知道你做什么营生的？” 第六十八章 居不易 　　常小溪看看自己药箱上的红十字，一拍脑门，忙谢过这位大婶，去当铺赎了个便宜的串铃。串铃才是这时代游医的标志，花了常小溪五文钱。 　　中午在对面摊子吃了碗馄饨，顺便可以照看自己的东西。那个馄饨摊老板，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问出来：“你是铃医？我看你年纪尚小，出师了吗？” 　　常小溪知道这就是自己没有顾客的症结所在，只好回答说：“在下十八岁，已经出师了。”她穿越的这个身体，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不过古代人介绍自己用虚岁，这样的话，她就有十六岁左右，倒是也不算太小了。 　　“已经十八岁了啊？那倒是看不出来。”馄饨摊主摇摇头，给常小溪碗里多加了两个混沌，笑着说：“多吃点。你第一次在这里摆摊，加上你生得面嫩，所以客人上门慢点。你也不必心急，万事开头难，总得过去一阵子，叫大家知道你精于医术，那时候生意就好了。” 　　常小溪感激的谢过馄饨摊主，继续摇串铃去了。 　　现在是秋老虎发威的天气，午后人更少了。偶尔有路过的行人，好奇的看看常小溪面前的药箱子。银白色的面，方方正正，倒是个好东西。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从常小溪面前走过去，又折了回来，开口问道：“你这箱子售价几何？” 　　常小溪哭笑不得：“在下是铃医，这个是药箱，吃饭的家伙，却是卖不得。”心里却做好了打算，再挣不到钱的话，就先把这个药箱卖了吃饭。 　　开业第一天，一单生意也没有做成。常小溪买了几个包子，权作晚餐，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早，常小溪梳洗整齐，依旧带着板凳药箱夹板去了集市。事关生计，常小溪绝不退缩。 　　这一上午又过去了，常小溪在反省，也许是自己选错了行，皇城根底下，应该治安很好。如果今天依旧不开张，就应该筹谋转行了。但是接下来做什么呢？ 　　繁华的集市上突然跑过来两个人，在不紧不慢的人流中很显眼。也许是有急事吧，常小溪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想。 　　随后后面的那个人就挥舞起手中的菜刀，向前面那人砍了过去，只见血光四溅。常小溪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惊叫起来。前面那人慢慢软倒在地上，持刀者还要再砍，已经被周围的人给制住了。 　　等京兆府的捕头带着差役赶到时，只见到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难道人已经死了？捕头一边想，一边令众人散开。这才看清楚，原来伤者就躺在地上，在他身边跪着一个少年，正在给这个伤者包扎伤口。旁边的行凶者，已经被捆住双手，竟然也伸长脖子在看。 　　少年给伤者包扎好，又伸手在他脖子上摸一下，这才点头道：“应该于性命无碍，可以抬走了，后天我来为他换药。” 　　因为苦主被砍伤了，因此京兆府的捕头只能带走行凶的人。他想了想，对围观的人群说：“还请两位看到行凶过程的人，跟我去京兆府一趟，还有这位大夫，也跟我走一趟吧。” 　　马上就有两位热心人站出来，自告奋勇地跟着捕头去京兆府。常小溪苦笑一下，今天倒是有生意了，只是不知道该向谁收取诊金。 　　受害者被砍倒以后，常小溪就冲过去了。伤口在背部，最深处伤可见骨，凶手砍下去之后，还划了一下，所以伤口特别长。常小溪刚准备拿手术包缝合，就看见两个比较老的铃医过来了，她忙为这两位前辈让开地方。其中一个取出药粉，就撒在伤口上，但是药粉很快就被血冲走了，并没有起到止血的作用。常小溪见两位前辈也是束手无策，这才说：“让在下来吧。” 　　众人见她年轻，但是病人血止不住，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有人毛遂自荐，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于是默契的给她让开地方。常小溪打开手术包，众人就是一阵赞叹，只见里面银光闪闪的一排器械，只有刀和剪自己是认识的，其它东西都叫不上名字。就是这刀剪，也比寻常的精致好多，细巧非常，更兼银光闪闪。 　　常小溪用止血钳夹住几根大血管，先止了血，然后简单清洗伤口，开始缝合。等到缝好肌层，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她有意显示本事，并不留后手，全力施为。已经把围观的两个铃医和闲人们看呆。大家从未想过，人的皮肉也可以向衣服一样缝起来。而且缝起来似乎效果还不错，因为大家都看到刚才还血流如注的伤口，此刻已经基本止血了。 　　这时候常小溪已经开始缝合皮肤了，这回就细致了好多，大概缝了十七八针，这才把伤口处理好。常小溪松了口气，整个过程用了还不到半柱香的光景，她这才慢慢把伤口包扎起来。 　　旁边的一个铃医这才缓过神来，谦虚的问常小溪：“老朽有家传的金疮药，专治红伤，小哥你看可否敷在伤口上？” 　　常小溪摇头微笑着说：“谢谢老丈，这个伤口无需金疮药。半个月之后长好了，直接拆线即可。” 　　大家又是一阵惊叹，这么深的伤口，这个面嫩的小子，竟然夸下海口，半个月就能长好。大家正在议论纷纷，京兆府的捕头就来了。 　　眼见捕头将刚才那个缝人的小子，并凶手和伤者都带走了，众人尚且意犹未尽，犹在议论纷纷。 　　“你看见没？那个被砍翻的汉子还能说话？”一个白胡子老汉，揉揉眼睛，问自家儿子。 　　他儿子尚未回答。旁边的胖大婶就一惊一乍的说道：“何止能说话，我看他还指使了个小厮，去告诉他家老爹来救他呢。” 　　“哎呀，人也是能缝的，原来缝起来还不错。”一个酸儒在旁摇头晃脑的说。 　　又有几个人跑去旁边馄饨摊子上，打听常小溪的生平事迹。馄饨摊老板，乐得多卖几碗馄饨，一边介绍，一边推销馄饨。 　　东门底下出了个能够把人缝起来的铃医，这件事通过闲汉们口口相传，迅速在长安城散播开来。 第六十九章 巧取豪夺 　　且不提这些人闹腾，常小溪跟着京兆府的捕头，走过繁华的东大街，往京兆府而去。京兆府没有常小溪想象的那么大，只是朱红大门前，站了两个皂衣衙役。见捕头一行人回来，笑着打招呼说：“韩捕头倒是快，今日巡街还不到顿饭的功夫，就有斩获。” 　　韩捕头笑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因为常小溪是抢救伤者的医生，而且伤患目前病情平稳。 　　那个韩捕头，只是例行询问了常小溪当时的情况，并伤者需要注意的情况，就把她放走了。 　　都快出了京兆府的大门了，常小溪才想起来自己的诊金没有人给。又红着脸问了一下韩捕头，他略一思忖：“如果这伤者的家眷来了。我让他们去东门外，给你诊金就是了。” 　　有了官府的保证，常小溪这才放了心。 　　本来她还担心摊位上的东西，等到回来以后，看到依然有三三两两的闲汉等在那里，而东西也在，这才放下心来。 　　见常小溪坐定，对面的馄饨摊老板，忙送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过来，常小溪一愣，刚要回绝，就听馄饨摊老板笑嘻嘻的说：“这一碗送给你品尝，请一定尝尝。” 　　常小溪摸出几文钱递给他，馄饨摊老板说什么也不收。常小溪将钱硬塞到他手中：“大家都是做小生意的，养家糊口不容易。”馄饨摊老板这才收下。 　　又有几个邻家摊贩送了东西过来，常小溪实在吃不下，只能推辞。这几位芳邻登时不悦：“怎么小哥只肯吃老莫的东西，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常小溪见他们这样说，只能赔笑着一一尝遍，众芳邻这才满意。 　　见常小溪吃完了，周围的闲汉这才涌上来搭讪。常小溪知道这是自己打广告的好机会，谦虚的一一作答。 　　突然有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那个缝人的小子就是你吗？” 　　众闲汉一下子散开，只见一个相貌清癯的白胡子老者，带着十几个青衣人，已经把常小溪围得水泄不通了。 　　这个老者常小溪是认识的。她本来想去医馆坐堂的。这个老者就是金氏医馆的老板金万通。金万通一见到来求职的常小溪，就嗤笑道：“我那孙子五岁就跟着老夫学医，现在跟你年纪差不多，只辨识了草药，尚未熟读黄帝内经，你与他年纪相仿。怎地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敢来我金氏招摇撞骗？”说完就令人把常小溪赶出去。 　　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因此常小溪冷冷看一眼那金万通，并没有回答。 　　金万通一见到常小溪，就想起来了这少年曾经在自己面前碰壁。他也不恼火，倒是气坏了周围的十几个青衣人。这些人顿时七嘴八舌的指责常小溪倨傲，不识礼数，不敬长者。原来这些都是金万通的徒弟。 　　还是金万通抬手制止了大家。换上一副笑脸对常小溪说：“原来是你，正是不打不相识。我听人说，今儿这市场上，有个小子将人的伤口缝起，止血又快又好。这个人想必就是你喽？” 　　常小溪倔强的抿着嘴，不回答这金老板的问话。对于一个连她的话都不愿意听完，直接令仆役驱赶自己的人，谁会有好印象呢？ 　　金万通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得，他大摇大摆的坐在了徒弟们搬来的椅子上，摇着折扇说：“你虽年轻，却有点意思。恰恰合了我老人家的眼缘。我已经收了十七个弟子，今日就收你做关门弟子，也好应和这九九之数。” 　　周围青衣人登时鼓噪起来，要常小溪赶快磕头拜师。 　　常小溪这才明白这金万通所想，将身怀异术的年轻人收归门下，天长日久，长安人就只知道有金氏医馆，再不会知道常小溪了。可谓是个一本万利的好法子。 　　她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多谢金先生好意，我已经有师父了，不想再改换门庭。” 　　金万通顿时变脸：“的确不知天高地厚。我能收你做徒弟，那是你前生修来的福分。入我门墙，吃香的喝辣的，受人尊重，比你风里来雨里去，做铃医要好多了。你怎么如此不识抬举？” 　　常小溪见他不可理喻，抬头看看天色，将东西收拾一下，径自走了。 　　金万通顿时面红耳赤，气不打一处来，大喊一声：“那小子，你还没有拜师呢？怎么敢离开？” 　　常小溪回头一笑：“我师门胜你千百倍，我是不会拜你为师的。” 　　这一回两个人的声音都很大，周围摆摊的，吃饭的，并围观的闲汉都听见了，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有个泼皮大声说：“金老板，你若管我一日三餐加小酒，我王五跟了你去做徒弟。”原来他去金氏医馆求治，因给不起药钱，被轰出来过。此时趁机出言取笑金万通。 　　金万通也不搭言，气呼呼的走了。 　　显然常小溪此举是大大得罪和激怒了金万通。因为第二天她出摊不久，就又见到了那位京兆府的韩捕头。 　　韩捕头看起来很疲惫：“常大夫请跟我走一趟。” 　　常小溪很奇怪：“要到京兆府去领诊费吗？”她最近真的是经济有点拮据啊，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有钱入账。 　　韩捕头摇摇头：“金氏医馆将你告到京兆府，说你偷盗了他家的不传之秘。” 　　原来如此，先来软的，以收徒的名义将常小溪的技术占为己有。一计不成，就来硬的，见常小溪是个无依无靠的铃医，就告她偷师。这个年代虽然没有知识产权，偷师却是很严重的罪名。一旦罪名确定，就要任由被偷者处置。一般都是砍断手筋，让偷师者变相的成为废人，作为惩戒，同时警醒后人。 　　又没法做生意了，常小溪默默叹息，她还没到那种可以无视法律的境界，只好默默的收拾东西。昨天的诊金没收到，今天又被这个想占便宜的金氏医馆给缠上了。 　　旁边几个带着韩捕头来抓人的青衣人猥琐的笑着。就这么一个小小铃医，怎么对抗他们金氏医馆？青衣人仿佛看到了自己都学会了这小铃医的手艺，飞针走线，治好了一个又一个病人，名利双收，笑得更欢了。 第七十章 当堂比试 　　“真是瞎胡闹，鼎鼎大名的常神医怎会偷师？”在一边旁观许久的狄少华终于说话了。他一进京就忙个不停，先是移交犯人，然后去吏部报道，紧接着去大理寺上任。 　　狄少华本来是京官，故旧都在长安，大家知道他官复原职，都来祝贺。每日点卯之外，就是各种宴请。狄少华一直惦记着看望常小溪，也未能成行。直到昨天，酒宴上京兆府尹闲谈时，说起有人施展神技，把血流如注的伤口缝起来，居然那伤患一点事都没有，清醒了就要米粥喝。 　　举座皆惊，大家都追问到底是怎样缝人的，狄少华却知道那一定是常小溪。对于长安这地方的民风，他还是知道的，晓得常小溪这样做，一定会惹来麻烦。这才专门来找她的。 　　常小溪正发愁呢，听到这个声音真是有如天籁。忙向狄少华投去感激的一瞥。 　　韩捕头总觉得狄少华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年轻人，长安城里，遍地都是达官贵人，他可不敢乱来。解释道：“这位常大夫被金氏医馆告到京兆府，府尹大人已经接了这案子，现在叫传人犯到堂问话呢。” 　　狄少华点点头：“我与常大夫颇有渊源，可否同行，如果常大夫有说不清楚的地方，在下也好补充一二。” 　　韩捕头是个人精，当然不会反对。青衣人却没有韩捕头的眼力见，一路上依旧对常小溪冷嘲热讽，连带狄少华都被骂了好几次。韩捕头见这两人不动声色，就知道这几个青衣人完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因为有狄少华在身边，常小溪本来的忐忑也烟消云散。她知道，狄少华是官身，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陪她走这一遭的。 　　金万通在堂上嘿嘿冷笑，常小溪把视线移开，转而欣赏起京兆府的陈设了。金万通见常小溪没有退缩的意思，心中大恨。暗暗寻思怎样把这小子弄得一无所有，然后让他跪下来求自己收留。 　　且不提金万通捣鬼，只说堂上出来一名师爷，命众人跪下，只有狄少华依旧昂然而立。金万通斜眼看了他一眼，见狄少华年轻，只当他是个有功名的秀才之流，丝毫不放在心上。 　　常小溪跪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心中对这种万恶的制度甚是不齿。过了好久，京兆府尹马伟良才出来坐定。一面喝令众人抬起头来，一面就看见了狄少华。马上换上一副笑脸：“狄大人怎么有空来此，快给狄大人看座，真是一群没有眼色的东西！” 　　京兆府尹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也是正四品，所以马伟良和狄少华是平级。狄少华客气一下，在旁边坐下了，为官的体统还是必要的。 　　马伟良看了看堂下所跪众人，拿不准狄少华是为何而来。就试探道：“金氏医馆的金大夫，告铃医常七郎在金氏偷师，偷学他家的不传之秘。所以今日本官开堂，不知狄大人所为何来？” 　　狄少华先向马伟良拱了拱手，今日是马伟良审案，所以要给他面子，然后才说：“在下在南云时，多亏这常七郎施展神技，救治了我大唐将士无数，就连在下的性命都是常七郎救的。所以今日一听到有人状告常七郎，就来帮衬一下。” 　　狄少华差点丧命的事情，马伟良是知道的，见他直言是来帮衬常七郎，毫不避讳，就明白狄少华是铁了心要保这个常七郎的。马伟良又看看金万通，这是他第五房妾金氏的哥哥，平时这金万通就喜欢仗着自己的势，做些欺男霸女的事情。当下心中已有决断，于是一拍惊堂木，开始审案。 　　因为金万通是原告，就由金万通来先讲：“老朽家传一门绝技，将破损的皮**合，就可以让伤口快速止血，而且伤口恢复得很快。不料被这常七郎偷学了去，而且借此招摇撞骗。老朽不忿，这才将他告上公堂。还请青天大老爷决断，还小民一个公道！” 　　马伟良又问常小溪可有话说。常小溪学着金万通的样子说道：“在下这门绝技，乃是师门所传。我自幼跟家师在山中学艺，有小成之后，家师说我要到人间历练。我这才出山，行至南云县的时候，盘缠用尽，就在那里行医盘桓了一阵子。攒足了路费，才来的长安。在下以前从未来过这里，也没有见过金老板，不知道他所谓的偷师从何说起。” 　　马伟良点点头：“既然你们二位都说这个缝人术是自己所长，想必都缝得很好。来人，从大牢中提两个受伤的犯人出来。让常大夫和金大夫练练手，然后再做决断。” 　　马上有衙役拿着顺天府尹的令牌去提人了。马伟良邀请狄少华去后堂喝茶。大堂里只剩下常小溪和金万通几人。 　　常小溪倒还罢了，金万通则是知道大事不妙。自从自家妹妹进了马家的门，还没有见过马伟良这种公事公办的样子。 　　他知道狄少华必定是个惹不得的硬点子。不由得有点慌乱。他何曾学过缝人术？ 　　不多时犯人带到了，两位大人回到堂上。马伟良还体贴的问两位大夫是否要提供针线。常小溪道谢后说不必，她自己有。金万通则木然点头。衙役很快给他拿了一枚缝被子的大针，和一卷粗线过来。 　　常小溪看看这两个病人，让金万通先挑，这种稳操胜券的事情，应该绅士一点。金万通看看这两个囚犯，一个神色萎靡不振，伤在左臂，是一道刀伤；另一个眉目之间颇有狠历之色，右腿断了，右脚面都扭到了后头，早已经无法站立，被衙役拖过来以后，就直接丢在地上。金万通选择了左臂有伤的囚犯，心想把这人的伤口包扎好，不知道马伟良能不能放水。见金万通拿着一枚寒光闪闪的大针靠近自己，那个左臂有伤的囚犯惊叫起来，害怕又要受什么刑罚。被两个衙役摁在地上，嘴里塞了麻布，只露出左臂任金万通施为。 　　没有时间看金万通这边的闹剧，常小溪走进那个断腿的囚犯。见他警惕的盯着自己，善意的笑笑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真的是来给你治伤的。若是让我治疗，你这腿还有救，若是不让我治，只怕你这腿就废了。” 　　这断腿汉子听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竟然闭上双目，平躺在地上。常小溪晓得他这是同意自己治疗的意思，就帮他检查断腿，发现小腿上的两根骨头都断了。就先帮他正骨。这个囚犯也是悍勇异常，疼得黄豆大的汗珠直冒，愣是没啃一声。常小溪敬重他是条汉子，从药箱里取出麻沸散，递给那汉子，示意他喝下去。那汉子毫不迟疑，一口气喝完。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金万通一边拿针在犯人的手臂上胡乱比划，一边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一惊，难道这就是失传已久的麻沸散？ 第七十一章 胜出 　　常小溪手底下利索，很快就正好骨头，开始处理伤口。好在这人伤得虽重，但是伤口还算新鲜，稍稍处理后，就可以缝合了。见到常小溪飞针走线，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很快就被缝到了一起。这边金万通有样学样，一狠心就把针扎进了犯人的肉里。这针一入肉，金万通顿觉不妙，因为皮肉比被褥厚实多了，扎进去容易，从另一边穿出来难。等金万通满头大汗的缝完这一针，只见病人血流如注，早已经疼得晕了过去。金万通再仔细看看常小溪，才发现她用的针不但细小，而且是弯的，这样穿过伤口就会容易得多。学艺不如偷艺，金万通一边胡乱缝着，一边偷看常小溪。 　　马伟良和狄少华端坐喝茶，早把这两人情形看在眼里。 　　常小溪用消毒液再次清洗伤口之后，就停了下来，想必这个京兆尹的大人是要检查缝合情况的，她得等大人验收之后才能包扎。而这时金万通才缝了三针，实在缝不下去了，就在伤口打了个结，垂头丧气的站在了一边。 　　见两位大夫缝好了，马伟良就邀请狄少华来跟自己一起看。先看了金万通缝的，只见囚犯的伤口处血流如注，伤口被粗麻线拉在一起，中间还没有合拢，咧着口子，歪歪斜斜的只有三针。 　　再看常小溪的病人，断腿经过正骨，已经没有了畸形。外伤被一种透明的丝线缝在了一起，缝合的细密平整，完全没有出血。而经过了这种治疗的犯人，此刻正在呼呼大睡，竟是非常享受的样子。 　　这两位大夫的医术如何，高下立判。马伟良回到座位上，再次喝令众人跪下，常小溪老老实实的跪下，心中却是一万个不愿意。 　　只听马伟良说：“常七郎手法娴熟，金万通手法粗劣。这常七郎有此等神技傍身，怎会去学金氏医馆三脚猫的东西？金万通，想来是你妒忌常七郎，所以诬告他。是也不是？” 　　金万通忙磕头如捣蒜，口称冤枉。 　　马伟良点点头：“你这刁民，证据确凿还要嘴硬。给我大刑伺候。” 　　马上就有衙役搬来行刑的家伙。金万通面如死灰，晓得今天没法蒙混过关了，忙认罪：“是我妒忌常七郎，所以才诬陷他的。” 　　马伟良一拍惊堂木：“大胆，天子脚下，知法犯法，必须重罚，才能以儆效尤。否则都像你一般信口雌黄，必将人人自危。先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狄少华向马伟良拱一拱手：“马大人，金氏医馆的几个帮闲，一路上对本官冷嘲热讽，污言秽语，本官原是个唾面自干的性子，但是若听之任之，恐对大唐官威有损。” 　　马伟良怒道：“还有这种事，都是哪几个？” 　　哪几个青衣人早吓得筛糠一样，跪了一地。 　　马伟良一挥手：“各打五十大板，一起拉下去吧！” 　　金万通壮起胆子喊道：“大人，还看在舍妹的面子上，放过小老儿！” 　　马伟良皱眉：“说的什么话？给我堵上嘴！” 　　这些衙役都是行刑的高手，一下子给金万通嘴里塞上了麻布，连他那几个徒弟，拖出去便打。 　　常小溪也挨过打，因此对这种竹板敲肉的声音很敏感，听着外面那几个人一个劲的哀嚎，她的小心脏也在颤抖。明摆着今天这京兆府的马大人，是看着狄少华的面子，审案才这么公平又利索。如果狄少华不来，那么挨打的是自己也说不定呢。 　　五十板很快就打完了，衙役们把金氏医馆几个人又拖上堂来。马伟良看看没有人晕倒，满意的点点头：“金万通，此事因你觊觎常七郎秘术而起，念你初犯，罚银五十两，给这常七郎作为补偿。你可愿意？” 　　金万通半死不活的说：“愿意，草民愿意。” 　　马伟良又转向常小溪：“常大夫，这金万通虽然立身不正，觊觎你家秘术，但是没有得逞，尚未酿成大错。我已经处罚了他，另外让他赔给你五十两银子作为补偿，你可愿意？” 　　常小溪忙说：“大人英明，草民愿意。”没想到还有赔偿，想来这个金万通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后悔死了。 　　今天虽然又没有做成生意，但是拿到了金万通的五十两赔偿，看着本来瘪瘪的荷包又鼓起来了，常小溪心里美滋滋的。 　　眼看天已过午，常小溪邀请狄少华一起吃饭。狄少华痛快的答应了，他还想看一看常小溪安置的地方到底如何。 　　巷子口的李记羊血粉丝汤不错，就是不知道像狄少华这样的人去不去这种小馆子。常小溪试探的问了问狄少华的意思，狄少华笑了，他自然知道常小溪担心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是这个时代权贵的通病，不过自己向来不讲究这些。打消了常小溪的顾虑，两个人开心的往水井坊走去。 　　请狄少华吃饭，自然不能像刘二那样，只重数量。常小溪问了问李记还有什么拿手菜，多点了几样菜。狄少华也不矫情，和常小溪一起尽情的大吃了一顿。会钞的时候，狄少华要掏钱，被常小溪拦住，一本正经的说：“今日虽然简慢了些，好歹是我的一片心意，必须我来请客。”狄少华见她认真，只好笑笑，让她来会钞。一共吃掉了三百多文钱，常小溪对这种消费水平很满意。 　　因为想请狄少华喝杯茶，而且也是计划要添置的东西。因此回家的时候，狄少华肩上挂着一口铁锅，手中捧着一副茶具，因为常小溪要拿自己的吃饭家伙，所以新添置的器具，就由狄大人出力了。好在这里是东门外，不会碰到什么熟人。狄少华也拿得坦荡。 　　两人进了巷子口，冤家路窄，居然又碰到了那个绿衣少年。常小溪忙躲得远远的，还示意狄少华也照做。绿衣少年见常小溪防范的紧，晓得她是知道自己偷钱的事情。也不甚在意，像这种肥羊满大街都是。 　　到了院里，常小溪一边烧水，一边才说被那绿衣少年偷了钱的事。狄少华轻笑：“你倒是豁达，就这样把他轻轻放过了吗？” 　　常小溪一边清洗枣子，一边说：“不放过又能怎地？毕竟没有证据的事情。只是跟这种人做邻居，日防夜防，真是劳神费力。” 　　一面将红彤彤的大枣端过来，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你尝一尝，这一树都是红枣，特别甜美。” 第七十二章 入公门 　　狄少华拈起一粒，放进口中慢慢咀嚼，果然甘甜爽脆，甚是可口。“长安城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比如那个绿衣贼，又比如金万通，他们见你孤身一人，年纪又小，自然要想法子算计你。”见常小溪听得认真，晓得她是听进去了，又慢慢说：“我倒是有一个想法。我那大理寺的缺一个医官，主要是负责诏狱里的犯人。寻常小病是不用去管他们的，只有那特别重要的犯人，才需要治疗。这个医官是有品级的，是个九品医博士。有俸禄可拿，空闲时间，你还可以治疗一些有医缘的病人，挣些诊金来补贴家用。你看如何？” 　　见常小溪犹豫，狄少华又补充着说：“每年有一百八十两白银的俸禄，虽比不得你自己开馆挣钱，但胜在是官身。再也不会有泼皮无赖欺负你。干上几年，等你在长安有了名气，自己开馆坐堂，就会容易很多。” 　　常小溪最怕的就是给官府干活，因为自己是女儿身，现在遮掩一下看不出来，再过几年，被人看出破绽，弄一个欺君罔上什么的罪名，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保险起见，她还是问道：“大理寺的医官，可以辞官不做吗？”必须先确认一下才好。 　　狄少华笑着说：“当然可以，九品而已，只需要上官同意，再到吏部报备一下即可。” 　　常小溪盘算一下，这个提议很不错，自己在长安人生地不熟，医术得不到大家的认可，就算渐渐的生意上门，也拦不住金万通这种巧取豪夺之辈。自己空有一身医术，无权无势，真的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下次再碰到一个张万通的话，可能挨板子的就是自己了。 　　咬咬牙，常小溪点头说：“那就多谢狄大人了。我愿意到大理寺去。” 　　狄少华就在等常小溪这句话了，他朗声一笑：“这就对了嘛，不要前怕狼后怕虎的，像个姑娘家一样。”他敬重常小溪是个人才，所以将她招入大理寺的麾下，一方面自己多了个助力，另一方面，对人生地不熟的常小溪也是一种保护，此举可谓两全其美。至于他有没有其他的私心，就不可多讲了。 　　常小溪第二天就去大理寺报道了。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东门以后，就有很多人来找那位精通“缝人术”的医生，因为那个背部被砍伤的伤患，为了感谢常小溪的救治之恩，竟然令家人抬着自己，亲自到东门送诊金。这个伤患已经能起身活动。之前有人见过他被砍得血肉模糊的模样，再看看这个平整的伤口，没有渗血流脓，显然正在恢复中，这下大家相信了，原来将损伤的皮**起来，不但能止血，还能加速伤口复原。来寻找常小溪治疗的病患一下子多了起来。但是那个年轻的小铃医却再没有出现。 　　大理寺是当时负责审理极重大案件的机构，大理寺卿范鹏军，二把手就是大理寺少卿狄少华。大理寺下设大理寺监狱，民间俗称天牢。所谓重大案件，无非是指牵涉到军国大事或者皇族成员的案件，这些涉案人员，都不是普通人。要给这些人看诊，有很多忌讳之处，狄少华先给常小溪讲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免得这小家伙，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听狄少华头头是道的讲了半天，常小溪微笑着说：“我大概是明白了，在这个地方，多说多错，多做多错。你放心，没有大理寺卿范大人或是你的命令，我绝不轻易踏进监牢中一步。凡是拿不准的事情，我一定来请教你，这样可好？” 　　她本来就是职场女性，对于官场这些猫腻心知肚明。狄少华见她一点就透，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命姚立将她领到监狱去。监狱由狱丞统领，为正七品官，名叫张聪。张聪人如其名，是个很聪明的人，见常小溪是狄少华的亲信姚立亲自领来的，就晓得常小溪跟狄少华的关系匪浅。等到姚立离开了，张聪亲自给常小溪挑了一间光线和通风都良好的房间。又细细的给她讲了监狱的规矩。大唐的监狱没什么人权，犯人生病了需要求医，那就得重金贿赂差役，或者是托关系，让大理寺卿派医生看诊才可以。民间的医生是进不去大理寺监狱的。不用巡诊，也没有日常保健一说。 　　所以常小溪平时都没什么事，只要点过卯，就可以自己看看书。她手下还有两个药童，药童只是一种称呼，其实这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粗通医术，是辅助常小溪工作的。药童属于吏的一种，跟衙役一样，不是官身，俸禄也会少很多。为了养家糊口，药童会收取贿赂，偷偷地为天牢的人看病。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只要不出事，监狱里的差役们，都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常小溪一到任，这两个胡子拉碴的药童就送上了孝敬，白银二十两。常小溪知道这种监狱里的利益链，自己不收钱，他们就不敢放手施为，可能还会把自己视为异类，想办法下绊子把自己弄走呢。所以就客气了几句，笑嘻嘻的收下了这钱。 　　过了没多久，两个药童就敲开了张聪的门，悄悄的进去了。 　　张聪问：“他收下钱了吗？可有说什么话？” 　　一个叫李乔生的药童，走上前来说：“大人，别看这个新医官年纪不大，可老练的很。将银子拿在手里掂一掂分量，就笑嘻嘻的说，初来乍到，还不曾为大家分忧，怎么好意思拿这钱。” 　　另一名叫做王三运的药童，也帮腔说：“他虽如此说，却不放开银子，我两个略劝一劝，他也就收起来了。倒像是个上道的，知道进退。不似之前那个穷儒，满口仁义道德，只是挡人财路。” 　　张聪挥挥手：“这个常七郎，可是少卿大人，亲自去吏部，拟的官票，又遣姚立送来的人呢。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少卿大人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不要轻易招惹他，先看看再说。” 　　李乔生和王三运都点头称是。 　　不得不说，大唐的官吏还是很敬业的，卯正点卯，申时才可以回家，其他时间都要随叫随到。午时是吃午饭的时间，衙门管饭，吃完还可以小憩一会儿。常小溪在大理寺的第一天非常顺利，没有看一个病患，吃了免费的午餐，还收入了二十两白银。 　　不过这钱她还不敢要，狄少华一出大理寺，就看到了等在路边的常小溪。文官坐轿，武官骑马，这是上朝的规矩。平时在大理寺当值，狄少华还是喜欢骑马。 　　狄少华眉毛一挑，一拉马缰：“你找我有事？” 　　看着这样骑在马上的狄少华，英气逼人，常小溪觉得自己特别矮小，但她还是惦着脚点了点头。 　　狄少华皱皱眉头，此时人来人往的，总不好在路边上说事。让狄二让出自己的坐骑，等常小溪上马后，一行人离开大路，往西市方向而去。 第七十三章 第一桩公事 　　大唐西市，是面向波斯诸国开设的市场。是长安城比较繁华的所在。踩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吃上了冰酪，看着正宗的波斯肚皮舞，常小溪不由得感叹，长安权贵的生活真是奢靡啊。 　　狄少华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胡服，窄袖，镶着同色的锦边，甚是利落。他没吃冰酪，给自己要了一大杯琥珀色的葡萄酒。常小溪眼馋：“狄大人，你那个葡萄酒好像不错。” 　　狄少华一眼瞥过去：“常大夫，你还小，不宜饮酒。” 　　“哦，”常小溪也不尴尬，笑嘻嘻的拿出早晨收到的银锭子，放到狄少华面前。 　　狄少华似笑非笑的转向常小溪：“你要请客？我记得还没到发放俸禄的时间。” 　　常小溪就把早晨的情形讲了一遍，才说：“所以把这个钱交给你，还请你以后做个见证。” 　　狄少华这下子可是对常小溪刮目相看了。人情练达，都是形容那些淫浸官场多年的老家伙。可是常小溪从没有当过官，按她自己说的师门，也应该都是些醉心医术的学究。但是常小溪处理这件事情，真可以用老练来形容。 　　他看看正在专心吃冰酪的常小溪，五官过于秀美了些，缺乏男子汉的阳刚之气，只能用漂亮来形容。大概是看得太专注了，旁边的姚立轻咳一声，狄大人至今未娶，难道真的偏好这个？真没有想到这个男狐狸精也来了长安。狄少华这才收回目光，都是男人，他明白姚立在担心什么。 　　“那我就先替你收着了。”狄少华从容的把银锭子收起来，这种小钱，对他来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只是这是常大夫的小心思，还是要照顾的。 　　了却了这桩心事，常小溪向狄少华告退，自己回了东门外的居所。一进巷子口，就看到几个人抬着家具器皿往外走，看来是有人搬家了。常小溪站在巷子口等等，准备让这些人先出去。耳边突然传来了粗噶的声音：“没想到你来头挺大的，乡下土包子。” 　　竟然是那绿衣少年，常小溪本能的后退一步。 　　绿衣少年没有了往日的刁钻油滑气，叹着气，把一个小荷包往常小溪手里塞。 　　常小溪不接，那小荷包掉在地上，从里面滚出来两个银锞子来，每个最少有五十两。 　　那绿衣少年冲她拱了拱手：“自古民不与官斗，这是给你赔礼的，今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说罢转身而去。 　　常小溪给他说得莫名其妙，见这少年领着搬东西的民夫，竟然是一去不复返。她只好捡起银子，走进巷子，果然那少年家门大开，院内空空，真的是搬走了。 　　自己只对狄少华说过这绿衣少年的事情，看来他真的是上心了。虽然自己救过狄少华，但是那只是医生的本分。看来今后真的要干好这份差事，才能不辜负狄大人的一片苦心啊。 　　第二天去大理寺，常小溪领到了制式的官服，青色的圆领袍服。刚刚穿好，一个差役就跑来：“常医官，范大人让你去天牢。” 　　听说是范大人叫的，常小溪知道是真的出事了。也不耽搁，直接赶往天牢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重重高墙自不必说，守卫森严。第一重警卫是从禁军抽调的军士，只看手令，腰牌，没有的话不准进出。常小溪看到一身铠甲的士兵轻松的走过来，腰间的佩刀铿锵作响，不由得暗暗咂舌，这一身没有几十斤下不来吧？ 　　查过腰牌，才进入大理寺衙役们值守的第二道关卡。这里气氛就轻松了很多。得知常小溪是新来的医官以后，还有不少人见缝插针，向她咨询老寒腿之类的毛病。因为天牢潮湿阴冷，很多常年在这里值守的人都患有关节病。 　　进入第二道关卡后，就进入了监狱内部，长长的甬道，两侧都是栅栏隔开的小牢房。用不见天日来形容这里果然很合适，在栅栏后面，各种各样的目光都在窥视着常小溪，让她很不舒服。好在这里的囚犯都害怕狱卒，所以倒还安静。 　　快到尽头的时候，所有的栅栏全部换成了铁质的，也不时有佩刀的衙役巡逻，常小溪猜想，这大概是到了关押要犯的地方。果然前方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在一间逼仄的牢房里，地上有一具尸体，是面朝下趴着的。死者背上有个血肉模糊的大洞，血肉的边缘，跟死者的深色衣服融为一体。围绕着尸体站着狄少华，狱丞张聪，和一个穿着大红色官服的中年人，常小溪猜想那就是大理寺卿范鹏军。忙躬身行礼。范鹏军只是淡淡一点头：“罢了，切莫行那些个虚礼，少华对你评价甚高。你能看出来这人是因何而死吗？” 　　“属下一定尽力而为。”常小溪答应得痛快。这几人都是神色紧张，也不是矫情的时候。取出自己的橡胶手套戴上，就开始检查尸体。自从决定要来大理寺，她就给自己拿出来一副手套，以备不时之需。 　　死者的伤口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伤口周围的衣服都被血沁透了，湿哒哒的黏在伤口周围。常小溪用剪刀剪开衣服，整个伤口都暴露了出来。常小溪一一探查，又摇了摇头。将尸体翻过来再查，终于有所发现。 　　“匡文龙居然会死在大理寺的监牢，范鹏军你一定要给老夫一个交代！”一个花白胡子的紫衣老者咆哮着从甬道走进来。常小溪看看他官服的颜色，默默的站到了一边。满朝尽是朱紫贵，这个老头是比大理寺卿品级高的官员呐。 　　紫衣老者霸气外露，囚室本来就不大，他一站进来，所有人都束手束脚起来，除了地上那一位，依旧手脚摊开的躺着。 　　“舒秋！”紫衣老者大喝一声，随着他这一声，从他身后转出一个人来。这个人黑衣黑裤，却不是狄少华上次穿的那种窄袖帅气的胡服，而是肥大的布衣布裤。他身体灵活，游鱼一般就撞到了尸体前面。“查查这个人的死因！”老者吩咐道。 　　“是，王大人。”黑衣人答应得利索，手底下更利索，转眼间已经查看了前胸，在翻转尸体了。 　　尸体后背那一大片血肉模糊的伤口露了出来，王大人吓了一跳，问道：“致命伤可是在这里？” 　　黑衣人探查了一下：“回大人，属下没有发现别的伤口，应该就是这一处，因为伤口失血过多而死。” 第七十四章 穿心钉 　　紫衣老者转向范鹏军：“范大人，你能给老夫解释一下，匡文龙是怎么在你的严密看管之下，被人砍死在这天牢之中的？” 　　范鹏军语塞，突然想起了常小溪也探查过死者。他顿时有了点信心，先向紫衣老者施了一礼：“王大人，下官也命医官探查过死者，不如让他也来讲讲吧。” 　　常小溪走上前来，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王大人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范鹏军啊范鹏军，你大理寺是真的无人了。怎的这种嘴上没毛的小家伙，也跑来滥竽充数。” 　　常小溪一本正经的说：“王大人，下官的确嘴上无毛，不过不是滥竽充数。” 　　王大人就是刑部侍郎王允，做为一部之首，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正要发怒，突然见常小溪上前一步，将栅栏上的一块碎木动了一下，那木头顿时凸出来，就跟一根木锲相似。狄少华见那木锲已经变成了紫黑色，点了点头：“原来是此物，常大夫，依你看致命伤在哪里？” 　　常小溪示意狄少华帮自己把尸体翻过来，指着左胸处的一个小红点说：“这里就是致命伤。” 　　那刑部侍郎王允，本来见两人煞有介事，先按捺住了怒气，此时听常小溪这么说，顿时怒气勃发：“无知黄口小儿，这个小红点怎么能致命？你休要信口雌黄！” 　　此人位高权重，必须拿出事实来说服他。常小溪从自己的小药箱里拿出一把小镊子，在红点处探寻一阵，往外一提，竟然从红点处拉出来了一根黑黢黢的长针。她把这根长针递到了狄少华手中。狄少华细看一阵，才说：“是上梁用的铁钉，被磨掉了钉子头。” 　　王允见了此物，才哑口无言，转而向自己身边的舒秋说：“长钉入心，为何没有血流出来？” 　　舒秋见老爷难得没有怪罪自己，忙说：“也许是服用了秘药。” 　　常小溪当然知道为什么没有血，长钉无论是刺入心房还是心室，血都会流入心包内，造成心包填塞而死。只有刺入了动脉，才会引起大的出血。不过没有人来请她科普，常小溪自然缄口不语。 　　“既然铁钉入心必死，那刺杀匡文龙的凶手为何还要将他的后背砍烂，岂不是画蛇添足？”王大人认真的思索着，两道浓密的花白眉毛随着他的心情而抖动着。 　　狄少华接过话茬子：“王大人，那匡文龙是自杀，不是他杀。” 　　“哦？”王大人之前已经错了一次，虽然心里仍旧不相信，但是不敢再轻易否定狄少华，如果再错一次的话，刑部就太丢人了。 　　狄少华指了指之前常小溪挑出来的木锲，大家都随着他的手指看去。这间囚室，正是普通囚室跟全铁栅栏囚室的交界处，所以它有一面墙是木制的栅栏。这些栅栏全部是粗制的，树皮也没有剥，看起来黑乎乎的，一点都不起眼。狄少华将木锲一扶，那木头顺着纹路，又镶入到树干里，全无踪影了。 　　狄少华见众人依旧一脸茫然，就又将木锲放下来，自己转身，做出用背靠木锲的动作。众人这才明白，王大人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匡云龙做出这种木锲，自己刺伤了自己？” 　　狄少华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在木栅栏上仔细寻找，不一会又被他找到了一根木锲，也是颜色紫黑，浸透了鲜血。狄少华对比了一下木锲的高度，这才解释说：“匡云龙自杀，但是处于某种目的，必须给我们造成他是被人杀害的这种假象。他手上有功夫，抠下木块做成木锲，然后用力撞击凸起的木锲，自然将后心刺得血肉模糊。然后他再将木锲复原。因为他自己够不着后心，所以众人一见到他的伤口，本能的就会认为是被他人所伤。这时候匡文龙才运起内力，将铁钉刺进自己的心脏。因为在尸体上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小红点儿，所以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刑部王大人听了这样一番话，艰难的眨了眨眼睛：“明日就要三堂会审，匡文龙今天就自杀了！” 　　范鹏军也怔住了，尽管是自杀，但人是在他大理寺狱中没有的，怎么也有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范鹏军转而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狄少华：“少华，你看这事，咱们大理寺该怎样处置才好？” 　　狄少华把玩着那根铁钉，若有所思的说：“若是有人蓄意谋害匡文龙，咱们大理寺也不见得能防的住。” 　　范鹏军和王允都听懂了，这大理寺监狱看似铁板一块，但其实里面有很多来自各方的势力，潜伏在其中。为了防止匡文龙在三堂会审上牵扯出自己，他们在会审之前，逼迫匡文龙自杀，就是一个好办法。监狱中搜查非常严格，匕首刀具之类根本带不进来，所以他们就送了根钉子进来，让匡文龙自我了断。 　　匡文龙也算是个血性汉子，受到胁迫才自杀，在死之前，他凭借一股血勇之气，伪造了他杀现场，就是希望暗算自己的人被揪出来，自己不要死得太冤屈。 　　王允看看狄少华，又看看常小溪，捋一捋胡须，说：“你们两个倒有点意思。” 　　三堂会审之前，犯人死在了监狱里，几位大佬要商议对策。 　　张聪看样子跟舒秋很熟，他摆了摆手让常小溪自便，自己亲热的跟舒秋嘀咕着走了。 　　王允皱着眉头：“匡文龙自杀，兵部这里又成了死结。只查到了他蓄意拖延了南云的军备补给。他自己也承认了，因为南云没有及时的孝敬，所以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匡文龙掌着全国十道军备，怎么会就缺南云那个小地方的一点孝敬？何况南云县令刚上任，这个情况他是知道的。” 　　狄少华回到长安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李钊，廖仲旗移交刑部。在途中夜袭时，被杀死的不过是个普通兵卒，因为参与了冒匪杀良，判的也是死罪。为了防止李钊被刺杀，每到晚上，李钊就会被藏起来，而在他的囚车里换上这个替死鬼。靠着这个办法，才把李钊顺利送回了长安。 　　初审的结果是李钊在朝廷还有内应，南云是军事重镇，大唐的门户，所有物资兵员必须要保证供应。是有人从上层捣鬼，才出现了箭矢等装备青黄不接的情况。刑部从转运使查起，竟然发现是兵部卡住了南云的装备。就这样扯出了刑部侍郎匡文龙。 第七十五章 第二桩公事 　　李钊只是个小小的都尉，刑部来审理就可以了。但是兵部侍郎牵扯进了这一桩案子，刑部就得将一干涉案人员全部移交到大理寺。狄少华本来是大理寺少卿，因故被贬，才戴罪立功去了南云。在那里他成功的解除了困扰南云的匪患，也解开了真假阿史那云之谜，官复原职，又回到了大理寺，继续担任少卿一职。刚好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是李钊一伙人勾结突厥的案子。 　　范鹏军也叹口气：“皇上昨日还问我此事，嘱咐我务必要保证顺利进行三司会审。谁知道今天匡文龙就自杀了。” 　　狄少华起身在屋里转了转，唤进姚立来吩咐道：“带几个人，我要去匡文龙府上探望。” 　　这才转身说：“两位大人，下官要去匡文龙家里瞧瞧，也许有什么线索也未可知。” 　　王大人一拍大腿：“对啊，顺藤摸瓜，抽丝剥茧。狄少卿，你将我刑部的腰牌拿去，若要抽调人手，也可以便宜从事。”说着从腰上解下腰牌递过去。 　　范鹏军也说：“你去匡文龙家，老夫亲自排查天牢的人手，看看是谁把铁钉带进去的。” 　　狄少华并不推辞，接过腰牌，这才向两位大人告辞而去。 　　常小溪正在吃午饭。服务于国家公务机关就是这点好，有免费的午餐吃。她正美滋滋的咬着包子，突然坐在自己对面的录事蒋勇突然起身行礼，狄少华的声音响起来：“常医官，还得跟我出去一趟。” 　　常小溪在以前的职业生涯中，经常因为工作耽搁吃饭。所以大家看到常医官，面对人见人怕的少卿大人，只是淡定的哦了一声，随手抓了几个包子就走了。 　　蒋勇等这两个人都出了门，才挠挠头说：“怎地常医官不讲究礼数，少卿大人也不生气？”众人皆称是，只是不知所以然。 　　狄少华走在前面：“必须要去匡文龙家走一趟，你眼光独到，跟我一起去看看。”只见他抽抽鼻子，“什么馅的？ 　　“啊？”常小溪刚觉得这话风转变的太快，手中的包子已经被狄少华拿走了两个。 　　少卿有官配的马车，青色碧油车，由两匹高大的骏马拉车，常小溪第一次做这种高大的马车，觉得很不习惯。因为身边坐着狄少华，她就觉得更不习惯了。一股青年男子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慌，常小溪只能正襟危坐，来掩盖内心的不安。 　　狄少华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常医官身上这么香呢？也没见常医官佩戴什么香包。想起了上次在温泉偷看过常医官的手，他的眼睛不自觉的往下瞄去。这次常小溪的袖子却盖住了小手，而且还把两只手都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 　　狄少华本意是为了抓紧时间赶路，才邀她与自己同乘一车的。 　　抵制着勾魂香气的诱惑，狄少华还是坚持讲了匡文龙的情况。常小溪在天牢的表现，他可是看在眼里，常医官不仅在医术上有过人之处，头脑也很灵活。 　　常小溪点头应下，不知道为什么，和狄少华坐得这么近，让她觉得很尴尬。马车终于驶到了地方，常小溪逃也似得下了马车。狄少华却在常小溪下车之后，疑惑的看着常小溪坐过的地方，果然是常医官身上有香气。可是，那应该是什么香呢?怎么会令自己想入非非？ 　　匡云龙的家，坐落在南门附近，在权贵们聚集的坊市。明显这里的街道更加宽阔整齐，卫生条件也更好。狄少华只是来探查，并不是搜查匡府。所以在门前，依例由护卫递上自己的名次。一见到狄少华的名刺，门口昏昏欲睡的门子，马上惊醒过来，飞也似得进去通报了。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匡家中门大开，匡云龙的父亲，领着匡文龙的两个兄弟出来相迎。 　　因为要查案，也防着匡家真的有鬼，狗急跳墙，除了常小溪，那几个跟着狄少华闯过南云的护卫都带上了。还特地从大理寺抽调了三十名精干的衙役。看到这样一支队伍，匡云龙的父亲苦着脸，知道来者不善。但是狄少华是按着礼数来访的，他也只有提心吊胆的接待了。 　　常小溪跟在后面，好奇的打量着长安的权贵之家。所有的地面都用清一色的水磨石铺就，碧瓦红墙。进入正房，桌椅器物，都是紫檀所致。狄少华与匡父分宾主坐定后，狄少华看到坐在末座的常小溪盯着屏风发呆。他以为常医官在琢磨什么线索呢，其实常小溪只是在研究这些后世比黄金还贵重的红木。 　　匡云龙的父亲，是致仕的京官，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职位，不过狄少华还是称呼一声老大人，这才说道：“匡大人现在牢中，不知道家中有什么需要照应的。我与匡大人同朝为官，他如今身陷囹圄，老大人有什么事情只管对我说。” 　　弄清楚狄少华的来意，匡父跟匡家的两个兄弟，脸色都好了许多。只是想起往日风光的日子，匡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狄大人，我家云龙，在狱中还好吗？事发突然，莫不是有人攀咬于他？” 　　匡云龙已死的消息，现在必须保密，所以狄少华谨慎的说：“匡大人身体尚可，只是说牢中阴寒，托我给他捎些衣物被褥进去。”他这是投石问路的意思。 　　果然匡父听了这话，精神一震，忙吩咐内宅准备衣服被褥。狄少华冷眼旁观，觉得匡父不似作伪。 　　一会儿，果然见到有几个丫头，拿着几个包袱，候在门口。 　　匡父使个眼色，匡云龙的兄弟，借着端茶的机会，往狄少华手中塞了一张银票。 　　匡父趁机说：“云龙在狱中，还请狄大人多多关照，他若有归朝的那一日，你我两家一定结成通家之谊！”说着抹起眼泪来。 　　狄少华刚要出言安慰，就听见门口有女人哭闹的声音。 　　匡父还来不及发作，一个少妇已经抱着孩子冲了进来。只见她抱着孩子跪下来，哭诉道：“大人，救救这孩子吧！” 　　只见匡父勃然变色，命丫头们将这女子拉下去。常小溪却咦了一声，凑近那孩子细看。 　　狄少华见这种情形，忙示意护卫护住常小溪和那个女人。 　　匡父见自家的丫头婆子都被狄少华带来的护卫驱散，又气又怒，强笑着解释：“些许家务事，就不劳狄大人费心了！” 　　狄少华面沉似水，见常小溪已经将那孩子接了过来，就说：“老大人稍安勿躁，常医官医术高明，让他瞧瞧这孩子又何妨？” 　　匡父与两个儿子，只能又惊又怒的看着常小溪，见他面貌稚嫩，还是个少年模样，估计没什么本事，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第七十六章 蛊虫 　　常小溪却不像一般的大夫那样把脉，她依次看了孩子的舌苔，指甲，还翻开眼皮看了看，最后快速的从孩子指间上取了一滴血，滴在一条试纸上看结果。 　　那女人在旁边紧张的看着：“江哥儿怎样了？” 　　常小溪挠挠头：“看起来是中毒，但是查了血，我发现这孩子不仅中毒这么简单，他身体里还有寄生虫！” 　　那个女人在旁边喜极而泣：“想不到大夫你小小年纪，竟然是位神医啊！江哥儿正是被人种了蛊啊！” 　　“蛊毒？”常小溪来了兴趣，她只是听说过这种神奇的物种，还没有机会亲眼见识见识，想不到今天在这里遇上了。 　　匡父已经急得脸色发白，几次要扑上去抢出孩子，都被护卫给挡了回去。常小溪拿出一根银色的长管子，这是个简易内窥镜，她准备用这个来看看传说中的蛊虫，到底寄居在哪里。 　　匡父见常小溪说动手就动手，急得大叫：“韩氏，我要休了你这忤逆妇人！江哥儿身上的蛊，不能动，动则必死。你这无知蠢妇！” 　　那妇人正是匡云龙的夫人，她看也不看自己的公爹，两眼只盯着常小溪的动作：“公爹，在你眼里，云龙入狱，便是没有用的人了，你要用他的性命，来换江哥儿的命。可是在我心里，再没有比云龙更重要的人了，纵使你今日将我赶出匡家，我也要让大理寺的大人知道，你要用嫡长子的性命，来换庶子的性命！” 　　“原来这是老大人的幼子？看样子是受人胁迫？老大人准备用匡云龙大人的性命去换？本官倒很好奇，是何人胁迫于你？”狄少华盯着匡父发问，原来匡家果然有鬼。 　　匡父已是摇摇欲坠。因为他看到那个少年医官，用一瓶药喷了喷江哥儿的口鼻之后，就轻松的把管子插进了江哥儿的鼻孔里，而江哥儿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就任由长长的管子从自己的鼻孔插进去。 　　匡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我的江哥儿，你们这是要他的性命啊！” 　　狄少华见常小溪一边往下送管子，一边盯着一个小镜子似得物事细看，他走上前去，站在常小溪身后看那镜子，只见一片红彤彤光滑的东西，有点像是管子的形状。 　　狄少华不敢打扰常小溪，他感觉这管子已经通到了那孩子的身体内部。突然，一个丑陋的虫子出现在了镜子上，灰褐色的身体，用八只脚牢牢的巴在红色的管壁内部，一个长长的口器，已经刺到了红色的管壁里。饶是狄少华见多识广，也被这东西吓了一跳。一直在一旁斜着眼睛偷看的姚立眼见狄二就要惊呼出声，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死到临头，还在吸血呢！”常小溪轻蔑的嘟囔着，一边操纵内窥镜喷出麻醉剂。 　　狄少华见那个丑陋虫子慢慢松开了脚，口器也软软的吊着，被内窥镜伸出的夹子夹住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蛊虫吸血是一回事，亲眼见到蛊虫吸血则是另一回事。 　　常小溪收回内窥镜，将夹子上的虫子，放进一个玻璃小瓶里。众人忙围拢细看，就连匡父，都挣扎着爬到跟前，只见那丑陋虫子的肚子隐隐透出暗红色，已经是吸了不少的鲜血。 　　匡父到底关心孩子，一见到这种丑陋东西，就扑上来要砸碎瓶子。常小溪忙抢过瓶子来，“别动这个，我要留着做个标本。”她拿出一粒药丸，喂孩子服下，那药丸遇水即化，已经是顺着孩子的喉咙下去了。 　　常小溪这才说：“我只要一枚活虫做研究，这药是杀虫剂，如果有别的活虫，就会被这药杀死，不留后患。” 　　狄少华转向那女子：“韩氏，我记得你是皇上钦赐的诰命夫人，只管起来，有什么冤屈，都可以对本官说。” 　　匡父大喊：“韩氏，不可！”但是他被狄少华带来的护卫死死拉住，根本连动都都不了。 　　韩氏咬着嘴唇，看样子下了很大的决心：“狄大人，如果小妇人所说的能为云龙正名，哪怕匡家将我逐出家门，我也是认了。” 　　狄少华点点头，“难为你对匡大人的一片苦心！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将匡家人都带去大理寺吧！” 　　原来那妇人韩氏不是孩子的母亲，匡父才是这个小孩子的亲爹。冷眼瞅着头发花白的匡父，将小孩爱惜的抱在怀中往外走。这就是古代男人一夫多妻的后果。常小溪耸耸肩，看看自己的小玻璃瓶，把它郑重的收在药箱里。 　　狄少华跟常小溪走在后面，迟疑一下才说：“我听说蛊虫多险恶，你留着这虫子，不会有危险吧？” 　　曾经把突厥人的尸体焚烧后，丢下城楼的冷血狄大人，这是在关心自己吗？常小溪戏谑的看了狄少华一眼，发现他关切之色溢于言表，心中一暖：“没事的，我这瓶子不惧水火，它出不来。” 　　狄少华这才放下心来，又恢复了冷峻神色，一语不发的走到前面去了。 　　常小溪走到马车前面，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狄少华说：“常医官，你先回家去休息吧，把那蛊虫妥善安置，可能还会有用。”明天本来是皇上钦定三堂会审匡文龙的日子，现在匡文龙死在了大理寺监狱里，必须要赶在今夜连审匡家的人，看看能不能找到幕后黑手，才能对皇上有所交代。这些事，都不是常小溪一个小小医官方便知道的，还是让她早些回家去吧。 　　常小溪忙称是，目送车队离去。 　　顺着大路慢慢往自己居住的东门走去，一路上分花拂柳，常小溪心中感叹，果然是权贵聚集的地方，环境是又干净又整齐。 　　但是就在前面的大路上，发出阵阵哭号的声音，破坏了这安逸祥和的气氛。常小溪没什么事，就凑过去看了看。 　　地上那蓬头垢面，正在打滚的不是赵李氏又是谁呢？只见她蜷着一条腿，哀嚎着腿断了，撞死人了之类的话。旁边赵富花也咧着大嘴在哭泣，只说请父老乡亲们做主，不能就这样放走了肇事的恶徒。 第七十七章 马车夫 　　一个面目憨厚的车夫，站在马车前，正不知所措的搓着手，他结结巴巴的解释着，是这个女人自己滚到马车前面的，他的车压根就没有碰到她一分一毫。 　　围观的路人都是这附近的住户，见多识广，都看出来这车夫并不是这辆豪华马车的主人，只是一个单纯的赶车人而已。只是车子到底撞上人了没，谁也没有看到，大家议论纷纷。 　　赵李氏见围观的人越发多了，她也哭号的更加卖力。这母女两自从来到了长安，张氏母女借口要进侯府看亲戚，把她几个扔下好几天了。赵素生只道老婆要去为自己谋前程，尚能在家中忍耐。 　　只是赵李氏和赵富花哪里耐得住这缺衣少食的生活，就生出了这碰瓷的主意。碰见那心软好说话的，就多讹几个钱，若碰见硬茬子，就赶紧溜之大吉。这南门多权贵，大家注重名声，一般都会给点钱了事。这赵氏母女得手几回，发现这竟是一个十分来钱的路子，今日是瞅准了这辆豪华马车下手的，谁料到车主竟然不在，只有一个老实的车夫出来应承。 　　常小溪摇摇头，真不知道该说这赵家人什么，好在自己已经跟他们完全脱离关系了。不想再看这出闹剧，常小溪从人群中挤出来，继续往家里走去。 　　大理寺夜审匡家的结果并不理想。匡父见心爱的小儿子有救了，就交代说有人绑架了庶子江哥儿。如果要救回这孩子，就得往天牢里给匡云龙送些东西。在匡父心中，跟嫡妻所生的这个长子，完全比不上跟心爱小妾生的幼子，老头子当即就答应了这个条件。 　　按照对方的要求，将铁钉跟密信送进了狱中。可惜换回来的幼子却被人下了蛊，对方说，只有匡云龙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了，才能为这孩子解开蛊毒。匡父只好按住性子忍耐，没想到这件事被匡云龙的妻子韩氏听到了风声，当即就认为是匡父要害死匡云龙。这才冒死去见狄少华。 　　匡云龙的案子，自始至终只有一位传信人，给他家里递消息。据说这人面貌平庸，车夫模样，每次都是驾着一辆豪华马车而来。而且每次都是这个车夫主动来匡家，而匡家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上这位车夫。在这一点上，匡父与韩氏的口供一致，两个人都提供不了太多的线索。只好先将一干人犯收押，等着明日面君，听候圣裁了。 　　第二天常小溪赶到大理寺的时候，狄少华正带着几个大理寺丞往外走，几个人都是一脸倦容，一看就熬夜没有睡好的样子。常小溪忙闪身站到一边，让这几位大人出去。 　　几个人站到大理寺门口，相对无言。都在等大理寺卿范鹏军来了再做决断。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女子撕扯着一个车夫模样的人，推推搡搡的来到大理寺门口。 　　狄少华幽暗的眸子泛起了光华，因为他看见这三个人身后，还有几个闲汉赶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跟着。那车夫虽被这两个女子撕扯的不像个样子了，但是仍能看出来衣着普通，容貌平庸。 　　站在墙角的常小溪也看到了这一幕，这不是赵李氏母女和那个倒霉的车夫吗？看来是昨天赵李氏母女两人没弄到油水，今天竟然把这个车夫给弄到大理寺来了。 　　“把这几个在大理寺前闹事的人，都给我带进大堂去！”狄少华冷峻的声音响起来。 　　撇开骂骂咧咧的赵李氏，和哭哭啼啼的赵富花不管，狄少华命人直接押着车夫去了监狱。经过匡父和匡家两兄弟的指认，这个车夫果然就是那个送信人。 　　车夫被绑在了一根铁柱上，在他的旁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一般来说，这种刑讯逼供的事情，是不需要大理寺少卿亲自动手的。但是现在火烧眉毛，是皇上钦命要办这个案子的。狄少华垂下眼睛：“谁指使你去匡家送信的？” 　　车夫抖得筛糠一般，犹自抿紧了嘴不答言。 　　狄少华看了看旁边那个膀大腰圆的狱卒，此人绰号“快三刀”，据说他片下来的肉，薄如纸一般。没有一个犯人受得了被他片上三刀，所以快三刀就成了此人的名字，天长日久，他的本名都快被人忘记了。 　　快三刀将手中明晃晃的刀片在铁柱上磨了两下，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那个车夫一听到这个声音，都不用快三刀动手，马上就带着哭腔说道：“我招了！我招了！我是三公主府的车夫！是驸马让我去送信的！” 　　“哪个公主？”狄少华步步紧逼，两眼似乎要冒出火来。 　　“三公主，我是三公主的家奴，是驸马薛斌让我去送信的。”车夫看到快三刀明晃晃的刀片子，已经逼近了自己的肚子，吓得尿裤子了。 　　三公主李环的母妃华妃只有她一个女儿，在所有的公主里，三公主既不是最受宠的公主，也不是最不受宠的公主。她嫁的驸马薛斌，其父薛举，是皇帝的手下败将，归降之后，也封了个侯爷，就是薛平候。 　　事关皇家公主，还牵连到驸马外戚，尤其薛家还是降将。狄少华皱了皱眉，将这个车夫严加看守。必须要向上官范鹏军禀明此事，然后才能面君，听候圣裁。 　　车夫薛来财，为驸马薛斌赶车已经好几年了。薛斌信任他，是因为薛来财老实。但是这个老实人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那就是他看上了一家妓院的头牌小凤仙。但是长安的头牌**，又岂是他一个车夫能够肖想的。在为驸马的机密事跑了几回腿之后，薛来财的腰包鼓了起来，寻思着也许能一亲芳泽。 　　他鼓起勇气去跟小凤仙说了此事，小凤仙吃吃笑着说，这两日得闲，不过楼里姐妹们聚会，他如果能把薛斌的马车驾出来，那倒是可以可以让薛来财留宿一晚。 　　薛斌万万没有想到老实的薛来财，在自己想杀他灭口的那个晚上，竟然驾着马车跑到妓院去过夜了。薛斌还以为薛来财是察觉了自己要灭口，命人出城四处搜寻，哪里会想到色迷心窍的薛来财正在妓院快活。 　　第二天，囊中羞涩的薛来财被赶出了妓院，他正失魂落魄着的时候，遇到赵李氏母女碰瓷，被这彪悍的母女两个纠缠了一晚，直接送到了大理寺。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第七十八章 百骑司 　　大理寺和刑部的大人，终于有了向皇帝交差的借口。在这一点上，赵李氏母女两个歪打正着，算是立了一功。拿着官府奖励的十两银子回家了。范鹏军没想到牵扯出来三公主李环这样一条大鱼，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苦着脸跟刑部王大人边走边商议，狄少华默默的跟在后头，几个人面圣去了。 　　常小溪则是又轻松的过了一天医官的生活。不过，吃饭的时候，录事蒋勇凑到自己面前，神秘兮兮的问：“常医官，您是不是跟狄大人很熟？” 　　“怎么可能很熟？狄大人是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我们只是认识而已。”常小溪搞不懂蒋勇要干什么，答了这句话之后，只是闷头吃饭。 　　蒋勇笑着说：“不像啊，实话告诉你，我在大理寺五年了，就没有见过狄大人对谁这样和颜悦色过。看来你是投了狄大人的眼缘了，以后还要帮衬着兄弟呢。”说着这话，他身边凑了几个低品级的官员，一起冲着常小溪笑眯眯的点头示意。狄少华对常小溪态度亲近，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再加上常小溪在匡云龙的案子上，表现出众，的确有真才实学。这样的人，大家自然都想交往的。 　　常小溪顿时受宠若惊，干笑两声：“其实不是像大家想的那样啦。狄大人平时对我，也是严厉有加。想来那天他心情不错。倒是在下，初来乍到，还要请各位多多关照。” 　　大家见年轻的常医官这么谦和，纷纷围坐在他的周围，说笑起来。虽然是说笑，还是以试探居多，言语往来，都在问常小溪出身，医学流派，是否狄大人的亲戚，或者是哪位大人的关系。 　　常小溪微笑着说：“在下家中也不算名门大族，只是殷实。我师门却都是高人隐士，几位老师都有惊世奇才。只是在下所学不及老师十分之一，说出来有辱师门。” 　　蒋勇给常小溪递一支鸡腿：“那狄大人呢？我看他对你态度很友善啊！” 　　常小溪含糊着说：“说起来以前我们倒是认识，不过也是公事往来，也没什么好说的。”自己救过上官的性命，这件事不好炫耀。救治过南云的官兵，这绝对是公事。 　　她都这样说了，回答了所有人的问题，却也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说。 　　有个老成些的录事见常小溪说话滴水不漏，觉得催问的紧了，大家今后相处恐有罅隙，就笑嘻嘻的说道：“今日公事还未了，不如改日咱们大家凑个份子做东，在酒楼一叙如何？” 　　众人都是识趣之人，当即哄然称是。常小溪也一一拱手致谢。 　　刑部王允，大理寺卿范鹏军，还有大理寺少卿狄少华跪在冰冷的青砖上。三个人早已经膝盖发麻，却一动都不敢动。因为大唐的皇帝正在发火，刚刚摔碎了一个茶盏。那茶盏里的茶汤连同碎屑，都溅在刑部王允的身上。狄少华本来都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密奏，因为案子是他主审，才被皇帝召见的。此刻他跪在后面，也是冷汗直冒，圣上大怒，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于他们三人。 　　“诸位卿家起身吧，”皇帝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了，无波无澜，“此事就交给百骑司处置吧！大理寺把一干人犯移交到百骑司，将此案终结。” 　　百骑司，是由皇帝的亲卫组成，本来指的是皇帝东征西讨，开疆扩土时，追随拱卫在他身边的卫队。后来大唐迎来了太平盛世，这些人就组成了百骑司，有监察百官之责，因为都是皇帝的心腹，所以一些涉及皇家阴私的事情，都交给他们来处理。 　　三人叩首称诺，谢恩以后退出大殿。站到了温暖的阳光下，这几人才长吁一口气。皇家的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妙，将此案移交给百骑司正好。 　　百骑司的首领沙麒麟，还保留着将军的称呼，实际上则是百骑司的大统领。沙麒麟这个将军，是正三品的将军，说起来与范鹏军同级，实际情况是是范鹏军见到沙麒麟也礼让三分。谁让人家是天子近臣呢？ 　　沙麒麟年纪不大，还不到三十岁。他对范鹏军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对汇报案情的狄少华倒是很感兴趣。沙麒麟听完以后，浓密的眉毛挑起，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狄大人断案如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破获这么一起里通外国，勾结突厥的案子。是我大唐之福！” 　　沙麒麟品级高，所以他说的话，的确可算作褒奖了。狄少华躬身谢过。沙麒麟一笑：“只是狄大人几次提到了一名叫做常七郎的医官，此人在南云出现的突兀。不过一入大理寺，又立下大功，像是个有本事的。你把他带来我瞧瞧。” 　　狄少华心里一沉，常医官的来历，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常医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兼之医术通神，他总是有意识的回避那些关于常医官的疑点。但是在特务头子沙麒麟这里，常医官未必就有这样幸运了。 　　好在他隐去了常医官被派往阿史那云处卧底的经历，只提到了常医官在南云坐诊，机缘巧合，来到长安后，刚好大理寺需要这样的人才，就将他招募了进来。心里转了千百个念头，狄少华依旧很快就回答：“下官这就去唤他来。” 　　“不必了，你跑来跑去怪累的，我这有的是人跑腿。”沙麒麟懒洋洋的回答，将自己的手令抛给身后的一个护卫，“大理寺医官，常七郎。你速带此人来见我！” 　　那护卫领命而去，狄少华眼见自己来不及与常医官打招呼，只能希望他灵活点，不要自曝其短才是。 　　常小溪应对完好奇的同事们，才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打算午休一会儿。就有百骑司的人，执百骑司大将军手令，命常小溪火速赶到百骑司。 　　常小溪觉得可能是匡云龙的案件遇到了技术性的问题，倒是也不紧张，收拾了药箱就出发了。其从容态度，倒是让来传令的百骑司卫士非常钦佩。真相其实是常小溪根本不知道百骑司是干什么的，无知者无畏罢了。 　　等到了百骑司，看到门口一身戎装佩剑执戟的卫士，常小溪才感到不太对劲儿，这个守卫的阵势也太大了。至少大理寺监狱关押重犯的天牢，都没有这个气派。值守的校尉常小溪竟然认识，就是在南云的旧识，军官李青城，看到李青城，常小溪才有点明白这个百骑司，究竟是做什么的了！ 第七十九章 考验 　　百骑司的衙门，设在前朝的旧宫殿。房子都是好木料，就是阴暗了些。看到上官范鹏军和狄少华都在一旁坐着，常小溪忙对主位上的人行了叩拜之礼，自己只是个九品芝麻绿豆小官，必须注意礼节啊。 　　沙麒麟看着眼前这少年，因为赶路赶得急，脸蛋红扑扑的，行礼的动作格外的笨拙。整个人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漂亮少年郎，很难跟突厥密探联系在一起，跟神医更不搭边。只见她黝黑的眼睛眨了眨，仿佛才适应了大殿的光线，笨拙的叩拜完了以后，就冲着正盯着自己看的沙麒麟展颜一笑。 　　沙麒麟愣怔了一下，随即回了一个友好的微笑。作为一个武将出身的特务机关首领，他很少见到这样坦然的笑容，尤其是在低级官员身上。大家见到他一般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应对不当，就招致抄家灭族的祸患。 　　“常七郎，你到南云之前是何方人士？家住哪里？”微笑归微笑，例行的问话还是要进行的，不会因为个人喜好影响判断，这是沙麒麟的习惯。 　　“回大人的话，我是孤儿，从小被终南山一道门收养，后来被他们收为徒弟。我师门常于医术，在我学有小成之后，令我出门历练。我行至南云，盘缠用尽，就在南云坐堂行医。因此遇到了狄大人。”这一番话，常小溪已经演练了无数次，说起来真的是无比顺溜。 　　狄少华在一旁听着，见常小溪并没有多余的废话，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沙麒麟招了招手，示意常小溪上前来：“你既然医术出众，上前来给我看看。我早年征战，右臂时常隐隐作痛，不知何故。” 　　常小溪答应了，走上前为沙麒麟看诊。一个大夫医术怎么样，就得手底下见真章。 　　沙麒麟相貌堂堂，修眉俊眼，皮肤白净，如果单看脸的话，沙麒麟更像是喜欢留连**的浪荡子，眉眼之间隐约有一股邪气透出。他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因为是勋贵出身，而且年纪轻轻就居于高位，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常小溪看看沙麒麟：“还请大人除下外袍，露出右臂。” 　　沙麒麟依言露出肌肉虬结的右臂，在右上臂，有一个明显的瘢痕。常小溪伸手按一按，轻声问：“这样按会痛吗？” 　　沙麒麟看着常小溪白嫩的手指头轻触自己的伤疤，突然嗅到一股勾魂香气，令他非常疑惑。狐疑的目光转向常小溪，发现她衣领很高，遮住了喉结的位置。纤长的脖颈，皮肤却是细腻白嫩。 　　常小溪见他不回答，只好再问一遍，这回沙麒麟才说会痛。 　　常小溪点点头，后退一步，这才说：“大人当初是被何物所伤？” 　　沙麒麟回忆了一下：“是箭簇射伤的，当时那箭支上还有倒钩。” 　　常小溪点点头：“那大人拔出箭簇时，有没有观察倒钩是否完整？” 　　沙麒麟摇头：“是随军的大夫为我取的箭，我不知道倒钩是否完整。” 　　常小溪说：“我听说箭簇上的倒钩多为铁质，应该是这东西断裂，留了一小节在您体内，所以时时隐隐作痛。” 　　沙麒麟眼睛一亮：“我也曾请太医院的院正看过，他也是如此说的。只是这东西他却取不出来，不知常医官可有办法？” 　　常小溪点头：“这个简单，大人选好日子，我来为大人取出即可。当然取完会有些痛，但是恢复以后，您的手臂就再也不会隐隐作痛了。” 　　沙麒麟笑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怎样？” 　　常小溪打开自己的药箱：“好的，还请大人躺下，这是个小手术，很快就能取出。” 　　狄少华见过常小溪施展医术，范鹏军却没有见过。见他大包大揽的就要动手为沙麒麟医治，不由的摸了一把冷汗。沙麒麟此人，冷血无情，除了死忠于皇帝，那是任何人的情面也不给。他正要出言阻止，却被狄少华伸手拦住。范鹏军只好又擦一把冷汗，继续坐下。 　　常小溪有一个透视仪，可以给倒钩的残留物定位。常小溪用透视仪照过沙麒麟的手臂，确定了肌肉组织中的确有残留物存在，又多了三分把握。 　　沙麒麟见常小溪拿了一个盒子照过自己后，就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个记号。不由得问：“常医官，你这是何意？” 　　常小溪已经开始消毒，准备打麻醉了，她一边戴手套一边说：“就从这里开刀，那个残留物就在这下面呢。” 　　沙麒麟少年就跟着皇帝上了战场，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胳膊上的这点小伤痛，他其实一点也不在意。只是想试试常小溪的医术而已。其实在常小溪说这个伤痛是残留物引起的时候，他就已经信了。 　　不过常小溪说能取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好奇，所以提出了取出残留物的要求。没想到这个脸蛋红扑扑，雌雄莫辩的美少年立刻痛快的答应了。 　　常小溪开始动手术了，别看她行礼笨手笨脚的，一拿起刀片，手底下着实利索。沙麒麟因为感觉不到痛，只是侧头羡慕的盯着常小溪的手术刀，这把刀可真是锋利啊。 　　一时又觉得常医官身上香味缭绕，弄得他浮想联翩。所以当常小溪取出小铁钩以后，沙麒麟竟然觉得太快，刚才常医官凑到他身边的时候，竟然让他产生了美人在怀的冲动。自己可是一向不好男风的啊！ 　　沙麒麟使劲摇了摇头，常小溪还以为他是因为麻醉产生了不适，忙关切的向他询问。沙麒麟祛除掉脑子里那些旖旎的想法，严肃的回答说没有。 　　常小溪放下心来，开始缝合伤口。沙麒麟被常小溪身上的勾魂香弄得头晕，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常小溪在用针线给自己缝合伤口呢。反正已经开始了，想必这个年轻的常医官也不敢害自己，沙麒麟索性做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闭目养神。 　　常小溪处理伤口很精细，面前这位可是穿着正红色官袍的大官，她可是知道满朝尽是朱紫贵这句话的出处呢。 　　等细心的包扎好伤口，嘱咐了不要见水之类的话，常小溪才搀扶着沙麒麟起身。而沙麒麟竟然觉得常医官身体软绵绵的，靠着十分的舒服。 　　范鹏军在担心常小溪的医术，生怕沙麒麟秋后算账。只有狄少华注意到了沙麒麟的眼神，同为男人，他太明白这眼神的含义了。狄少华自己不好男风，但是这种爱好在权贵中间很流行，看看犹自不知道害怕的常医官，还在卖力的搀扶着沙麒麟，他只能在心里叹息，等回去之后必须点拨一下这个少年医官。 第八十章 惦记 　　沙麒麟终于坐到了椅子上，他自己生得魁伟高大，却特别喜欢娇小玲珑的女子。他有几个宠妾，都是这种类型的，但是没有一个能像常医官这样，光是靠近她的身体，闻着她身上散发的勾魂香气，就觉得销魂蚀骨。所以他坐定之后，又回味了一番，这才抬眼看看范鹏军和狄少华两个碍眼的家伙。想了想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单独留下常医官，只好以后再找机会了。 　　“今日要多谢常医官为我医治痼疾，先收下这些诊金。”沙麒麟冲身后的卫士挥挥手，那人马上拿出一个大大的荷包递给常小溪。能站在沙麒麟身后的都是他的心腹，沙大人的眼神，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他的想法。所以这个卫士，直接拿了一百两银子给常小溪。 　　常小溪忙躬身行礼，推辞说：“为大人治伤是下官的应尽之责，哪里还能收大人的诊金。”一面就要把荷包放回去，却被沙麒麟一把抓住手，眯着眼睛说：“常医官嫌少不成？” 　　常小溪被他用手指，在自己的掌心一挠，哪里还不明白沙麒麟的意思。她心中一凛，马上缩回手来，退回去躬身致谢，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没想到这个高官竟然是个色鬼，男女通吃，真是晦气。 　　范鹏军见沙麒麟变脸，迅速站出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带着狄少华和常小溪离开了。 　　出门时，常小溪总觉得沙麒麟在盯着自己，如同芒刺在背，令她格外的惶恐。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等常小溪一离开，沙麒麟就示意身后的卫士跟上去，后者显然是经常干这种跟踪的勾当，悄无声息的就坠在几人身后离开了。 　　权利是最好的春药，在大唐，除了皇帝的女人他沙麒麟不能碰，就算是公主，暧昧一下也是可以的。 　　回到大理寺，狄少华的护卫跟上来：“大人，咱们被人跟踪了，应该是百骑司的人。” 　　狄少华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看常医官的心性，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徒。被手握重权的沙麒麟看上，是取得荣华富贵的捷径。但是对于道门出身的常医官，应该是生不如死的侮辱。 　　狄少华想了想，命姚立将常医官请来。但是看到常小溪站在面前，用纯净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自己的时候，狄少华又觉得自己无法开口。 　　他喝了口茶，理了一下思绪，这才说道：“常医官自幼跟着师傅们在山中修行，可能不知道我大唐风气，在权贵之间，不光有人喜欢女子，更有人喜欢玩弄美少年。我今日看沙将军看你的眼神，恐他对你不利。以后你自己要小心。”说完这些话，狄少华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沙麒麟位高权重，他想做的事情，自己甚至大理寺卿范大人都是拦不住的。 　　狄少华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常小溪知道他已经是冒着官场忌讳说出来的，只有表示明白，自己会小心的。一边思索着，不行的话，一跑了事。大不了回突厥找阿史那云去。不过想来那沙将军既然是位高权重，自己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姿，他应该不会那么急色，也许到不了明天，就会把自己忘掉。这样想想，真的也不那么担心了。 　　沙麒麟也觉得自己对那个常医官的欲望来得毫无理由，却势若潮水。在衙门里，对琉璃公主及跟她要好的几家进行布控之后，他又进宫去向皇帝奏明此事，这才回了家。 　　回家后天色已晚，他第一次对几个围上来的小妾都毫无兴趣，自己草草用过晚饭，借口公事未完，跑到书房去了。沙麒麟满脑子都是那个漂亮少年漂亮的大眼睛，和萦绕不散的勾魂香气。 　　他的心腹卫士沙德三进书房一瞧，见从不看书的沙大人竟然拿着本兵法在瞧，而且那本兵书还拿反了。沙德三行过礼，谄媚的笑着说：“大人，那个大理寺的小医官，就在东门外的水井坊住着。此人尚无家小，干净着呢，要不要招他过来？” 　　沙麒麟心痒难耐，起身走两步，又坐了回去，终于叹口气说：“终究还是要他心甘情愿才好，用强有什么意思？”挥挥手让那沙德三退下了。这一夜却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常小溪当夜特别仔细的上好门栓。睡觉时也只脱掉了外袍，又把阿史那云给的匕首拿出来，就放在枕边。她也没睡好，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夜。 　　第二天常小溪迷迷糊糊的去大理寺点卯，远远就看见门口有一个身着绯红官服的身影，原来是狄少华。 　　狄少华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常医官昨夜睡得怎么样？” 　　常小溪年轻，只是看起来有一点萎靡，对于狄少华的关心，她还是很感激的。略振作一下精神，常小溪回答说：“还可以，快天亮时打了个盹。” 　　狄少华点点头：“那就点卯后睡一会吧，最近也没什么案子。” 　　但是常小溪终究是没有打成盹，大约在辰时末，吏部来人了。范鹏军传令所有的官员都去大理寺正厅，说是事关官员考核，每个人都务必到场。 　　常小溪懵懵懂懂跟在后面，听那个白白胖胖的吏部官员说了一通，大概意思是今年官员的考评就要开始了，大家可以准备自己的政绩材料。新晋的医官，将和刑部，太医院的新晋医官一同参加复核。这次复核，皇帝非常重视，命百骑司与吏部共同主持，对于在复核中表现特别优秀的人员，则会擢升官职，以资奖励。复核没有通过的，将取消在大理寺任职的资格。 　　这官员讲完之后，大家顿时面面相觑，今年的考评开始的太早了，比往年足足早了两个月。至于新晋的医官要复核，却少有人关心，因为新晋的医官只有常小溪一个。原来的老医官，足足在大理寺干了二十多年，刚刚致仕。 　　常小溪眨巴眨巴大眼睛，有点疑惑，关于医官要由朝廷来复核，她觉得是应该的。因为就是在她来的那个时代，也有试用这一说。只是这个复核未免来的太巧合了些。若说这里面有那位沙将军对自己动歪脑筋的因素，她又觉得不至于这样大动干戈。毕竟以她自己的眼光来看，自己的相貌只称得上眉清目秀而已。 　　没等常小溪疑惑多久，狄少华就命人来找她了。 第八十一章 休沐 　　先把一卷东西递给常小溪，狄少华才说：“这是历年医官复核的题目，你先拿回去看看。太医院和钦天监，司农司，这几个地方的官员，是有复核的规矩。你也不要紧张。” 　　常小溪这才放下心来，拿了题目，从容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狄少华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把狄少华给自己的历年考题翻开看看，常小溪发现主要以操作为主，不考理论，直接进入操作阶段。比如前年考试的题目就是找了几个高热的病人，让参加复核的医生来治疗。至于治疗的手段，你针灸也好，汤药也行，或者蒸熏药浴都可以，只要把病患治疗好，就算合格。 　　这下子她就放下了心，因为只要疗效，不限制治疗手法的话，她对自己是非常有信心的。常小溪可是中西兼修，而且在随身空间里还有一些药物跟装备。 　　吃过午饭，狄少华阴着脸走进了常小溪的房间：“沙将军说伤口作痛，要你去看看。”常小溪的心一下子沉下来，这件事很棘手。 　　狄少华叹口气：“我有宗案子要去一趟百骑司，你跟我一起去吧！”自己这个大理寺少卿，沙麒麟根本不看在眼里，但总是聊胜于无，给小常大夫宽宽心也好。 　　两个人一起赶往百骑司的时候，沙麒麟正在院子里看百骑司的都尉们操练呢，完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见狄少华也来了，沙麒麟只是随意点点头：“既然过来了，就看看我这些孩儿们操练。”就起身往后堂走去，他的护卫沙德三示意常小溪跟上。狄少华就被留在了院子里。 　　常小溪忐忑的把沙麒麟的绷带解开，发现伤口愈合得很好，既没有渗出，也没有水肿，这样的伤口不应该疼吧？看这个男人五大三粗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 　　她狐疑的看一眼沙麒麟，见他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正经的很。常小溪只好一边给少麒麟清理伤口，一边说：“这伤口虽然不大，大人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要过度的使用这支手臂。” 　　沙麒麟淡淡的嗯了一声，到让常小溪怀疑昨日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她重新给沙麒麟包扎好，这才向沙麒麟告辞。沙麒麟这才抬头看了看她：“沙德三，你代我送常大夫出去。” 　　他那个贴身护卫利索的答应一声，领着常小溪走出了后堂。常小溪没想到自己这样轻松的就过关了，如释重负。 　　狄少华正在游廊里踱步，看到常小溪这么快就出来了，方才放下心来。沙德三客气的将两人送到门口，又递给常小溪一封银子。常小溪原本想要推辞，犹豫了一下，说了声多谢，还是收下了。这沙麒麟的伤口要完全长好，自己还要往百骑司跑好几次呢。若是次次白跑，岂不是显得自己的医术太廉价了？ 　　等到沙德三离开了，狄少华打量了一下常小溪，才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常小溪摇摇头。对于这种是否被骚扰的问题，两个人都有点尴尬，心存疑虑，却不好再深究了。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沙麒麟当然不会一夜之间就转了性子。他正是因为太看重常小溪了，所以存了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琢磨着要让这散发着诱人气息的漂亮小医官，心甘情愿的随了自己才好。这就得用点心思了。 　　因为沙麒麟没有像预想的那样骚扰自己，常小溪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备考上。狄少华说得很对，自己在长安人生地不熟的，保住官身很重要。这样至少不会有绿衣少年那样的地痞来骚扰自己。虽然以前考试没有考过理论，常小溪还是把《素问》这一类书找出来看看，以备不时之需。 　　每七天朝堂休沐一次，给官员们放一天假。这是常小溪来到大理寺的第一次休沐，她顺着小巷子走到热闹的东门外，准备在那里吃个早点。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只有几天，可是常小溪的变化是巨大的。从前需要算计着花钱，只能吃最便宜的食物果腹，现在则是腰包鼓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常小溪咬了一口生煎包子，对这种情况十分的满意。 　　她正陶醉着呢，离这里几个摊位的混饨铺子老板老莫眼尖，早看见了常小溪，忙忙的嘱咐了自己的小儿子，只见这小家伙撒丫子就跑掉了。他自己则精心下了一碗有荤有素的馄饨，给端到了常小溪的座位上。“神医，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这碗馄饨你尝尝，自从你那日救了人之后。来打听你的人都不断。我这小生意托了您的福，也好了不少。这碗馄饨送您尝尝，看看味道怎样？” 　　常小溪本来就对这个馄饨摊老板的印象非常好，正打算吃完包子就去看他的。此时见他专门跑过来送馄饨，说得还这样客气，心中一暖，忙起身寒暄一阵子，掏出钱来给他。这老板摆手不要。 　　说着话呢，这生煎包子摊的老板，并摊子上的食客，都凑了过来，都堆着笑脸与常小溪攀谈。那天东门血案，众闲人现在都还在议论，但是那个缝人的小神医却像蒸发了一般。今日碰见了，可得好好攀谈攀谈。 　　这时一个青年汉子，用力推开众人挤进了这个小圈子，冲到常小溪面前，激动地说：“神医，你还记得我吗？” 　　常小溪认真打量他，面黑无须，中等身材，却是没有印象，就歉意的摇了摇头。这黑脸青年一笑，飞快的解开外衫。常小溪还没来得及阻止，这青年已经脱下衣服，转身对着自己，常小溪见他背上缠着绷带，还是自己独有的白纱布绷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那天自己在东门外救下的那个人。 　　众人都鼓噪起来，那天都知道有个人被城东恶霸黄奇砍倒，没想到竟是此人。只是那黄奇手段狠辣，人尽皆知，能在他手下逃得性命，并且康复得如此之快，这只能说明面前这位神医，手段的确了得。 　　常小溪这才想起治疗过此人之后，曾说过他需要换药，只是自己刚一去大理寺，就诸事不断，竟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刚好今天遇到，也好看看他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 　　当着众人的面，常小溪解开了绷带，只见一道约有半尺多长的伤口，从左肩直到右背，伤口已经被透明的线缝和在了一起，现在已经结痂。大家都不懂医术，但是这伤口平整，既没有红肿，也没有渗水流脓，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第八十二章 碰瓷 　　常小溪也对这伤者的康复能力佩服的很，虽说给他用过口服的抗生素，但是那么大的创口，这康复的也是很快的。看来古人从来没有使用过抗生素，只要用一点，效果就是非常的不错。常小溪随身携带着药箱子，就直接给这伤口换了药。 　　等到收拾停当，常小溪嘱咐了些日常禁忌，又让他过七天，依旧东门口见面，自己帮他拆线。这汉子千恩万谢，又拿出二两银子，说是诊金，无论如何都要常小溪收下。又说但凡神医有差遣，只管吩咐，无论水里火里，牛十三必定要替神医走一遭。 　　原来此人就是城东另外一个恶霸牛十三，那天定然是他与黄奇火拼，被黄奇砍翻的，众人哗然之余，一哄而散，各自议论神医的医术去了。牛十三浑然不觉，依旧啰啰嗦嗦说个没完。最后还是馄饨摊子老莫看不过眼，打岔叫走了常小溪。牛十三这才作罢，摇摇摆摆的离开了。 　　常小溪这才算风光离开了东门，跟前些天在这里栖栖遑遑讨生活不可同日而语，称得上是志得意满。她这边走，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身影鬼鬼祟祟的尾随在她身后。看到常小溪进了水井坊的家门，这两个身影才隐藏在大树后，嘀嘀咕咕商量起来。 　　常小溪在大理寺当值七天，有些换洗的衣物活计要料理。她这边正在家里忙活着呢，就听见有人把门拍得山响。常小溪自己独居，还是谨慎地很，就在两扇门上钉上了铁链子，这样的话，就算开了门，铁链子拴着，外头的人也不能推门而入。 　　常小溪就这样把门开了个缝，正对上的是赵李氏那一张尖酸刻薄的脸。“这位老人家，你有何事？” 　　赵李氏两眼一翻：“快开门让老娘进去，你这小子，怎地如此没有规矩？”说着用力推门，结果门上的铁链吃力，门依旧没开。旁边凑过来赵富花的扁胖脸，恶声恶气的说：“俺娘是来找你看病的，你还不开门？” 　　医闹这一说，从古至今都有，常小溪自然是知道的。关于赵李氏母女的为人，她是铭刻在心。虽然说医者父母心，但是鉴于这俩个的人品，常小溪是不敢收治这种病人的。“我不是坐堂看诊的医生，请二位另请高明吧！”说着常小溪就要关门。 　　赵富花在门缝中伸进一条腿，只夹得她哎呦一声，当即躺到在地，高呼救命。 　　长安民风淳朴，立刻有过路人前来查看，几位邻居的房门也依次打开。常小溪叹口气，对于这种以碰瓷为生的无赖，她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 　　看热闹的人也不是傻子，就有人调笑说：“小娘子，那是别人家的大门，可是夹疼了你？” 　　碰瓷最重要的就是要脸皮厚，颠倒黑白的本事一流。赵李氏母女这两样都有，因此面不改色，继续嚎哭。赵富花抽噎着说：“我娘病了，想请这位大夫给看诊，谁知道他不但不肯，还夹伤了我的腿。” 　　赵李氏更是大声嚎哭：“咱们娘两好命苦，怎么碰到这么黑心的医生？”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因为常小溪一直拴着门，并不出来解释，现在风向已经有些倒向赵氏母女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来：“何故聚集在这水井坊吵嚷？”一个身着蓝色胡服的中年人，排开众人也来到常小溪门前。赵李氏母女添油加醋的把常小溪拒诊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中年人才走到常小溪门前敲敲门：“还请你出来，我是这水井坊的坊正。” 　　常小溪这才把门打开。看到开门的竟是这么一位少年，大家只觉得这个应该是门子。那个坊正疑惑的问：“贵主人可在宅中？”这个地方的宅子算不上是顶好的，可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住得起，凡事还是要慎重。 　　常小溪微笑着说：“我就是主人，这宅中只住了我一个人。正好坊正到来，我就给大家解说清楚。在下并不是开馆行医的医生。想来是门口这两位搞错了。” 　　她刚说完，赵富花就尖着嗓子吼道：“你胡说，你在南云县的时候明明就在胡氏医馆坐堂。” 　　坊正被赵富花这声吼，震得一个趔趄，边上一个闲汉扶了一把，他才站稳当了。坊正不露声色的旁边移了几步，离这个小娘子远点，这才开口问常小溪：“她说的可是实情？” 　　因为进出大理寺，需要腰牌，所以常小溪将自己的腰牌时时系在腰带上。现在她将这块写有大理寺，医博士的腰牌取下来，递到坊正手里边：“我在大理寺供职，并不开馆行医。” 　　坊正识货，一眼就看出来这块腰牌货真价实，医博士虽是个九品的小官，那到底也是官身，是平头老百姓不能惹的。验明了腰牌之后，坊正当机立断，吩咐两个跟随的坊丁，将赵李氏母女逐出水井坊。再胡闹，就直接送到京兆府那里去。 　　众人看着嚎叫的赵李氏母女被拖走，这才议论着散去。长安城也颇多无赖，其实只是为了讹几个钱花花，各种手段的都有，像赵富花母女这样的伎俩，只算平常而已。 　　常小溪收回自己的腰牌，又送走客气的坊正。她这是实实在在体会到了官身的好处，至少遇到赵李氏这样的无赖，能轻轻松松的打发掉。 　　只是这两次三番的，赵李氏母女都在碰瓷讹诈，难道这一家子到了长安之后，就只靠着这种手段生活吗？ 　　自从来了长安，张氏带着张晓霞投奔了勇毅侯府的舅舅。起初说得好，为赵素生谋个差事，到时候体体面面的在一起过活。所以赵素生一直耐着性子在家中等待。只是囊中羞涩，缺柴少米，长安城又繁华。赵李氏母女才出去做这个没有本钱的买卖。倒是也弄到了钱粮，母子三人也过起了吃香的，喝辣的生活。 　　只是那张氏晓霞，却始终没有回来。她嫁给赵素生，本来就是为了遮掩她与李钊的丑事。现在到了长安，没有人认识自己，她怎么还会养着那一家三口吃闲饭。她娘张氏，早就跟哥哥说好，另有合适的亲事，给张晓霞说上一门。赵家人等得不耐烦，曾经去勇毅侯府找过几次，奈何怎么进得去侯府的大门。只好暂时歇了找张晓霞的念头。 第八十三章 狼狈为奸 　　这天赵李氏母女两试图敲诈常小溪碰壁后，回到租住在西门外的棚屋。赵素生正沽了一壶黄酒，两碟小菜，得意的自斟自饮，这长安可是比南云繁华多了，在吃喝享受上，赵素生可是从不吝啬。他是饱读圣贤书的人，当然不能跟赵李氏她们一起敲诈勒索。但是这不妨碍他用赵李氏娘俩弄来的钱享乐。 　　赵富花本来是很崇拜自己哥哥的，但是每日自己费尽心机弄来的银钱，都被这个大哥挥霍掉的时候，她就再也不崇拜大哥了。看到哥哥又在饮酒作乐，赵富花两步上前，劈手夺过赵素生手中的酒壶，就给扔到了地上。赵素生吃惊的指着妹妹，嘴抖得都说不出话来。赵富花扁扁的胖脸，瞪着两条细缝一样的眼睛，此刻神情颇为狠厉：“我敬你是大哥，与娘出去讨生活也就罢了，你怎么还能用这辛苦钱喝酒？” 　　赵素生也不讲斯文了：“自古诗酒相伴，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 　　赵富花还嘴：“丫头片子怎么了？你有本事别花丫头片子挣来的钱啊！那是我给自己挣得嫁妆钱！” 　　见兄妹两闹得不可开交，赵李氏到底心疼儿子，正要上前去和稀泥。院门被敲响了。三人互相看了看，难道是张晓霞回来了？ 　　赵素生打开了门，只见一个白胡子老者，相貌清癯，身后还跟着几个青衣随从。这老者就是觊觎常小溪手艺不成，被打了五十大板的金万通。见常小溪年纪不大，金万通本想强收了这个徒弟，这样常小溪的独门手艺也就姓金了。一计不成，他又将常小溪告到京兆府，因为自己的妹子是马有良的第五房小妾，金万通对这场官司有着必胜的把握。没想到常小溪的靠山来头更大，竟然是大理寺少卿。 　　五十大板并没有打掉金万通的贪婪，他派了心腹小厮盯梢常小溪。知道了常小溪进入大理寺供职以后，金万通都没有死心。他确定常小溪掌握着麻沸散的配方，光是这一条，就足以令这时代的任何一位医者疯狂了。果然，今天有人跑到常小溪家门口碰瓷，说常小溪以前在南云坐堂。 　　金万通马上觉得这件事大有文章可做，立刻带着徒弟们赶过来，准备会一会这些神医的旧相识。 　　金万通衣着讲究，派头十足。赵家母子三人一看就心生敬畏。赵素生正了正被赵富花抓歪的衣襟，这才开口：“老丈可有事？” 　　金万通矜持的点点头：“你们可认识常七郎此人？” 　　赵李氏一拍大腿：“当然认得，他在南云县胡氏医馆坐堂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跟你说，这小子可是个无情无义之辈。而且他跟我家死去的童养媳长得一模一样…” 　　赵素生见母亲说得全无章法，在一边咳嗽数声，希望赵李氏能够停下来。 　　金万通抬手打断了赵李氏：“在下有事跟诸位商量，不便在贵宅打扰，不如酒楼一叙如何？” 　　赵李氏一家子自从来到长安，租了房子之后，日日能够果腹就不错了。现在听到有人请自己去酒楼，一家子都欢欣鼓舞，至于别人为什么舍得花钱请自己大吃大喝，那一向不是赵家人关心的问题。 　　在天子脚下开一家大医馆，还能收十几个徒弟，金万通当然不差那两个银子。在一家名叫凤来仪的酒楼上，金万通要了个包间，他的徒弟们则在包间外头摆了一桌，随时预备着办金万通的差使。 　　果品点心拼盘流水一般上来，赵家三口风卷残云一般先吃了个干净，等热菜的当口，金万通才拱了拱手，开口道：“老朽金万通，是金氏医馆的掌柜，与那常七郎有些过节，这小子奸诈，老朽吃了大亏。听这位大嫂说，颇知些常七郎的底细，不妨讲来听听。只是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几位？” 　　赵李氏虽跃跃欲试，到底这个世道还是以男子为尊。赵素生抹一抹嘴，也拱一拱手道：“在下赵素生，也是读书人出身。这是家母和舍妹。” 　　金万通堆起一脸笑容：“幸会，幸会！” 　　赵李氏等儿子介绍过自己以后，就急不可耐的开了口。赵李氏撇一撇嘴：“这小子在南云出现的邪性，自己说是来历练的，走到南云没有钱了，就留在胡氏医馆坐堂。你看看他那年龄，怎么会看病？肯定是骗子！而且老先生，这个常七郎，跟我家的童养媳妇，长得一模一样，年岁也差不多，你说邪不邪？” 　　金万通含糊的点点头：“肯定是欺世盗名之辈！只是你说的童养媳妇，是怎么回事？” 　　赵富花吃完了盘中最后一块熏鱼，抢着开口：“就是我哥原来有个童养媳妇，也姓常，这个常氏笨得很，长得也丑。是她哥嫂嫌弃她拖累，硬说给我家当童养媳妇的。奇怪的就是，常氏被土匪杀了之后，这个常七郎就出现了。而且他们两虽然男女有别，但是长得一样。” 　　赵李氏也拼命点头，这件事情困扰她好久了，现在能对别人大讲特讲，真是令人舒畅。 　　赵富花和赵李氏，你一言我一语，把常七郎跟自家童养媳常氏的相同点一一列举出来。如果说在南云的时候，这两位还不怎么接触常小溪的话，那么，在从南云到长安的这一路上，就能经常见到常小溪。 　　有一次赵富花吃坏了肚子，还是常小溪给配的药。看诊的时候，赵富花可是仔仔细细的研究过常小溪，发现她跟自家那个任劳任怨的常氏，几乎一模一样的。如果非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常神医气色好，气度高华。而常氏面容憔悴，畏畏缩缩。 　　赵素生自诩是读书人，不到生病的时候一般想不起来医生。至于说原来那个黄皮寡瘦的小童养媳妇，他压根就没有正眼瞧过。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他当然看不上常氏这种既没有才也没有貌，更谈不上什么家世的小女孩了。因此他倒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金万通没有多话，一直点头附和，直到面前这两位把常神医和自家童养媳妇的事情全部倒完。这时候松鼠鱼被端上来了，烩羊肉也上了桌子。金万通已经打定了主意，却不忙说，招呼大家吃菜。 第八十四章 官司 　　赵李氏三人，从穷乡僻壤出来的，就算吃过些鱼肉，哪里比得上这酒楼精致？大快朵颐之余，纷纷点评菜式。 　　金万通只夹了块肉，看赵李氏边吃边说，菜渣与口水齐飞，赵富花运筷如飞，将每样菜都翻找一遍。金万通一下没了胃口，只好静静喝茶，耐心的等这些人吃完。 　　赵素生好歹是个男人，见满桌佳肴，被自己母子三人吃得精光，不禁略略赧然。正想说点什么描补一下，金万通抢在他前面开口了：“赵兄饱读诗书，在哪里高就？” 　　这可又戳到了赵素生的痛处，他咬牙：“尚未找到事情做。” 　　在长安，像赵素生这样穷酸落魄的书生很多，这种人金万通见得多了。但是他还是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赵兄谈吐不俗，日后必然不凡。可惜在下开的是间医馆，实在埋没了赵兄之才。但是我有个妹妹，就嫁给了京兆府尹马伟良。我那妹夫最敬重赵兄这样的人才，不如老朽荐你去他府上做事，若干成几件大事，或者去放个外任做知县，或者再考个功名。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赵素生一直觉得自己天纵奇才，只是众人都有眼无珠，才令他这样一颗明珠蒙尘。今天听金万通这么说，顿时大声知己之感，马上上前拉住金万通的手：“蒙老先生厚爱，晚辈怎么当得起？” 　　金万通见赵素生一副感动得要哭的嘴脸，只是眼角还糊着一大坨眼屎，也不知道晨起洗脸了没有。不动声色的甩开赵素生的手：“赵兄请坐，老朽还有件事情劳烦你做，做了这件事，你就当得起了。” 　　说着示意赵素生走到墙角，两人嘀咕一阵，见赵素生摇头，金万通又从袖中拿出两个金锭子，赵素生这才咬着牙，点了头。金万通也不耽搁，把金锭子往赵素生手里一塞，说声：“若是成事，老朽还有谢礼送上。”说完扬长而去。 　　赵李氏母女在一旁早看着金子眼热，待金万通一走，赵李氏马上过来抢了一个金锭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看看果然有个牙印在上边，这才高兴起来：“我儿该当发迹，只是那老儿让你干什么？” 　　赵素生伸手想拿回金锭子，被赵李氏躲了过去，只好说：“隔墙有耳，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咱们回家去说。” 　　娘三个欢喜归家，不知策划些什么鬼蜮伎俩了。 　　常小溪这几天挺忙，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感觉。这个月十五，就要进行医官复核了，她要温书。每隔两天，还要赶到百骑司给沙麒麟的伤口换药。虽说这家伙现在老实了很多，再没有不规矩的举动，可是那百骑司的气氛，不是杀气腾腾，就是诡异非常，每次去，都让常小溪紧张的很。不过日子还算平顺，至少再不用为了银钱发愁。 　　这一大早，赶到大理寺点过卯之后，常小溪就准备回自己房间温书了，早早通过医官复核是正理。还没等她走呢，身后就传来了阴测测的声音：“那一位是医博士常七郎？” 　　常小溪回头，愕然的看到竟然又是京兆府的韩捕头，他身后还带了两个捕快。“捕头找我吗？” 　　韩捕头这才发现抓捕对象竟然是熟人，这个常七郎真够厉害，才几天，就从东门的铃医，混到大理寺做医官了。不过劫数也挺多，不值得羡慕。韩捕头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依旧板着脸说：“恭喜常医官，不过还得请您与小的走一遭，又有人将您给告到京兆府了！” 　　怎么回事？又是谁在作怪？自己可才来长安没有多久啊！可是韩捕头虎视眈眈，周围的官员们目光怪异，再耽搁下去更丢人。常小溪叹了一口气：“怕是有什么误会，在下和差大哥去一趟京兆尹就是。只是有一件事，在下得向上官禀明此事，免得耽搁了差使，还烦劳几位去门口等上一等。我片刻就来。” 　　韩捕头在长安多年，当然知道与人为善，而且这常医官被告的也不是什么大罪，不怕他跑了。当下就点头，领着两名手下出去了。 　　常小溪先去向狄少华报备此事。狄少华最近只在全力防备沙麒麟，加上匡云龙的案子牵扯出了皇室公主，保不准还需要大理寺出手，他也有许多公事要办。咋听到这事，他的反应跟常小溪一样，不应该啊，一个刚到长安的小医官，没钱没势没得罪人，怎的总有官司上门？ 　　不过狄少华还是二话不说，亲自领着常小溪去了范鹏军那里，向他告假。说于情于理，自己这个上官，也应该去京兆府旁听一下，免得出了岔子，影响大理寺的声誉。 　　范鹏军觉得狄少华说得有理，好歹是大理寺的人，怎能由着京兆府胡折腾，万一一个不慎重，影响到大理寺的声誉，让御史知道了，又是大麻烦。痛快的准了假，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让两人离去。 　　门口守着的韩捕头，看见常小溪跟在一位绯袍官员身后出来，又是头皮一麻，这不是上次就陪着常医官过堂的那个年轻人嘛？大理寺真是块宝地，还有这么年轻的四品官。他赶紧给狄少华见礼，自己只是个吏，可不敢托大。 　　狄少华抬抬手：“罢了罢了，又不是在衙门上，行这些个虚礼干什么，你也是出公差嘛！” 　　说着抬脚就走，韩捕头晓得这是要同去京兆府的意思，忙紧紧跟上，心里暗暗忖度，这下子又有热闹看了。 　　看到跪在京兆尹大堂中的，是赵李氏母子三人，常小溪的眼睛就眯起来了。这三人，不知要告自己什么？还是小看了他们，民告官，理由不成立的话，是要挨板子的。 　　赵李氏见到常小溪身着青色官服，又长高了一些，因为面色白净了许多，衬得眉目清秀，若他真的是自己那个童养媳妇儿常氏，好像生得也不怎么难看。这样的人，若在自己手里，任打任骂，那该有多么痛快。赵富花看见生得好的人就生气，心道若此人真的是常氏，先抓花了他的脸再说。 　　狄少华身着官服，马伟良不敢怠慢，就在自己的案旁设了座，请狄少华坐下后，才开始审案。 　　常小溪如今算个官身，特许站着。旁边一溜跪着赵氏一家子。 第八十五章 指控 　　“常医官，今有童生赵素生，告你女扮男装，逃离夫家。有失妇德。”马伟良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青天大老爷，这就是我家儿媳妇常氏，女扮男装，从我家逃离。她九岁就来了我家，我绝对不会认错的！”赵素生还没来得及讲话，赵李氏抢着开了口。 　　“府尹大人，我虽然也姓常，但是与赵家无关！”常小溪斩钉截铁的说。 　　马伟良转向赵素生：“你控告常医官，为你家逃妻，可有证据在手？这世界上同名同姓者甚多，长相一样的人也很多。” 　　那个时候审案子，府衙是开放的，老百姓可以站在门口看热闹。若堂官判得精彩，大家还会鼓掌叫好。此刻门前就又挤了一大堆看热闹的闲人。当然，金万通也在其中。让赵家诬告常小溪并非他的终极目的，只是投石问路。如果像赵家说的，这南云的常神医，现在的常医官，来路太邪气的话，肯定会露出破绽的。金万通就不错眼的盯着呢！ 　　“有证据，”赵素生在怀里掏摸半天，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这个是我与常氏的婚书，由边家村族长亲手写的。” 　　有证据就得呈上去，马有良认真看了看这张泛黄的纸，的确是赵素生和常氏的婚书。“这是一份婚书没错，”马有良点点头，“可是你怎么证明常医官就是你家的逃妻常氏？” 　　“人人都说常医官医术高超，那是因为我赵家以医术传家，到了我这一代，家父说万事读书高，就撂下了医术，让我读书。这常氏，不但从我家逃走，还偷走了我家家传的医书，偷学了本领。还跑到长安来招摇撞骗。因此我将她告上京兆府，还请大人还我个公道！”赵素生如是说。 　　常小溪在一旁撇撇嘴，这一家子不那么蠢了么，竟然还能编出偷走家传医书这种桥段。“府尹大人，这天下医术高明的人比比皆是，难道都是偷了赵家的家传医书不曾？医术本就是一门手艺，不是光靠读一本医书，就能成为一名神医的。”常小溪为自己辩解。 　　“不错，本官也读过金匮要略，但是离行医查得远了。”这一点马伟良赞同，哪一个读书人没读过两本医书？可是医理是一回事，行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人，小的请验明这常氏正身，她是男是女，一验便知。”赵素生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常小溪，民告官，他是要挨三十大板的，怎么也不能让这板子白挨了。 　　“不妥，赵素生，你说常医官是你家逃妻，证据不足。就算常医官真的是女人，也不能说她就是你家的逃妻呀。”马伟良审过常小溪的，知道大理寺狄少华护短的很，此刻狄少华就在边上坐着，他可不能听这酸儒胡搅蛮缠，就把大理寺的医官拉去验男女。 　　“我来作证！”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来，随即一个妇人挤出人群，冲到大堂上跪下。常小溪看得明白，这不是廖仲旗的母亲廖家婶子吗？廖仲旗跟着李钊假扮匪徒抢劫，也被抓到了长安。想必这廖婶子是跟着廖仲旗一路赶到长安的。这就是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舐犊情深。 　　“民妇廖沈氏，给大人磕头了，”说着话，廖婶子就行了跪拜礼。马伟良见她还算懂礼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讲。 　　“民妇跟赵家同在边家村住着，对这个常氏最熟悉不过。民妇能证明，这堂上站着的就是赵家媳妇常氏。”廖婶子肯定的说道。对于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助力，赵氏一家子当然是求之不得，马上帮腔说就是自家媳妇，绝不会认错云云。 　　“这常氏人品不端，曾经跟我说过，赵家有本医书，是个宝贝，她要偷了这本书逃走。自立门户，不必再呆在边家村这种小地方受穷。”廖沈氏指天画地的赌咒发誓。 　　当初常小溪不肯随廖仲旗去见李钊，她就恨上了常小溪。为什么就不肯跟着他们娘两走一遭呢？也许儿子当时带她去见了李钊都尉，后来就不会出那些个事情。儿子也不会被抓起来。在长安收留了自己的贵人说，必须让这个常医官身败名裂，她马上就毛遂自荐，廖仲旗还在大理寺天牢关着呢，凭什么这个常小溪混得这样光鲜，还混成了医官。她看不惯，她就是要让常小溪身败名裂！ 　　门口听着的金万通惊呆了，常小溪也惊呆了，这个廖沈氏，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廖沈氏堵住胡氏医馆的大门，吼叫着是自己害了廖仲旗。那廖仲旗自甘堕落，假扮阿史那云，名为官军，实则做着强盗的营生。这种事情，是自己能害得了的吗？ 　　常小溪本来念着在边家村的时候，廖沈氏时常接济这个身体的原主，要帮帮她的，但是看到她如此不可理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对这个人敬而远之。没想到，到了长安，廖沈氏又杀出来陷害自己，并且是帮助赵家圆谎。 　　常小溪不知道赵氏一家子跟廖沈氏各有来头，还当他们是早串通好的，一同来算计自己。 　　马伟良见有了人证，为难的看了看狄少华，狄少华也是读过医书的人。在大唐，几乎没有哪个读书人没读过一两本医书的，很多医生，其实都是屡试不中的读书人转行做的。所以对于赵素生所说的凭借一本传家医书，就能成为神医的说法，他嗤之以鼻。但是这些来自南云的人，为什么要告常小溪呢？有什么目的，或者是受何人指使？这就耐人寻味了。不管怎样，总不能直接干涉京兆府处理案子。 　　狄少华从怀里掏出一张素纸，亲自起身递到了马伟良的手上。这是他当初担任南云县令时，审结边家村被屠案时，给赵李氏家的童养媳常氏，开具的死亡证明，上面有边家村村正的手印，还有几个活着的村民也留下手印，证明常氏死于廖仲旗假扮的土匪之手。 　　还好他当初就害怕这个常氏的身份影响到常医官，提前准备了这个证明。 　　看过这一张证明，马伟良一拍惊堂木：“大胆刁徒，明明你家的童养媳妇儿早就死于非命，竟敢来京兆府攀咬常医官！” 　　看赵素生支支吾吾不想开口，马伟良一拍惊堂木：“赵素生，你虽是童生，仍是庶民，民告官，本来就要打上三十大板。如果再胡说八道，本官做主，杖责八十！” 第八十六章 我为卿狂 　　“就要结案了吗？本宫可是觉得这案子尚有疑点呐！”门口传来了一个骄矜的声音，原来在门口看热闹的闲汉，不知何时都已被清干净了。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正施施然的走进来。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仆从侍女。 　　堂上的马伟良和狄少华都认出来了，这是皇帝的第三个女儿，琉璃公主李环。两个人忙从堂上下来，向琉璃公主行礼。 　　李环的旁边还跟着驸马薛斌，薛斌生得一副好相貌，只是眉目间颇为阴鸷。薛斌示意仆从将一个椅子摆在一旁，这才走到琉璃公主身边，小声的说：“公主，座位设好了。” 　　李环落座后，才对一直跪着的马伟良和狄少华说：“罢了，都起身吧。也别顾忌我，我就是在家里闲着无事，过来看看。你们继续审案吧。” 　　马伟良当然不信，大唐的公主不准干政，平时饮宴作乐游玩都可以，没事跑到京兆府来做什么？不过公主既然这样说了，他一个区区京兆府尹怎么反对？整个大唐都是李家的。 　　狄少华跟马伟良一起站起来，看见琉璃公主出现，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常小溪会摊上这种官司。匡云龙之死的真相，正是常小溪和自己发现的。 　　薛来财已经招供，被移交给百骑司了，看样子琉璃还不知道这事。否则她绝对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带着驸马，来找一个小医官的麻烦。心中有了底，狄少华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马伟良何等精明，立刻也坐回去，继续审案。 　　因为刚才公主说这个案子尚有疑点，所以马伟良先问公主：“公主请明示，这个案子还有什么疑点？下官也好查漏补缺。” 　　琉璃公主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一双杏核眼，微厚的嘴唇上抹了厚厚的唇脂，真正的杏眼桃腮，粉面朱唇。她一边打量着堂上的众人，一边开口问：“哪一个是大理寺医官常七郎？站出来给本宫瞧瞧。” 　　琉璃公主可能参与谋逆的事情，常小溪并不知道。尽管心里非常忐忑，常小溪还是上前施礼：“下官就是常七郎。” 　　“站起来让本宫瞧瞧。”琉璃公主面无表情的吐出这几个字。 　　常小溪依言起身。琉璃身边的一个老宦官，将常小溪上下打量了一番，凑到金城耳边说了几句。 　　琉璃公主呵呵的笑了起来，大家都被她笑得莫名其妙。琉璃公主笑过之后，才冷峻的说：“好大胆的奴才，你欺负我大唐朝廷无人吗？竟敢女扮男装混入朝廷当官？你视朝廷法度何在？” 　　常小溪心里咯噔一声，那老宦官打量她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妙，现在听这位公主这样一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看常小溪的表情，狄少华也是脸色一白。这个宦官他是知道的，此人是在皇室成员挑选采女宫娥，甚至选妃的时候，负责验看的头目，眼光非常毒辣，别说是男女，就是鉴别是否童男童女，也是一看一个准，从无差池的。原来常七郎不是少年而是少女，怪不得自己闻到她身上有销魂的香气，那是少女体香啊！怪不得自己总是对她念念不忘，原来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赵李氏在得意的笑，赵富花在张狂的笑，赵素生在阴测测的笑，真是难得，这一家子自打来到长安，还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笑过。实在是太开心了，这个高高在上的神医，原来真的是个女人，下一步，如果坐实她就是常氏，就可以带她回家，那时候，常神医，不对，常医官就要被自己踩在脚下了。她的医术，她的名和利，就都是赵家的了！ 　　常小溪并没有看这一家子丑恶的嘴脸，她调整了一下思路，虽然不知道这位金枝玉叶怎么会跟自己过不去，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感觉很糟糕。为了活下去，就算眼前是大唐的公主，她常小溪也要争一争。 　　“我是女儿身没有错，但是并不是因为我要掩盖什么逃妻的身份，而是行走江湖的需要。我离开师门下山游历之时，师傅们怕我一个孤身女子独自外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命我扮成了女子。这种情况很常见，不能因为我女扮男装，就断定我有什么过错。”常小溪侃侃而谈。 　　狄少华把心一横，也走到堂前，先向公主施一礼，才开口：“常七郎是女儿身，她已经向我报备过，所以没有公主说的那种欺瞒朝廷的情况。臣作为大理寺少卿，有权为大理寺选拔人才。朝廷用人，任人唯贤，不拘男女。大唐律并没有规定女子不能入朝为官。何况常医官担任的差事，对医术要求极高，并不是任何一位医生都能胜任。故此臣让常医官在大理寺任职，正符合朝廷任人唯贤的宗旨。” 　　狄少华说完了这一番话，整个京兆府大堂的人都惊呆了！这个狄少华也太惊世骇俗了吧？此人少年得志，在风波诡谲的朝堂上也能独善其身。除了在太子的那件事情上吃了些亏，被贬到南云一年多，现在不是也回来了吗？他怎么能犯这种错误，任用一个女子为大理寺医博士，这不是摆明了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一个御史的弹劾是少不了的，丧心病狂，这都是好的。大唐律是没有规定不准女人为官，但是哪朝哪代任用过女官？就算是个不入流的九品医博士，那也是官呐。虽然女监会任用女衙役，但是那个是吏，跟官没法比。如果皇帝大怒，那么狄少华这个大理寺少卿也做到头了。估计与那常氏一起，被乱棍打出朝廷的可能性很大。 　　常小溪也被吓了一跳，狄少华这是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啊。自己女扮男装，去大理寺任医官，那就全是自己的责任。但是如果像狄少华说的那样，自己向他报备过，那么任用一个女子为官的责任，就全部在狄少华身上了。虽然自己对这个时代的真实现状，还不够了解。但是从自己了解的历史来说，狄少华坐实了这件事，就离丢官弃职不远了。他怎么能这样？常小溪知道狄少华一直很关心自己，但是他以这种自绝的方式施以援手，还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值得他这么做？ 第八十七章 应对 　　琉璃公主刚刚从震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那个大理寺少卿刚刚说什么？这个女医官是他选的，本朝还没有女子进入朝堂的先例，就算自己金枝玉叶，贵为公主，母妃最多的教导也是德容言功，自己也从来没有干预朝政的念头，母鸡司晨，那公鸡去干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又轻咳一下，驸马薛斌忙从旁边的侍女手上接过茶来，亲自送到公主手上：“酽酽的祁门红，你尝尝看。” 　　琉璃公主接过茶来抿一口，方解了自己的尴尬。她冲薛斌展颜一笑，自己这个夫君就是体贴。这才转向众人：“狄少卿都这样说了，我再问下去就是干政了。今日不过临时起意，才来这京兆府走走，这也该回去了。你们继续审案就好。”说着起身就走。 　　众人乱哄哄的送走了公主，这一下主审权又回到了京兆尹马伟良那里。马伟良做这个京兆尹好多年了，深得官场推字诀的要领，既然大理寺少卿都说这常医官是他亲自选定的九品医博士，那么此刻就可以结案了。 　　马伟良一拍惊堂木，京兆府大堂上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诸位，”马伟良先庄严的扫视一遍大家，“现在案情已经明了，常七郎因为女儿身行走江湖不便，因此女扮男装，这是她个人的事情，无干律法。赵素生走失自家媳妇，见常七郎面貌相似，就来诬告，心存歹念，念在你是读书人的份上，重责五十大板，回去好好读书。赵李氏与赵富花，还有廖沈氏，不分是非，以民告官，掌嘴五十，以儆效尤。”说完扔下一根签子。 　　赵氏一家人冤枉尚未喊出口，就被如狼似虎的衙役们拖走了。门口顿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伴着阵阵哀嚎。刚刚被公主仪仗驱散的闲汉们又聚拢回来看热闹。金万通一看挨打的是赵氏一家人，本想转身就走，转念一想，养着这三个闲人也花不了多少钱，说不定日后还能派上用场。因此耐下性子在一旁等候。 　　狄少华就知道马伟良会这样断案，自己已经扛下了任用女医的所有罪责，下一步要怎样应对顶头上司大理寺卿，御史，甚至皇上，那都是自己的事情，他京兆尹的案子已经结了就好。他叫过姚立狄二，吩咐他们悄悄跟着赵氏一家子和廖沈氏。他倒要看看，陷害常医官的幕后黑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狄少华看见常小溪还独自站在原地发愣，跺到她身边：“常医官，出来了这么久，咱们也该回大理寺了。” 　　狄少华长得很好看，可是常小溪却觉得他的脸有些模糊，腿也发软，就是迈不动步子。狄少华等了一会，见常小溪没动，才发现她的眼睛雾蒙蒙的，竟然是已经泪眼盈盈。狄少华倒慌了手脚：“常医官，你这是怎么了？有事咱们回大理寺再说。” 　　常小溪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如果她知道，那就是情难自禁四个字。诚然自己救过这个男人，可是作为医生，治病救人不是本分吗？为了护着自己，他连自己的前程性命都不要了，这种情分，她常小溪该怎么还呢？ 　　常小溪转过头，将自己清理一下，这才略带哽咽的说：“是的，狄大人，咱们这就走吧。” 　　狄少华跟马伟良寒暄几句，这才带着常小溪离开。一个衙役在他们身后啧啧赞叹：“看看人家大理寺，都有女医官了。咱们京兆府，什么时候才能有女捕快呀？”众人一阵哄笑，“什么女捕快，你是该找一房媳妇了！”马伟良背着手将众人驱散，自己却冲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摇头叹息，真的是红颜祸水。 　　出了京兆府的大门，狄少华看看眼眶红红的常小溪，招手叫了一辆马车来。想了一想，又招手叫了一辆。原来不知道常医官是女的，坐同一辆车无妨，现在知道了自然另当别论。 　　可是另一辆马车过来了，狄少华却又扔了几个钱给那车夫，说是不用了。自己转身爬上了常小溪坐的那一辆马车。他规规矩矩的坐好，这才对一脸疑惑的常小溪解释道：“不是我不避嫌，只是如果顺利过了圣上那一关，你就还是我大理寺的医官，今后免不了因为公事同进同出。”说完把两手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常小溪。 　　狄少华说得有理，只是不知道皇帝那一关容易过不。常小溪也把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这才开口：“咱们大唐的那一位陛下，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人，对男女大防看得重不？” 　　马车走了一会，狄少华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若要我说，咱们陛下乃是少有的千古名君，等回到大理寺，我先向范大人禀明此事。然后咱们一同去面圣。必须要赶在琉璃公主之前，让陛下知道。琉璃来者不善，她那个驸马薛斌更不是个省油的灯，要小心应对。” 　　常小溪一一答应了。 　　回到大理寺，狄少华立刻去找范鹏军商量了。这种事要防着琉璃公主恶人先告状，所以狄少华一刻也不耽搁。 　　常小溪在院中焦急的等待着，大概一刻钟的功夫，范鹏军跟狄少华才出来。到底是三品大员，再见到常小溪时没有任何惊诧的表情，气度沉稳的向外走去。狄少华一边吩咐备轿，一边示意常小溪跟上。 　　这一行人直奔皇宫，宫门口，范鹏军递上手本，求见皇帝。狄少华趁着寒暄，往守门的御林军手里递了银子，跑腿的内监手中也塞了银子。即使如此，三个人也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午时过了，才有人通传，说是陛下用过膳后，在御书房批折子，让三人去那里候着。 　　红墙碧瓦，道路都用青石铺就，到处都种着奇花异草，常小溪见范鹏军跟狄少华都低着头跟着内监规规矩矩的走着，忙收回眼神，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皇宫很大，三个人又走了两刻钟的光景，才到了御书房的外头。 　　御书房被一片翠竹掩映着，范鹏军偏偏挑了一个日头最毒的地方跪下，常小溪知道此时这两位大人都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才大中午的遭这样的罪。她就跪在了狄少华身后。 　　正午的太阳毒辣，三个人很快就汗流浃背，浸透了厚厚的朝服。再加上赶时间，根本没有吃午饭，常小溪很快就头晕目眩起来。但是看看前面狄少华，依旧跪得笔直。常小溪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一阵子剧痛传来，脑子顿时清醒了。好在没有多久，皇帝就传唤了。 第八十八章 面圣 　　御书房的四角都放着冰盆，一股阴凉之气扑面而来。常小溪不敢抬头，随着范狄二人行了叩拜大礼。御案后面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声：“今日没有朝会，几位爱卿何故赶着正午而来？” 　　范鹏军抬起头，却不敢起身，恭恭敬敬的回答：“陛下，臣没有治理好大理寺，有负陛下重托，请治臣之罪。” 　　“哦，爱卿何罪之有？”依旧是那男声慵懒的发问。 　　范鹏军咬了咬牙，自己脱去官帽，再叩首道：“启禀陛下，大理寺录用九品医博士常七郎，乃是女子。” 　　御案后静默了好久，那声音才又响起来，却带着一点调笑的意味：“大唐律没有规定女子不能为官，朕竟不知该治你何罪？只是你们因何会任用女子为官？” 　　这回狄少华开了口，从自己被常小溪救治讲起，又说道常小溪救治了无数大唐官兵，活人无数。自己自归大理寺后，觉得大理寺涉及刑名事宜，需要一位像这样精通医术之人。因此特特找来了常小溪。又讲了在匡云龙案中，常小溪查出死者真正死亡原因的经过，后来又为匡家幼子解开蛊毒，查出幕后主使的过程。 　　狄少华说，令常氏女伴男装是自己的主意，怕的就是有口舌是非。不知道为什么走漏了消息，琉璃公主特特的跑来点出常小溪是女子。恐有损陛下英名，现在特地带了常氏来向陛下请罪。 　　等到狄少华讲完，御案后才传来那个男声：“这个就是常氏吗？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常小溪忙学着范鹏军的样子，先磕头请了罪，才抬起头来。 　　只见宽大的御案后面，坐着一个身着黄袍的中年男子，传说李氏家族都是胡人，此话果然不假。中年男子一副混血儿的长相，不过样子倒是好看的很。虽然已经中年，但是面部轮廓清晰，眼神深邃，一副精明睿智的中年美大叔模样。 　　皇帝看起来并不可怕，常小溪正在这样想的时候，皇帝也在打量着她，算是个漂亮小姑娘，可是也还没有到能迷得两位朝廷大员神魂颠倒的程度，品评完了常小溪的长相，皇帝才开口：“常氏，你看起来年纪不大，是从几岁开始学医的？一共学了多久？” 　　这个问题问得尖锐，常小溪的年纪是硬伤，按真实年龄算起来，她今年应该是十五岁左右，为了更好的取信于陛下，再加上过去计算年龄本来就有虚岁这一说。常小溪恭敬的回答：“陛下，臣是孤儿，自小被师傅们养大。自从开始说话，就学习药理。五岁开始练习手法，今年臣一十八岁。” 　　皇帝点点头：“听起来你倒是挺勤勉，但是就算你三岁就开始学习医术，至今不过十五载，你就敢称医术高明？据朕所知，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三四十岁尚未出师的大有人在啊！” 　　常小溪叩首：“臣不敢自称高明，只是这世间只要是非必死之症，臣都可以治疗。”这话还是有点大了啊，不过细想也没什么错，在2062年，几乎没有治不了的病了。 　　在2062年，可以从疾病的源头就开始预防，将有问题的基因直接替换掉。常小溪虽然混迹于急诊和社区医院，也只是不做那些换心，换头之类的大手术。像曾经困扰人们很久的半月板磨损造成的腿痛，已经变成任何一位医生都能随手处理的小病了。只需要打开关节腔，植入人工半月板即可。说实话，这种半月板，常小溪的空间里，还备着几十付呢。 　　“非必死之症，你都可以治疗？朕倒有点好奇了，不如你给朕现场演练一番。”皇帝来了兴趣，大理寺的两个古董，竟然任用了女医官。看这几人的样子，也没有什么私情在里面。本来准备训斥一下，令大理寺将这女子换掉就是，不料这女子却口出狂言，真正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皇帝起身，在案后踱过来踱过去，片刻才说：“本来医馆病人最多，不过朕去不了。宫里也没有病人，这倒是难办了！朕记得前几天，吏部侍郎严铁卿，想请太医院的院正去给他女儿看病，似乎也没有什么结果。不如就将那姑娘接到这里来。如果你能治好，不说你比太医院院正高明，至少也是做了一件好事。” 　　跪着的三个人异口同声道：“皇上圣明，臣等谨遵圣谕。” 　　皇帝来了兴趣，办事效率就高了不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快马加鞭，没多大会功夫，内监就通传礼部侍郎严铁卿求见。 　　果然见到一名官员领着一个妙龄女子进来，范鹏军与狄少华目不斜视。只有常小溪偷瞄了几眼，见那姑娘肚腹高高隆起，就对她的病症有了大概的猜测。 　　皇帝急着看常小溪是如何治病的，没怎么跟那严铁卿寒暄。单刀直入的先问他女儿的病情。 　　严铁卿为难的想了一想，这才开口：“臣请了几位医生，说法都不一样。其中一个说小女身怀有孕，被内子打了出去。小女虽然肚腹膨大，但是平素起居严谨，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出现。老臣可以肯定，这绝对是病。于是向陛下求了太医院的彭院正来给我儿看病。他说是淤血内停，以消导为主，可是这消导了许久，也不见一点效果。臣正为这件事情发愁着呐！”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连太医院院正也没治好的病，应该算是疑难杂症了，“爱卿，大理寺有一位医博士，范卿与狄卿都说她医术高明。不如让她为令爱诊治，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严铁卿当即把头磕得梆梆响：“谢主隆恩！”他女儿也是磕头如捣蒜。严铁卿以为皇帝是找到了好医生，特地来给自家女儿瞧病的。见这父女二人这么感动，皇帝倒有点心虚，若是看不好，或者是越治疗越严重怎么办？看来要速战速决才好，他示意常小溪上前诊治。 　　常小溪知道这是为自己正名的机会，也许是唯一一次机会了。她走到那女子面前，示意她躺在地毯上。大家都知道这是在宫里，天子脚下，也没什么好讲究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比很多人家床上铺陈的都好。 　　那女子依言躺下，常小溪没有使用常规的手法判断病情，而是趁着背对众人的机会，从空间里取出了微型C超机，这是专门用来看内脏的。她将探头放在女子膨大的腹部，从显示屏上可以看出，里面果然是一个巨大的肿瘤，从形态和密度判断，这应该是个良性的瘤子。就长在子宫上边一点点，压迫在肠道之上。常小溪关掉C超机，转身向皇帝禀报：“启禀皇上，这位小姐的腹中长了类似肉团的东西，不是有孕，这个肉团是病，应该尽早取出来。否则会越长越大。” 第八十九章 剖腹 　　皇帝看到严铁卿家的姑娘，即使躺在地上，那肚子也跟足月的孕妇一样，看得皇帝都发了愁。他也相信赵家姑娘是病，如果有什么奸情在里面，借这个严铁卿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往皇宫里领这个孩子。传出丑闻，他这个侍郎还要不要做了。只是这姑娘这个样子，别说嫁人，就是日常生活都费劲啊。真是难为这孩子怎么捱过来的。这下听到常小溪的禀报，皇帝忙问：“常氏你可能治此病？” 　　严铁卿与他女儿在一旁紧张的等着常小溪回答这个问题，完全没注意到皇帝说的是常氏，而不是常医官。 　　“微臣能治此病，如果陛下允许，微臣现在就可以动手医治。只是治疗此病需要开腹，臣不知皇宫可有什么禁忌。”常小溪老老实实的回答。 　　“没有禁忌，你就在这外隔间动手好了，还需要什么，说出来朕让人备着去。”皇帝大大咧咧坐回御座，他征伐一生，从刀光剑影中走过来，对于血光什么的，百无禁忌。 　　常小溪得到了首肯，这才在内侍的带领下走向外隔间，做手术前的准备。严侍郎与严小姐疑惑的看看常小溪的背影，不会就是按这个小子说的取出肉团。那肉团是怎么取出来的？难道是剖开肚子取出来吗？他们可是来治病的，不是来送命的，这肚子被剖开，人可怎么活呢？ 　　严侍郎忍不住又给皇帝跪下了，他涕泪横流地说：“皇上，这样取出肉团，于小女性命无碍吧？” 　　皇帝马上叫住常小溪：“常氏，你这种取出肉团的方法，有没有性命危险？” 　　如果在2062年，常小溪一定会列举出一串可能导致的危险，但是现在她不敢说，如果说了，严侍郎一定不敢让他动手。所以常小溪恭敬的回答：“回陛下，非常的安全，请您放心。” 　　严侍郎疑惑的看着羞答答跟着常小溪往外隔间走的女儿，又想发问。还没等他问出来，就听见皇帝爽朗的笑：“男女大防就不必担心了，这常氏乃是女医官。” 　　常小溪倒不觉得什么，地上仍然跪着的范鹏军和狄少华悄悄对视一眼，心中都松了一口气。皇帝金口玉言，看来只要常小溪能够顺利治好严侍郎的女儿，这女扮男装担任医官的事情，他就不会再追究了。 　　常小溪本来以为贵族小姐都很娇气，但是这位严小姐既没有娇滴滴的发问，打麻醉的时候也没有喊疼。她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严小姐，等一下如果觉得疼，就告诉我。” 　　严小姐转向常小溪：“我不怕疼，只要能把肚子里这块肉拿出来，遭多大的罪，我都愿意。”言毕，两眼闭起，一颗泪珠从眼角流下。因为这个病，家里几个嫂子冷嘲热讽，本来要议亲的人家也毁了婚。家里头若不是母亲死活拦着，她早就自己剖开肚子，让大家看一看以证清白了。 　　常小溪怔了一下，叹口气：“你放心，绝对不会疼的，你先睡一会，等下醒来，我就帮你把这块肉拿出来了。” 　　严小姐轻声说：“多谢。”果然慢慢的睡着了。 　　书房里的皇帝，看看几位臣子都还在地上跪着，以他的想法，这个取出肉块的过程只怕很长。就命大家都起身，赐了座位，又命太监端来点心给大家。 　　又不是什么军国大事，如果这个常氏的医术果然那么高超，那我大唐多一位女医官又如何？他是胡人，对汉人强调的男尊女卑那一套，本来就不十分重视。但是如果在他眼前医出人命来，那就罪无可赦了。 　　不得不说，常小溪和严小姐都还算幸运，开腹后，常小溪发现这个瘤子只有一个蒂连在子宫上，非常的好取。整个手术做下来，并没有用多少时间。常小溪把严小姐的伤口处理好了以后，为她盖上一层薄被。这才走进书房向皇帝禀报。 　　皇帝平时都是很忙的，此刻几位朝臣都在，他也就顺带着办办政务。等常小溪进来的时候，很诡异的看到，所有人，包括皇帝自己都在奋笔疾书呢。 　　皇帝看到常小溪这么快就出来了，非常的吃惊：“常氏，你把严小姐腹中的肉块取出来了吗？”他还以为常小溪是遇到困难，放弃治疗了呢。严侍郎也停笔，紧张的看着常小溪。 　　常小溪的笑容忍都忍不住，今天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手底下利索极了，不自豪都不成。她大声禀报说：“微臣幸不辱命，已经成功的为严小姐解除了病痛。” 　　严侍郎再也忍不住，顾不得御前失仪，直奔外隔间去看望女儿。片刻后，大家看到头发胡须都花白的严侍郎，涕泪横流的端着一个盘子出来，颤巍巍的跪倒在地：“谢陛下对小女的活命之恩。微臣纵使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大家才看清楚，原来那个盘子里，是一个巨大的粉红色肉团，外面有一层发白的薄膜包裹着，足足有五六斤的样子。原来严小姐真的是的肚子里长了这么一个玩意，真是可怕。 　　皇帝看着瘆的慌：“严卿，此物即是从令爱腹中取出，你还是找个地方妥善掩埋了吧。” 　　严侍郎狂喜过后，也想起来，让金尊玉贵的陛下看这种东西不合适，忙磕头谢罪。旁边内侍极有眼色，早拿过一块绸子来，将这个托盘盖住。看着这块红彤彤的肉被盖住，皇帝才觉得舒服了好多。他想再确认一下疗效，就问严侍郎：“令爱现在怎样了？” 　　严侍郎也有疑问：“小女就像睡着了一样，丝毫没有痛楚的模样，不知是何故？” 　　常小溪忙解说道：“这是使用了麻沸散的缘故，严小姐大概还有两刻钟才能醒来。不用担心。”如果说是使用了麻醉药的话，解释起来就会更费劲，所以常小溪提出了麻沸散。 　　这一下包括皇帝在内的人都震惊了，大家都知道神医华佗有个奇方麻沸散，但是随着华佗被曹操杀害而失传了。现在有很多医生还在研究麻沸散，希望复原这个神奇的药方。不料这个少年医官，错了，是少女医官，竟然已经掌握了这个药方。 　　皇帝心思转得很快：“常氏，麻沸散是你师门所创，还是你家传的？” 　　常小溪认真的想了一想：“是我师门所创，我的师傅们，在华佗麻沸散的基础上，加减了一些药物，改变了华佗的配方，但是为了尊重神医华佗，所以沿用了这个名字。” 　　皇帝虽然不怎么懂医术，但是作为一国之君，他懂得经济，深知这一千古奇方的经济价值。他长笑三声，才点点头：“天佑我大唐，才能重现奇方，神医降世，这是我大唐黎民百姓之福啊！” 第九十章 节外生枝 　　皇帝指指范鹏军和狄少华：“你们两人为国举贤有功，不枉费朕的一片苦心。” 　　这两个人忙叩头谢恩，心中大定，知道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是免了，今后即使御史弹劾，也会有皇帝挡回去，今日急奏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皇帝又看向常小溪，常小溪忙跪下，皇帝微笑着说：“常医官，人不可貌相，你虽然年幼，但是一手好医术。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你身为女子，愿意为国效力。既然大理寺任人唯贤，你就好好在大理寺效劳。不必有什么顾虑。天下事天下人做得，何必拘泥于男女，只要你做得好，朕自然有封赏。” 　　他转身看了看随侍在侧的大太监黄柳：“常医官救人辛苦了，你把宫里的新鲜点心，并时新玩意给他包一些拿去。”这时候颁下赏赐，皇帝心里有自己的算盘，现在加官进爵太早了，今天自己只知道这少年医官掌握了麻沸散的使用方法，严小姐的康复情况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赏得太重或者太轻都不好。若是常小溪真的有本事，随时封赏都来得及。若是本事平平，今日只是赶巧了，那么自己也不算失察。 　　众人都是大喜，正准备跪下谢恩的时候，有太监来报，皇后驾到。 　　这一下众人又跪迎皇后。当得意洋洋的三公主李环也跟了进来之后，范鹏军，狄少华，常小溪就都明白了，今天这件事无法善了。 　　大家都知道，皇帝是个千古少见的明君，如果非要说他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对皇后太宠溺了。朝堂之上，能够影响皇帝的只有一人，就是皇后陛下。 　　皇后雍容富贵，一双丹凤眼明媚艳丽，落座后，她先看了看跪着的众人，当看到常小溪的时候，眸子微不可查的闪动着。 　　“午后暑气盛，皇后怎么过来了？”皇帝看到李环，早对这一行人的来意心知肚明，只是碍于皇后的面子，该走的过场还得陪着她们走完。这个李环，若不是沙麒麟来报，说她可能是被薛斌蒙蔽，没有直接参与谋逆，他早就一杯毒酒赐下去了。现在沙麒麟还在挖薛家的底，暂且忍耐一下吧。 　　皇后微笑着看向皇帝：“陛下，今天三公主进宫，给臣妾讲了一件稀罕事呢。臣妾不知道是真是假，特地来找陛下询问此事。” 　　皇帝见皇后没有让臣子们起来的意思，只好自己抬手，示意大家起身。 　　见皇帝并没有及时回答自己，皇后娇嗔道：“陛下可是觉得臣妾唐突了？”说着嘟起小嘴。说来奇怪，老天偏好长得漂亮的人也就罢了，这么小女儿的姿态，四十几岁的皇后做出来，竟然丝毫没有违和的感觉。 　　皇帝无奈的拍拍皇后的小手：“皇后何出此言？你先说说是什么稀罕事？朕也很想知道。” 　　皇后指一指李环：“你来说说吧。” 　　李环忙上前，添油加醋的把常小溪被赵家告到京兆府的事情说了一遍。她说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注意到皇帝面色不虞。 　　李环讲完了，不料没有看到预期中的雷霆震怒，父王反而皱着眉头看向自己：“你到京兆府中去干什么？不知道我大唐的公主驸马不得干政吗？” 　　如果不是质问自己的人是皇帝，按照李环的脾气，一定会将此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但是现在父皇质问自己，她只好委委屈屈的低下头：“父皇为什么不问大理寺，怎么会任用女子为官？与女子在家里厮混还不够，非要弄到大理寺**，还美其名曰任用女官，唯才是举。女儿就不相信，那常氏何德何能，能担得起女官之责。虽然医博士品级小了些，到底事关朝廷法度，您怎么能任由大理寺胡乱施为？” 　　皇后在一旁点点头，担忧的点点头：“到底男女有别，臣妾也是这么想的，母鸡司晨，不免乱了纲常。陛下，依臣妾之见，应该把这常氏处置了，免得她蛊惑人心，让朝廷大员失了体统。” 　　皇帝刚刚肯定了大理寺任用女官有功无过，他是金口玉言，怎么会轻易更改。现在看几个臣子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大理寺卿范鹏军他是知道的，此人端严方正，已经被李环刚才那一番话气得满面通红。 　　狄少华虽然年少未婚，但是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市井少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说他和这个少女医官有什么私情，皇帝也是不信的。 　　不知道李环是如何鼓动皇后的，只见一向端庄淑雅的皇后，这一次罕见的没有等皇帝开口，就直接发号施令了：“哪一个是常氏，让本宫看看！” 　　皇帝正思忖着如何处置此事，没想到皇后竟然抢在自己前面就开了口，脸色越来越黑。 　　常小溪忙抬起头来：“臣就是常小溪。”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闯得过去，她决定用回本名，我就是常小溪，既不是假冒的常七郎，也不是连名字都没有的常氏。 　　见常小溪竟然敢跟自己对视，皇后大怒，完全忘了是自己让常氏抬起头来的。她直接抓起御案上的镇纸就冲常小溪甩了出了。 　　皇帝身边的太监黄柳公公动了，以跟他庞大身体完全不相符的灵活，向前急冲几步抓过了镇纸，然后低着头走回来，将黄玉镇纸放回了御案上，嘴里还念叨着：“奴才冒犯娘娘了，这可是万岁爷心爱的玩意儿。” 　　皇后这才察觉自己忘情了，这里不是自己的坤宁宫，而且皇上还没有给常氏定罪呢，自己出手太早了啊！ 　　“陛下，你看这常氏，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完全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嘛！”皇后泫然欲泣的看着皇帝。 　　皇帝头痛的抚上额头，还真是的，自己生怕皇后因为年长，而觉得自己冷落了她，所以这些年就对她越发宠溺，现在已经宠到她要在臣子们面前发作的程度了吗？ 　　范鹏军，狄少华，严铁卿三人见帝后不和，不约而同的跪下：“臣等有罪！” 　　常小溪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这个大唐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大发雷霆。 　　皇帝略微平复一下心情：“大理寺常医官，”他这是要为常小溪正名了，狄少华这几个都心中大喜，只有常小溪迟钝的刚随着大家跪下，听到这话又抬起头来，皇帝才不管这些小女儿形态，不管是男是女，天降神医于大唐，只要这个少女能治得了病就好，他接着说道：“皇后为天下女子之表率，她怕你以女子之身为官，有失德之行，故此先行示警于你，你可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明白才怪，常小溪在心里直翻白眼，嘴上却顺着皇帝的意思说：“臣多谢皇后娘娘，一定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第九十一章 为君作保 　　皇后半张着嘴，这个动作极大的影响了她的绝世美貌，她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皇帝是认同这个常氏担任医官的。自己可是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个常氏是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说服皇帝的。可是女子为官，还是在男人堆里为官，这成何体统，万一再传出什么绯闻来，影响的可是朝廷的声誉啊！ 　　自己可是为了朝廷的声誉着想呢，皇后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常小溪，虽不是什么绝色，但是鲜活靓丽，这样年纪的小姑娘，放在大理寺那一群男人堆里面，不闹出笑话来才奇怪。 　　可不能等到那一天，皇后横下心来：“陛下，你是如何认定这常氏能够胜任大理寺医官一职的？臣妾觉得女子就应该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怎么能入朝为官？” 　　这就是在质疑皇帝的决定了，皇帝看看絮絮叨叨的皇后，心里很纳闷，外貌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什么时候她变成了这么琐碎的人呢？到底是多年夫妻情分在那放着，皇帝耐心的开口：“狄卿，你来为皇后讲一讲常医官的事。” 　　于是狄少华将刚才像皇帝汇报的事情又向皇后讲了一遍，这一次听得是皇后，李环还有严铁卿大惊。这个少女的医术也太神奇了吧？严铁卿倒是还能接受，因为他是亲眼见到这个少女，从自己女儿肚子里取出了肉块。 　　李环眼珠子一转，跑到皇后耳边低语几句。皇后点点头说：“常氏，那严卿之女，现在应该醒过来了吧？”如果人没有醒，她也有法子处置她。 　　常小溪算算时间，肯定的回答：“醒过来了。” 　　皇后见常小溪既没有推辞，也没有去看过严小姐，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气得又要发作，好歹忍了下来，吩咐李环，“你跟着黄公公去看一看那严小姐。” 　　黄柳却不动，见皇帝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之后，这才领着李环朝外隔间走去。 　　片刻之后，李环阴着脸出来，极不情愿的开口道：“严家小姐已经醒过来了。” 　　严铁卿一听这话，忙告个罪，跑到外隔间里看女儿去了。 　　皇后已经铁了心要除掉常小溪这大唐的第一个女官，此风一开，那些大小狐媚子，都能混迹于朝堂之上，这还得了？ 　　她转向皇帝，软语温存道：“臣妾听说，有些病人经过治疗，即便当时不死，第二天也终究是不行的。如果明天那严家女儿死了，世人只会说陛下识人不清，任用这种浪得虚名之辈，误人性命啊！” 　　见皇帝不语，皇后继续娇滴滴软语道：“不如先把这常氏收监，等过个三五天，确认这严家女子无事后，再放她出来怎样？”女子入狱，不管怎样都会名声尽毁，到那时候再看这常氏有什么脸面入朝担任医博士？ 　　狄少华任大理寺少卿，最了解女监的种种龌龊，当下就急了，他拿下自己的官帽，重重的叩了一个头：“是臣准许常氏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的，臣愿意作保，担保常氏一定会医好严小姐。恳请陛下不要将她收监！” 　　皇帝颇感兴趣的挑起眉毛：“狄卿，你用什么为常医官作保？”他虽然现在高高在上，但是起于微末，对官府市井的那些事还是知道一点的，皇后的提议就是要毁掉常小溪，狄少华就是要力保常小溪的清白。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四品大员肯为了一个女子做到何种地步。 　　狄少华没有一丝犹豫：“如果严小姐出了意外，臣愿意辞官归隐！” 　　范鹏军愣住了，他是四品官的时候，已经三十七岁了，在仕途上不算慢，当时老父亲还在，得知这个消息在祠堂里跪了半天，感谢列祖列宗的保佑。狄少华不过二十出头吧？如果不是靠着狄家这棵大树，而且他本人也才华出众，是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成为四品官的。只是这天下士子都趋之若鹜的东西，他为了一个女人，说放弃就放弃了？ 　　屋子里的人心情各异，只有万人之上的皇帝非常开心，有趣，除了繁冗的朝政，今天这件事情太有意思了。所有小人物的命运，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间，皇帝很想知道，他能为了她做到哪一步呢？ 　　皇帝对私情不感兴趣，对李环跟皇后的小手段也不感兴趣，这世间的事，他经得太多，他又是真正文武全才，聪明睿智的天下第一人。可能唯有真，能破皇帝的这种大智慧。可惜的是，真，这种简单的东西，却是风波诡谲的朝堂，勾心斗角的后宫，最为缺少的东西。至于他自己，已经称孤道寡，早就高处不胜寒了。 　　常小溪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又不不争气的往下流了，她忍不住用青色袍服的袖子擦了一下，然后看着上面大大的水渍，只是水渍，她是不会哭的。 　　皇后凤眼眯了起来，都这样子在朝堂上卿卿我我的了，还敢说没有私情。可惜皇帝已经开口了：“既然狄卿作保，常医官就不必收监了。等明天看过严家小姐的情况再定！” 　　皇后是横了心要做这件事情的：“陛下，把常氏留在宫里如何？宫闱森严，她是女子，既乱不了宫规，也跑不出去！”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看皇后：“看来皇后不想让常医官跑掉啊？” 　　皇后依旧强辩道：“如果那严家女子不成了，她当然会跑，难道她会留下来任人宰割不成？” 　　皇帝摇头：“狄卿都能以前程作保的人，她这样一走了之，让狄卿如何自处？皇后如果信不过朕的臣子，就请常医官去百骑司住几天吧。”皇帝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冷冰冰的，好像每句话里面都含着冰碴子。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皇后再骄矜，也不敢杵逆龙鳞，就算是交给沙麒麟，她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有些事情，比如女子为官，就像李环说的那样，是万万不能开这个头的。就连大唐的皇后公主都是不能干政的，就算要为官，也要从天潢贵胄家的女儿开始，才符合法度，随便什么猫三狗四来了，都能弄一个九品官，这成何体统，不但她接受不了。想必所有的贵族女子都是接受不了的。 第九十二章 大灰狼 　　来接常小溪去百骑司的，是沙麒麟本人，这也算是一桩皇差。因为皇帝金口玉言，给沙麒麟下的命令是：“把大理寺常医官接到百骑司去住几日。”所以沙麒麟就备了马车，亲自来接常医官了。 　　朝堂上就没有沙麒麟不知道的消息，等常小溪坐到百骑司马车上的时候，沙麒麟已经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搞清楚了。他本来是想在医官复核上动手脚，来逼迫常小溪就范的。没想到收到了这个惊喜。沙麒麟本来以为自己有了新的爱好呢，现在看起来，其实旧嗜好也是不错的。 　　看看眼泪汪汪的常医官，沙麒麟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递过去，“不是没有受刑吗？圣上也没有说你什么？何至于此？” 　　常小溪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来到大唐，时间并不长，她完全没有想到，狄少华会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2062年的人都很现实，能选择结婚共度一生的人，才能共享财富。2062年什么资源都缺，就是不缺人，大家已经在月球上建了一个基地，预备迁一部分人过去居住，来缓解地球的压力。但是就是在这种人口要爆炸的情况下，选择一个自己愿意为之付出的人反而更难了，因为大家都变得自私起来，凡事都会首先满足自我，而不愿意付出。 　　狄少华是常小溪遇到的第一个愿意为了自己放弃前程的男人，所以她很感动，非常的感动。明天在朝堂上，狄少华为了保自己不知道还会受到怎样的攻讦。一想起这些，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沙麒麟是一个很好色的男人，就是以这个时代三妻四妾的标准来看，他也还是好色。沙麒麟娶得是薛太尉的小女儿，薛太尉现在已经年近八十了，他这个女儿竟然还是嫡出，是薛太尉五十岁的时候，新娶的十六岁继室所生。太尉是大唐的三公之一，可以坐而论政，非常的有地位。沙麒麟算是新贵，娶了太尉家的女儿，也算强强联手，门当户对。 　　就是这么一位地位显赫的夫人，也拦不住沙麒麟寻花问柳的脚步。他是一房接着一房的小妾往家里抬，这也倒罢了。反正沙麒麟军功起家，家大业大，家里钱多得花不完。无非是多造几个院子安置这些女人罢了。直到沙麒麟看中了工部高尚书家的三小姐，这也是位千金大小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着沙麒麟去做妾的。 　　高尚书虽然身为六部中的工部之首，也不想往死里得罪沙麒麟，就对他说，想娶自家女儿可以，但是高小姐嫁过去必须是平妻。本来高尚书觉得位列三公之首的薛太尉薛家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沙麒麟好歹也要顾及体面，这样这一桩婚事不了了之也罢。 　　但是这个沙麒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生生说动了薛太尉，同意让高小姐嫁进沙家做平妻。在满朝文武震惊的目光中，沙麒麟这才算是志得意满，心愿得偿。所以，沙麒麟此人，有三面，对女人好色，对皇帝忠诚，对敌人冷血。 　　这些事情，刚入公门的常小溪哪里知道？她现在才刚刚收起眼泪，意识到自己算是被皇家关押在百骑司了。虽然沙麒麟最近没有过什么不轨的行径，但是他以前有过骚扰自己的黑历史，所以常小溪才意识到，百骑司并不是个好地方。 　　狄少华用前程作保，才让皇帝免了自己进大牢。她再蠢，也知道皇后一而再，再而三，是为了要毁掉她。皇帝将她交给百骑司，想必是非常信任沙麒麟。如果在百骑司，沙麒麟再骚扰她怎么办？ 　　沙德三骑着快马，先飞奔回来给将军打前站，他太了解自家将军的德行了，好色，急色，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而且还是在自家的地盘上，将军岂有不动手的道理？ 　　一路上沙麒麟也在盘算此事，他虽好色，但是并不傻，否则就只能去干个御前侍卫统领之类的活了，当不上百骑司的大统领。皇上说的可是把大理寺常医官接到百骑司去住几日，这说明虽然皇帝知道了常小溪是女子，但还是认同了她担任医官。对于皇帝认同的人，沙麒麟一向是持谨慎的态度。不过，自己这么英俊潇洒，温柔多金，位高权重，常医官说不定也对自己心有所属呢？ 　　想到这里，沙麒麟美滋滋的摸摸下巴，原来以为常医官是个男人，虽然有人就好断袖分桃，但是毕竟是少数。现在就不一样了，哪个少女不怀春？如果常医官刚好倾慕自己，那还不是天雷勾动地火，手到擒来的事。想到这里，沙麒麟就觉得还是陛下英明神武，将常医官交给百骑司来看管，最合适不过了。 　　百骑司使用的是前朝的旧宫殿，作为一个衙门，每天进进出出很多人，其中不乏威高权重之辈。这些人的去处只有一个，校场下面的地牢里面。百骑司人人都要操练，包括沙麒麟自己。所以校场的地面被整治的平整光滑，可不光是为了好看。 　　校场下面则是关押重犯的地牢，经过刑部和大理寺的筛查，能送到这里的犯人，都是牵扯甚广，甚至谋逆大案，要案的人。一般来说，被关到了这里，人生之路也就走到头了，没见着谁还能活着出去的。 　　当然常医官不能跟这些犯人关在一起，沙德三把将军日常起居的后殿隔间给收拾出来，酒菜都摆好了，就等着将军心尖尖上的人来下榻了。 　　看样子沙麒麟对沙德三的布置十分满意，挥挥手令沙德三退下，招呼常小溪坐下：“听说你中午就进了宫，现在都酉时了，想必你也饿了，这些是儿郎们仓促间准备的。不知你的口味，有什么想吃的，你说出来，我现让他们做去。”沙麒麟的模样十分可亲，笑得见牙不见眼，两只手斯文的背在身后。 　　常小溪诧异的看看紫檀木大圆桌上丰富的水路时鲜，点心果子。和满桌珍馐美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偏殿门口沙德三正在小声训斥两名军士，这两名军士反剪着一个犯人的双手正在往校场那边拖呢。因为这犯人一路嚎哭，沙德三十分的不满意：“兔崽子们，怎么办事的？没看见咱们将军有客人吗？还不把这腌臜东西的嘴堵上了？” 　　常小溪被李钊这样抓过，等看到有个军士从腰间掏出块麻布堵住那犯人的嘴，又狠狠的在那犯人肚子上踢了几脚，只疼得那人弯下腰去，昔日场景仿佛重现。让她有一种想要逃出这百骑司的冲动。门口沙德三生怕将军的好事被打扰了，打发走那两个笨手笨脚的军士，忙体贴的关上大门，自己亲自守在门口。 　　沙麒麟不知道常小溪的经历，犯人进他这百骑司的方式都这样，他自己当然不觉得有什么。见常小溪背靠着大门，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他才反省是不是这里的环境不太适合谈情说爱。沙麒麟一向很干脆，一般来说，能让他低三下四的女人没有，见自己都发话了，常小溪还是恍若未闻，就伸手来拉她。 　　这样效果很好，不用他动手，常小溪自己就坐到了桌边。 第九十三章 种瓜得豆 　　常小溪是真的饿了，早起温书，只吃了一点东西，就赶到大理寺点卯，然后是到京兆府过堂，又赶到宫中，向皇帝求情，从早晨忙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对时没有吃东西了。 　　为了不再次进入大殿打扰将军，沙德三在大殿里早早就点好灯烛，在烛火的映照下，沙麒麟见身穿青色官服的常医官，越发显得眉眼青葱，他心痒难耐，恨不得能直接把常小溪扑倒在地上，成其好事。到底还是担任了多年的高官，城府总是有的，沙麒麟耐住性子，陪常小溪在主位坐下：“来来来，还是各样都吃一点。”一面又给常小溪布菜，一面指点着几种酒，问常小溪喝哪一种。 　　常小溪心事重重，草草吃着，就想借口太累，请这个沙将军出去，看看他什么反应再说。拿定了主意，刚要开口，门口沙德三的声音传来：“将军，宫里头来人，还得请你见一见。” 　　沙麒麟担任百骑司大统领多年，心念一转，早就明白是谁派了人来，来者何意了。他正愁没法子让常医官就范呢，这人来得正好。 　　“你将人请到这里来吧。”沙麒麟懒洋洋的回答，皇帝已经给他交代得很明白了，现在宫里来人，一定是皇后派来的人。据他了解，皇后可是看常医官很不顺眼的。 　　常小溪不安的说：“既然是皇宫来人，我是不是回避一下的好？” 　　沙麒麟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啊，如果有什么公事，你在一旁也不好。”可是这时候门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沙麒麟一把拉起常小溪，让她躲在屏风后面，并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张鹏进来时，看到的是沙麒麟一个人在独酌，他笑着说：“将军好兴致，月下独酌，真乃英雄风采啊！” 　　沙麒麟忙请张鹏同坐，他虽然是三品大员，但是对于皇后身边的人，也是不可慢待的。 　　张鹏忙摆手推辞道：“咱家是来替皇后娘娘传话的，可不敢与将军同桌共饮。” 　　听说是皇后有事，沙麒麟肃然静听，张鹏忙凑到沙麒麟面前：“沙将军，今天关押到百骑司的常氏，公然顶撞皇后，皇后十分不悦，她的意思是就让这个常氏在百骑司自我了断吧。吊杀也好，毒杀也好，反正你是行家，看着随便弄一弄，能给皇上交差就行。严铁卿严侍郎家里，也请沙将军动用人手，送严小姐上路。将这件事情务必做成铁案，沙将军，帝后情深，你是知道的。皇后的意思也就是皇上的意思，让一个女子为官，成何体统？你做好这件事，皇后那里是一定有好处给沙将军的。” 　　沙麒麟转向皇宫的方向，严肃的拱手：“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定然不负娘娘所托。” 　　见沙麒麟答应了，张鹏就要回宫复命，他们这些内监不能离宫太久。沙麒麟将张鹏送走，回来时，看见常小溪可怜巴巴的独坐在屏风边上的软榻上，眼泪汪汪，青衣下腰肢芊芊，楚楚动人。沙麒麟轻轻咳嗽几声，见常小溪没有说话，就悄悄的坐到了她的身边。 　　“沙将军，您打算怎么处置我呢？”过了好久，常小溪才慢慢的问道，这一下是无法逃走了，就算她能用麻醉针放倒沙麒麟，也跑不出这百骑司。进来的时候，常小溪就看到了，在大殿两侧的游廊上，不但有巡逻的军士，还有不少弓弩，就凭她自己，只怕跑不出去十丈，就会被射成筛子。 　　沙麒麟一副为难的样子：“常医官，皇后有命，你刚进入大理寺，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在大唐帝国，帝后情深，说句不恭敬的话，皇后的命令有些时候比陛下的命令还好使些。”见常小溪的眼神越来越暗，他又话锋一转：“不过皇帝陛下可是命令将你接到百骑司来住几天的，依我看，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 　　常小溪已经恢复平静，有些事情必须要面对，逃避也好，哭泣也好，都解决不了问题。她转向沙麒麟，一双眼睛亮的惊人：“沙将军，如果我求你放过我，你会吗？” 　　沙麒麟很少被人这样逼问，能质问他的一般只有皇帝陛下，那也仅限于他办砸了皇帝的差事。对于常小溪知道杀身之祸的反应，他有很多的设想，比如说，哭着求自己，放过她的性命。常小溪的反应，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很害怕，但是她不慌乱，也没有想像中的哭求自己，自己再温颜抚慰，为她担下血海干系，两个人自然会你情我愿，成其好事。 　　沙麒麟摸摸自己很光滑的下巴，他没有很多武将那样蓄须的习惯，如果单单看脸的话，沙麒麟更像是一个在**酒馆更受欢迎的长安世家子，但是这张无害的甚至英俊的脸庞配上肌肉虬结的身体，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沙麒麟没有想太久，在大唐帝国，除了皇帝陛下的命令，他会反复慎重的思考以外，其他人的话，他一向是想听就听，既然常医官问得这么坦诚，沙麒麟回答的也很坦诚：“我不会伤害你，不过你要付出一些代价。” 　　这个高官倒是非常坦诚，常小溪点点头：“我不想付出你要的代价，我听将军的意思，并不是非杀我不可。如果你愿意放过我，今后你就会多一个我这样的朋友。我愿意跟你将心换心，以诚相待。相信以将军的地位风范，愿意顺从爱慕你的女人有很多。我没有什么绝世姿容，唯有一身医术还拿得出手，将军如果还看得上我这手艺，就请放过我，让我今后有为将军效力的机会。” 　　这一番话，不委婉，不哀怨，说得明白，看得通透，这不是一个女人应该说的话，这是江湖豪侠自荐的名帖！沙麒麟收回就要揽到常小溪腰间的手，将军以礼待我，我以义奉将军。 　　为将者最重智信仁勇义，沙麒麟好色，却从来没有把任何一个女人放在平等的高度看待过，哪怕对方是皇后公主，他也只会场面上应付一下。从来没有敬畏过谁，因为在他眼里，这些只会跳闹娇嗔耍小性子的女人们，除了在后宅耍一耍阴私小手段，离开了自己的男人，就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干不了了。 　　沙麒麟年纪轻轻就位居百骑司统领，是因为很多原因，他出身于勋贵世家，跟着皇帝南征北战，战功累累，对大唐帝国忠心不二，但是这些都不是他居于高位的最主要原因。沙麒麟最大的优点是他很重义，都说一将功成万古枯。但是沙麒麟不是这样的人，他为战死的同袍请过命，愿意用自己的军功，换取其家人的抚恤安置。所以他的手下对他无不忠心耿耿，愿意为他出生入死。只有这样一个人，效忠皇帝，对大唐忠心耿耿，又有能力统御一群如狼似虎百骑司军校士卒的人，才能担任大唐第一特务机构的大统领。 　　很多投效沙麒麟的江湖人，在投效之前，都会陈述一番类似于常小溪这样的话，我欲效命于将军，将军待我以礼，我奉将军以义。混江湖的，手上必须得有一点绝活，才能有机会走到沙麒麟面前。没什么本事的话，就是想效命，也只能做个听话的大头兵，这种人都是混不到沙麒麟面前的。能在他面前说这话的人，不是黑帮大佬，就是巨盗飞贼。沙麒麟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女人愿意效命于自己，而不是侍奉自己。 第九十四章 何时吃掉你 　　沙麒麟惦记这口美食很久了，现在美食就要到嘴，他却没有了吃的欲望，或者说，这个美食就这样吃掉太可惜了。也许这道美食值得配上清风明月，香醇美酒来享用。 　　当沙麒麟这样想的时候，他已经起身离开了软榻，脸上色欲熏心的模样全消，跺了几步之后，他开口了：“就如常医官所愿，既然是陛下让你来百骑司暂住，你就尽管住着吧！” 　　常小溪大喜，起身向沙麒麟做了一个长揖，“我定然不会忘记将军的活命之恩。” 　　沙麒麟再不言语，起身离去，今夜没有红颜相伴，他还呆在她身边干什么？只能看，不能动，只能闻，不能碰，何苦来哉？ 　　看着沙麒麟离开偏殿，常小溪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赌对了，这样的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在2062年，她可不敢说这样自大的话，什么以医术自荐，别说真正的专家了，就是自己那个社区医院的主任，也会随便捡一块板砖来拍死自己的。 　　常小溪安心的睡了，这一天她过得可真是一波三折，身心俱疲。 　　二更天，沙麒麟去而复返，惊讶的发现偏殿竟然没有栓门，当然，这栓不栓也不重要，因为这扇门，在百骑司除了他没有别人敢推开，而他要是想推开的话，栓与不栓都没有什么区别。 　　看着蜷在睡榻上的常小溪，沙麒麟垂下眼帘，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心仪的女人面前，遏制住自己的欲望，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要你情我愿才有意思。反正来日方长，常医官既然是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到时候自己施展水磨功夫，就不怕她不倾心。思量良久，又为常小溪盖上自己的披风，他才离去。 　　常小溪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在梦中，她又回到了医院，一个高级VIP客户预约她看诊，当常小溪赶到了以后，这个VIP递给她一张光波卡，这是消费无上限的卡，在常小溪诧异的目光里，这个VIP客户慢慢抬起头，赫然正是沙麒麟，他露出雪白的牙齿微笑着：“常医官，我要包养你！”她才一下子惊醒过来，赫然坐起，才发现自己就在百骑司偏殿的睡榻上，身上盖着的黑色丝缎斗篷，不就是昨天沙麒麟穿的那一件吗？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偏殿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矮塌旁边摆着一套整整齐齐的青色官服，常小溪看看被自己和衣而卧揉的皱巴巴的衣服，毫不犹豫换上了新衣服。果然适合自己的身量，常小溪叹口气，襄王有心，神女无意。 　　作为一个2062年的人来说，***算什么，她只是不能忍受被打上一个男人的标签，从此高墙小院，虚度光阴而已。那样还不如跟着阿史那云去草原上放马，反正真正的常小溪在突厥地位尊崇，一点不用担心生活的问题。 　　偏殿中清水面巾一应俱全，她把自己收拾清爽才出了殿门。殿外两行柳荫，常小溪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表明了投靠之意后，有没有在这百骑司随意活动的自由。见她出来，有军卒急忙跑过来，先向她施了一礼，才说沙将军有命，如果想转转，就请自便。 　　常小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获准在百骑司衙门里散步的人，反正看见她过来，军士们都是彬彬有礼的避让，实在避让不开的，就给她施上一礼。还没有走出柳荫，常小溪就有点后悔，这样太招摇，正要转身回去，就看见沙麒麟正由影壁后转出来：“常医官睡得怎样？我可是将偏殿都让给你了，昨夜只在廊下小间窝了一夜。现在用早饭还太早，就随我来转转如何？” 　　这句话歧义太多，常小溪不准备正面面对，只是微笑不语。沙麒麟看向自己的眼神清明，笑容明朗，知道他是不准备拿捏自己了，才放下心来，给沙麒麟施了一礼，才展演笑道：“求之不得，正想好好看看这里呢。” 　　跟在沙麒麟身后的沙德三，狐疑的看一会自家将军，又看看常小溪，将军应该是没有得手，但是没有得手的话，为什么这两个人看起来这么琴瑟和谐？ 　　百骑司人人都要操练，这句话可不是虚言，天色才刚刚放亮，校场上已经站满了人。或持刀剑，或练拳脚，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几匹马在奔跑。沙麒麟走得很慢，他很享受这种向常小溪展示自己实力的过程，沿着校场的边缘一路走过来，就到了马场。 　　几匹毛皮油光锃亮的骏马，正在草场上幽闲的吃草。常小溪很喜欢动物，尤其是骏马，曾经在经济还很拮据的时候，自己掏钱请拉车的军马吃过大餐，被车夫刘二定性为奢侈浪费的行为。 　　大概是看到了她眼睛里冒出的神采，沙麒麟一声呼哨，一匹大黑马须臾而至，硕大的马头亲热的蹭向沙麒麟。这是他的坐骑，是上过战场的宝马，沙麒麟抚摸一下马头，对着马耳朵嘀咕了几句，这才亲自牵着缰绳，对常小溪招呼着：“骑上来看看。” 　　在2062年，常小溪没有能力拥有自己的宠物马，曾经花光了半年的积蓄去上了几节马术课，这是她不能抵御的诱惑之一。见神骏的大黑马乖巧的站在原地，她不由自主的笑了：“沙将军，你对它说了什么？” 　　晨光缭绕，碧草青青，除了兵卒们不绝于耳的厮杀声，这里实在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沙麒麟偷偷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常小溪，随即一脸正气的回答：“这却是个小秘密！” 　　等到常小溪上了马，沙麒麟一声呼哨，这匹黑马才小跑着出发了，沙德三忙给将军牵来另一匹好马，沙麒麟嘉许的嗯了一声，就上马急追常小溪而去。沙德三看看将军远去的背影，实在是没弄明白状况，他家将军，是在陪心上人骑马踏青吗？ 　　沙德三跟随将军多年了，知道将军在女人身上是很大方的，金银珠宝，只是寻常打赏，稀世奇珍，只为博一夕之欢。但是有一点，他这个人公私分明，冷面无情，曾有个心爱的妾氏，打着将军的旗号，让自己娘家哥哥出去牟利，被沙麒麟发现以后，不管那小妾如何哭号求情，当着满府人的面，将那小妾捆了双手，吊到了花园里的老槐树上。大家都亲眼看着那妇人，在半空中踢腾了半晌才死掉。小妾的哥哥则被沙麒麟着人捆到了京兆府，府尹按照沙麒麟的意思，直接将人问了个盗抢之罪，就在大堂上打了个稀巴烂。 　　但是沙德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迎着朝阳，骑着骏马，像个少年郎一样追求姑娘的沙将军。阖府的夫人，沙德三就没有见过沙麒麟陪着哪一位游玩过。直到两匹马都走远了，沙德三还在那里发呆呢！ 第九十五章 女医官 　　皇帝非常守信，或者说，在任用女医官这件事情上，他不希望皇后插手。为了看到常小溪真实的医疗水平，皇帝亲自指派了杨妃身边的大太监和管事嬷嬷去严铁卿家里，名为帮助照料严小姐，实则为了防止皇后动手加害严小姐。夫妻多年，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这位皇后了。有了这两个杨妃身边得用的人手盯着严府，皇后才把主意打到了沙麒麟身上。没想到也被这厮敷衍了。 　　第二天严小姐的情况非常好，按照常小溪嘱咐的，已经可以下床略走走。严铁卿欣喜若狂，跑到宫里边来谢恩。皇帝听了这个消息，瞅瞅身边的皇后，皇后在旁边气得脸色铁青，一个字也不说。皇帝在心里悄悄叹息一声，温言抚慰了严铁卿，又赐了好多东西下去，打发走了严铁卿。 　　下午，宫里的旨意就到了百骑司，沙麒麟方才恋恋不舍的放常小溪离开。沙德三冷眼瞧着，如果不是大理寺的那位少卿狄大人就在百骑司门口等着接人的话，自家的沙将军会亲自把常小溪给送回去的。自古就有人说，红颜祸水，这句话果然是有道理的，瞧瞧自家神魂颠倒的将军就知道了。英明神武的沙将军何时这样没有法度，失了体统？都是这个女医官给害的！ 　　狄少华昨夜几乎通宵未眠，甚至动用了潜伏在百骑司的人打探消息，那人回来密报，说沙麒麟独自睡在游廊上的隔间里，狄少华才略略放下心来。直到现在看到常小溪神完气足，他才真正放下心来。 　　站在檐下的沙麒麟，把狄少华和常小溪喜笑颜开的模样都看在了眼里，面色阴冷了下来。原来如此，他准备配上鲜花美酒，清风明月享用的好东西，怎么能给别的男人抢了去？ 　　皇帝没有食言，昨天他说了给常小溪带上宫里的时鲜玩意儿，今天果然把这些东西给了常小溪。 　　回到大理寺不久，常小溪先去求见范鹏军。敢担下任用女官的责任，这个大理寺卿着实令人佩服。原来看范鹏军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看到范鹏军那张淡眉细眼，平淡无奇的面孔之后，常小溪觉得这个范大人大人其实生得非常亲切。 　　见常小溪笑嘻嘻的将明黄包袱放到自己的案几上，范鹏军有些奇怪：“常医官你这是作甚？” 　　“下官能平安回来，全仰仗范大人与狄大人全力帮助，这些东西是皇上赐的，看起来还不错。就请大人笑纳。”常小溪是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的。 　　范鹏军听到却大为惶恐，恨不得能上前捂住常小溪的嘴：“常医官休得胡言，这可是御赐之物。怎可有转让之说？” 　　常小溪也吓了一跳，她可不知道这条规矩，只想着好东西可以一起分享，“下官只是来谢谢大人回护之情的，对御赐之物的规矩，并不是十分了解，还请范大人赐教。”常小溪有点惶恐。 　　范鹏军看看常小溪一派天真烂漫，叹口气吩咐随：“请狄大人来帮常医官处置御赐之物。” 　　狄少华急忙赶来，帮常小溪把御赐的东西分了类，点心可以请大理寺诸人一起享用。其他金银布帛，先拿回家去，用香案供起来，以示恭敬之意。 　　听说有御赐的点心分享，大理寺的官员们来的很齐。吃东西算不上什么大事，这些官员们什么没吃过？但是御赐之物就意义不同了，能沾沾皇家的福气嘛。有的低级官员还将自己的那一块，偷偷放进荷包里，准备带回家给小孩子们尝尝。 　　看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狄少华才笑眯眯的开口：“今天这些点心，是皇上为了奖励常医官而赐下的。因为咱们的常医官，治好了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患。这也是咱们大理寺的荣耀。” 　　自然众官员一阵子叫好，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医官虽然位卑职小，但是非常有实用性，谁家里没个头疼脑热的情况啊？太医院的医生架子很大，一般官员是请不动的。现在大理寺的医官，竟然能治好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患。看来今后得多多交好常医官呐。虽然有些人看着常小溪过于年轻的样子，还心存疑虑，但是皇帝都颁下了赏赐，这个疑问没人敢说出口。 　　狄少华这时候又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今天面圣，还有一件事得到了皇上的认同，那就是咱们的常医官不是男子汉，而是女儿身。皇上说，天下事天下人做得，不拘男女。据我所知，常医官可是咱们大唐第一位女医官。还请诸位同僚多多关照。” 　　这一下子众人像炸了锅一样，看向常小溪的眼光也奇怪起来。须发皆白的王寺正，冲着常小溪一甩袖子，也不管堂上还坐着少卿大人，拂袖而去。还有几人，面露鄙夷之色，但是没有王寺正那个胆量离开。只是远远的避开了常小溪，仿佛她带着瘟疫一般。像狱丞张聪，录事蒋勇这种品级本来就不高，平素跟常小溪来往也比较频繁的官员，则纷纷围上来祝贺。 　　张聪很会说话，而且常小溪自打来到大理寺监狱后，除了上官吩咐要办的差事之外，别的事情一概不问。有时候张聪收了别人的好处，请常小溪去天牢给人看病。她也二话不说，把事情办得妥妥的。而且不会有丝毫闲言碎语传出来。张聪早就想请这个识趣的常医官一聚。至于常医官是男是女，干他张聪何事？人家可是皇帝都认可的女医官。 　　张聪看看围在常小溪周围的官员中，就属自己品级最高了，就先挥了挥手，制止了一下喧哗的众人，又冲坐在堂上的狄少华做了个揖。 　　狄少华知道张聪此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最善于锦上添花，就微笑道：“张大人请讲。” 　　张聪这才说：“常医官能得到皇上的褒奖，在座的也都沾上了常医官的喜气。我早就想为常医官接风，一直没有机会。都说隔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今日请常医官一聚如何？范大人与狄大人平常对大家多有照拂，今天也请赏光，毕竟是咱们大理寺进了新人，大家伙庆贺一番也是应有之意啊！”说着又冲狄少华一揖：“还请大人示下！” 　　狄少华看看常小溪，见她忙着摇头，也笑着说：“虽然常医官得到了陛下嘉许，但是毕竟她是女孩子，咱们一块喝酒吆三喝四的，常医官可能不习惯吧？不如改天休沐时，大家一起登山，或赏菊花，或吟诗作对，这些风雅事情，再邀请常医官会更合适。” 　　众人一想，往常相聚，无不喝得酩酊大醉，宴饮时，还要叫上歌姬小倌，有些酒意上头的人，免不了做些不检点的事情。的确叫上女医官不太合适。一时间众人都有点讪讪的。 　　常小溪冲众人团团一揖：“诸位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本来身为女子行走江湖，就已经为礼法所不容。今蒙圣恩，得以居庙堂，圣上之恩，我只有鞠躬尽瘁，才能报答万一。现在我还没有尺寸之功，贸贸然庆贺，就显得太张狂了。不如就像狄大人说的那样，改天登高望远，吟诗作对，不亦说乎？”她可不想刚刚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就被御史弹劾个丧心病狂之罪。 　　众人纷纷称是，又向常小溪恭喜一遍，这才慢慢散去。 第九十六章 家被砸了 　　本来狄少华要送常小溪回家去的，他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狄府来人，说夫人有事，要请公子回府一趟。狄少华就让姚立套了车，自己则赶回狄府去了。他父亲狄长楠为骠骑大将军，世袭辅国将军，现在镇守东南一带。狄府里的那位夫人，并不是狄少华亲生的母亲，而是狄长楠所娶的继室，与狄长楠育有一子一女，只是年纪尚幼，男孩只有十二岁，女孩略大些，也只十四岁。 　　再回到水井坊的房子，常小溪真的有恍若隔世的感觉，真的不敢想自己竟然能平安的回来。默默的掩好大门，常小溪才发现自己浑身发软，几乎脱力。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发烧了，常小溪忙给自己测了测体温，果然已经是高烧了。 　　好在她自己就是大夫，服下药物之后，常小溪才想到，自己是女子的事情曝光，皇帝既然承认了自己女官的地位，自己就该在家中至少请上一位侍女作伴，再这样离群索居下去，肯定会有闲言碎语传出去的。 　　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到她请来侍女，就已经有人打上门来了。第二天常小溪觉得自己还是不太舒服，强撑着到大理寺点卯，在去当值的路上，差点摔倒，被顶头上司张聪看到。张聪见常小溪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知道她是病了。马上做主让人送常小溪回家去，开玩笑，现在整个朝堂就只有大理寺这一个女医官。必须得好好保护。 　　送常小溪的车马，刚刚走到水井坊的巷子口，却被迎面驶过来的马车给抢了先。常小溪本来懒懒的在车上歪着，看见窄窄的巷子，一下子驶进去了四辆马车，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住的地方她最了解，这巷子里居住的人家，连养马的都没有，更别提马车这种东西了。偶尔亲戚来访，会进去一辆，但是绝没有道理一口气进去四辆。 　　驾车的正是刘二，虽然知道了常大夫是个女人，但是改变不了他对常大夫的崇拜和感激。见常小溪注意到前面几辆马车，他也警惕起来。常小溪和刘二下了车，走到巷子口悄悄的看着，见那四辆马车一溜排开，正是停在常小溪的家门口。 　　从居中一辆车上下来了一个女子，粉色比甲，湖蓝长裙，梳着乌鸦鸦的发髻，珠光宝气，面容娇俏。旁边几个侍女模样的人，推搡着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好像是要他指认什么。当那个伙计转过脸的时候，常小溪和刘二同时认出来了，那个就是当初租给常小溪房子的牙行伙计。 　　伙计被几个小娘子你一下我一下打得抬不起头来，颤颤巍巍的指认了常小溪家的门，就抱头鼠窜而去，路过巷子口的时候，连头都没敢抬，就一溜烟地去了。常小溪莫名其妙，她刚来长安不久，怎么会有人这么费力地找到自己的居所？而且门前的女子她一个也不认识。 　　就在常小溪还在观望的时候，领头的娇俏少女手一挥，顿时几个车夫模样的人涌到常小溪门前，挥舞着斧头就开始砸门。刘二顿时要扑上去拼命，被常小溪一把拉住，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又把自己的腰牌给了刘二。刘二才迅速爬上了车，挥鞭而去。 　　眼见门口那一群人破门而入，常小溪愤怒到了极点，她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会招惹到这样一群疯狗登堂入室？时间不长，想来是常小溪不多的那点家当被洗劫之后，这群强盗才施施然的出来。那个领头的娇俏少女，似乎在向车夫婢女嘱咐什么，巷子口离自己家还是有点距离，常小溪正在费力倾听的时候，刘二驾着马车赶了回来。 　　常小溪刚才给了他自己的腰牌，让他赶紧去京兆府示警，说自己的家被不明身份的歹徒打砸。大理寺有个女医官的事情，乃是这两天的最热新闻，正被捕头们津津乐道的口口相传。现在突然刘二跑来，说女医官的家被砸了，这还得了？凡是不当值的捕头衙役全部拿起朴刀上阵，都要去看一看，是哪一群不开眼的歹徒，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跑到女医官家里去闹事。刘二的马车容量有限，只能载着**个人先赶回来救急。没有挤上车的捕头，也各自带着人，拼命往水井坊赶去。 　　常小溪看到小小的马车上跳下来十个大汉，包括刘二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她以为自家这点小事，在京兆府应该只算是一般的治安事件，完全没有想到会出动这么多人手，刘二大吼了一声：“常医官，京兆府还有人在路上没有赶过来，你不要着急，我带着兄弟们先上了。”说完顺手抄起了车上的马鞭子，挥舞着就冲了上去。 　　京兆府的捕头们忙里偷闲地偷看常小溪几眼，确定今后有了谈资以后，也挥舞着朴刀冲了上去。打砸常小溪家的人马正要收队，突然冲过来这么一群生猛的差官，几个车夫还算有几分战斗力，也不是这群人的对手，被瞬间制服后，其余小娘子们就只剩下尖叫的份了。 　　带队的韩捕头将雪亮的朴刀，哆的一声砍在了一辆车辕上之后，这群小娘子们才慢慢止住尖叫，团团围在娇俏少女身边，叽叽喳喳的叫着小姐小姐，一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 　　韩捕头见这些女子穿金戴银，打扮得富贵非凡，就留了个心眼，仔细打量几辆马车，发现上面并没有什么徽章标记，这才放心的拿人。长安多权贵富豪，权贵是他们这些捕快不敢招惹的，随便出来一个勋贵家的奴才，拿捏他们这些京兆府差官都可以。但是富豪就不一样了，各个都是肥羊，随便宰一宰就足够大家养家糊口的了。 　　大唐立国以来，皇亲国戚，开国的元勋是哪几家都是有数的，三公和几位上柱国将军，再加上现在各部堂的堂官，狄家这样手握重权的大将军，再加上沙麒麟那样的天子近臣，这些人家的马车上全部都有族徽或是家族姓氏。普通百姓一看便知，可以迅速地敬而远之。 　　韩捕头判断这些肇事者身份的时候，就是凭借着这个常识来做出判断的。几个捕头挤眉弄眼地做着只有他们才懂的手势，确认了这的确是一群无害的肥羊之后，就毫不客气的驱赶着这一群人往京兆府而去。几个胆子稍大些的丫头还准备理论，被捕头的朴刀瞬间吓了回去。 　　常小溪作为首告，也是要去京兆府的，刘二赶着马车尾随着这群人。常小溪冷眼看着众婢女，努力的护住那个娇俏少女，不让捕头靠近那姑娘，又拼命推搡着想要揩油的浪荡子们。几个车夫，因为有些战斗力，都已经被用麻绳捆了起来，像一串粽子一样，被一个捕头闲闲的牵在手中。 　　那个娇俏女子站在中间，耳边净是闲汉们的哄笑声，还时不时有浪荡子挤进丫头们中间乱摸，她惊恐极了，呼喝捕头们来驱散闲汉，被韩捕头凉凉的几眼看过去：“谁家千金大小姐没事会去砸别人家？你既然有胆子做了这种事，现在又做出千金小姐的样子给谁看？我们可是公门中人，再胡乱指挥，就堵起嘴来！” 第九十七章 有事找官府 　　听了韩捕头这几句话，那娇俏少女是又气又怒，只觉得这些差官，都是一些无知粗鲁莽汉，自己这样一朵娇花，可是有理都说不清楚。 　　没有坐上马车的京兆府捕头衙役气喘嘘嘘地慢慢迎上了这支队伍，随着加入差官的增多，这支队伍越来越大越来越引人注意。只见负责巡街的韩捕头，手按在腰间的朴刀上，雄赳赳走在前面带队，两名衙役笑嘻嘻跟在后面，紧随着就是一群娇滴滴推推搡搡的小娘子，一长串车夫模样的人，后面围着一群京兆府的差官。挤在队伍两边看热闹揩油议论的闲汉浪荡子不计其数。 　　两个卖菜的大婶，疑惑的看着这支队伍：“怎么京兆府出动了这许多差官，想是拿了什么江洋大盗？” 　　另一个不屑的撇撇嘴：“没看见里面那么多花枝招展的小娘子，应该是哪一家**犯了事，或是谋财害明，或是逼良为娼。哦，是了是了，你看那一串汉子定是楼子里的龟公。” 　　卖菜的人需要吆喝，招呼客人，所以她们的声音本来就比平常人大些。娇俏少女听到这两句话，几乎气死，狠狠的回头瞪了两眼卖菜的，心想必须要记住这个地方，改天命人来打死这两个泼妇。 　　闲汉浪荡子们听到这句话，甚合自己的口味，马上点评起来这些小娘子的长相来，这个丰满些，那个风骚些。所以说有趣的案件就是办起来不一样，从水井坊到京兆府也不算近，竟然不到一个时辰，就把苦主嫌犯都带到了京兆府。 　　马伟良已经升了堂，正等着这一群人呢。他看着堂上跪着的一大群人，非常头痛：“谁是首犯，谁是从犯？且先把从犯带下去。” 　　那些看似剽悍的车夫不言语，老实的跪在地上，大家都有意无意的看向那个娇俏小娘子。娇俏小娘子这时候结结巴巴的说：“我们是狄大将军府上的。中间有些误会，还请大人详查。”她已经吓坏了，完全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那些差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自己怎么会被带到公堂之上。 　　听到她这么讲，马伟良的眉毛顿时蹙了起来。韩捕头忙走到堂上，在马伟良耳边低语几句。马伟良点点头，开口问道：“据本官所知，狄大将军府上，除了他们夫妇，还有两子一女，你这年纪，跟狄大将军府上的哪一个人都不符合。须知，冒认官亲是要收监的。你要思量清楚，不可胡言乱语。” 　　那娇俏小娘子这才结结巴巴的回话：“我母亲是狄大将军夫人娘家表姐，我是狄夫人的表外甥女，是狄大将军府的正经亲戚呢。并不是冒认官亲。” 　　听到是这么一门远到十万八千里的亲戚，马伟良这才放心，开始审案。等首告常小溪和证人刘二讲完了这件事后，赶去抓人的韩捕头又进行了补充，说明京兆府的人赶到时，这伙凶徒刚刚出门，手中还拿着斧头棍棒。负责勘验的差官也讲了常小溪居所的破坏情况，大体是除了没有拆房子，屋内所有的家伙器具都被破坏了。听到是这种情况，常小溪心里咯噔一下，真不知这伙人没来由砸自己家作甚！ 　　案情简单极了，马伟良转向那娇俏女子：“你姓甚名谁？为何领人打砸常医官家里？若是折辩无理，本官就要依唐律处罚你们了！” 　　那个娇俏少女正在打量常小溪，听到堂上大老爷问话，才咬着嘴唇，扭扭捏捏的回答：“你们说的常医官可是她？”说着一指常小溪。马伟良还是第一次在执法过程中被反问，但是看在对方是个扭扭捏捏小娘子的份上，还是耐住性子回答：“是，常医官就是苦主。” 　　娇俏小娘子这才委屈的哭起来：“就是她不要脸，要抢走表哥。姨母都答应了我和表哥成亲的，结果昨天表哥说绝不可能娶我过门，姨母说都是因为这个狐狸精，迷住了表哥。所以我今天来砸掉她的家，让她知道进退，不要跟我争抢表哥！” 　　马伟良已经明白了这事情的始末，须知常小溪其实是女儿身的秘密，也是在他这京兆府大堂被揭破的。他捋一捋长须，问道：“不知道你表哥是谁？可有婚书？” 　　那娇俏小娘子这才羞答答的回答：“我表哥在大理寺任职，官至大理寺少卿，就是狄大将军的长子狄少华。我是清河周氏二房的周氏彩虹。我与表哥虽然没有婚书，但是姨母跟我许诺，我一定是会嫁给表哥的！都是这狐狸精横插一杠子，想要抢走表哥，我才被表哥拒婚的。” 　　常小溪这才明白，原来这是狄少华的姨表妹，想要嫁给狄少华被拒，这才把自己当做假想情敌的。这也太幼稚了吧，只有姨母的一句承诺，或者不是承诺，只是一句闲话，就被这周氏当成了真。昨天狄少华说家中有事，急急忙忙回去了，想必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她不会跟这种无知的女子争斗什么，但是平白砸了她的家，那可不行。 　　果然马伟良也是这么认为的，将惊堂木一拍：“周氏，无知之极，既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没有聘礼，就妄言婚事，真是既无知，又无耻。常医官于你素未谋面，你就敢出手砸了她的家，真乃无知者无畏，视我唐律为何物啊？” 　　清河周氏他是知道的，是大富之家，但是朝中无人，只有狄夫人这一门远亲，还能跟权力中心扯得上关系。他京兆府一向是秉公办事，在常医官这件事上，当然更要如此，不能失了官员的体统。尤其是京兆府，大理寺，刑部这三个地方，息息相关，比别的衙门更亲厚些。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必须要严惩这个闹事的周氏，才能对大理寺有所交代。 　　马伟良想了一想：“所有参加打砸常医官家的歹徒，都带到堂外去，各打五十大板。将这周氏掌嘴五十收监，让她家中来人，赔偿常医官家中的损失，何时常医官满意了，何时放人。如果一直不来人，就把这狂妄周氏一直关押着！” 　　不管是京兆府的大牢，还是大理寺的天牢，其中阴晦之事甚多，这就是当初为什么狄少华宁愿用前程来作保，也不愿意让常小溪进入天牢的缘故。一个未结亲的小姑娘不但过了堂，还坐了牢，所有的名声全毁，这一生都别想再嫁进清白正经人家去了。 　　无视堂上这些人的鬼哭狼嚎，马伟良扔下一根签子，马上差官们就开始执行老爷的命令。娇滴滴的周氏被反剪双手，狂喊着姨母救我，早被衙役堵上嘴，直接掌嘴五十，等到打完，那周氏早已经不复娇俏模样，脸颊肿得馒头一般。被两个五大三粗的衙役拖到女监去了。 　　马伟良这才转向常小溪：“常医官，等一下你回家查看一下损失，给本官报上一个数额，因为你是无辜受害，本官会在这个基础上，加上一部分银钱，这样让周家来赔偿你可好？” 第九十八章 谁为我撑伞 　　对马伟良的判决，常小溪觉得非常公道。只是赔偿都是身外之物，因为无知可笑的周氏这一闹，而造成的名誉损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的了。本来这个时代就对男女关系非常敏感。狄少华曾经力保自己，马上这周氏就来闹了这一出，自己想不出名都难了。只是事已至此，而且马伟良已经把周氏收监，她也算是为自己的愚蠢莽撞付出代价了。 　　京兆府的门口正在行刑，不但车夫被除了下裳，就连婢女也是一样，周围无数闲汉指指点点，污言秽语，常小溪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自顾上了马车，敢动手砸别人的家，这点后果总是要承受的。 　　回到了水井坊，看着狼藉一片的屋子，常小溪是又气又痛，就连院子里的枣树都被砍了几斧子。她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但是原房主的家具物件总要赔偿。常小溪不懂现在的行情，还是刘二帮着估了一个数值，去京兆府报备了。 　　到处都是碎木头，破瓦片，常小溪想要收拾，又无从下手。她心疼院子里那棵枣树因为自己无辜遭灾，观察了一下树木受损的情况，找了几根草绳，开始包裹枣树。 　　天色灰暗，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俗话说一层秋雨一层凉，渐渐打湿了常小溪的衣服，不知道是因为天凉还是心凉，常小溪竟不想进屋去躲雨，只希望这场雨把自己浇透才好。 　　不知何时，有人为她撑起了一把伞，默默站在她身后。等常小溪包裹完了大树后，才惊觉有人，只见沙麒麟为自己撑开了伞，他自己的天青色胡服已经湿透了。 　　“我知道的晚了，你人没有事就好，”沙麒麟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本来你独居在这里就不安全，我在南边有所宅子，里面厨子婢女都是齐全的，你且搬过去住如何？” 　　常小溪摇头：“我在客栈暂居就好，刚好我知道有个客栈离大理寺很近，我住在那里，每天点卯也方便，还能多睡一会。” 　　沙麒麟看着常小溪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光洁修长的脖颈上，心疼的说：“你这又是何苦？” 　　常小溪微笑一下：“本来我不想做这个医官，只是机缘巧合进了大理寺，没想到被人揭穿身份，幸亏陛下圣明，不计较世俗眼光言论，依旧让我担任大理寺医官。我知道沙将军一片好意，只是我现在住到你的宅子里，算个什么事呢？本来我和狄大人之间清清白白，被周氏这样一闹，必定谣言四起，现在正是要避嫌的时候。” 　　沙麒麟本来就存着私心，见常小溪说得这样通透，不免有点赧然，自己若是在美人眼里成了趁人之危之辈，今后还怎么追求她？沙麒麟轻咳两声：“这样也好，看看你要带上什么东西，我让翠羽送你过去。”翠羽正是沙麒麟的坐骑，那匹大黑马的名字。 　　常小溪欣然同意，那周氏狠毒，竟然把常小溪的衣服都剪成了碎片，常小溪看看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好在前期赚的一点银子，被她藏在了厨房的坛子里，那个厨房窄**仄，周氏没进去，倒是保住了常小溪的银子。 　　沙麒麟看常小溪只拿了一个荷包，诧异道：“怎地只拿了一个荷包？你的换洗衣服呢？” 　　“都被剪碎了，不过幸好银子还在。”常小溪拍拍翠羽的大头，“也害得你淋着雨等我，真是抱歉。” 　　沙麒麟不晓得她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马说的，不知道该如何答话。沙德三赶忙给沙麒麟牵马过去，心道将军真的是魔障了，少不得他这个做下人的得帮着描补一下。 　　此刻长安街上无人，无事的人都回家避雨去了，沙麒麟的马快，片刻就到了常小溪说的那一家客栈。原来这客栈名叫有福客栈。常小溪看着这客栈牌子十分眼熟，想起自己在南云居住的那一家，叫做永福客栈。 　　她谢过沙麒麟，独自进了客栈。沙麒麟看常小溪脸色苍白，没来由的一阵担心。他在雨中伫立一会，这才纵马离开。 　　常小溪要了一间干净客房，本来她就生病了，刚才一直强撑着，现在自己用手摸摸头，都感觉烧得滚烫。进了客房，她先脱掉湿透的外衫，本想将湿衣全部换掉，突然发现自己寒酸得连换洗衣服都没有。只好苦笑着，将里衣脱下来拧干，然后又忍者凉意穿上。 　　这时候原来那个常小溪随身戴着的装饰项链也湿了，凉凉的黏在脖颈上。既然不敢脱下湿衣，好歹把这个冰凉的项链先取下来吧。常小溪哆哆嗦嗦的摘下项链，顺手搭在了床头。她从空间里取出药来，准备给自己倒一杯吃药的水，但是还没有走到桌边，就一阵头重脚轻，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长安雨夜，宫锁珠帘，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赤脚踏在名贵的羊毛地毯上，无聊的听着秋夜里雨打芭蕉的声音。突然他觉得手臂上一阵震动，忙拉起袖子查看，果然是定位仪上的目标指示灯亮了起来。这个男子惊喜的一拍大腿：“总算是出现了，老子都等了快一年了！”他仔细查看着坐标，惊讶道：“不对啊，为什么在长安，难道这个家伙跑到长安来了吗？”他又将定位仪校对了一下，是在长安没有错，而且就在繁华的朱雀大街上。 　　这男子略一思索，起身沉声道：“非春，点人随我往朱雀大街走一趟。” 　　就在宫殿一角的一个黑影诺了一声，迅速动了，此人黑衣黑袍，苍白面容，正是在南云紧那罗大营出现过的那个黑衣人。 　　秋雨萧索，寂静无人的长安街上，传来阵阵清脆的马蹄声，已经离开的沙麒麟去而复返，紧跟其后的沙德三，手挽着一个大包袱，上面有长安贵锦织造的标记。 　　喜欢之外，沙麒麟有点怜惜常小溪，一个花季少女，女扮男装，从南云边境那种鬼地方来到长安。又因为身怀异术惹上麻烦，到了这秋意寒凉的天气，弄到连个换洗的衣裳都没有。真正不知道这丫头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沙麒麟叹口气，轻轻敲响了常小溪的房门，屋内寂静无声，半晌没有反映。沙麒麟疑惑的听了听，他是武将，内力深厚，自然听到了房中有人，只是此刻呼吸微弱。 　　不好，沙麒麟毫不犹豫踹开了房门，只见常小溪面色苍白的倒在地上。沙麒麟确认了常小溪只是晕厥之后，才放下心来，解下自己的斗篷盖在常小溪身上，才将常小溪打横抱起，边出门边嘱咐沙德三：“把常医官的东西收拾一下，别拉下什么。” 　　沙德三诺了一声，拿起常小溪湿透的外袍，方看见床头挂着一条灰扑扑的皮绳，上面挂着半块非金非玉的东西。晓得这是常小溪贴身佩戴的东西，沙德三犹豫了一下，将已经出门的沙麒麟请了回来。果然沙麒麟不厌其烦的亲自把皮绳挂到常小溪的颈上，这才出门。沙德三就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他的东西，一向不许别人碰！ 第九十九章 到我碗里来 　　寂静无人的长安街上，此刻依旧安静，但是有福客栈的门口，有两列人马相对而立。都是肃穆冷冽的气质，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带领人马将有福客栈团团围住的正是神秘黑衣男子，被宫殿的主人唤作非春的人。他一改在宫殿里卑微听话的模样，看着对面的人马，冷冷开口：“东宫卫率，现在为太子办差，不知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护卫有福客栈的同样也是军人，带头的统领态度比非春还要冰冷：“百骑司办案，来者回避！”他是百骑司地位仅次于沙麒麟的刘冰蝉，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军，沙麒麟是大统领，刘冰蝉是百骑司二统领。面对东宫六率，刘冰蝉完全不惧，不光是因为他上过战场见过血，还因为百骑司是给皇帝办差的，而东宫六率是给太子办差的，孰大孰小，一看便知。 　　非春没有说话，这时候从东宫卫率中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连百骑司的刘将军都来了，可见是个了不得的大案，可是孤王宫中有个逃奴，现在就在这有福客栈。孤只抓这个逃奴回宫，并不干涉百骑司办案，不知道刘将军可能通融？”随着这个声音，一匹神骏的枣红马越众而出，马上有一人，身着明黄服饰，正是东宫太子李成乾。 　　刘冰蝉见到太子，马上拱了拱手：“请恕微臣甲胄在身，不能行跪拜之礼。大统领在客栈中办事，等他出来，就请太子自便。” 　　太子十分和蔼，长得跟皇帝三分相似，顾盼神飞，此刻笑吟吟的开口：“跟孤王不用讲那些个劳什子规矩。你是说沙统领也在里面吗？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大统领在里面追求姑娘，这个事实让百骑司所有的将士都觉得很没有面子，但是在太子面前，这种没面子的事当然不能说。所以刘冰蝉咬紧牙关，也憋出一个笑来：“卑职不知。” 　　太子没有一般天潢贵胄的骄矜之气，见问不出来什么，就耐心的带着他的东宫卫率等在门外，反正他的人把有福客栈团团围住了，只等那个沙麒麟出来就可以进去抓人了。他都等了快一年了，现在无非多等一刻而已。 　　在两队顶盔戴甲武士的注目下，沙麒麟打横抱着一人从客栈中走出，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完全没有一点不自在，他从容向太子点头示意，上马后就打算带队离开。 　　非春在太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子李成乾纵马拦在了沙麒麟的面前，他笑容可掬，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沙将军，不知道百骑司中，还有什么人能劳动沙将军，这个人孤要看一看。” 　　沙麒麟丝毫不退，刘冰蝉忙挤到跟前把刚才的事跟他说了。沙麒麟知道皇后要对常小溪下手，而太子正是皇后亲生的长子，他不动声色将常小溪往自己怀里靠了靠，板着脸说：“这是我的人，就不劳太子费心了。还有些许公事，沙某就不奉陪了。” 　　他这话说得不客气，太子却丝毫不以为忤，他慢条斯理的抬起左臂，那里似乎有一个臂环在闪闪发光。太子这一看，脸色就变了，为什么呢？先前好不容易锁定的目标竟然失效了！看着再度变灰的坐标，李成乾，或者说是那个暂且占据了他身体的人，几乎要发狂。 　　看一眼在马上抓耳挠腮，一面敲着臂环一面嘟囔的太子，沙麒麟带人迅速离开。只留下东宫卫率，忠实的守着东宫之主。 　　李成乾研究了一会定位仪，发现不是失效，也不是断电，而是目标坐标消失了。这件事在2062年很寻常，只要买一个***就可以屏蔽信号，避免被定位仪锁定。可是超时空管理局是个秘密单位，普通民众并不了解它的存在。而且这回要清除的目标只是个普通医生，不会随身携带着***。这件事让李成乾很费解，他思量了一阵，叫过非春：“问问这客栈的掌柜小厮，沙麒麟带走的是什么人。” 　　片刻后，非春回来：“陛下，是个俊俏少年，说自己不舒服，交了钱入柜就去休息了，掌柜的还没来得及问姓氏。”李成乾琢磨了一会：“少年啊，这也对不上啊！把这有福客栈的人都带回去查查吧！” 　　常小溪这回可是烧坏了，仿佛走在正午的沙漠中一样，满眼只有漫漫黄沙和炎炎烈日。她想找点水喝，干渴的喉咙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迷迷糊糊之间，有人托起了她，往她嘴边喂了清水，常小溪这才感觉好了些。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常小溪才醒过来。守在床边的婢女看到了，惊喜的叫起来：“姑娘醒了，太好了，姑娘醒过来了。”随着她的叫声，瞬间又涌进来好几个婢女模样的女子。屋子收拾得华贵大气，目光所及，所有的家具都是紫檀木打就。 　　常小溪抿紧嘴，弄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又穿越到其他地方去了。直到婢女领进来一个白胡子青衫老人，看样子好像是医生，这老人为常小溪把过脉之后，对常小溪说：“常医官，已经退热，且脉象平稳。让老夫为你在开一副调理的药物。”常小溪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还弄不明白，自己因何会来到这里。 　　随着她醒过来，婢女们忙着端进来清粥，鸡汤，还有汤药，甚至吃过苦药以后吃的果脯。常小溪微笑着推开一个婢女要给自己喂药的手：“在吃药之前，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 　　那婢女本来以为常小溪有什么不高兴的，正在担心，听到她这样说，方才放下心来，忙回话说：“这里是沙将军的别院。我们都是沙将军派来伺候您的。我是春兰，还有秋菊，夏草和冬雪。” 　　常小溪这才想起自己昏倒前的情形，忙检查自己的衣物，发现亵衣已经换过了，也有人为自己擦拭过身体，她红着脸不知道这个问题要怎么开口。春兰姑娘见常小溪为难，思忖着说：“沙将军把姑娘带到这里来，我们见姑娘的衣服都是湿的，是婢子们给您管的衣裳，擦拭了身体。”说到这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自己先红了脸，不往下说了。 　　常小溪叹息一声，看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了，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何必自取其辱。看自己身体的情形，应该还没有发生最坏的那种事。挣扎着吃了药，又喝了几口清粥，方觉得好了很多。见常小溪要起床，秋菊忙拿过一件绯红色外袍给她披上，常小溪看那衣裳，轻薄柔软，是上好的绸缎所制。 　　在院子里逛了一逛，常小溪发现这个宅子竟然不小，有前后两进，厨子花匠一应俱全。后院还有一个马厩，冬梅见常小溪打量那马厩，忙解释说：“这还是将军令人连夜搭的，他说今天就让人送了好马过来。”常小溪听她如此说，微笑不语，原来沙麒麟是想把自己当成金丝雀，放在这个豪华的鸟笼子里面圈养起来。 　　被圈养的生活固然轻松，只是过这种生活需要付出的代价，往往是自由。这种代价，她付不起。跟那么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她受不了。 第一百章 风雨过后 　　等沙麒麟得到消息赶过来时，常小溪已经离开了。春兰结结巴巴的跪着禀报：“婢子就按照将军交代的说了，姑娘竟然不问，我也不好往下接着说了。本想着等等再接着讲这个话题，姑娘她就要走了。” 　　沙麒麟是在常小溪身上用了心的，自然不会趁着她昏迷做点什么，对一个病中的女子用强，这样下作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只是想要亲香亲香的时候，刚好被这春兰看到，他就多了个心眼，让这春兰传话给常小溪，令她误以为被自己亲近了，就这样半推半就的就跟了自己最好。沙麒麟烦躁的挥挥手令春兰退下去，看来还要再想别的法子。 　　一时又想起了皇后和太子都要对她不利，自己还要往她身边放两个人才好。 　　常小溪得知自己已经昏迷一夜之后，不顾春夏秋冬四个婢女的阻拦，急忙赶往大理寺去。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可不能再耽搁公事了。 　　今天常小溪误了卯，不过昨天她请的是病假，今天晚来一会关系不大。长安这地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发生在常小溪身上的这种带着一点暧昧色彩的事情。 　　常小溪本来都预备好，要迎接各色异样的目光甚至言语。但是除了像王寺正那样几个本来就看不上她的老官吏，别的人硬是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异色，尤其是张聪，还关心的叮嘱她千万莫要逞强，身体不舒服，就回家好好歇息。 　　以狄少华的家世能力，升任大理寺的堂官，是早晚的事，在这件事上，传常小溪的闲话，就是传狄少华的闲话，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呐！ 　　刘二给常小溪送来了两张票面各是一千两的银票，还有常小溪自己要求的赔偿二百两银子。刘二解释说，两千两银票，是闹事的周家给苦主的赔偿。水井坊的房子，周家已经连夜在整修了，今天应该就可以住了。 　　马伟良曾经说过，要让周家出钱补偿一下常小溪，就算是精神损失费。但是她没想到，这个补偿的数额会这么大。而且她不知道的是，周家又单独送了马伟良五千两白银，给办案的韩捕头等大大小小所有参与此事的差官散去了三千两银子，才在今天凌晨从女监接出了周氏。 　　周氏被接出来的时候，蓬头垢面，身上衣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丝绸外袍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女犯围在腰里当做腰带。这个监舍里一共关了二十多个女犯人，都是些私娼老鸨，惯偷忤逆，并谋财害命之辈，见这个白白嫩嫩的富家小姐这么快就被接了出去，都露出遗憾之色。她们还没有玩够呢！ 　　来接周氏的是她的亲哥哥周福海，他顾不得周氏浑身腥臭，胡言乱语就如一个疯婆子一般，忙把她塞入马车，趁着夜色离开了京兆府大牢。妹妹在京兆府被收监的事情，不晓得有多少人被看到了，想瞒都瞒不住，必须把她赶紧带离长安，回到清河。 　　看着妹妹的疯癫样子，久经商海的周福海知道，这定然是狄大将军府上有人看那个常医官不顺眼，撺掇着自己妹妹出头做这件傻事，或者还存了一石二鸟的意思。但是自己妹子天真，像个炮仗般，一点就着，闯下了这般大祸，再想嫁入狄府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再做打算。 　　倒是常小溪，本来也被传得风风雨雨，但是不知是谁先提起的，说常小溪乃是陛下金口玉言钦点的女医官，众人方才警醒，议论常小溪不就等于议论陛下，这个罪过谁担得起？因此大家都谨言慎行起来。更有侍郎严铁卿，大张旗鼓的接了常小溪到家里去复诊，大家才对这个新任女医官慢慢正眼相看。 　　自家的远方亲戚闹了这么一出，狄少华真是哭笑不得，他被狄夫人绊在家中，竟然是第二天才知道此事。狄夫人肯定他与常小溪有私情，否则怎么会拼了前程不要为她作保。狄少华自己知道，自己对常小溪有情，恐怕还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意，至于私情，那是绝对没有的。他不耐烦狄夫人多事，耿氏并不是他亲生母亲，只是继室，什么时候管到他这个嫡长子的头上来了。 　　见狄少华不理会自己，那耿氏又拿出绝技，装死装病的闹了一夜。见耿氏如此不可理喻，第二天狄少华当机立断离开了大将军府。留守的姚立详实的给他汇报了常小溪家被砸的事情，他才知道耿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是作弄了自己和常小溪。 　　常小溪去严府为严小姐复诊，严小姐的康复情况非常好，已经能下地走上一段路了。严小姐拉着常小溪的手，郑重道：“常医官，为着我的病，不说是我自己，就是家母都好多次萌生死意，我也想剖腹以证清白。如今我能好好在这里，都是拜你所赐，你对我的再造之恩，严氏雅芝没齿难忘！”说着盈盈拜了下去。 　　常小溪忙扶她起身：“伤口还没有长好，你千万不要如此，我只是尽一尽医生的本分。”严雅芝的心情她大概能了解，家里姐妹们，父亲的小老婆们都盯着她的大肚子呢，之前不知道有多少谣言怪话传出来。 　　严父严母看起来是真心疼爱女儿的，不但给常小溪送上厚厚一份谢礼，还亲自将她送到了严府门口。这种礼遇，是当时的医生难以获得的。除了太医院一些有品级的太医能够获此殊荣，普通医生最多是能从主家那里多拿些银子罢了。 　　常小溪回到大理寺，远远就看见姚立在院子里徘徊，这姚立看见自己，立刻换上一脸欣喜的笑容跑过来：“常医官，您可是回来了，小的都在这里等您好久了！”一边殷勤的接过常小溪的药箱子，背到自己的身上。 　　常小溪疑惑的看着他，想不明白此人的态度为什么转化的这样快。原来姚立生怕自家大人迷恋男人，而自毁前程，现在发现居然是误会，这两个人男未娶，女未嫁，完全可效凤凰于飞之好。忠诚的姚立自然就以对待未来夫人的礼节对待常小溪，所以非常殷勤，完全是对待自家人的态度。 　　姚立边说边在前面引路，“大人有事请您过去一下，好像是关于医官复核的事情。” 　　常小溪一挑眉毛，哦，原来是此事，来得如此突然，不知道跟她这段时间的经历有没有关系。现在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已经得到了皇上的认可，正是需要一场比试来为自己正名呢！ 第一百零一章 复核 　　面对常小溪，狄少华是又关心又内疚，纠结不已。看到自家大人百味杂陈的表情，姚立自觉的退出去，人家小两口说话，自己何苦站在那里当电灯泡。 　　常小溪本来就比同龄人要瘦弱许多，本就在赵李氏家里被磋磨了好多年，现在高烧了一夜，她渐渐圆润的脸颊又变得苍白憔悴。狄少华不知道她生病的事情，还以为常小溪是被周氏闹的，忙开口解释：“常医官，我不知道那周氏怎么跟你说的，但是我和她其实一点瓜葛都没有，夫人娘家的亲戚那么多，我连她是谁都对不上号，若是路上遇到，也远远的就回避了。” 　　常小溪见平时伶牙俐齿的狄少华急成了这幅模样，忙微笑着回应：“还是因为你魅力太大，把你表妹迷昏了头，她才会如此。” 　　她平时总是一本正经，很少有这种巧笑倩兮的时候，狄少华愣了一下，旋即自嘲的笑了笑：“这等闲人怎样看不重要，常医官你觉得我怎么样呢？”这句话一出口，狄少华后悔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这简直就是红果果的调戏啊，不知道常医官会不会怪自己轻狂。 　　不料常小溪认真的把他打量了一下，点评说：“你这眉毛生得很好，眼睛也够亮，身材不错，年纪轻轻的就居于高位，是个有魅力的男人。有很多追求者也很正常。” 　　狄少华被常小溪这番点评给弄得不太好意思，他平素遇到的少女，都是家里面的亲戚，无一不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有胆大的向他眉目，偶尔也有人丢个手帕等他来捡，像这样大大方方来评价他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碰到。他不敢再继续这种话题，再继续下去不就是红果果的调情了吗？毕竟作为一个读书人，发乎情，止乎礼是最基本的道德。哪有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子，先调戏，再调情的道理！ 　　狄少华咳嗽两声，掩饰一下内心的尴尬：“我派人去水井坊看过了，那周家还算识相，已经把房子收拾妥当。但是你一个人住在那里不安全，我放了两个人在你那里，主要是照顾你的起居，另外也可以跟你做个伴。” 　　常小溪生病后也在想这件事，现在听狄少华如此说，从善如流的应下。狄少华这才说起正题：“新晋官员的复试，由吏部和百骑司主持，你们新晋医官的复试，由太医院的院正彭宏来给你们出题，考评的人员除了三名太医，还有一名尚药局的官员，东宫药藏局也派了医官。你们这次参加医官考评的人不多，刑部的舒秋，是侍郎王大人搜罗来的江湖人，刑部还有一个新晋的医官，据说来自长安的医学世家，叫做张童。太医院有两个太医，尚药局也有一个新晋医官，据我所知，就是你们六人参加考评了。时间是从明早开始，一共三天。” 　　因为常小溪要参加这场考试，所以狄少华认真细致的了解了整个考评的过程，希望能对常小溪有所帮助。他和常小溪相识至今，知道她其实是一个认真而且好强的人，就算想退出公门，被考核淘汰这种方式她也接受不了的。 　　原来医官考评，需要看疗效，所以暂时界定了三天时间，这是受时代所限，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交代清楚这件事，狄少华就让常小溪先回水井坊做准备。毕竟考试要持续三天，女孩子的常用东西总是要带的。 　　重新回到水井坊，映入眼帘的情形恍如隔世，常小溪震惊的打量着自己的小院子，受了伤的枣树没变，水井没有变，房子的大小没有变，其他几乎全变了。之前所有被破坏的家什器具都被清理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黄花梨家具，一张硕大的拔步床，就占了半个房间。但是这些都不是令常小溪最惊讶的，最令她吃惊的是，院子里多出的四个人！ 　　这四个人，两男两女，看服饰颜色不同，正分立两侧，虎视眈眈的对峙着。见到常小溪回来了，这几个人都围上来给她见礼。原来一男一女是沙麒麟派来的，另一组是狄少华派来的。常小溪头痛极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她这个小院子也住不下啊。 　　原想把沙麒麟派来的那两个人给请回去，还没等常小溪说完，这两个人就跪在了地上，指天画地说这样回去的话，一定会被沙将军处置的。如果常小溪一定要让他们回去，他们就跪死在这里云云。常小溪耐心地解释：“我知道你们沙将军是一番好意，只是我这里窄小，你们也住不下。起居都不方便呀！” 　　沙麒麟派来的那个男仆马上抬起头来，目光炯炯：“这个不劳常医官费心，我家将军把这宅子左边的房子都买下来了。就是再多点人也能住下。厨子就在隔壁，正张罗着晚饭，过一会就好了。” 　　本以为离开了沙麒麟的豪宅，就能摆脱他的掌控，结果这个执着的男人又做了一个更大的。常小溪疲惫的挥挥手：“既然你们都安排好了，就这么着吧。只是我平素喜欢清净，没事请不要来打扰。”这也算是无知周氏取闹的后遗症吧。 　　右边的宅子则被狄少华买了下来，这一下子常小溪连真正的邻居都没有了，就这么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浑浑噩噩的常小溪被两个婢女抢着打理干净，塞进了马车。一路上常小溪都在琢磨着，要怎样退掉这两位大人过分的好意。最好是能见到沙麒麟，当着他的面说这个事情要好一些。 　　复核医官的地方设在了吏部的一个书院，说是书院，其实好多年都没有人读书了，被专门用来进行各类考核。一个官员坐在门口负责登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常小溪觉得报上名号后，那个官员就一直不断的在打量自己。 　　考生们居住的地方，也在这个书院里。登记的官员给了常小溪一把钥匙，叮嘱说医官考核务必要住在书院，否则救治的患者病情有反复的话，就没有办法处理了。这一点常小溪十分赞同。 　　令常小溪吃惊的是，当她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女子。这女子身着青萝纱衣，裙裾飘然若仙，就算是以2062年的标准来看，也是非常美艳。最妙的是一见常小溪进来，这女子立刻叱道：“你是谁？何故闯进我的房间？” 第一百零二章 君胜男 　　常小溪也没想到屋子里会有人，只当自己是走错了。忙忙的口称抱歉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又核对一遍手中的号牌，没错呀，常小溪疑惑的朝对面的那一排房舍看过去。对面标着甲字号，明显都住的是男人。常小溪只好再次走进去，有礼貌的开口：“这位姑娘，我有吏部李大人给的房间号牌，确定是这一间没错。” 　　听说她有号牌，那纱衣女子忙抢过来看一看，又拿出自己的核对一番，见果然是一样的，这才抬头笑道：“你可是大理寺的常医官，是我看走了眼，我是长安君家的女儿，是吏部特许我参加这次考试的。”说着亲厚的走过来帮常小溪拿包袱安置东西，一边又咯咯笑道：“是因为常医官身着男装，我才看走了眼。” 　　常小溪摸摸自己的帽子，才明白误会在哪里。君家姑娘名叫君胜男，是长安最大的君氏药堂的女东家。君家到了君胜男这一辈，竟然全部都是女孩子，为了偌大的家业不至于旁落，就选了三女君胜男掌家。以后就由君胜男再召一门入赘女婿继承家业。 　　这次常小溪误打误撞开了女医官的先河，这君胜男就动起了脑子，赘婿不许为官，相当于就断了君家在官场上的臂膀。若是自己也能为官，哪怕是不入流的小官，也聊胜于无。刚好有熟识的官员说起了复核的事情。唐朝可以捐官，像封疆大吏或者大将军什么的就算了，**品的小官，只要你出得起钱，吏部就敢纳捐。 　　于是君胜男就托了中人去吏部说，愿意用白银五万两，捐一个医博士来做。她可不会做亏本的生意，一旦自己被录用，君家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可以减免税负，光是这一项，几年就能回本，而且君家还白得了一个官身。 　　还从来没有女子到吏部报备，吏部尚书犯了难，不敢开这个先河，可放着白花花的五万白银不赚，又着实心痒难耐。他有一个老成的书吏，对他进言：“听说皇上当初特许大理寺常医官任职时，曾经说过，天下事天下人做得，不拘男女。这君家也并非籍籍无名之辈，就是男儿也没有几个能掌得起偌大家业。这笔钱终究是要纳入国库的，不如大人去向皇上请命，他如果同意，咱们就让这君娘子参加医官复核，如果她能通过，就许她一个医博士又如何？” 　　礼部尚书刘长起豁然开朗，翌日就去像皇帝奏明此事。五万白银，相当于一个县一年的赋税，值得开一次口。皇帝这几日，因为大胆启用常小溪，轻松的治好了严侍郎家的女儿，被严侍郎联合一班朝臣，将他吹嘘成了千秋万世圣明之英主，心情非常好。看到这有女财主要捐官，皇帝就愉快的准了。 　　于是君胜男也临时加入了这次准医官的复核中，并且成为了常小溪的室友。两个姑娘来不及寒暄，刚刚聊了一点彼此的情况，就有人敲门通知集合了。 　　看到进入大堂的君胜男和常小溪，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确切的是看到君胜男时，所有在场的男人，眼睛都亮了。但是没有留给大家多少看美女的机会。太医院的院正彭宏很快就带着五名考评组的成员进来了。 　　对几位考生点过名之后，彭宏没有拖沓，直截了当的宣布考试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年参加复核的考生中加入了女子的缘故，复核的第一场比赛是笔试。常小溪忐忑的打开试卷，发现主要是黄帝内经和伤寒论的内容，这才放下心来，这属于她上学时候的必修课，是整个中医学的基础。而且前一阵子通知复核的时候，她还温习了一下。 　　看到常小溪和君胜男都在奋笔疾书，院正彭宏却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这两个女子倒还有几分本事，想要初试就淘汰掉她们，看来是行不通了。医生介于士和役之间，本来就是个尴尬的存在。很多名医早年间往往都是屡试不中的读书人，选择从医都有一些不得已的理由。现在如果这样一支本来就尴尬的队伍中，再混进来女人，成何体统，一定会拉低医生本来就尴尬的社会地位。他要杜绝这种情况出现。 　　中午书院有午餐，常小溪本来想去吃，但是君胜男热情的拉住她，说自己家会送过来午餐，让她不要去跟那些臭男人挤到一起吃饭，没得低了女儿家的身份。 　　常小溪本来想告诉她，如果考上医官的话，当值的每一天都要跟同事们一起吃饭。至少大理寺是这样的，除了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两位大人以外，其他人都是聚在一起吃午餐的。这也算是官员们福利的一部分。转念一想，君胜男一看就是千金大小姐，不会在乎福利的问题，以后的事情她自会知道，自己又何必多言。 　　君胜男嫌弃房间里憋气，让送饭的仆役把饭菜摆到了门口，果然是色香味俱全。常小溪再三婉拒，还是被君胜男硬拉到了桌边。君胜男热情的有些过分了，让常小溪觉得这饭菜很可疑。正在这时，水井坊的两个婢女竟然也来给自己送饭了。常小溪知道，这两个人绝对不会害自己的，忙忙的谢过君胜男。离开时，刚好捕捉到君胜男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 　　不知道她是因为没有邀请到自己而失望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下午考试的内容很实用，怎样为高热患者退热。每一位医生采用的方式都可能不一样，于是对应参考医生的人数，长安惠民署送来了七名高热的男性患者，年龄有老有幼。分给常小溪的是一名中年汉子，黝黑的面颊烧得通红。 　　彭宏介绍了一下考核方式：“针灸，汤药，或者药浴，无论诸君采用什么方式，患者要在明天末时退热，否则算不合格。” 　　分给常小溪的治疗间标着六号，里面有一床一几，常小溪检查了一下病人，发现他是重症肺炎引起的高热，病情到了这种程度，就算在2062年也是棘手的病例。不过按照考核的要求，赶在明天末时之前退热，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为了掩人耳目，常小溪开了麻杏石甘汤的药方，嘱咐照顾病人的药童去煎药。趁着无人时，常小溪为患者注射了大剂量的抗生素，并且使用了退热药。 　　彭宏一边看着常小溪开出的方剂，一边捋着胡子，这个小姑娘辩证没有错，开这个药方也没有错，看来果然有几分本事。错就错在她是个女子，为何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做做针线女红，日后相夫教子？行医岂是女子能做的事，何况现在是朝廷在选拔任用医官。 　　将方子递给药童，彭宏又问起君胜男的情况。原来君胜男使用的是君家独门的退热贴，将配好的膏药贴在了患者的肚脐上。这个退热贴在长安流行的很，方便又实用，缺点是售价太高，平民百姓舍不得用，所以没有大面积推广。对于这个退热贴的效果，彭宏是很清楚的。 　　要怎么才能不让这两个讨厌的女娃娃通过考核呢？尤其是常小溪，竟然大张旗鼓的治好了大肚子严小姐，这不是明摆着砸自己这个太医院院正的招牌吗？彭宏恨恨的想着。 第一百零三章 考试 　　给患者做完治疗，常小溪并未离去，而是留在房间里查看患者的病情。这时候进来了一个老妇人，原来这是患者的母亲，之前因为要回避彭宏等太医，所以没有让患者的亲属进来。常小溪这才放下心，再好的药童都赶不上患者的母亲照顾。 　　这个老妇人原本听惠民署说，这一次治疗儿子的都是朝廷的准医官，水平高不说，而且治疗费用全免。他们家贫，这才将儿子送过来治疗。结果看到主治医生是常小溪这么一个稚嫩少年，不免大失所望。 　　常小溪看到老妇人脸上将信将疑，知道她信不过自己。就在这时候，躺在床上的患者挣扎着开了口：“娘，你可算进来了，给我做些粥水吧，我这肚子饿得紧。” 　　儿子已经高烧三天了，不进食水，也不言语，现在居然开口了？老妇人不敢置信，跑到床边看儿子，发现他已经退烧了，这才相信常小溪果然是朝廷的医官。 　　六号间的病人已经退热了，这个消息在书院不胫而走。常小溪本来不想这么招摇，但是2062年的退烧药就是那么的霸道。患者的母亲，在书院的院子里，一边给儿子熬粥，一边把这个好消息散布得人尽皆知。 　　这也太快了吧？除了一同参加考试的几位考生要避嫌，彭宏在第一时间就带着几名太医去看了患者。果然，前一刻还烧得人事不省的病人，此刻正坐起身慢慢的喝着粥水。 　　彭宏心里面直犯嘀咕，看来这个小姑娘本事不小，不动些手脚是不成的了。 　　常小溪并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得罪了太医院院正大人，君胜男热情的邀请常小溪观看自己的稀罕玩意儿。常小溪拗不过她，由着君胜男一件一件的摆弄，都是些怀表，八音盒之类。这些在2062年属于怀古风的路边摊商品，在唐朝做工还非常粗糙。君胜男一边显摆，一边看到常小溪不由自主的打个哈切。 　　君胜男不由得心惊，坊间传言，这个大理寺女医官来自偏僻的南云，是靠着娇媚的长相，还有上乘的床上功夫上位的。大理寺少卿被这女子迷得神魂颠倒，这才冒天下之大不韪保举了她。 　　以君胜男的眼光来看，常小溪眼如秋水，柳腰芊芊，的确是个清秀佳人，但是身体瘦弱，最能引起男人欲望的地方都尚未发育起来，却是与娇媚不搭边的。至于床上功夫，君胜男能确定，常医官绝对是个处子没错。加上现在常小溪看自己的那些宝贝时，丝毫不见波澜，完全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完全是豪门世家的派头。难道，坊间的传言都是谣言，其实常医官身后有雄厚的家世背景？ 　　单纯的常小溪好不容易等君胜男摆弄完那些古董，她眨眨被哈切憋得流眼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向君胜男：“君小姐，这些都很好看。不过我要去看看病人怎样了，先行一步。” 　　君胜男的笑容僵在脸上，常小溪已经推门离去。君胜男疑惑的看看自己那些金碧辉煌的小玩意，这些可都是波斯商人飘扬过海带过来的洋玩意儿，在整个大唐都不常见呢！ 　　六号的病人病情很稳定，检查完患者的情况，常小溪满意的点点头。这时候患者母亲对常小溪的态度已经从怀疑变成了恭敬。在大唐，口口相传是传播新闻的一个重要渠道，常小溪的事迹，从东门缝合恶霸的伤口开始，在京兆府大堂被揭破身份进入一个高潮，当天就去面圣，治好了太医院院正都束手无策的严小姐。从而陛下金口玉言，正式确定了女医官的地位。 　　这一段传奇，传播在长安的街头巷尾，又衍生出无数版本。比如少卿女医月下私定终身等等香艳的故事，这就不是常小溪所能了解的了。她对于自己已经成了故事里的女主角，毫无自觉。嘱咐完了患者母亲需要注意的事情，末了又加上一句：“有什么不妥随时来叫我。”等到患者母亲点头答应了，她这才放心离去。 　　第二天常小溪匆忙洗漱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患者怎么样。那个六号房间的中年男患者，已经能在院子里溜达了。看来在这个时代，任何感染在大剂量的抗生素面前只能望风而逃。此时患者的母亲，借了厨房的小泥炉，正在院子里为儿子熬制滋补的汤水。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常小溪叹息一声，想起了自己无父无母，不知道被人疼爱是什么感觉。 　　彭宏无处可坐，主考的位置上坐着太子，侧坐上坐着沙麒麟，这两尊大神默默无语，其他小官吏更是噤若寒蝉。医官考核，一向是彭宏为大，什么时候来过这样的大人物。 　　彭宏手心冒着冷汗，他已经命人对六号和七号房病人动手脚，现在来了这样尊贵的两个人物，不知道对自己的计划有没有影响。 　　七个考生也被今天这豪华的监考阵容给惊呆了，百骑司毕竟是这场考试的负责人之一，沙麒麟出现在这个书院还算正常。太子是普通人说见就能见到的吗？不知何故，也出现在了这里。舒秋等男考生猜想可能是东宫招揽人手。君胜男则是双眼放光，这两个男人，她随便靠上哪一个都够用了。遗憾的是，这两个男人迄今为止，都还没有朝自己看上一眼。 　　整个考场的人都按捺不住，跃跃欲试，只有常小溪静等着考试开始。彭宏安排的科目被太子换掉了，所有的患者都来自百骑司。因为只有那里，能提供足够多的伤者。这就是为什么，太子与沙麒麟两个大人物，会同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等到血肉模糊的犯人抬进来，响起一阵子抽冷气的声音，太子笑容和煦的看向全场：“诸君不管有什么手段，只管放出来使用，如果确实高明，孤保举他进太医院。” 　　常小溪对这种推荐不敢兴趣，如果她能有一点点耐心，就跟阿史那云走了，现成的一个突厥圣女，贵族中的贵族，这样的身份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就是因为常小溪不喜欢与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相对简单平静的幸福生活，才是她所向往的。 　　她现在正专注的看着自己面前患者，初步判断他的伤势。左臂从肩胛上撕脱下来，大部分肌腱都断裂了，从伤口血流不止的情况判断，这个伤不会超过半天时间，就是说断裂的肌腱尚未坏死，那么，她就有办法接好这支手臂！ 　　太子挨个巡视了一番考生，见大家虽然神情各异，但是大多露出畏难的样子，依旧保持着和煦的微笑：“那诸君就请动手吧！现在是辰时初，时间就截止到巳时末吧！” 　　大概有四个小时，时间足够了。常小溪取出自己亮闪闪的器械箱子，开始做准备工作。 　　沙麒麟没有说话，他发现太子看到常小溪拿出药箱时，明显眼神亮了起来。太子究竟为什么这么关注常医官呢？是奉了皇后的意思来灭口的？还是跟自己一样的原因？或者跟朝中那些老家伙一样，仅仅是起了惜才之意？ 　　第壹佰零四章 超时空管理局 　　太子又开始摆弄自己的臂环，看到常小溪拿出的亮闪闪的手术器械，他就确定了她的身份。成熟的使用空间技术，是从2055年开始的，所以这个常医官，必定是2055年之后穿过来的。 　　肉身已死，灵魂不灭，顺着时空间的缝隙来到另一段时空生活，这就是穿越者。随着四维空间技术越来越成熟，地球的高层人物，渐渐发现，这些到处飘散的灵魂，会干扰时空的平衡，改变历史进程，从而导致现在真实的时空不稳定。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几个大国联合成立了超时空管理局，专门负责清理这些飘逸的灵魂。清除者，则是专门执行清理任务的执行者，通过坐标，锁定灵魂重生的身体后，就可以开始清理工作。因为肉身穿越时空需要消耗的能量太大，所以清除者使用的方式也是灵魂穿越。当然，完成任务后，会把他们占据的肉身还给本尊。 　　太子就是专门派来清楚常小溪的清除者。在动手之前，锁定目标人物非常重要，杀错了人，哦，不对，时空管理局不认为这是谋杀，而是清除本该死去的灵魂。如果弄错了目标人物，同样会导致时空不稳定，清除者就无法顺着原来的通道回去。 　　现在太子面临的问题是，他已经确定了常小溪是穿越者，但是无法锁定她就是自己要清除的目标，因为自己的定位仪，自从来了大唐只亮了两次。第一次指示目标大概在大唐边境的某个小地方，他因为身为太子，虽然拥有偌大的权利，却不好亲自赶到边境去。 　　于是他派出了身边最得力的太监非春，这家伙跟着原来的太子时，就一直负责搞阴谋，非常的有经验。现在看起来，因为坐标不明确，导致非春失败了。后来这个定位仪就跟坏了一样，再没有启动过，让太子一度怀疑，是不是管理员作弄了自己，给自己了一个假冒伪劣产品。就在太子急得发狂的时候，一个秋雨之夜，定位仪又亮了起来，再次锁定目标。 　　遗憾的是，等到自己赶到有福客栈的时候，这该死的定位仪就再次失灵了。东宫的人马并不是吃素的，根据现场勘验的结果和近来长安的传闻，太子发现，那个新晋女医官，极有可能就是自己要寻找的目标人物。因此，他才专门设计了今天的这场考试，不是为了替常小溪扬名，而是为了锁定她的身份！ 　　太子按捺不住，早就起身到常小溪身边去察看了，看看这些合金的机械，再看看常小溪娴熟的手法，他已经肯定了常小溪穿越者的身份。只是，都站在她身边了，为什么这个该死的定位仪还不工作呢？ 　　太子眼神闪烁，犹疑不定，莫非是来自其他时空的穿越者？如果弄错了目标人物，自己还是无法回到时空管理局，因为每一个穿越者跟清理者，都被时空管理局做了关联处理，需要清理者一对一的执行掉穿越者，才能重启定位仪的穿越能力，将清理者送回2062年。 　　太子冷静了一下，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自己在2062年的身体处于时间停滞状态，在这个古代耽搁一阵子并不影响什么，权当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吧！ 　　见太子终于回到了座位，沙麒麟一直紧握着的右手才慢慢松开。太子在琢磨常小溪的时候，沙麒麟也在琢磨太子，他感兴趣的究竟是她，还是她的医术？ 　　太子在常小溪身边足足站了一炷香的功夫，这让其他六名考生还有太医院院正彭宏，又气又妒。尤其是君胜男，一边狠狠地用夹板固定着患者的断腿，一边恨恨的偷瞄着常小溪。 　　常小溪已经将肱骨复位固定，并且接好了所有的肌腱，现在正在处理表皮伤。沙麒麟把这些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心里暗叹，常医官心无旁骛，这才是杏林高手的做派，现在自己既惜才，又想要人，该怎样得偿心愿呢？ 　　太子见定位仪始终没有开启锁定目标的程序，不敢贸然动手，终究决定再等等看。接下来的比赛，他就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了。好不容易等到了时辰，太子敷衍的看了一下大家的治疗成果，这时惊鸿一瞥，才注意到君胜男。倒是个不错的美人儿，太子心里想着，随手点了这场比赛的第一名是君胜男，第二名是常小溪，他扫视了一下，见刑部舒秋将自己的患者打理的非常干净，就指了舒秋为第三名。 　　很多时候，真实的情况就是这样，你精心准备的考核，往往就是大人物眼中的儿戏。他若想抬举你，怎样都能把你抬起来，若是想踩掉你，也是同样的容易。所谓的考核，无非是一块遮羞布。 　　沙麒麟跟彭宏对这个结果都不意外，因为太子说自己肩膀痛，已经点了君胜男去随侍。倒是那几个要进太医院尚药局的年轻医官，面露不忿之色，就差发作了。现场的情形很明白，无疑是常小溪医术最高，但是殿下竟然指了妖媚的君胜男为第一。常小溪看看诸人的脸色，理智的保持了平静。这个时代谁会去挑战皇家的尊严？ 　　做手术是个体力活儿，常小溪只觉得肩膀酸痛，急着去休息一会。但是刚出考场，就被六号房病人的母亲紧紧拉住了衣角：“常医官，快去看看我儿吧，他不好了！” 　　不好了，可以有很多解释，但是目前常小溪绝对面临着最糟糕的那一种。只见早起还在院子里溜达的病人，现在面色潮红，正在床上痛苦的翻滚扭曲着。六号的母亲双手紧紧抓着常小溪，让她想去检查一下病患都不行，老妇人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我儿怎么了？快救救我的儿吧！”一边紧紧的抓住常小溪不松手。 　　站在沙麒麟身后的沙德三，忙抢上来，将这个老妇人拖开。常小溪这才注意到沙麒麟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她忙点头打个招呼，就去检查病人。果不其然，病人中了剧毒。在复核之前，常小溪猜想也许会碰到解毒类的题目，就把毒素检测试纸放到了药箱里，此刻拿出来，不到半分钟，就确定了六号中的毒是砒霜。 　　来不及支开沙麒麟，常小溪心念一动，将空间里的砷剂解毒剂移到了药箱里。她所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一冒失的举动，武功高绝的沙麒麟和沙德三都感觉到了空气的波动。无论是古代的内功，或者2062年的精神力，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需要调动空气中的能量来应用，所以殊途同归，常小溪这点微末的空间移动能力，在武道高手面前是无所遁形的。 　　沙德三已经诧异的就要上前查看，被沙麒麟死死按在了原地。看着常小溪犹自不觉，忙碌的瘦弱身影，沙麒麟漆黑的眉毛一挑，略带邪气的英俊容颜上绽出一抹笑意，他追求的姑娘，看起来也是有好多秘密的哦。 第一百零五章 复核后的生活 　　常小溪不知道这些武道高手是怎么修炼的，能量波动什么的，作为一个医生也不需要了解太多。她还单纯的认为，沙麒麟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小秘密，依旧忙碌的在抢救病人呢！ 　　因为强力解毒剂使用得很对症，多灾多难的六号病人很快就被抢救回来了。但是这个下毒的人是不可饶恕的，常小溪咬着嘴唇琢磨着这个事，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沙麒麟。 　　这时候彭宏诚惶诚恐的声音也响起来了：“沙将军，七号由君家小娘子负责诊治的病人死了。” 　　想必君胜男也是早晨查看过病人的，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而已，人竟然死了？ 　　彭宏还在声音沉痛的禀报：“本来病人一心想找君家娘子医治，谁料她竟随着太子走了，这才耽搁了病人。” 　　沙麒麟淡淡的嗯了一声，推门招呼常小溪道：“一起去看看吧。” 　　常小溪也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这么快就毙命了。查看的原因，竟然又是中毒，毒素依旧是砒霜。沙麒麟立刻着手调查这件事，六号和七号家属提供了一个嫌疑犯，是院子里担水的杂役，煎药所用的水都是此人提供的。但是在柴房里找到此人时，他也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这个幕后主使者，就是要和女考生作对！这胆子太大了，当百骑司是摆设啊！沙麒麟一撩眼皮：“封了书院，将所有人都带回百骑司问话，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破坏朝廷的官员复核！” 　　彭宏已经被吓呆了，结巴着提醒沙麒麟：“可是考试还没有进行完…” 　　沙麒麟挥手制止了彭宏：“就以已经考过的为标准进行评判，只要能医得好病患就是好医生，老子当年上战场也没有人考试，只要能活着回来，就说明你有本事！” 　　几个太医院的还想推诿，早被百骑司的校尉们一一捆翻在地拖走了。 　　偌大的书院很快就清空了，常小溪硬是在秋日里温暖的阳光中，感觉到一丝寒意。没有人来抓她，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嫌疑人，正犹豫着，沙麒麟展颜一笑：“问话自有孩儿们去办，都过午了，我请常医官酒楼一叙如何？” 　　鉴于此人意图包养自己的目的十分明显，常小溪决定对他敬而远之。惹不起，就躲着。 　　常小溪恭敬的后退两步，“沙将军，我前几天生病，至今精神不好。如果不需要我去百骑司问话，我想回到居所休息一下。” 　　沙麒麟晓得她这是在戒备着自己，但是想到雨夜里，她单薄瘦弱的身体在秋雨中打着颤，沙麒麟还是点了点头。不过，放她走，他心里不痛快！ 　　片刻后，常小溪去而复返，震惊的看到院子里两人合抱的大柳树，被沙麒麟一掌打下了碗口粗的一根枝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沙将军，我位卑职小，不敢劳烦您费神，还请您将我家中的那些个婢女车夫收回。” 　　沙麒麟冷着脸，薄唇微启，吐出了几个带着冰碴子的字：“知道了！” 　　常小溪不敢再看他，躬身后退几步迅速离开了。 　　是夜，沙麒麟果然召回了水井坊的人手，他这次行动十分果断，毫不拖泥带水。除了好色了点，这人着实对自己不错，常小溪站在巷子口，默默的看着沙麒麟的人远去。 　　考核过去没几天，大理寺就接到了吏部的通知，医官常小溪通过了朝廷的复试，正式成为了一名大唐的九品女医官。同时参加考试的几人，都通过了复核，包括患者被毒死的君胜男。而太医院院正彭宏，被百骑司发现有指使投毒的嫌疑，严刑拷打之下，招认了自己的罪行，成为太医院历史上第一个因为杀人而获死罪的太医。 　　彭宏的杀人动机，仅仅是因为不愿意看到女子成为医官，这令常小溪十分惊骇，就是在这种老古董的阻止下，自己还是成为了大唐的女医官，又让她觉得分外幸运。 　　妖娆艳丽的君胜男，并没有像大家猜测的那样分配到东宫所属的尚药局，而是去了刑部。这位集美貌与财富于一身的女医官，很快就取代了常小溪，成为了长安人议论的新话题。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过，进入了开元六年的冬季。 　　除去棉布鞋总会被落雪打湿，常小溪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虽然大部分人对女医官仍旧抱着排斥的态度，但是在严小姐这种死忠患者的大力宣传下，还是不时有人请常小溪去治病。中医解决不了的问题，往往需要外科治疗，这正是常小溪的强项。常小溪收藏诊金的匣子，慢慢的越换越大，里面的东西，也由金银换成了长安几家老票号的银票。 　　在寒冬落雪的午后，坐在温暖的炭炉前清点银票，果然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看着这段时间自己的收获，常小溪满意的点点头。生计已经不是什么问题，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呀！也许翻过年后，在长安置一套小小的院落，是一个好的选择。 　　狄少华留下的婢女，名唤小桃，为常小溪端来了一盏银耳汤。当初因为边家村窘迫生活而造成的矮小瘦弱，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滋补调养，已经初见成效。常小溪的皮肤变得白皙细腻，吹弹可破，腰身也渐渐玲珑有致起来。 　　小桃和另一个仆人秋树的卖身契，狄少华已经给了常小溪，他说只有握住下人们的卖身契，才能保证这些人最基本的忠诚。常小溪要把这两人的卖身银子给狄少华，被狄少华哭笑不得的推了回来，他的心意，满长安城人可是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只是这傻姑娘还不明白。 　　常小溪不是不明白，她也很喜欢狄少华。只是作为一个仍旧保持着2062年人生观的穿越者来说，喜欢是一回事，一辈子和他生活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在2062年，没有什么人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审判别人，只要你的所作所为，不违反联邦的律法，不侵害别人的利益，那就完全是个人的自由。大家更加注重个人生活的体验，很少有人轻易的结婚。 　　即使是结婚，在2062年，如果通过相处，发现彼此无法磨合，还可以申请离婚。但是在大唐，一旦套上婚姻的枷锁，就很难脱身了。 　　如果轻率的将自己嫁给狄少华这种贵公子，就要面对显贵的公婆，还有狄府的规矩，这都是常小溪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的。家里被狄夫人远方亲戚周氏打砸的情形犹在眼前，究竟狄少华父母是怎样的人，常小溪是茫然一片。 　　所以狄少华委婉的暗示了几次希望和她缔结良缘，常小溪都没有回复他。眼巴巴的看着常小溪犹如绽开花朵的花苞一般，尽情向世人展示自己的魅力，这滋味并不好受。所以狄少华给自己驻守边关的父亲郑重的写了一封信，希望父亲能够准许这门亲事，并且代表狄家上门提亲。 第一百零六章 终结此案 　　在百骑司阴暗莫名的地牢之中，生长着青苔的潮湿石壁上，挂着一个人。之所以使用挂这个词，是因为这个人被贯穿双臂的铁钉钉在了石壁之上，虽然形销骨立，须发蓬乱，依旧能看出他就是数月前还叱咤南云的都尉李钊。现在回想起昨日风光，真的是恍如隔世。 　　刑部的舒秋正卖力的施针，为李钊推宫活血，力保他能再坚持的久一点，不会那么快就死掉。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好处，至少在秘药秘术的使用上，有自己的过人之处。牢房之外，裹着黑斗篷的沙麒麟冷漠的看着。如果常小溪看到此刻的沙麒麟，绝对不会将他和那个成日里做小服低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沙德三和李青城站在沙麒麟的身后。沙麒麟冷冰冰开口：“青城，你确定除了匡云龙之外，还有人与李钊联系？” 　　李青城一改往日世家子温和无害的面容，恭谨的回答：“将军，匡云龙与李钊联系在明。除此之外，我听廖仲旗说过，有个黑衣人找过李钊，李钊决心叛离大唐，就是在那之后。廖仲旗虽没有见过那人长相，但是听到过他讲话，据廖说，这个黑衣人虽然生得高大，讲起话来却有一股娘娘腔。” 　　“娘娘腔？”沙麒麟冷冷的重复一下，这桩案子查到此时，案情已经基本明了。至于那个身材高大，娘娘腔的黑衣人是谁，他大概也心中有数。这件事如何决断，就看皇上圣意了。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龌蹉。端坐在御案之后的皇帝，听沙麒麟汇报完李钊案之后，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勃然大怒，而是极淡然的喝了一口茶，才开口：“麒麟，环儿这丫头我知道，心思简单，就是性子跋扈了些。既然是那薛平候与薛斌谋反，罪不及妻儿。就让环儿去庵里边吧，吃斋念佛，也能帮她去去心中的戾气。” 　　沙麒麟跪在冷硬的金砖之上，将头深深的低下：“皇上圣明！” 　　“那个黑衣人，还是让李钊指认一下吧，都说祸起萧墙，不防着也不行啊！”沉吟了一阵之后，皇帝又加上了这一句。 　　沙麒麟领命恭谨的退出。今夜，注定是长安城的不眠之夜。 　　是夜，如狼似虎的百骑司校尉们冲破了公主府的大门，带走了驸马薛斌。所有试图反抗的公主府侍卫被就地格杀。李环拿出金枝玉叶的派头，怒骂带头的百骑司二统领刘冰蝉，被两个来自皇后宫中的嬷嬷反剪双臂，押送到城外的静水庵去了。 　　沙麒麟则亲自带队，抄了薛平候的家，所有的主子，都被捆得跟鹌鹑一样塞到马车上带走，凡是有卖身契在薛家的奴仆，也全部被带走了。 　　薛平候进了百骑司，还不到天明，就供出来两个同伙，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是主管南云一线的怀化大将军。沙麒麟眼睛眨都不眨，大手一挥，严阵以待的百骑司校尉再次出动，将这两家全部捉拿归案。 　　百骑司拿出铁腕手段，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将这场谋逆案给审结了。薛平候一家，除了公主李环出家，其他人，包括有卖身契的家奴仆从，都被判了斩立决。户部尚书与怀化大将军也是一样。 　　行刑的那一天，宣武门外的菜市口，地面都被鲜血浸透了，一位侯爷，一个驸马，两位朝廷三品大员，还有已经自尽的兵部侍郎匡云龙的全家，都死在了这里。匡父献出了长子的性命，并没有保住幼子，最终或迟或早，都被这场谋逆大案弄丢了性命。 　　李钊被几名百骑司校尉架着等在菜市口，等监斩的太子带着非春走过时，艰难的闭上眼睛。非春警醒的护卫着太子走过，丝毫没有看出眼前这个枯骨一般的男人，就是数月前还在南云飞扬跋扈的李钊。这是百骑司再三交代的，如果能指认出跟他联系的神秘黑衣人，就会让他痛快的死去。否则就会用更高明的手段让他再多活一阵子。非春丝毫没有变化，李钊一眼就认出了他。 　　执行这次任务的李青城在李钊耳畔确认：“你能确认是他吗？”李钊的嘴里，早已经没有了舌头，所以只能睁开眼睛，再次艰难的闭上，只求速死，李钊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了。李青城满意的点点头，一把短刀由李钊后心刺入，终于结束了他痛苦的人生。 　　坐在监斩官位置上的太子，十分的不耐烦，虽然他俊秀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但是心里早就把野蛮的古代人给骂了个遍。刀斧手的大刀已经砍得卷了刃，这种血腥残忍的画面实在是没有什么美感。尤其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子甜腥的味道，太子厌恶的看一眼刑场，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回味着昨夜享用的美人味道。毕竟是来自皇上的命令，而且现在离这个太子殒命还早得很，清除者在这个躯壳里默默的叹气，不晓得自己还要在这个野蛮的时代潜伏多久。 　　沙麒麟得到李青城的汇报后，就进宫去复命了。 　　听到太子曾经往李钊那里派过人，皇帝终于摔碎了自己手中的茶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一次进宫，皇帝足足留了沙麒麟两个时辰。直到暮色已至，皇帝才疲惫的点点头：“麒麟，今晚要去皇后宫里，我就不留你用晚膳了。今天就如此吧。” 　　沙麒麟忙跪谢皇帝：“臣惶恐，谢皇上隆恩！” 　　皇帝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有什么惶恐的？朕还记得你初入百骑司的时候，还是个少年。那时候就敢跟着朕赴玄武门之约，这些年也算是闯过了刀山火海。朕身边得用的人，可不多了啊！” 　　宫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沙麒麟回首望了一眼夜色中的皇宫，华灯初上，说不尽的美轮美奂。沙麒麟却觉得这里面掩盖着无尽的腌臜。不管怎样，这一段时间的忙碌还是有成效的，总算是审结了这一场起于南云的谋逆案。 　　纵马又来到了水井坊，沙麒麟没有进去。这个巷子太过狭隘，他这一队人马走过动静太大。狄少华派去的两个仆人都是练家子，到时候肯定会像嗅到腥味的猫一样追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百骑司校尉们默然不语，心里对沙麒麟这种只敢看不敢吃的行为，鄙夷到了极点。看看吧，如果他们家沙将军这种时常伫立在心爱姑娘家门口，却不敢进去的行为，被长安百姓知道的话，百骑司颜面何存？ 　　沙麒麟今夜依旧离去，沙得三先给了众人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才纵马跟上。其他百骑司校尉互相交换一下无可奈何的眼神，这才离开。 　　就在整个大理寺的人都在盼望舒适的年假之时，长安城又发生了一桩大事。 第一百零七章 燕归来 　　朝廷以铁血手段镇压了一次谋逆，朝堂上人人自危，一时之间倒是安静了许多。但是老百姓有老百姓的过法，虽然菜市口的地面仍旧被污血浸透，那仅仅震慑的是别有用心的大人物，普通人依旧在为每日的生计而奔波着。一个平常的午后，长安城的一个荒僻小巷子里，发生了一场械斗，两个小帮派，为了地盘大打出手，一个江湖汉子失手，将本该砸到对方肩头上的棍子，结结实实的抡到了对方的后脑上。绿衣少年挨了这一棍，当时就翻着白眼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双方一看出了人命，默契的停止了斗殴，有条不紊的朝着巷口开始逃窜。他们倒不是惧怕京兆府，只怕进去了没有人送饭会饿杀。不到片刻功夫，众人皆作鸟兽散。 　　这时候绿衣少年却动了，只见他呻吟着挣扎起身，后脑的剧痛着实不轻，不发声不足以解痛。如果常小溪在的话，一定能认出来，这个绿衣少年就是曾经偷过她五两银子的芳邻。 　　只是从秋到冬，他将绿色绸衣换成了绿色棉衣而已，看来这少年果然对绿色情有独钟。这绿衣少年依旧抚着头，一边嘴里面嘟囔着：“卧槽，这是什么年代，唐朝啊，那还行。连年号都不清楚，真是没文化。没想到老子天天写穿越，现在居然穿到了一个文盲身上。好在精神长存呐，这还不错，哎，我还是我…” 　　他一边捂着头，一边嘴里胡乱嘟囔着往巷子外走去。突然这绿衣少年好像想起了什么，神色肃然，手快速的一挥，抓过一个东西，却是一根皮绳上挂着一个灰扑扑的坠子。绿衣少年迅速把这个皮绳挂在脖颈之上，慎重的把坠子塞到衣襟里面。这才忍着头痛，整理仪容，庄重的往巷口走去。 　　“糟糕，差点忘形，不知道会不会被清除者盯上，我得赶紧离开这里。”他仍旧嘴里嘟囔着谁都听不懂的话，迅速走出巷口，消失在长安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太子府中，宫锁珠帘，宽大豪华的床上，君胜男正躺在太子的怀中，两人不着寸缕，酣战过后正在调情。 　　君胜男娇滴滴的问道：“你说嘛，你说嘛，为何我就不能是大唐第一女医官？那个常小溪有什么本事，你就能确定我不如她？” 　　太子笑嘻嘻的摇头道：“在医术上，你就没法跟她比，你不知道，她是…，”说道这里，太子突然顿住，转而换上一副惫懒的神情道：“不过你在床上的表现，堪称一流。哈哈，应该称大唐第一。” 　　君胜男娇羞不依，定要让太子说出个章法来。两人正在笑闹，突然太子手臂上一直毫无反应的手环蓝光大盛，并且发出低低的嗡鸣声。太子忙丢开君胜男，仔细查看手环，发现并不是锁定了目标，而是显示着：出现清理者。 　　看到这几个字好一会，太子才迟疑的将目光转向君胜男。 　　君胜男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娇羞，不管自己身上连一根线都没有，就往殿门口冲去。 　　见她马上就要冲出殿外，已经当惯了古人的太子，方想起殿外都是东宫的卫士，忙扔了一件外袍过去，提醒她穿上衣服。 　　片刻后，披着一件松垮外袍的君胜男又折了回来，她研究着自己手臂上亮闪闪的圆环，脸上全是失望的表情。片刻后，又叹口气，这才冲着目瞪口呆的太子打招呼：“看来得在唐朝待一阵子了，无法锁定目标，你来了多久了？” 　　因为君胜男的身体被清除者占领，现在裸呈相对就太不严肃了。两人穿好衣服，太子想了想，又叫了茶水点心，好歹自己作为东宫之主，怎么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太子看看君胜男，脑子里不由闪过她没穿衣服的情形，不由自主的舔舔嘴唇，赶忙正襟危坐，又整整衣襟，这才说：“我来这里已经快一年了，哎，总是无法锁定目标。正好你过来，不知道管理局现在怎样？定位仪有没有发现失灵的问题？” 　　新来的清除者，也就是君胜男，思忖一下：“失灵的情况倒是没有，不过出现过穿越者返回的情况，时空管理局被媒体爆了光。所以市场上很流行屏蔽仪。是专门针对定位仪设计的。穿越者带上了这个，就无法锁定。咱们就得从嫌疑人里面一个一个的排查。” 　　太子大惊，他就没有听说过屏蔽仪，忙细细追问。因为每一组穿越者与清除者，都是被时空管理局锁定的。如果清除者出现错删或者误删对应的穿越者，那么清除者是无法回到时空管理局的。太子已经肯定了常小溪就是穿越者，迟迟没有动手杀死她的原因，就是害怕误删。清除者之间关系友好，毫无竞争，像太子和君胜男这样的，还可以坐下来好好交流一下技术性的问题。 　　两个人详谈一番才知道，原来君胜男是来自2068年的时空管理局，而太子则来自2062年的时空管理局。在2066年出了一件事，一个穿越者竟然战胜了装备齐全的清理者，然后夺取了清理者的手环，回到了2066年，并且使用了该清理者的身体逃出了时空管理局。 　　这件事才让神秘的时空管理局为世人所知。一些商人认为这是个难得的商机，研究出了屏蔽仪，并且广泛的推向了市场。由于这种屏蔽仪价格亲民，商家宣传到位，很多人都抱着游戏的心态配备了屏蔽仪。所以现在清除者删除穿越者的任务，不再像屏蔽仪出现之前像猫抓老鼠那样简单，而是有了一定的难度。 　　太子听得目瞪口呆，忙把自己无法锁定目标的情况告诉君胜男。君胜男沉吟一下：“你的目标应该没有屏蔽仪，2062年还没有出现这个东西。但是她会不会机缘巧合，拥有了什么天才地宝，恰巧能够屏蔽定位仪的锁定？2066年将时空管理局曝光的那个穿越者，就是因为穿到了武道高手的身上，所以个人能力超强。” 　　太子想起自己的手环时灵时不灵的情况，觉得君胜男说的太有道理了。两个人交头接耳一阵子，决定制造一个机会，先测试一下常小溪，她应该就是太子对应清除的穿越者。 　　现在是贞观十一年，天下太平，百姓富足，长安的街头巷尾每天都会发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只是有些机缘巧合，闹得全长安人都知道，比如大唐女医官常小溪。有些则保持着原汁原味，没有经过老百姓的口口相传，添油加醋的再发酵。仅限于有限的几个当事人知道，比如绿衣少年，比如太子，比如君胜男。 第一百零八章 冬日 　　今天冬至，大理寺的食堂，为官员们准备了热腾腾的猪肉烩菜。录事蒋勇坐在常小溪对面讲得口沫横飞，说的是一件大新闻，突厥要与大唐和亲，新任的突厥王已经派了使臣过来，与皇帝就这一事件进行了友好的会谈，得到皇帝应允之后，竟然没有回去复命。而是采用了飞鸽传书的方式通知了突厥王，现在那位急着抱得美人归的突厥王，已经关山飞度，就快来到长安了。 　　啥，阿史那云来长安了？突厥王庭乱了这么多年，他就不害怕又被人篡位了？常小溪眨巴眨巴大眼睛，好一会才消化了蒋勇的话。 　　“怎么还不吃饭，现在天冷，这个烩菜很快就凉了。”狄少华温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蒋勇自觉的让开位置，跑到别的桌子上吃饭去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理寺的两位堂官开始不定时的来大食堂进餐。狄少华自然是冲着常医官来的，而大理寺卿范鹏军则是怕狄少华太难堪，偶尔陪着他来的。这样做的好处就是，食堂的饭菜质量直线上升，坏处则是，很多不登大雅之堂的事情，再不能拿到食堂来议论了。 　　自从在常小溪面前放下身段之后，狄少华就随遇而安的认命了。希望等到成亲以后，自己再换个衙门，就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出现了。 　　今天常小溪有点神不守舍的，狄少华连着给她夹了两个肉丸子，都没能把常小溪的思绪拉回来。周围的官吏都在偷偷的瞄着他们这一桌，把少卿大人吃瘪的情形深深的看在眼里。 　　夫纲不振，这四个字从狄少华脑海里飘过，惊得他赶紧扒了几口饭，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今晚你有没有事？咱们在李记见面，我有事跟你说。”常小溪抛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忙忙的把肉丸子塞到嘴里离开了。 　　满堂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因为大家本来就是竖起了耳朵要听到点什么。看看，坊间传言的少卿女医夜会的香艳故事果然是真的，大家交换一个你懂得眼神，在狄少华的目光扫视下，有默契的统一喝汤。 　　狄少华看看须发皆白的王寺正，抱着饭碗也庄严的做喝汤状，善意的提醒说：“王寺正，你碗里的饭掉出来了。” 　　王寺正这才惊觉自己太投入，雪白的米饭粒已经掉落得肩膀上都是。 　　狄少华无奈的摇摇头，谁让自己心仪的是女医官呢？ 　　虽然中午在大理寺吃饭时，俨然成了夫纲不振的代表，狄少华还是充分发挥自己聪明的头脑，硬是赶完了所有的公事，提前两刻到了李记。 　　李记的老板已经熟知这位贵公子，知道他是巷子里小常医官的朋友，忙热络的过来抹干净桌椅，给狄少华斟上一碗热茶。 　　外面在落雪，片刻后常小溪顶着满头的雪花冲进了李记。 　　自从常小溪是女子的事情被点破后，常小溪跟狄少华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状态。帮着常小溪扫静了了落雪，狄少华这才宠溺的在她鼻子上刮一记：“为何不坐我的马车来？小心淋了雪水，回头又生病。” 　　眼前的少女肤若凝脂，眼如秋水，身量虽然尚未长开，已是窈窕有致。 　　狄少华又往常小溪怀里塞了个手炉，两人这才坐下。 　　常小溪听了录事蒋勇的话，现在急着找狄少华核实一下这个事情。听常小溪讲完，狄少华温润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把你急成了这个样子。的确有这个事不假，长安刚刚收到传书，阿史那云已经出发。说起来他也是一代英豪，能藏身草莽五年，他这份心性，在突厥王庭就难得的很了。” 　　“这样啊，”常小溪思考起来，“那皇帝是什么意思？”难道阿史那云真的是为了和亲而来？ 　　“皇帝自然是愿意，嫁过去一个公主，至少阿史那云在位的这几年，大唐都不用担心突厥犯境。而且这次阿史那云主动来求亲，皇帝又不失颜面，他何乐而不为？”狄少华想起自己曾经在南云城上血战过，别说用一个公主来换取和平，就是十个公主他也换了。 　　“那定下来是哪个公主了吗？”虽然跟阿史那云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常小溪希望他能够幸福。 　　“这还没有，公主里面唯有皇后亲生的金城十五岁，还没有定下驸马，别的公主不是已婚，就是太小。但是要金城远嫁，估计皇后舍不得。皇上现在已经传旨在宗室里面选择适龄女儿了，估计有合适的，就会加封为公主，与突厥和亲的。”狄少华耐心的解释着。 　　常小溪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当初自己跟着狄少华来长安的时候，正是初秋季节，天气晴好，路上几乎没怎么耽搁，就这样都花了一个多月。现在寒冬腊月的，到处都在下雪，长途跋涉更不容易。等阿史那云到长安，怎么也得过了年吧？ 　　狄少华在大理寺虽然能天天见到常小溪，但是人多眼杂，他又要维持端方君子的形象。现在见常小溪巧笑倩兮，一副小女儿模样，更要命的是，这李记的桌子窄小，他虽然与常小溪相对而坐，还是闻到了常小溪身上散发出的勾魂香气。 　　狄少华咳嗽几声，收回自己流连的目光，父亲给他回信了，说现在东南稳定，朝廷允了他三个月的年假，一切事情，都等他回家再议。狄少华有点摸不准父亲的意思，就没有向常小溪透漏此事。 　　饭菜上齐，两个人都拿起了筷子，这时候李记又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君胜男穿着华丽的裘服进来了，门口再飘过一阵子香风的同时，也飘进几片雪花。狄少华不悦的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常小溪身上。 　　君胜男无视狄少华冷淡的脸色，温柔的向狄少华福了一福：“真没有想到少卿大人也在这里，我是来找小溪妹妹的，想来现在是打扰了二位？” 　　若是换成旁人，也许会客气一下，说些场面话，再邀请君胜男同坐。但是狄少华点点头：“君小姐客气了，我与小溪还有些事情，你自便就好。”他真的觉得君胜男来得不巧，本来还想说点私密话，这一下都说不成了。狄少华想娶常小溪，就不会真的搞出什么少卿女医私会的场面。今天能在一起吃饭，已经很难得了。 　　君胜男咯咯笑着：“那我就坐在这边，免得扰了你们。”她倒是没有丝毫尴尬，果然独自坐到了临窗的位置。 　　常小溪冲她抱歉的笑了笑，心里却奇怪，这个君胜男在吃喝上面讲究得很，何时肯进这种小馆子了？ 　　 第一百零九章 惊魂 　　君胜男不但进了李记，还熟练的点了羊血粉汤，胡饼，这让常小溪的违和感更强了。她记忆里的君胜男，连书院提供的饭菜都不吃，即使是家中送饭，也不是简单的蔬菜饭食，而是果品，点心俱全，光是汤水就占了一个大大的食盒。 　　此刻君胜男独坐窗下，挥洒自如，确实不是比以前那个骄矜大小姐的做派。狄少华关切中带着探询看向常小溪，她这才歉然一笑。三人各怀心事，安静用饭。君胜男借着宽大衣袖的掩饰，默默观察了好久毫无反应的臂环，终究是失望的叹口气。为什么，现在做个任务就这么难呢？ 　　用过饭，狄少华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常小溪送回家的。君胜男带着迷人的笑意，从袖中拿出一封大红封皮的书柬，递到常小溪手中：“本想与妹妹把酒赏雪，又不敢扰了妹妹与狄大人叙话，恰巧家中梅花盛开，我备下薄酒，特请妹妹到我家园中一叙。明天陈王李赵几家贵女都要前来，妹妹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又将另一本书柬递到狄少华手中：“我还邀请了一些青年俊彦，另设酒席，请少卿大人也务必赏光。”说完了这番话，才笑意盈盈的看着常小溪。 　　常小溪看看狄少华，见他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应允道：“明天休沐无事，蒙君小姐这样盛情邀请，我一定前往。” 　　君胜男这才满意，再次向狄少华福了福，告辞而去。狄少华是大理寺少卿，以她的身份只够递上拜帖，不敢求回复。 　　看着君胜男上了马车离去，狄少华转向常小溪，凝重道：“这君胜男与太子勾勾搭搭，而太子乃是皇后亲生长子。她这次突然来访，不可不防。但是同为医官，她亲自来下帖子，这个面子，却是要给的。横竖明天无事，我与你一同去，你将小桃带上，她会些微末功夫，我不方便进内宅，若小桃护不住你，至少让她给我传个信也好。” 　　常小溪也觉得君胜男来得突兀，当初在书院时，自己就觉得她邀请自己一同进餐过于殷勤。自己可是亲自从匡家幼子身体里取出过蛊虫这种可怕的东西，谁知道君胜男到底要干什么呢？ 　　见常小溪点头应允，狄少华这才帮她裹好斗篷，亲自举着油纸伞，看着常小溪进了门，方才离开。 　　因为要赴君胜男的家宴，就不好再穿官服。小桃帮着常小溪准备了一套柳绿长裙配上鹅黄比甲，外罩大红缎面的狐狸毛斗篷。见常小溪换上女装，小桃欣喜拍手：“小姐你可真是漂亮，明天在君府不知会有多少人羡慕你。” 　　因为没有落地穿衣镜这种东西，常小溪只能看看曳地的长裙，不自信的点点头。2062年，漂亮已经不是整形的唯一标准，大家追求更有个性，更能彰显自我的长相。常小溪看过太多外表完美的人了。结果悲催的穿到了一个连双完好鞋子都没有的黄廋小丫头身上，一下子将她的人生观，从追求完美人生，降到了只求饱暖安全。这其中辛酸，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第二天常小溪盛装来到君府，受到了君胜男的热情欢迎。她拉着常小溪的手，亲自带着她，将阖府高门贵女介绍给她认识。这些环佩叮当，香气袭人的贵女，除了严小姐和自己医治过的几个病患，常小溪都不认识。这些高门贵女深居简出，只和同阶层的人成为闺中密友，多半都用敷衍的笑容掩饰着轻蔑，对常小溪的态度一点都不友好。 　　严小姐看到这种情形，微笑着走上前，拉住常小溪的手，对君胜男说：“君小姐，我来带着常医官四处走走，你还要招呼客人，自去忙吧。”另一位陈小姐，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常小溪为她用激光点掉了脸上的一个大痦子，帮助她回复花容月貌，陈小姐也非常感谢常小溪的再造之恩。因此也殷勤的在一旁相陪。 　　有了这两位小姐作陪，帮常小溪挡掉了一大半明嘲暗讽，除非极造次的，旁的最多是飞个眼风罢了。一圈走下来，倒是让常小溪暗暗好笑，早知道这些君府只有这些高门贵女说说怪话，做做小动作的话，自己何至于如临大敌？看来做了那么多准备，也许是白做了。 　　就在常小溪暗暗庆幸，严、陈二位小姐暗暗尴尬的时候，君胜男来了。 　　她用一方丝帕掩口轻笑：“常医官初次来我家里，倒是我简慢了。有几位小姐为人极好，要介绍给你认识。还请随我来。” 　　严、陈二位小姐见主人家亲自来陪，正是抬举常小溪的意思，倒不好再跟着了。 　　常小溪只好跟着君胜男，穿过花厅，往深宅走去。君家极大，就在常小溪觉察不对，要转身返回时，发现本该一直跟着自己的小桃竟然不见了。小桃是何时被劫走的，自己竟然不知道？ 　　见常小溪踯躅不前，一直做娇羞状的君胜男也变了脸，冷笑着说：“现在还由得了你吗？”一面就从暗处窜出来两个大汉，架起常小溪就走。 　　常小溪被李钊绑架过，而且狄少华昨天跟了说了君胜男和太子的关系，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最坏的情况，常小溪随身带了麻醉针，在靴筒里放了匕首。现在都用上了，常小溪在两个大汉手臂上各刺一下，也不知道到底给注入了多少剂量，有可能够这两人睡一辈子的。 　　麻醉针果然有效，两个壮汉应声而倒。那君胜男虽然名字取得霸气了些，应该也是千金小姐的体质，常小溪根本不管她，转身就跑。但是已经晚了，常小溪发现自己被一个身着明黄服饰的男人拦住了。这人面容颇为俊秀，隐有出尘之意，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常小溪，你是从2062年的唐城医院来的吧？” 　　唐城医院，正是常小溪在2062年供职的医院。她虽然没有见过太子，但是听到这话，马上就明白了，这人跟自己来自同一时代，是敌非友！逃，已经无路可逃，见常小溪把手伸向袖筒，太子哑然失笑：“你所掌握的不过就是一副麻醉剂而已，你且看看周围，咱们还是有话好好说，何必要动粗呢？” 　　常小溪看看身周，已经被涌上来的黑衣人围住，这些人有的还手持小型的弓弩。常小溪举起双手：“我虽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也不想被射成筛子，如你所愿，咱们坐下来好好谈如何？”小桃的功夫不差，如果她没有被制住，想必现在已经去搬救兵了。 　　这个明黄服饰的年轻人，能够报出自己的真实来历，而且采用这种暴力的方式见面，常小溪能够肯定他不怀好意。以前有一位教授心理学的教授曾言，如果对你怀有敌意的人依旧在询问你，不管他用的口气是多么肯定，他的心中还是犹疑不定的，所以他在等待你的回答，来证实他的猜想。 　　常小溪当然不会帮着自己的敌人确定他对自己的怀疑，所以她也是满脸疑虑：“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太子与君胜男都查看过了自己的臂环，同样是毫无反应。但是这件事已经做下，他们怎么肯就这样放过常小溪。几个着黑衣的暗卫，架起常小溪就走。 第一百一十章 重现江湖 　　君府游廊两侧都是房间，几个暗卫粗暴的把常小溪绑在一把椅子上，这才离去。屋里灯光幽暗，但是常小溪还是看清楚了明黄服饰男子衣襟上绣着蟠龙。联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常小溪脱口而出：“你是太子？” 　　“聪明，胜男，动手吧！”太子嘴上说着聪明，手底下动作不停，直接上前撕开常小溪的衣襟，见她果然带着一根饰物。君胜男伸手就把常小溪脖颈上挂着的皮绳扯下。就在此时，太子手臂上的臂环开始闪烁，并且发出低低的嗡鸣声。 　　太子惊喜望去，见定位仪果然已经锁定了目标，大喜之下，不由得放声大笑，他总算可以回去了。君胜男催促他：“快些动手，那个狄少华警醒的很，别让他赶过来又横生枝节。而且还要留点时间抛尸。” 　　太子点头：“说得是，只是我走后，不知道你还要耽搁多久。你的这份情我记下了，等你凯旋归来，我在管理局为你庆功。” 　　见这两人一问一答，竟然是早把自己看做死人一般，常小溪忙插言：“都说过肯定有误会，两位稍安勿躁，且容我分解一下。” 　　那太子竟然是不理她，从靴中抽出一把雪亮匕首，边说：“你早该死去，偏生不安分，死后还这么不安分。弄死了你，老子就该回去了！”说着高举匕首，直冲常小溪心窝刺下去。 　　常小溪浑身就如浸入雪水，冰凉一片，知道这一次是在劫难逃。 　　就在此时，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古人诚不欺我，哈哈，你这个壳子穿的不错，我都不忍心用枪指着你了。”太子愣住，手中的匕首顿住，常小溪虽听着这个声音非常耳熟，但是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一个穿着君府中仆役服饰的少年，俊秀的脸上挂着几分油滑的笑容，正用手中小巧的激光手枪顶着君胜男的脑袋：“那个黄褂子，把你手里的刀扔到地上，不然我打死这女人之后，还来得及给你补一枪！” 　　常小溪被绑住，无法回头，只见太子几乎没有考虑，就把手里的匕首扔到了地上，同时举起双手。清理者都是灵魂穿越，现在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他才不会冒险。太子和君胜男也有武器，只是单纯准备对付常小溪，他们俩觉得杀鸡焉用牛刀，托大了，结果反而被这少年钻了空子。 　　只听见那少年继续发号施令：“站到墙角去，面向墙，别捣鬼，这种枪的杀伤力你们懂得，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太子和君胜男乖乖站到墙角，这时那少年帮常小溪割开绳索，说道：“你去摘下他们两个的臂环，别怕，我这是高能激光枪，他们俩不敢动的。黄褂子，君小姐，你们不要试图找到我，否则我先毁掉这个手环，让你们在时空缝隙中流浪一生！” 　　常小溪绝处逢生，顾不得害怕，果然上前去，分别取下太子和君胜男手上的臂环。正要转身，突然心念一动：“让这两个人睡上一觉怎样？” 　　少年点头：“你还不算笨到家了，快动手！” 　　太子跟君胜男不敢发声，就这么被常小溪轻易麻翻在地。 　　常小溪问救了自己的那少年：“咱们怎么出去？”她知道这个房间周围都是卫士。 　　那少年一拍脑袋：“差点忘了！”随即拿出一个小小的音频播放器，满室顿时想起了男女调笑的声音，竟然和太子跟君胜男的十分相像。那少年随即摔碎一个茶杯，自己惊恐的大声道：“陛下息怒，奴婢这就退下。”一面拉起常小溪转身出门。此时房间里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欢好的呻吟娇喘。 　　那少年出门后，关好大门，声音立刻变得飞扬跋扈：“兄弟们远远护卫即可，可不要误了主子的雅兴！” 　　屋里的声音越发肆意妄为，侍卫们对太子跟君胜男的关系心知肚明，哪里敢听主子们的活春宫。当下远远散开警戒着。少年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常小溪紧随其后，竟然没有人来盘问他们两个。 　　看不到侍卫了，常小溪忙问道：“今天幸亏有你救我，只是他们为何杀我，我却没有想明白，还要劳你赐教！” 　　那少年先向常小溪要过手环，谨慎的收在怀中：“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有机会我再向你解释，这两个家伙是时空管理局的人，你只需记住，这两个人的任务就是除掉你，自己聪明点。”说着拿出常小溪的项链，扔给她，“你这应该是个宝贝，好好戴着，别离身！” 　　远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人拿不准是君府的追兵，还是常小溪叫来的援军。少年与常小溪对视一眼，往回走必是死路，明晃晃的站在路上等着人来砍，也不是个事。两个人有默契的翻过游廊的栏杆，藏身在游廊外的花树之后，准备等这一拨人过来后看看再做打算。 　　来人速度很快，借着游廊中幽暗的灯笼亮光，常小溪看清楚带头的正是自己的婢女小桃，她正带着一群人，急速向前奔跑。小桃后面跟着的，不正是狄少华吗？常小溪这才出声将他们叫住，自己也跌跌撞撞的出来。 　　狄少华抓住常小溪双肩，见她衣襟敞开，头发凌乱，忙问：“他们怎样你了？没事吧？” 　　常小溪还没来得及怀疑，那少年也悉悉索索的爬了出来：“她没事，咱们还是早点离开的好。”奈何话语尚未说完，脖子上就被架上一把长刀，惊得这少年转向常小溪：“快解释一下，我是自己人！” 　　常小溪这才挣脱狄少华，自己整整衣襟，再看长刀的主人，竟然是沙麒麟，她忙指指绿衣少年，解释说：“是他救了我。” 　　沙麒麟这才收回长刀，沉声道：“你们先走，我来挡一阵。”原来他身后那些人，都是百骑司的校尉，只是此时穿着锦衣，就如同寻常的富家公子一样。黑夜中想起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这些人真的守住了这条路。 　　那少年扯着常小溪的衣襟就往外跑：“看样子你混得还不错，能召唤来这么多的人手。”但是他的手却被狄少华不客气的打下来，弄得非常尴尬。 　　狄少华这才拉住常小溪软绵绵的小手，向外跑去。常小溪回望沙麒麟：“沙将军不会有事吧？”对于常小溪的这句话，狄少华感觉酸溜溜的，好一会才说：“不会，沙麒麟有赦令，奉命监察百官，他不找别人的事就好了，他怎会有事？” 　　少年听得有趣，原来还有三角恋的戏份，奈何他体质太差，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无法发表意见。 　　快到花厅，几人才停下脚步，小桃帮常小溪整理仪容，又帮她裹好斗篷，那少年也扯下身上仆役的衣服。常小溪看他穿了一身绿油油的缎子外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当初在水井坊巷子口，偷了她银子的绿衣少年吗？ 　　 第一百壹拾一章 庇护 　　现在当然不是叙旧的时候，常小溪只来得及问一句：“去哪里找你？” 　　那绿衣少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罗密与朱丽的故事，后台见！”说完闪身进了人群，片刻就没了踪影。 　　狄少华也想起了这个人，不由皱起眉头，这是个惯偷，当初是被自己从水井坊赶走的。此刻花厅内高门贵女穿梭其中，都有意无意的瞄向狄少华，或掩口低低娇笑着，或甩着手帕留下一路香风。常小溪跟在后面，早被这些闺女们自动忽视。狄少华双手负于身后，目不斜视，脚下生风，主人暂时没法出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顾不得那些贵女的形形色色的眼光，常小溪紧紧跟在狄少华身后。出了花厅，马上就要进入外院，那里都是男宾，人多眼杂，会更加安全，狄少华一只脚都要跨出花厅了，这时一个着月白衣衫，裙裾飘飘的女子从他身边走过，突然哎呦一声，狄少华及时闪避，才没有让这女子跌坐在自己身上。 　　这几年随着狄少华的官职越来越高，使这种伎俩的贵女们也就越来越多，但是现在常小溪被追杀，正是生死攸关之际，狄少华哪有精神耽搁在这里。只做不知，绕过这依旧哎呦呼痛的女子，便出了花厅。常小溪等人也是如此。 　　这时白衣女目瞪口呆，她等了好久，就想等倾心已久的狄公子路过时，趁机与他接触，都说狄家都是端方君子，那时满花厅这么多的人看着，自己再哭诉一番，何愁狄家不上门来求亲？没想到自己这样娇滴滴的美人竟然被无视了！ 　　这白衣女子，乃是一个五品京官的女儿，只因父亲在户部供职，与君家药铺有些往来，才被君胜男邀请到这里，反正多她一个也不多。她正在尴尬，刚才的举动已经被贵女们看在眼中。大家都讪笑起来，隐约能听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半晌也没人上前来扶起她。 　　这时候狄少华已经领着常小溪穿过前院，大家已经有了酒，谁又能盯得住谁？因此几人顺利出了君府，这才松了口气。门口列着几队骑士，气势冷峻，虎视眈眈，正紧盯着君府的大门。狄少华认出了这正是百骑司的人马，晓得沙麒麟有备而来。 　　绿衣少年也出得府来，被门口的阵势唬了一跳，待看到常小溪才放心。毫不客气开口：“这时间叫不到马车，你帮我找匹马来。” 　　常小溪晓得他急欲离开掩饰行藏，忙转向狄少华：“少华，给他一匹马，刚才是他救了我。” 　　见如此说，狄少华面色稍霁，令随从解了一匹马给这少年，少年翻身上马，却转向常小溪：“记住，罗密与朱丽的故事。” 　　常小溪微笑着点头示意明白，这少年才纵马扬鞭而去。 　　狄少华听得云里雾里，当着这么多人却不好细问。好在没有多久，沙麒麟就大摇大摆的出来，早有部下为他牵过马来。那马名叫翠羽，都说好马通人性，这马竟然跺到常小溪面前，低下大头，讨好的蹭蹭常小溪，这才走到沙麒麟身边。 　　沙麒麟见爱马做了自己一直不敢做的事，笑骂一声。狄少华赶上前几步，向沙麒麟长揖到地：“将军回护之意，不胜感激！”常小溪也走上前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沙麒麟见他们犹如夫唱妇随，妒意又起，冷哼一声：“我来此是办理公事，不必多想！” 　　君府门前无疑是是非之地，此刻人已到齐，大家纷纷上马，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君胜男治家有方，她与太子昏迷一夜，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来打扰。直到第二天东宫有事，大太监非春找上门来，这才发现两个人都昏迷了。赶紧请太医，又忙乱一阵，等这两个人醒来，发现这次吃了大亏，心中暗恨，知道那少年必定是君胜男此次要清除的穿越者。但是手环已失，他俩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先按兵不动，再寻良机。 　　狄少华这次无论如何不敢再让常小溪独居在水井坊，想让她搬到狄家大宅去住。常小溪只是摇头，她和狄少华还没怎么样呢，狄府就有人撺掇周氏前来闹事，这次堂而皇之的搬入狄府，无异于羊入虎口，何况两人尚没有婚嫁之说，此举只能授人以柄。 　　沙麒麟在一旁凉凉开口：“我倒是有一个地方，就在百骑司旁边，本来是预备我当值太晚，不能回家时用的。偏生自从收拾妥当之后，就没什么事，所以没有用过。常医官可以住到那里去，我再派几个人巡视着，就是太子也闯不进来。” 　　听他说出这番话，常小溪与狄少华还没怎样，百骑司的诸校尉先自欢喜鼓舞起来，他们家沙将军终于采取主动了。 　　常小溪纳闷的看一眼百骑司的人马，不晓得这么严肃的时候，他们为什么各个面露喜色，跃跃欲试？ 　　狄少华思忖片刻，点头道：“那就劳烦沙将军了。”虽然他面沉似水，但是心里很难过，大家都说自己少年得志，在朝堂上如鱼得水。现在他却觉得自己连心爱的姑娘都护不住，实在无能之极。至于常小溪不去狄府，他也明白，府里是狄夫人的天下，像常小溪这种单纯的女孩去了只有吃亏。看来从现在开始，他这个嫡长子必须要整顿狄府了，否则心爱的姑娘过门后，如何立足？ 　　常小溪本想呆在自己在水井坊的房子里，看沙麒麟与狄少华这样郑重，想想刚才命悬一线，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狄少华转向沙麒麟：“家父不久将归，那时我会上门去向小溪提亲。请将军自重。您对小溪的照拂之情，我一定报答！” 　　沙麒麟不置可否的从鼻孔里恩了一声，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别说你还没有上门提亲，就是已经嫁给你了，只要我施展水磨工夫，不怕她不倾心于我。到时候她自己愿意跟我，你又能如何呢？ 　　常小溪看看这两个男人，将小桃叫过来，对沙麒麟说：“沙将军，这姑娘天天照顾我，知道我的习惯，我带上她可好？” 　　沙麒麟何曾把一个小小婢女放在心上，挥挥手表示同意。 　　狄少华放心一些，目送一干人远去。 　　将常小溪送到了地方，沙麒麟踌躇着该说些什么就回去，突然抬头看到了沙德三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其他校尉也都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作为男人的一点雄心被熊熊点燃。这是什么眼神，是在质疑你家将军我吗？他怒视了一下众人，这才转向常小溪：“我还有些东西在里面，不知道能不能取出来？” 　　百骑司校尉都在心中哀叹，将军呀，你这理由弱爆了啊！ 　　常小溪心里正乱着，哪有心思想他话中的破绽，微笑着说：“将军太客气了，说起来，是我打扰你了呢。” 　　沙麒麟这才一脸得意，请常小溪先进入院落，自己在下属们期待的目光中，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第一百壹拾二章 强吻 　　按照沙麒麟一贯的派头，这个宅子修得典雅精致。常小溪站在院中，等着沙麒麟取东西。没想到沙麒麟严肃的摆摆手：“先不忙那些小事，我有话对你说。”言罢率先走进了正房。 　　常小溪一愣，她也是有话要跟沙麒麟说的，此刻小桃在一旁直拉她的袖子，摇着头。常小溪失笑，这丫头也太小心了，沙麒麟何等身份，怎会趁人之危用强？ 　　小桃无奈，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也不好跟进去，只好跟沙德三一起守在门口，两人大眼瞪小眼，互不退让。 　　正房摆着檀木大桌，两边分别摆着一套软椅。沙麒麟坐了主座，看常小溪落落大方坐下后，心思又活泛起来。他当然不敢再造次，生怕又吓跑了这小姑娘。 　　沙麒麟不讲话，他正思忖着到底要怎样开口，侧脸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又不失柔美，双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察觉到常小溪正在打量自己，他展颜一笑：“常医官觉得我生得怎样？” 　　听到这个问题，门口的小桃几乎要跳起来，沙德三却得意的笑了起来，将军终于上道了。 　　对于沙麒麟的颜值，常小溪一贯呈肯定的态度，因为不管用什么标准来看，沙麒麟生得真的很好。她老实的回答：“将军的外貌十分完美，但是您能走到今天，想必不是靠这张脸吧？” 　　“哦，”沙麒麟默摸摸光滑的下巴，他又不是戏子，当然不是靠脸吃饭，不过这个话题，是自己提起来的，看来要及时结束，“自然不是，我还是个少年时，皇上还是潜龙，我就追随他了。”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常医官，你还记得你雨夜生病的事吗？”沙麒麟终于进入正题。 　　常小溪心中一动，不知道他到底要提起那一段，是他救了自己，在自己昏迷的时候，他虽未对自己做那种事，但是别的呢？比如亵玩？ 　　沙麒麟却是要谈正事的，见常小溪不答，就把那夜她昏倒之后，太子带了东宫卫率围了有福客栈的事情说了一遍。 　　常小溪联想到今天太子动手害自己的情形，再加上那绿衣少年所说的话，突然明白了，太子一定是被自己这样的穿越者占据了躯壳，而他的任务，就是来到唐朝杀死自己！ 　　如果太子是专门来杀人的，那么他的空间里一定带了不少杀人武器。刚才自己之所以侥幸逃脱，除了他们轻视自己，另外一个原因是绿衣少年突然出现。绿衣少年好像掌握了一些关于这些杀人者的资料。自己必须找到他！ 　　沙麒麟见常小溪小手攥成拳头，指节发白，微垂着头，知道她是害怕了。毕竟不是谁面对东宫之主这种庞然大物，都能保持镇定的。他鼓足了勇气，抓过常小溪的小手：“其实你不必怕他，有我护着你呢！” 　　在2062年拉拉手算什么，***都不是个事，常小溪晓得沙麒麟是好意，虽然想把手抽回来，但是沙麒麟的大手将自己的手包得紧紧的，她顾不上去管他，默默回想着太子和君胜男到底是怎么回事。 　　沙麒麟见自己没有被拒，心里的小火苗噌的一下就燃了起来。他早被少女的体香熏醉了，女人身上香得各异，但是常小溪身上的香气，是能直接燃起欲望的香气。这一段时间，除了忙三公主府谋逆案，他一个小妾都没有碰过。沙麒麟是个好色的男人，好色本身就意味着他的欲望要高于常人，现在他又旷了许久。大脑一片空白，沙麒麟一把抓起常小溪，就将她重重的顶在墙上，低下头堵住常小溪丰润的嘴唇就亲了下去。 　　常小溪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座大山给压住了，丝毫挣扎不动，而且沙麒麟含住常小溪的芳唇，狠狠的吸吮着。虽然常小溪的灵魂生前也看过小影片，见过各种形态的男病人也不少，但是无论前生还是今世，这种霸道的强吻，她都是第一次经历。只是片刻之间，就感觉头晕目眩，更糟糕的是，这个男人是她无法抗拒的。 　　沙麒麟吻着常小溪，越发情动，伸手往常小溪的下裳摸去，就在这个空挡，脸上早着了常小溪重重的一巴掌。虽然不疼，却一下子把他给打清醒了。天哪，这可是他梦中一直渴望着做的事情，现在他竟然真的做了？沙麒麟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脸，这才感觉到常小溪正用小手拼命推着自己的胸膛。 　　沙麒麟暗叫一声惭愧，差点把持不住自己。见常小溪面色绯红，又羞又气，他忙后退几步，连连拱手道：“是我造次了，着实冒犯了你，下次再也不敢，你放心休息，放心休息。我这就走了。” 　　常小溪胸口急剧起伏，虽然那处还不够饱满，但是已经微微隆起，正是青葱动人之际，看得沙麒麟一阵心动神驰。 　　常小溪见他一双眼睛依旧在到处乱瞟，气愤的一指门口：“滚！” 　　门口正在对视的两个随从，都被这一声滚，给惊呆了。 　　果然沙麒麟出来了，借着昏暗的灯光，沙德三看见自家将军脸上红红的指印，被惊呆了，难道刚才那响亮的一声，是自家将军挨了耳光？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要命的是，自家将军在挨了这一记耳光后，还露出了恍惚的傻笑。难不成被一耳光打傻了吗？ 　　名满天下，以心狠手辣著称百骑司大统领，就这样顶着脸上红红的指印，站在夜风中露出陶醉的傻笑。小桃不知道常小溪被怎样了，忙着赶进房中去看个究竟。 　　常小溪平复了一下心情，没想到这厮竟然乘人之危耍流氓。她制止了小桃大惊小怪的小桃，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沙麒麟去办，这件事情，只有沙麒麟办起来最为合适。 　　听到常小溪唤自己回去，沙麒麟简直喜出望外，难道心上人食髓知味，今天自己就能得偿所愿？ 　　沙德三看见自家将军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进了房间，暗暗扶额，自家将军已经没有救了。 　　这回沙麒麟不敢再胡来，而是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思忖了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小溪，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做？”他暗自窃喜，以为常小溪终于肯接受自己了。 　　常小溪无奈的看着这个男人，为了自己，他违逆过皇后娘娘，顶撞过太子，闯了君府，要说自己不感动那是假的。 　　常小溪叹口气：“将军，你助我甚多，这个情分，我希望能用别的方式回报你，但是刚才那种事，还请你自重。不要再这样了。” 　　沙麒麟头点的像鸡啄米，下次做些别的事好了。 　　常小溪又沉吟半晌，这才令小桃把门守好。见小桃不放心的看着自己，常小溪摇头微笑：“刚才只是误会，沙将军开玩笑而已，你且守好门，我有要事跟沙将军说呢！” 　　小桃这才不甘心的退下去。 　　看看沙麒麟面露喜色，跃跃欲试，常小溪苦笑一下：“小溪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沙将军帮忙！” 　　第一百壹拾三章 倚云阁 　　沙麒麟美滋滋的想，要是常医官请自己留宿怎么办？是立刻就答应呢，还是矜持一番？ 　　“将军，”常小溪略带忧虑的声音将沙麒麟从美好的梦幻中拉回现实世界，“我始终不明白太子为何视我为敌，但是今天有个少年救了我，他应该知道一些真相。离开时，我曾问他，到何处去找他，他说罗密与朱丽的后台见。罗密与朱丽，应该是一部戏曲，或者别的什么词话的名称。我来长安，从未去过这些地方。能不能请将军帮我查访一下，看看哪里在演一部叫做罗密与朱丽的戏剧或者词话，我想去会一会这少年。” 　　沙麒麟拍着胸脯满口答应，这对他来说算什么，百骑司到处都有眼线，只是常小溪说的这个戏剧名字太绕口，他让常小溪用笔墨将这个名字写下来，这才郑重的将便签收好，告辞出门而去。 　　门口的校尉们都在等将军出来，这回算算时间，就算不能入港，也应该能够一亲芳泽。此刻见沙麒麟志得意满的出来，大家都与有荣焉，沙将军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又得以提升，看看，大统领就应该是沙将军这样的。 　　见到沙麒麟终于离开，小桃才放下心来，决定隐瞒刚才的事情，免得自家大人揪心。拿定主意，小桃又指挥着院中的仆役，关门闭户，好好守夜，这才照顾常小溪歇下。 　　第二天常小溪照常去大理寺当值，刑部有案子发生，狄少华被请去会审。常小溪正是忐忑不安的时候，沙麒麟派了人来接她。常小溪忙向张聪告假，这时候已经接近申时，张聪大度的挥挥手，让常小溪自去忙，不必有什么顾虑。 　　沙麒麟这次派来的人正是李青城，想来他在沙麒麟身边十分得用，脸上再不复风霜之色，看样子回到百骑司后如鱼得水。李青城对常小溪十分恭敬，亲自扶着她上了马车，又笑着说：“昔日在南云，身不由己，多有得罪，常医官莫见怪。” 　　常小溪也笑着说：“哪里话，你在南云，本就是为朝廷锄奸，只有功没有过。再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 　　沙麒麟十分谨慎，马车上没有任何标记，只是在车厢里留了一套男装，并一张便签，让常小溪换下官服。 　　车子进了繁华的大唐西市，七拐八拐之后，进入了一条幽静的小巷子。这巷子虽小，但是巷子里停着长长一串马车，拉车的无不是高头骏马，车夫也都收拾的齐齐整整，在一旁安静等待。 　　李青城将常小溪领到一家门楼边上，只见门口挂着大灯笼，门脸不大，却十分精制，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倚云阁三个大字。有几个精干的青衫汉子守在门口，看见李青城和常小溪就热情的招呼，请他们进去。 　　常小溪有点疑惑，在门口略一犹豫：“李兄，这倚云阁是什么地方？” 　　一个青衫汉子看看李常二人，殷勤的笑答：“这位小兄弟，倚云阁可是长安城里数得上的楼子，红姑娘多得很，你兄弟带你来这里开荤就对了，环肥燕瘦，总能让你找到可心的姑娘。” 　　李青城有点尴尬，训斥那青衫汉子：“怎地这样多话？” 　　常小溪已经明白，倚云阁是一家**，原来那绿衣少年藏身在**。李青城是百骑司校尉，身上煞气很重，他一生气，那青衫汉子不敢再多言，主动跑在前头领路。他本以为李青城是带自家的幼弟来楼里开荤，做风月行的，本来就要嘴甜殷勤小意，不想触了霉头。 　　倚云阁的前厅非常大，一楼坐着散客，二楼则被上好的纱缎隔成了一个个包间。在一楼正中，起了半人高的台子，专门是为表演而设。现在台子上正有歌舞，零散的客人都认真看着表演，倒没有人注意常小溪进来。李青城将常小溪领到正对着舞台的一个包间，自己并不进去，而是站得笔直，守在门口。 　　这时那青衫汉子方晓得自己大大看走了眼，原来这个浑身煞气的青年，是那青稚少年的随从而非兄长。 　　倚云阁的包间里，除了随着清风四处飘逸的纱帘，还焚着高级香料，靠窗的位置，设着矮几软榻。沙麒麟穿着黑色窄袖胡服，正歪坐在软榻上，面前摆着琥珀色的美酒，还有时鲜点心果子。 　　见常小溪进来，沙麒麟照例笑得见牙不见眼，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他似乎早就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毫无芥蒂的招呼常小溪坐下。这个包间并没有妖娆的侍女伺候，而是沙德三佝偻着高大的身躯，亲自布着酒菜。见常小溪已经坐下，任劳任怨的沙德三，才躬身退下，与李青城一道守在了门口。 　　沙麒麟亲密的问：“昨夜睡得可还好？若缺什么，只管跟管事的说去，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常小溪被这个蛮牛一样的男人强吻过，因此沙麒麟刚刚一靠近，她就警惕的往后挪去。她一个2062年的穿越者，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寻死觅活的，但是也不意味着就由着沙麒麟索求无度。 　　正巧这时楼下表演台上换了节目，沙麒麟倾听一下，笑着介绍说：“小溪，你说的那个词话，就要开始了。孩儿们查遍了长安城，现在只有倚云阁演这幕剧。”一面笑岑岑的睨着常小溪，等着她表扬。 　　这件事的确是自己求沙麒麟帮忙查的，常小溪思忖一下，谨慎地说：“实在劳烦将军，我请您吃饭可好？” 　　沙麒麟却毫不羞涩的指指自己光滑的脸颊：“你亲一下就好，吃什么劳什子的饭？我只想吃你。” 　　这话太露骨了，常小溪气急，把身边的软垫丢过去，被沙麒麟一把抓住，哈哈大笑：“不付酬劳也行，留待日后再算，现在且看看这戏演得是什么。” 　　常小溪这才平复一下心情，听沙麒麟逐一介绍台上的演员，原来反串罗密的是倚云阁的红牌倚翠，饰演朱丽的则是当红头牌罗云，这两位都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倚翠虽然穿上了男装，丝毫不减美貌。这幕戏，用唐戏特有的曲调，诠释的果然是莎士比亚的传世之作《罗密欧与朱丽叶》。 　　沙麒麟趁着常小溪认真看戏，偷偷的往她身边挪了又挪，眼看就要凑到常小溪身边。门口的李青城和沙德三，捏了一把汗，都在为将军大胆的举动暗暗加油。就在沙麒麟就要伸手揽住常小溪芊腰的时候，常小溪突然站起来：“沙将军可知道这地方的后台在哪里？我想到那里去看看！” 　　第一百壹拾四章 一无所获 　　沙麒麟应变能力何其迅速？他立刻将伸出的手背在身后，做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就在楼下隔间里，就让沙某领你前去，如何?” 　　常小溪人生地不熟，手无缚鸡之力，她当然只能说好。 　　楼下宽敞的大厅中，突然多了很多人。明黄服饰的太子，身后跟着大太监非春，正在跟一名少年寒暄。这少年身着紫色锦衣，身材高挑，犹如修竹，剑眉斜飞，细长黑眸，薄唇轻抿。沙麒麟微露异色，这少年正是蜀王李恪。 　　来了这么多不速之客，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消息，沙麒麟与常小溪对视一眼，现在不能再去后台了。 　　这时候太子眼尖，看到了从楼梯上下来的沙麒麟和常小溪，他昨天吃了大亏，此刻说话分外刻薄：“这不是沙将军吗？你怎的带了狄少卿的心上人来逛**？”堂堂储君，说这种近似于调笑的话，无疑过于轻佻了。 　　且不说沙麒麟与常小溪听了这话有多生气，这么多人面前，对太子礼数不可缺，否则就是授人以柄。两人向太子行了大礼，沙麒麟又转向那紫衣少年：“微臣给王爷请安。”常小溪才晓得这位少年是个王爷，忙跟在沙麒麟身后，有样学样，向这少年行礼。 　　紫衣少年正是皇帝的第三子，蜀王李恪，素以贤名著称。太子调笑常小溪是狄少华的心上人之时，他就猜到了跟在沙麒麟身后的就是大理寺女医官。李恪没有太子那么刻薄，微笑着说：“倚云阁新上的一出戏很有趣，今日无事，本王就来看个新鲜。沙将军若无事，不如与本王一起坐坐。” 　　亲王公主不得结交朝臣，沙麒麟拱手道：“多谢王爷好意，臣今日为公事而来，现在要回去复命。无法相陪王爷，还请王爷见谅。”李恪已经很给沙麒麟面子了，他只说自己来倚云阁干什么，根本就没有问沙麒麟来干什么，所以沙麒麟也非常客气。与之相反的是，面对太子的调笑，沙麒麟就连回应都没有的。弄得太子十分尴尬。 　　常小溪担心后台的绿衣少年，正想着用什么理由接应他出来。这时李恪开口：“殿下想必也是为了欣赏戏剧而来，不如就让臣弟相陪如何？” 　　太子摇头：“我是来找人的，今天是没有这个闲功夫了，改天我再约贤弟，一起饮酒听曲做耍。” 　　李恪点头，笑而不语，却也不离开。沙麒麟也带着常小溪站到一边，冷眼旁观。太子虽是储君，但是上头还有皇帝，所以见这些碍眼的家伙不走，他也没辙。非春早令东宫卫率守住了各个出口，亲自带着人去各个房间搜查。 　　倚云阁还有后院，有些昨夜接了客人的姑娘，现在还在休息，都被衣衫不整的赶到了大厅里。常小溪与绿衣少年约定的是后台，因此只关注着一楼的隔间，奇怪的是，那里面竟然没有搜出人来。常小溪这才放下心。 　　沙德三已经去百骑司搬救兵了，因此沙麒麟并不忙着离开，他也在关注太子，只见东宫的人将倚云阁的人细细搜检，有的还要在脸上撕扯几下，防止出现易容的情况。 　　李恪悠然站着，偶尔与身边的随从闲谈几句。已经搜了半晌，毫无结果，都是倚云阁的姑娘并龟公。倚云阁的老鸨虽有后台，但是太子这样的大人物要来拿人，她如何敢言？只是低着头龟缩在一边，静候着东宫的人问话。 　　当着蜀王和沙麒麟的面，太子的这一场大搜捕毫无斩获。他阴沉着脸，自顾扬长而去。蜀王嘴角微扬，不知道是在笑话太子瞎折腾一家**，还是在自嘲。他倒有耐心，与沙麒麟寒暄几句，又问了常小溪的情况。当得知常小溪果然就是大理寺的女医官后，点头嘉许，说她年少有为，之后才离去，倒是不像太子一般急吼吼的，举止有度，颇有君子之风。 　　今天这算是白跑一趟，好在绿衣少年并没有露面，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他也有准备，总之避过一劫。太子失了手环，在没有找到之前，不会对常小溪轻易下手。因此当前的保命要务，竟然是要保护好绿衣少年。 　　沙麒麟骑马走在前面，今天的事情，令他觉得非常没有面子，不知道是何处走漏了消息。不过回想起昨夜情形，那少年与常小溪约定之时，听到的人可不少，反倒是自己百骑司的人马不在边上。就这样一路思忖，很快就回到了常小溪暂居的地方。 　　马车很高，沙麒麟心仪常小溪已久，自然不能看着她冒险跳下来，当下走上前去帮她下车。常小溪伸出一只手，想借一下力，不想沙麒麟双臂一环，将她抱起，轻松放在地上。 　　“沙将军，你在干什么？”这时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原来是狄少华在等待常小溪归来，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沙麒麟不以为然：“当然是帮着常医官下车，女孩子身娇肉贵，崴了脚怎生是好？” 　　狄少华几步抢上前去，将常小溪护在身后：“沙将军，男女授受不亲，你怎地如此对待常医官？” 　　沙麒麟似笑非笑：“哦，那我应该怎样对待常医官？不关心爱护，难道要刁难她为难她不成？” 　　狄少华本想说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怎容你趁机占她便宜，但是父亲并未应允这门婚事，也没有上门提亲。他就改口说：“沙将军，你妻妾满堂，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对待常医官，有损她的清誉。我决意娶常医官为妻，还请你以后自重！” 　　沙麒麟嗤笑道：“常医官孤身来到长安，对这里的情况毫不了解，你欺她年幼天真，无媒无聘，就妄言娶她为妻？常医官不了解你家中的情况，沙某可是清楚的很。府上狄夫人，上次派自己的表侄女砸了常医官的家，害得她无处可去，淋雨生了重病，那时候你在哪里？现在狄夫人正在紧锣密鼓的与太子太保高家嫡女议亲，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狄少华没有反驳，因为长安没有沙麒麟不知道的事情，他的确没有说谎！ 　　看到狄少华不言语，常小溪就知道沙麒麟说的是真话，听到狄家在议亲，她心里不难过是假的。她与狄少华相识于南云，一起抵抗过突厥的进攻，一起从南云走到了长安，甚至一起同池泡过温泉。在朝堂之上，狄少华一直对自己回护有加，为了保住自己不惜牺牲自己的前程。诚然，她救过他，但是，他回报她的更多。 　　常小溪不是没有想过与狄少华共度此生，但是这个时代，哪个权贵不是三妻四妾？嫁入狄府这样的勋贵之家，上有公婆，有妯娌弟妹，有礼法，有很多她无法理解的规矩。这些都令她望而生畏。但是今天，听到他再议亲的消息，为何自己会这样心痛？ 　　狄少华已经无法抓住常小溪的手了，这姑娘正在后退，她在躲着自己！ 　　第壹佰壹拾伍章 冰释 　　狄少华艰涩的开口：“小溪，不是你想的那样，狄夫人并非我的亲生母亲，与高府议亲只是她的想法。我想要娶你，已经将我的心意写信告知父亲。皇上准了父亲年假，他不日就回长安，到时候一切由父亲做主！” 　　沙麒麟冷笑道：“那就是狄大将军也未应允这门亲事喽？狄少卿，这就是你不对了，既然没有家中长辈上门提亲，你又做出这幅常医官非你莫属的样子给谁看？难不成你想坏她清誉，让她给你做妾不成？”对于情敌，沙麒麟可是毫不客气，他就看不惯狄少华和常小溪卿卿我我的样子。 　　常小溪叹息一声，原来还是自己想多了，这个时代，哪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向这两个争执的男人施了一礼：“小溪从来没有与任何人有婚嫁之约，两位大人不要多想。如果没有什么公事，我就先告退了。” 　　这后一句话，却是向狄少华说的。狄少华大惊，正欲赶上去向常小溪解释清楚，厚重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沙麒麟扬声道：“常医官，好好休息，晚些我令人送些调养的汤药过来！莫要被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 　　院内一片死寂，沙麒麟也不啰嗦，径自纵马离去。 　　只留下狄少华，独自徘徊在门口。狄夫人议亲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自己强烈反对，但是狄夫人对他说这件事情已经知会过狄大将军。父母之命不可违，联想起父亲给自己的回信中所说的话，狄少华有一种不妙的感觉。那就是狄夫人说的应该是真的，狄夫人作为继室，为人虽然张狂，却非常聪明。 　　狄夫人可以挑唆娘家表侄女来砸常小溪的住处，绝不敢假传狄长楠的话。再想想高家也是三公之一，这门亲事，才是父亲狄长楠想要的吧？狄少华想起刚才常小溪的表现，她心高气傲，一定不愿意做别人的妾氏。那么自己有足够的筹码来说服父亲吗？记忆中的父亲性格刚毅，从不因外物更改自己的决定。这些事情该怎样向常小溪开口，她会委曲求全以侧室的身份嫁给自己吗？狄少华不由得痛苦万分，就跌坐在高墙之下。姚立默默的站在他身边。 　　小桃从门缝里看到狄少华凄惨的样子，刚想把门打开，身后传来常小溪冷冷的声音：“小桃，今天你若开了这门，就永远离开这里，不要回头。” 　　小桃缩回手，讪讪的跟着常小溪回了屋里。 　　这一天常小溪没有用饭，甚至连水都没有喝一口。爱有多深，幻灭的痛苦就有多大！她曾经以为自己跟狄少华，也算是郎情妾意了，但是今天沙麒麟提起狄府议亲的事情，常小溪就知道，狄府，甚至狄少华本人，都没有起过让自己做正妻的念头。毕竟自己出身太低，没有家世，而现在长安城的权贵，则普遍将联姻作为强强联手的手段！ 　　小桃与沙府的婢女们，在门口挤做一堆，常小溪发了话，她们也不敢进去。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常小溪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打开自己的器械箱，里面亮闪闪的一排器械，常小溪爱惜的抚摸过去，其实，在这个朝代做一位济世名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啊！既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就选择一个自己能够把握的吧！ 　　夜已深，更深露重，厚重的大门，始终没有打开。门口的狄少华不知何时离去。直到第二天早晨，晨光绚丽，厚重的大门才打开。常小溪身着青色的官服，面容娇美，薄施粉黛，竟是比平时还要漂亮。赶车的刘二看傻了眼，直到常小溪坐定，催促刘二赶车，刘二才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常医官这种仙女一样的人物，岂是自己可以肖想的？说起来，这车马，还是张聪特批的，不知道他晓得了常小溪与狄少华婚事不成，会不会收回这个特权？ 　　狄少华来得很早，他知道常小溪很敬业，无事绝对不会误了点卯。但是当他像往常一样走进常小溪时，常小溪却给他深施一礼，不温不喜的问候了一声，就径自去了大理寺监狱。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狄少华留下！ 　　说常小溪生气了，她并没有质问，连一句牢骚都没有；若说常小溪没有生气，她就这样径直走掉了！往日温馨，仿佛一场幻梦。 　　狄少华一拳狠狠打在门框上，他真的是满腹委屈无处可诉啊！别说父亲尚未回长安，与高府结亲只是母亲的一面之词。就算是与高府结亲，自己总能为常小溪挣得一个平妻的位置。她为何这般固执，就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午饭的时候，狄少华跟往常一样坐到了他和常小溪惯常坐的位置。结果等到饭菜都凉了，常小溪也没有露面。这时候食堂里人多眼杂，狄少华只好草草扒拉几口饭菜，真正味同嚼蜡。再顾不得其他，正好趁着午休的时间，他要去找常小溪说个明白！ 　　今天中午常小溪却不是故意要躲开狄少华，她还没有那么做作。而是天牢里有个犯人，张聪委婉的跟她说了说，希望她能去看看。顶头上司的意思，况且不违反牢里的规矩，常小溪就去了。 　　这是个男犯人，现在有点意识不清。常小溪在给他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这个人的腿受过伤，这倒不要紧。而是从治疗腿伤的手法来看，这个人竟然是自己治好的。自己还治疗过这样一个病人吗？如果是军士的话，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才会进入大理寺天牢。 　　仿佛是认出了常小溪，这个病人努力的笑笑，轻轻吐出几个字：“京兆府，谢谢你！”然后又陷入了意识不清之中。 　　常小溪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还未入大理寺之前，曾经与觊觎自己医术的金万通，在京兆府大堂上进行了一场比试。这个犯人，应该就是那时候自己救治的那个。想不到都这么久了，他还没有摆脱牢狱之灾，而且还被转进大理寺天牢来了。 　　感慨归感慨，她的确没有检查出来这个人有什么问题。腿伤愈合得非常好，其他脏器也没有问题。现在打个兴奋剂，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常小溪把自己的检查结果告诉张聪，张聪挥挥手道：“既如此，就由着他去，明日再看看。”这人是个江洋巨盗，牵涉进了一起大案之中，为了防止这个人的同伙组织劫狱，将他救出去，就把他从京兆府转入了大理寺，大理寺天牢看守更严密。但是这人嘴严实，骨头硬，很多秘密都还没有问出来，所以大理寺不想他现在就死。既然常医官都查出来了他身体无恙，那就让这犯人先赖一天，明天再继续拷问就是了。 　　常小溪回到自己房间，刚刚关好了门，就被人从身后抱住！她大惊，没想到在大理寺这种执法机构，还会有这么胆大妄为的登徒子？正要大叫示警的时候，嘴被一支有力的大手捂住，同时一个温润又委屈的声音，低低的在自己耳畔响起：“不要喊，是我。你就那么生我的气，竟然连同桌而食的机会都不给我了吗？” 　　第一百壹拾六章 我等你 　　这是狄少华，常小溪这才略放心一些，只是狄少华的手，就紧抓住自己腰部偏上的位置，他的手大，或者说常小溪的身体太娇小，狄少华的指尖，已经触到了她腰部之上。而他的另外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令自己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狄少华身材高大，他只有低着头，才能凑到常小溪耳畔说话，这个姿势却令两个人的身体贴合得更加紧密了。 　　狄少华此刻怀抱心仪的少女，闻着她身上散发的幽幽勾魂香气，加上想起昨天沙麒麟环抱常小溪下车时的熟稔，心中百味杂陈，到底他是个青年男子，还是被欲念冲昏了头脑。为什么沙麒麟那个色鬼做得，自己对常小溪倾慕已久，难道就做不得？ 　　狄少华算不上是孔武有力，但是自幼文武双休，上马拉得开弓，一手剑术也颇为了得。常小溪幼嫩的身体怎是他的对手。就在狄少华双手已经开始不老实的时候，常小溪狠下心肠，在他手上重重咬了一口。 　　狄少华吃痛，这才清醒过来，自己饱读诗书，怎么会有如此下作举动？顾不得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狄少华忙向常小溪道歉：“我真是鬼迷了心窍！小溪，你打我几下出气可好？” 　　常小溪看着他流血的手，没有做声，自去药箱里找出纱布，帮他包扎伤口。狄少华见她似乎没有生气，虽然他对自己刚才的行为也很不齿，但是还是心中窃喜的。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小溪，我是情难自禁，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我知道，是那沙麒麟的话，令你对我心存芥蒂。你好好听我解释行吗？” 　　常小溪点点头：“说吧，我听着呢。” 　　狄少华这才斟酌词句，说了自己家中的情况。原来狄少华的亲生母亲早逝，狄母过世的时候，狄少华只有十岁。狄父很快就续弦了，娶了大将军徐氏的女儿。这徐氏先生下一女，隔了三年，又产下一子，而且擅于持家，颇得狄大将军喜爱。狄少华作为嫡长子，自幼聪慧，本来徐氏对他颇为喜爱。但是自从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徐氏免不了就要为亲子多打算一些。 　　狄大将军是有爵位的，而且还不低，是世袭罔替的开国公，标准的公爵。本来家中只有狄少华一子，而且他是嫡长子，袭爵就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徐氏有了自己的儿子，那么她必定是要让自己的儿子上位的。 　　当时狄少华已经十四岁了，对继母的心思心知肚明。于是他就向父亲提出，自己要去书院读书，试试科举这条道路。狄大将军军功起家，本来想送狄少华去军营历练，见他如此说，加上徐氏又为自己添了儿子，也就不再勉强长子，由着他去了。 　　大户人家的那些龌龊事情数不胜数，倒是狄少华因为去了书院，远离继母，不但保全了性命，而且学业有成。自从十六岁乡试下了场之后，竟然连中三元，到了金殿面圣的时候，皇上问起这位少年状元，发现他竟是国公之子，不禁大感欣慰。 　　这说明勋贵之家还是出人才的，并不是人人都在吃恩蒙。从此狄少华入了仕途，一路走到今天，当然看在狄大将军的面子上，没有人为难他，但是许多政绩，却是他自己一点一滴实干出来的。 　　在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狄少华对狄父感念生恩养恩，对曾经心心念念要致自己于死地的继母，他自然是毫无感情的。好在他现在已成气候，狄夫人倒是也不敢轻易将他怎样了。 　　前一阵子狄夫人说要把自家的表侄女说给狄少华为妻，被狄少华拒绝了。狄夫人就挑唆周氏砸了常小溪的家。又给狄大将军修书一封，言道狄少华与大理寺女医官常小溪有染，看不上自己娘家亲戚，与常小溪合力将周氏弄进了京兆府，毁了这女孩儿名节，自己这个继母，现在是里外不是人，十分难做。求狄长楠回家来主持公道。 　　这里面有些关窍，都是狄少华通过关系才打探出来。但是父亲似乎已经被狄夫人说动了心思，并不怎么赞成自己与常小溪的婚事。却是有些难办。 　　说到这里，狄少华看一看常小溪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就继续说道：“我对你的心意，真的是天可怜见。我现在不求你别的，给我一点时间，等我父亲还朝。毕竟我是他的嫡长子，如果父亲同意，那夫人再如何，也是没有用的。” 　　常小溪默默想了很久，才说：“等你也无妨。只是我自幼在师门长大，现在虽然来到长安，但是婚姻大事，我还是要依照师门的规矩，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要嫁你，那么你就只能娶我一个，别的什么平妻，贵妾，都是不能进门的。如果咱俩成了亲，我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男人，同样的，你这一辈子也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你自问能做到吗？” 　　这个要求在大唐的人看来，是匪夷所思了些，但是狄少华毫不犹豫的说：“我愿意，这一生，有你相伴足矣！” 　　这个男人，终究还是要拿走她的心啊！常小溪踮起脚，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吻了狄少华一下，然后说：“我等你。” 　　狄少华刚才用强，是满心的怨气，当然还有欲望无处发泄，虽然也畅快，但是畅快过后，则是满心后悔。现在常小溪柔软的丰唇一触之下，他顿时觉得浑身如在云里雾里，真的是畅美难言。 　　两个少年人，把心里话说开，自然也就好了。为今之计，只有耐下性子等着狄大将军回朝了。 　　这一天绿衣少年没有再联络常小溪，这也是个没办法的事情，想必他为了躲避太子的追杀，隐藏的也是极辛苦的。 　　第二天大理寺天牢却出事了。原来昨天常小溪看过的那个江洋大盗死了。因为是个男犯人，所以张聪又请了刑部的舒秋来验尸。如果说以前他还敢让常小溪做这些活计，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了。舒秋验过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无疾而终。正跟常小溪昨天检查的结果相吻合。 　　张聪无法，这才令衙役将这人送到乱葬岗去。 　　舒秋对常小溪非常客气，当初在一起参加复核的时候，他们这些考生，除了君胜男，其他人对常小溪的医术都是非常佩服。舒秋请教了常小溪几个问题，常小溪正在一一作答，就在此时，只见那遣出去扔尸体的衙役跌跌撞撞的奔了回来。 　　一下子扑倒在舒秋脚下，背上赫然插着一支羽箭，人已经是不成的了。大家都道不好，纷纷抽出朴刀，拿着弓弩，蜂拥而出。 　　第一百壹拾七章 找上门 　　天牢在大理寺的后院，活着的犯人能从大理寺正门走进来，死人就不允许走正门了，因为怕沾染了晦气。在天牢的侧面，专门设了一个小门，凡是死去的犯人，都从这里拖出去。这个小门只容一人通过，只有半人高。因为尸体是躺着出去的，而拖尸体的人只能弓着腰。虽是个小门，却设着三重铁门。掌管钥匙的分别是狱丞张聪，当值的狱吏队长，还有主管刑狱的王寺正。 　　只有经过大理寺医官确定死亡的犯人，才能由当值的狱吏向上层层申报，然后由这些掌管钥匙的人到齐，方能打开这扇门。如果这里面某个人因病告了假，尸体就在天牢里臭着，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劫狱的从来不打这个门的主意，一方面这个门所处的位置是死门，另外一方面就是打通这个门逃出去，比直接杀入大理寺还要难。 　　等到一众差官从送尸体的小洞艰难的爬出去，看到不远处还倒着一个差役。这个也是送尸体的人，比逃回去的人惨得多，直接被射成了筛子。而被判定死亡的江洋大盗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在长安，平民不允许拥有弓弩，因为这属于远距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是习武之人，也只能耍耍朴刀，除了官府，是不允许在自家院子里练习骑射的。否则就是居心叵测，预谋造反，这个帽子谁承受得起？但是这两名送尸体的差役，正是被弓弩所伏击的。 　　出了这种事，大理寺卿和少卿都赶过来了。勘察过现场，所有人都在心头浮现出了两个字“假死”，如果那江洋大盗已经死了，就不需要冒险劫他的尸体，只需带好棺木去乱葬岗上收敛就好了。之所以这么大动干戈，说明这江洋大盗非常重要，所以他一出大理寺，就被人冒险立刻救走，以防生变！ 　　这名江洋大盗名叫冯精纬，也许是真名，也许是化名，之所以朝廷对他这样重视，据说是因为这冯精伟发现了一处大宝藏。任何年代，牵扯到钱的事情，都是大事，尤其是无主之财。所以在朝廷中某些大佬的受益之下，把这冯精伟由京兆府转到了大理寺，严刑逼供，就是为了找到宝藏。 　　虽然没有撬开这冯精伟的嘴，但是现在有人动用弓弩劫人，不正是印证了这冯经纬知道宝藏的秘密吗？ 　　这件事，说大不大，却十分丢人。一个上午就这样忙乱过去了。常小溪十分自责，为什么不动用设备查看一下这冯精伟呐？说实话，当时她做了简单探查，直觉就是这犯人长期遭受刑讯逼供，油尽灯枯而死。想想看自己还是有责任的。如果再细心一些，也许就可以避免出现这种情况。 　　今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火速封锁了城门后，狄少华就去禁军报备此案，调动人手搜捕嫌犯。这些人携带弓弩，要想在短时间出城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想想当初南云县那么小，都足够阿史那云藏身了。可想而知在长安城搜捕这伙人是非常困难的。 　　说来也巧，狄少华前脚刚刚出门，常小溪就收到了一张帖子。下帖子的人正是狄少华的继母狄夫人，帖子上的字写得很好看，说的话却不怎么好听。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让常小溪火速来一趟狄府，说是夫人有事相招。常小溪纳闷的把帖子翻过来看看，果然是一张拜帖没错。但是谁会在拜帖上用如此语气说话？ 　　常小溪将拜帖给了药童李乔生，淡淡的说：“把这帖子送回去，就说我不去。” 　　李乔生二话不说，拿着帖子就扔给了那个在门口等回信的仆役，说的话比常小溪更加不客气：“跟你家主子说去，常医官忙得很，没有时间去府上！” 　　那仆役本来趾高气扬，却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正要质问李乔生，那李乔生不但转身就走，还特地叮嘱了门口的卫兵：“早晨刚出了事，这种不三不四的家伙你还敢让他靠近大理寺？” 　　这卫兵一听正是这个理呢，眼见这仆役并不招常医官待见，所以也没有客气，当下就用枪指着这仆役，令他速速离开。被雪亮的枪尖指着咽喉，任谁也讲不出什么道理，那仆役两眼只顾盯着枪尖，没提防脚下，直接被绊倒，再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万分狼狈，满身尘土。依他的性情，本来应该放一句狠话，但是一抬眼，发现雪亮的枪尖依旧直指自己面门，他还算识时务，马上连滚带爬的逃离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因为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所以这仆役回去，将自己的遭遇添油加醋的报给二门上的管事。这管事又加一遍油，把这事报到了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那里。等到常小溪拒绝来狄府的事情传到狄夫人耳朵里时，就变成了常小溪不但不接狄夫人的拜帖，还令差役将送信人给打出了大理寺。 　　狄夫人因为是狄大将军的继室，狄大将军的原配封了诰命夫人，狄夫人就没有封赏，这本是她的一块心病。原本狄长楠跟她许诺，等到边境平稳，自己再度回朝的时候，就为她请封。但是今天听管事嬷嬷说起常小溪的态度，她就又疑到自己被轻视了！ 　　给常小溪下帖子，狄夫人之所以连个正经管事嬷嬷都没有派，而是让二门上的仆役去，就是为了显示对常小溪的轻蔑。没想到现在反而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轻视了！想到这一节，狄夫人气得长长的指甲都镶进了肉里。 　　当初周氏受了她的挑唆，急慌慌的跑去砸了常小溪的家，后来又被收监，狄夫人之所以没有插手，是因为她本来就看那个周氏不顺眼，存着一石二鸟之意。所以事发了，也没有去找常小溪的麻烦。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常小溪是直接将自己的帖子给驳了回来，而且采取的是那种方式。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狄夫人阴着脸吩咐：“给我备车，我要进宫，求见皇后！” 　　她无品无级，但是家中长辈与皇后有些渊源，加上狄长楠手握重兵，所以皇后给她面子，时不时叫她进宫说说话。 　　不得不说，狄夫人这回可是歪打正着，找到了知音。皇后可是一直生着常小溪的气呢。皇帝金口玉言，确定了常小溪女医官的地位之后，她本想找机会除掉常小溪。但是百骑司挖出了三公主谋逆案，这个三公主虽不是皇后亲生，但是和皇后关系非常亲密。三公主的母妃来向她哭求，她碍不过面子，就向皇帝开了口求情。但是这回皇帝一反常态，大发雷霆，指责她干政，令她回宫思过，将主持内宫的全力暂时交给杨妃。 　　第一百壹拾八章 锁进宫 　　皇帝爱重皇后，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其实更宠爱杨妃一些。皇后受到如此打击，心灰意冷之下，缠绵病榻，或者也有博取皇帝怜惜的意思。最近才刚刚好了些，听说狄夫人来觐见，刚好她也想找个知情识趣的人解解闷，就令内侍将狄夫人带进来。 　　狄夫人先殷勤问候了皇后的病情，又送上名贵的药材和补品。皇后雍容笑道：“你能来坐坐就好，最近我这坤宁宫可是冷清的紧呢！” 　　狄夫人明白这是皇后暗指杨妃得宠的事，这可不是她能置喙的。忙笑着打岔：“能常来坤宁宫沾沾您的福气，那是寻常人几世也难修得的福气，哪里来得冷清一说？只是最近娘娘需要休养，大家不敢打扰而已。我本也是不敢来的，只是家中这事，非得请娘娘出手不可，这才厚颜来打扰您的。” 　　皇后最喜欢管闲事，这也是她为何被三公主李环牵连的原因。见狄夫人如此说，大度的挥挥手：“何来什么扰不扰的，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就是了！”皇后心中也很好奇，狄大将军和狄少华不在府里，她家里又没有什么宠妾灭妻之事，究竟是何事让她来求自己的呢？ 　　狄夫人先叹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思忖了好久才开口：“娘娘您是知道的，少华那孩子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对他的一片苦心，唯有天日可表！他如今年龄也大了，我就琢磨着给他一门好亲事，先成家，再立业，这才是正途！” 　　皇后点头称是，她也觉得唯有寻一门贤妻，才能管好丈夫，让他们心无旁骛，专心仕途。 　　狄夫人看看皇后脸色，才继续说：“那太子太保高家嫡长女素有贤名，与少华甚是相配。我就与那高夫人提了此事，她也十分看好少华这孩子。少华是狄家长子，他的婚事当然不能就我们两个妇道人家做主，还得老爷回长安了再定。只是我刚刚跟老爷写信说了此事，不晓得是哪里走漏了消息。少华那孩子竟然来跟我说，他已经有了心上人，让我莫插手他的婚事！” 　　“哦”，皇后从榻上坐起身来，她也对狄少华与高小姐议亲十分满意。高小姐之父是太子太保，若是与狄大将军结为姻亲，无疑太子又多了一份助力，皇后蹙眉道：“难道狄少卿竟然与人私定终身？不知是哪家女儿，这样没有规矩？” 　　狄夫人见皇后已然动怒，心中暗喜，马上接茬：“那一家高门贵女会如此没有规矩？就是那个大理寺的女医，常小溪，听说这女孩出身寒素，父母早亡，身世不清就不说她了。坊间又传言她与几个高官不清不楚！这样女子，我怎敢让她进我狄家的门？简直就是有辱斯文，败坏家风。因此我遣人送上拜帖，寻她来说话，希望她知难而退。不料这常小溪狂妄的很，竟然将我派去送信的人给打出了大理寺！” 　　听到此处，皇后已然怒不可遏，她本来就十分讨厌常小溪，明里暗里是要置常小溪于死地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没有动手，现在听狄夫人这样一说，顿时又想起了那丫头对自己的许多不敬来。当时就一拍案几，怒道：“张鹏，你速去大理寺，将那女医常小溪给我捆过来！” 　　张鹏正是皇后身边得用的大太监，晓得娘娘是动了真怒，忙答应着张罗人手去了。 　　这时候坤宁宫门口的侍卫换岗，谁也没有注意，一个年轻的侍卫悄悄的出宫去了。 　　张鹏是奉了皇后懿旨，自然而然是大张旗鼓的出宫。他还在宫里磨蹭的时候，那换岗的侍卫已然快马进了百骑司。 　　话说这大唐帝国朝堂之上，包括宫闱之中，就没有沙麒麟不知道的事情。百骑司的兄弟们都晓得自家大人最近有些不开心，仕途顺遂，情场却是不怎么得意。所以那百骑司安插在坤宁宫的钉子，一听说皇后欲对常小溪不利，马上就想到了自家的将军，他郁郁寡欢已经很久了，做兄弟的，怎么也要给他制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果然，沙将军听说了这个消息，立刻眉梢一挑，先肯定了这侍卫衷心，能干，然后令他往杨妃宫中去传信，就说皇后私自锁拿朝廷命官。至于传信的途径，那自然都是百骑司的熟路子，皇帝的这两个老婆，明争暗斗已久，都恨不得立刻拿住对方的错处，将之置之于死地。离开之时，将军的心腹校尉沙德三，亲热的拍着这侍卫的肩膀，称赞他有眼色，等办完了这趟差，将军必有封赏。 　　被沙德三一拍，这侍卫浑身骨头都轻了三分，哪里顾得上辛苦，快马加鞭又进了宫。他辗转将这消息传到杨妃那里时，张鹏的仪仗才到了大理寺。 　　张鹏是太监，这种人任你权势再大，总是见不得光，而且被世人歧视。好不容易这次奉了皇后懿旨出宫，那架子自然是要拿得足足的。 　　不料大理寺刚出了江洋大盗借假死脱身的事，大理寺卿去了京兆府，刑部这两个地方调集人手，全城搜捕嫌犯。狄少华则去了禁军，协调封锁城门。留在大理寺的只有须发皆白的王寺正，听说宫里来人，忙赶着出来迎接。 　　张鹏一见是这么个老吏来迎，丝毫显不出自己的威风，还以为是大理寺怠慢他。板着脸并不下马，等到王寺正说清楚原委，这才知道今日是确实摆不得谱了。 　　只见他不情不愿的下马宣读懿旨，说大理寺医官常小溪有违妇道，皇后命将其锁进宫去问罪。王寺正本来年纪就大，反应不快，他虽觉得皇后这道懿旨十分不妥，常小溪是女人，但是现在是朝廷的医官，用妇道来约束她就不合适。但是他品级不高，反应又慢，张鹏根本视他如无物，只管自带了一群太监去拿人，根本就不听王寺正在一旁辩解。 　　没有主事的人，结果任由着一群太监直冲入大理寺监狱，真的捆走了常小溪！ 　　张鹏见皇后震怒，直觉常小溪的下场就是个死字，跟她都懒怠多费口舌说什么，只一句皇后娘娘要见你，常小溪连个说话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小太监们就如狼似虎地冲上来捆翻了她。旋即，常小溪被捆得跟个粽子一样，被这伙太监塞到了马车一角，随着车厢颠簸，脑袋被撞得生疼。 　　张聪看着这一伙阉人扬长而去，跺脚道：“速速去寻范大人，狄大人，就说常医官被皇后派人锁进了宫里！”他还算脑筋清楚，这件事情，明摆着皇后来者不善，如果两位大人赶着进宫面圣，还能救得了常医官，若是慢了一步，就怕常医官被皇后害了性命。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分头去寻两位大人来救急，只是不知道常医官到底能不能捱到那个时候。 第一百一十九章 命悬一线 　　蜀王李恪正在杨妃宫中，他容貌娟丽，三分像皇帝，七分像杨妃。杨妃的年纪比皇后小些，虽然也是年近四旬的人了，但是天生丽质，容颜娇憨，依然像个二八少女。 　　杨妃身边的大太监叫做白杨，这个名字跟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黄柳是一个风格的。事实上也都是皇帝给起的，单从这名字来看，似乎杨妃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更重一些。 　　白杨神叨叨的说完了皇后的最新命令，杨妃嗤笑道：“下懿旨去锁拿朝廷命官吗？她可是失心疯了不成？那医官品级再小，可是事关朝廷的体统。” 　　李恪眼波微转：“我听说这个女医官医术很好，看皇后的样子是要害她性命。母妃何不出手救她一救？” 　　杨妃咯咯娇笑：“正是被她打杀了才好，后宫不得干政，她却出手打杀了朝廷命官，到时候她这个皇后也就做到头了！我就是要等一等的。” 　　李恪摇头：“她擅自捉拿朝廷医官，此举已失帝心。父皇是个惜才之人，母妃若是救下这个常医官，父皇心中会更加看重母妃的。” 　　杨妃转念一想，觉得李恪说得很有道理，皇后家世显赫，她娘家一日不倒，她这个皇后的地位就不会动摇！如今她自作孽，自己就要与她对着干，这件事情，皇帝定是站在自己这边，气气那个贱人也好！ 　　既然拿定了这个主意，杨妃转向白杨：“你也有些日子没有见着黄柳了吧，今天何不去走动走动？皇帝天天忙于政务，自己的官员被人锁拿了都不知道，要趁尚未酿成大祸知会于他。” 　　白杨会意，忙忙出宫去了。 　　这边杨妃带着李恪，施施然的往坤宁宫而去。 　　沙麒麟只是好色，并不是没有脑子，否则他就当不上这个百骑司大统领，只能去干一干御前侍卫统领了。沙麒麟当然不会只动用杨妃这条线，得到消息后，他又派人往相熟的御史处传信，言明皇后干政，请御史觐见皇帝组织此事。皇后温婉端丽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阴狠毒辣的心，为了保险起见，沙麒麟思忖片刻，就令沙德三备马，他要进宫。 　　除了跟着皇帝征战的那些年，自家将军一般都是隐藏在人后的，这一次居然亲自去面圣了！沙德三心里寻思着，这个小医官，沙将军若是得了手，那还不得宠上天去？ 　　沙麒麟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常小溪救下来，他不缺这一个女人，但是若看着是这个柔弱又好强的女孩子被皇后所害，他这一生都会内疚的。内疚的杀伤力胜于任何刀斧，从战场上走过来的沙麒麟深知这一点，所以当年他拼着军功不要，也要落实战死同袍的抚恤。 　　只说倒霉的常小溪，因为拒了狄夫人一张无理的帖子，就招来了这番祸事，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唐代这些贵夫人们，无所事事，将所有心思都用在如何拿捏别人上。 　　一路颠簸，也不知道脑袋被撞了几个大包，总算是进宫被架下了马车。从宫门口到坤宁宫这一段路，常小溪不能再坐车，张聪此刻才意识到皇后令自己拿人的举动太招摇。但是骑虎难下，他就算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只好先为常小溪解开脚上的绳索，只缚住她的双手，这才往坤宁宫而去。 　　常小溪挪动着麻木的双脚，艰难的跟在后面走着。张聪没有堵住自己的嘴，她也不认为自己大喊大叫就能获救，毕竟这里是个皇权至上的社会，皇后命人锁拿自己，还需要什么理由？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自己运气怎样，一进宫门，还能不能活着再看到这青天白日？ 　　任常小溪走得再慢，奈何路就那么长，不多时就到了坤宁宫。这座宫殿的富丽堂皇子不必说，常小溪现在哪有心思看这些，所谓命悬一线指的就是这个时刻吧！ 　　抓捕常小溪的时候，狄夫人可没有闲着，又向皇后讲述了周氏的遭遇，直言一个世家千金被常小溪勾搭京兆府，给祸害进了女监。听得皇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平民丫头，既没有家世也没有后台，各个都说她医术超群。以她看来，全是哗众取宠，就是凭着一张青春靓丽的脸蛋，混在男人堆里，受人追捧。谁知道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到底是因为常小溪的医术支持她，还是为她的媚术所惑呢？ 　　等跌跌撞撞的常小溪被几个太监并宫女推倒在地上，皇后的怒气就达到了顶点，她发现这个倔强的女子，只是因为被推搡而跌倒在地，并没有跪拜自己这个皇后的意思，更别说是哭求了！ 　　这股怒气上头，汇集到最后，皇后只说了一个字：“打！” 　　坤宁宫的掌事太监嬷嬷都是做惯了这事的，坤宁宫这些年打杀的太监宫女不计其数，只是今日受刑的人换做了一个女医官而已。坤宁宫用来打人的板子，比京兆府的还重，足足有二十多斤，行刑的太监都是练过的，用这种板子打人，五十板就足够要了一个宫女的性命。 　　狄夫人坐在边上暗喜，心道借着皇后之手打杀了这个祸患，狄少华与高小姐的亲事就成了。她当然不是那么好心的后母，只是为了给狄少华说上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真实情况是那高小姐从小烧坏了脑子，到了现在还有些痴傻。这样一个人嫁给狄少华，如何掌得起狄府偌大家业，到时候狄家还是她一人独大。 　　这时候张鹏来请示皇后了：“娘娘，要不要去了下裳？” 　　皇后咬牙切齿：“这种女子，厚颜无耻，混迹于朝臣之中，放浪形骸，就是脱光了打也是应该的！给她去了下裳再动手！” 　　常小溪已经被拖到了宫门口，听到皇后阴测测的这样说，心中一凉，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 　　皇后特别生气，本来她自忖心善，手中常捻着一串佛珠，像这种血腥的场面她都是不去看的。今天她倒要看看，在坤宁宫的板子下面，这个倔强的女医官到底服不服软！ 　　常小溪已经被几个太监摁倒在坤宁宫前，有几双手已经来脱她的下裳了。她的双手被缚，如何反抗得了？眼见自己的身体，就要暴露在众人面前。常小溪再也忍不住了，两行眼泪流下，她只是想平静行走于这世间，为何就有那么多人容不下她？ 　　皇后和狄夫人站在坤宁宫的门口，这两个中年妇人都是一脸冷漠，大概是白天阳光正好，皇后脸上细细的皱纹清晰可见。想想现在还在泥地上挣扎的青春少女，再过一刻就会被打成一摊烂肉，两个年华已逝的贵妇，对视一眼，都觉得无比痛快！任你再如何青春无敌，媚颜无双，以后都无法再祸乱朝堂了！这就是手握权柄，高高在上定人生死的感觉！不屈服，就得死！ 第一百二十章 获救 　　常小溪已经感觉后背发凉了，现在天冷，穿得虽厚，也架不住这些人七手八脚的胡乱撕扯。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哎呦喂，我可是来得不巧了，不知道娘娘在行宫规呢？不知道是那个大胆的婢子，又惹了娘娘不快？快快住手，恪儿也过来了，让他瞧见这白花花的小姑娘可不大好。” 　　这个声音娇柔却有力，听在常小溪耳朵里如同天籁，因为那些正在试图剥掉她衣裳的手，终于停下了！ 　　常小溪双手被缚在身后，只能艰难的看到红裙一角从自己面前飘过，另有一双踩着黑色羊皮靴子的脚，在自己身边停下来，这是一双男人的脚，常小溪无法抬头，只能看到这么多。 　　这个男人停留一会，旋即解了自己的披风覆盖在常小溪身上，这女孩虽然没有被扒光，但是下裳被撕扯的乱七八糟，实在不成体统，想想府中那人的嘱咐，李恪自然要做这个人情的。 　　常小溪身上一暖，本就娇弱的身体，经过这一番挣扎已经力竭，还是虚弱的说了声谢谢。 　　李恪竟然听到了，轻笑着回应：“不要客气！” 　　皇后娘娘最近火气很大，这个火气的根源就在杨妃的身上。说到底，还是争夺皇帝的宠爱。想想皇帝最近对自己的态度，再看看面前杨妃依旧犹如二八少女一般白嫩的脸庞，皇后恶声恶气道：“杨妃，皇上虽令你暂领六宫，须知我这个皇后还没有被废。你怎敢插手我宫里的事情？” 　　杨妃以手帕掩口，咯咯娇笑：“娘娘可吓坏我了，我怎么敢管您坤宁宫的事情？只是现在您要处罚的人，穿的是朝廷官员服色，怎么，您宫里除了宦官，还配了别的官员不成？” 　　听了这话，皇后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只顾着生气，竟然忘了常小溪这个贱婢，还是大理寺九品的医官呢。这一下子算是给杨妃拿住了把柄。皇后出身于豪门世家，在刚刚嫁给皇帝的时候，当然那时候皇帝还不是皇帝，只是一个普通门阀世子，皇后的家世比皇帝都要高。这也是这么多年两个人走过风风雨雨之后，皇帝依旧敬她如初的原因。所以皇后尽管心虚，面上却不显分毫。 　　皇后心中忐忑，但是自尊不允许她在杨妃面前低头，这件事既然已经做错，就让它错到底又如何？皇后咬牙冷笑：“这个人忤逆于我，今天定然要打杀，任谁来说也无用！” 　　言毕皇后不等杨妃回话，转向行刑的太监：“我竟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谁的奴才？难道我这个皇后的话，在坤宁宫中已经不管用了吗？” 　　那几个太监忙乱哄哄跪下请罪，张鹏见着实不像个样子，大着胆子道：“速去料理了那个小丫头再来请罪，不要耽搁了娘娘的正事！” 　　几个行刑太监忙捡起板子，就准备往常小溪身上打去。李恪轻咳一声：“你们这些奴才，要连本王一起打杀了不成？”原来他就站在常小溪身边，太监们真要动手，免不了会误伤这位王爷。 　　这下子太监们只好丢下板子，又跪下向李恪请罪。被这么一闹，皇后气得发狂，蹬蹬几步上前，一把推开李恪。 　　李恪当然不敢硬抗，只好顺势躲到一旁，嘴里还说着娘娘息怒之类的话，眼睛却向母亲杨妃看去。 　　杨妃本就不十分关心常小溪的死活，当即就冲李恪摇了摇头。皇后固执，这时候顶撞她，她谁都敢打，反正自己母子已经尽力规劝她了，现在她仍旧要打朝廷官员，就由着她去吧！ 　　这时候几个行刑的太监被两度惊吓，已经噤若寒蝉，只顾磕头请罪，完全没看到皇后亲自动手推开了李恪。没了钳制，常小溪正挣扎着爬起身来，被皇后看到，怒喝一声，竟然亲自捡起了那二三十斤重的板子，就朝常小溪身上抡去。 　　本来板子只打腰臀，若是下手不重，将养些时日就好，但是皇后起了杀心，这一板子，径直冲着常小溪的头部抡了下去！ 　　常小溪只觉一股劲风扑面，暗道我命休矣，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抱入了怀中，只听得啪的一声，皇后的板子，结结实实的抡到了那人的臂膀之上。 　　只见那人身着正红官袍，正是沙麒麟，他不顾自己臂膀被打，轻声问常小溪：“你没事吧？” 　　皇后也没料到自己这一下竟然打到了沙麒麟身上，此人是天子近臣，皇帝对其非常信任，眼瞅着他生生挨了一下，皇后举着的板子就再也打不下去了！ 　　常小溪面色苍白，缓了一缓才说：“沙将军，多谢你。” 　　这两个人一问一答，皇后觉得他们并没有将自己看在眼里，心头火气，一面又挥起板子，直冲着沙麒麟怀中的常小溪而去。 　　皇后的板子，沙麒麟是不敢拦的，他只是略侧侧身，拼着脊背上再挨一下，也要护住常小溪。他不敢拦疯狂的皇后，自然有人阻拦皇后。这人就是大唐的天子，他不知何时来到皇后身边，一只手死死抓住了皇后的手腕：“打一个九品医官还嫌不够，皇后连朝廷的三品大员也不放过吗？” 　　皇后手腕被抓得生疼，板子早就因为她脱力而掉到了地上，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成功打杀常小溪，还是被皇帝捏疼了手腕，只见皇后嘴唇翕动几下，竟然哭了起来，而且一面哭一面娇嗔：“陛下，你要为臣妾做主啊！”一面就借着被抓的手腕，往皇帝怀中扑了过去。 　　这一回，皇帝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纵容皇后，宠溺的哄着她，而是厌恶的避开扑过来的皇后。让这个尊贵的女人扑了个空！ 　　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这一回是真的放声大哭了。皇帝叱责道：“哭什么哭？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还有脸在这里哭？后宫不得干政，你有什么资格锁拿朝廷的医官？有什么资格动用私刑来处置朝廷的官员？你既然哭得这样委屈，现在就把这理由给朕好好说一说！” 　　皇后很少见到这样疾言厉色的皇帝，她结结巴巴的开口道：“狄夫人进宫来说，那常小溪拒了她的帖子，甚为无理，所以我就将她拿进宫来问话。” 　　旁边的狄夫人听见这话，早先的得意全化作泡影，早跪倒在旁，不敢吭声了。皇帝冷笑道：“难不成有人送帖子给常医官，她就必须要接吗？再说了，这事与你何干？你为什么要插手？” 　　皇后被问得发蒙，在常小溪这件事情上，她先怒其以女子之身入朝堂，再怒其即使命悬一线也不向自己低头，这两个理由，都是皇后自己内心的阴私之处，如何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常小溪与大理寺少卿私通款曲，有失妇德，必须打杀以正朝纲！” 第一百二十一章 闹剧收场 　　皇后自觉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又有无限的深意在里面，正得意呢，许久没有开口的杨妃一声嗤笑：“捉贼见赃，捉奸拿双，娘娘是怎么知道常医官与狄大人私通款曲的？请问你是掌握了人证，还是有物证？” 　　皇后得意道：“我自然是有证人的，狄夫人，你刚才是怎么跟我说的？” 　　常小溪这时候已经在沙麒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的衣服被刚才几个太监撕扯得乱七八糟，看得沙麒麟眼神一暗，他帮着常小溪裹好披风，这才一起倾听皇后与杨妃斗法。看到狄夫人哆哆嗦嗦半天没开口，常小溪才明白了今天自己的这场无妄之灾，都是因这个妇人而起！ 　　这时候有几个太监跑来给黄柳说了些什么，黄柳看看皇帝脸色，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皇帝不耐烦道：“又有什么事？” 　　黄柳这才汇报说：“御史台程昱程御史，大理寺少卿狄少华大人求见陛下，有紧急事情要奏！” 　　皇帝叹口气，看看犹自执迷不悟的皇后：“都带进来吧！” 　　皇后见狄夫人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思开口，坐实常小溪和狄少华有奸情的事，怒视于她。但是现在狄夫人像只鹌鹑，跪在地上缩着头，哪里能够看见皇后的脸色？ 　　一时间大家都不言语了，只有北风偶尔吹过，打着旋儿卷走几片落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沙麒麟就站在常小溪身边，为她遮住凄寒的北风。李恪扫过二人，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这事情，跟坊间传闻的不太像啊！ 　　不多时，狄少华跟程昱就赶了进来，狄少华远远的看到常小溪好好儿的站着，这才放下心来。 　　皇帝耐心的等这二人施过礼，这才开口问：“程御史监察百官，有什么事情都等不到朝会了吗？特特地今天就进宫来说？” 　　程昱痛心疾首的开口：“陛下，我大唐倾覆在即，哪里还等得到朝会？” 　　皇帝被御史反问，愣了一下：“程御史，此话何意？” 　　程昱依旧一脸沉痛：“臣听闻皇后娘娘今天下懿旨抓走了大理寺医官常小溪，且不说这常小溪犯了何事。历朝历代，都没有后宫干政的先例，偶有宦官作乱，也是假借皇帝之命。今天我大唐，竟然由太监奉着后宫懿旨，就敢去大理寺锁拿朝廷命官，这就是亡国警兆啊！” 　　这程昱也有些危言耸听了些，皇帝看看悲愤的御史，想想他干的活就是如此，只能在心中又叹息一声，先安抚程昱道：“皇后一时糊涂，想用女戒来训诫常医官而已，并非是有意锁拿朝廷命官。”在关键的时候，皇帝还是要尽量维护皇后的。 　　程昱摇头：“皇后为后宫之主，何来糊涂一说？她今日糊涂，可以抓了朝廷命官，甚至打杀官员。明日再糊涂，是不是可以干涉政务？皇后违背祖训，私拿朝廷官员，不能再统领后宫，臣提议废了皇后！” 　　皇后还在抽噎，这个程昱絮叨半天，说了些什么，她也没有听清楚，唯有最后一句，废了皇后，犹如一道炸雷般在她耳畔响起，她顿时怒不可遏，用手直指程昱质问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说废了本后？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程昱不着痕迹的往边上移了几步：“臣的责任是督查百官，后宫干政，影响大唐国体，臣自然要向陛下进言。” 　　皇帝看看手指头都快戳到程昱脸上去的皇后，向黄柳使个眼色。黄柳会意，带着几个人上前拉开皇后，口中说着：“外面风大，娘娘保重凤体。”一面就想将皇后拉进宫里去。 　　皇后今天是动了真怒了，她本来就被皇帝冷落，今天处置常小溪，也存着迁怒的意思，现在怒气不但没有消散，被杨妃连消带打阻止了一次，她的怒意更盛，决意自己动手一板子打死常小溪了事，沙麒麟替常小溪挨了这一下。在她准备再度动手的时候，又被皇帝拦了下来。她不过就是要打死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医官而已，为什么这一个两个都不让她顺心？现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个御史，竟然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建议皇帝废掉自己？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她挣脱了黄柳，冲上去就给了程昱一巴掌。为什么不打杨妃？那是皇帝的心头好，她不敢。为什么不打常小溪？沙麒麟就站在常小溪身边，她打不着。只有程昱，独自一个人站着，一脸悲愤，最好下手。所以，堂堂的御史台御史，一张忧国忧民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个红红的指印！ 　　随着这清脆的一声响，所有人都愣住了，程昱悲愤欲死，大喊一声：“皇上，”就冲着宫殿的柱子撞过去！他这是要以死明志，只是他距离柱子那么远，大家怎么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撞上去？自然是有人将他拦下了。 　　皇帝见自己派人都拉不回皇后，只能转向程昱道：“皇后关乎大唐国本，岂能轻言废立？此事是皇后做得不妥，程御史监察有功，现在朕意已决，将皇后禁足坤宁宫半年。杨妃继续统领后宫，这个狄夫人到底进宫来撺掇了皇后些什么，你先给朕好好查清楚了，这种妇人，不但搞得自家家宅不宁，还闹到朕的后宫里来，狄大将军还要为她请封诰命，此事永远不要再提！狄少卿，你既然已经进宫，就把你们的小医官接回去好好休息吧！” 　　狄夫人本想借刀杀人，现在杀没了自己的诰命夫人，也不知道后续杨妃会怎样处置自己，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即嘤咛一声昏倒在地。皇后强悍些，犹自一脸不可置信看向皇帝，只是这一回，是真的脸上挂满了泪花。程昱虽挨了一掌，但是终究得到了皇帝的肯定，与狄少华一起跪下谢恩。沙麒麟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常小溪，使出一股暗劲，常小溪也身不由己跪到在地。 　　总算了结这件事情，皇帝看看李恪：“恪儿何时进的宫？怎地也到了这里？”杨妃忙上前解说，李恪随侍在旁，这三人就像一家三口一样，说笑着走远了。 　　皇后委顿在地，也没有人敢去扶她。沙麒麟与程昱对视一眼，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看着沙麒麟就要转身离去，常小溪忙叫住他：“沙将军，今天多谢你！” 　　沙麒麟不想在此时出什么风头，不过皇帝已经离去，单纯的常小溪又自己送上门来，他就凑到常小溪耳边说：“今晚我到你那去，你好好谢我如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故乡 　　狄少华看到常小溪脸上一抹羞红，晓得沙麒麟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今天这事因狄夫人而起，尽管她是后母，那也是狄府的夫人。狄少华此刻心中百味杂陈，却是羞愧与愤怒并存。狄夫人这样的行为固然令他愤怒，但是终究是自己没有镇住这位后母，才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构陷常小溪。 　　此时狄夫人已经幽幽醒转，面带慈祥的呼唤着狄少华：“少华，快来扶我回府！” 　　狄少华心中冷笑，真当他这个继子是傻子不成？皇后听到这个声音，顿时精神一震，不是这个倒霉的狄夫人，她今日怎么会如此惨淡收场？皇后狞笑着看向狄夫人，狄夫人被她看得心中发毛，又连声呼唤狄少华。 　　狄少华只做不知，拉起常小溪就走，皇后喜怒无常，这个是非之地还是早早离去。沙麒麟撂下一句调笑的话，早就跟程昱一起走得人影不见。现在只留下了瑟瑟发抖的狄夫人，独自面对皇后的怒火。 　　等到狄少华和常小溪走得远了，还能听到坤宁宫传来的哀嚎之声。 　　狄少华默然了很久，才开口：“对不起，小溪，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她一再陷害你！” 　　常小溪也沉默了很久，对于这个时代的家族，她还是不够了解，但是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仅仅是因为自己不够了解这个时代吗？直到出宫以后，她才对狄少华说道：“此事不怪你，只怪我无权无势，却冒天下之大不韪进入朝堂，所以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想起最初正是自己让常小溪进入大理寺的，狄少华又觉得内疚万分，如果换一种不那么招摇的场景，那么此刻是不是两个人已经能在一起了呢？他嗫嚅着开口：“小溪，总之是我对不起你，等父亲回来，我定会让他尽快上门，求娶于你！” 　　此时天色已晚，宫灯照耀之下，忽明忽暗之间，常小溪的神色也是晦暗不明，又过了许久，她才淡淡道：“先回去吧，我饿了。” 　　回到大理寺旁的宅子里，两人惊见堂上灯火通明，竟然是已经坐了来了两位客人。 　　这个宅子本来是沙麒麟的，所以他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并不奇怪，只是坐在他身边，正在与沙麒麟推杯换盏的人，不正是那个绿衣少年吗？他今天没有穿绿色的衣服，而是换了一身深青色袍服，倒显得脸上痞气尽去，清俊了很多。 　　这少年看到常小溪与狄少华，一副熟稔的样子：“来来来，沙将军家的厨子着实不错。”一面倒了一杯酒递给常小溪：“先喝一杯压压惊，今天可吓坏我了。谁料到狄夫人那个老妖婆子失心疯。”言毕才想起狄少华，自觉失言，伸手挠挠头。 　　狄少华是第三次见这少年，第一次在水井坊遇到，常小溪说他是贼，第二次却是这少年在君府救了常小溪性命，今天才第三次见面，这少年却对常小溪一副了若指掌的样子。奇怪的是，常小溪似乎并不排斥这少年这种态度，她从不饮酒，此刻却接过这少年的酒杯一饮而尽。 　　沙麒麟也是一头雾水。那少年看看这两人神色，伸手将常小溪拉到一边：“他俩都不知道？” 　　常小溪点点头，那少年惊讶道：“那你打算一直瞒着他们俩？咱们这种情况，没有人相助是很难脱身的。” 　　常小溪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助你的人，难道是蜀王李恪？” 　　那少年点头道：“聪明！要不然我怎能这么快就知道你的情况？”他看一看狄少华与沙麒麟，转过身去：“那你到底告诉不告诉他们？” 　　常小溪见这少年，声音还是那么大，只是掩耳盗铃般背过身去，那两个人怎么会听不到这话？ 　　常小溪苦笑一下：“自然是要说的，他们都是可信之人。只是现在该怎么称呼你？我是常小溪，原来也是常小溪，从2062过来的。” 　　那少年点头道：“怪不得你观念老土，丝毫不知掩饰。我是舒白，来自2068。你既然觉得他们可信，那就坐下来边吃边说如何？” 　　沙麒麟何等聪明，早就摒退左右，紧逼门户，这时开口道：“这位小兄弟说得对，小溪如果信得过我沙某，就坐下来说话。你在宫里被磋磨一天，不吃点热东西，恐怕夜里难受。” 　　常小溪这才想起自己被撕扯得乱七八糟的下裳，忙道声歉，先去卧房换件外袍。 　　狄少华这才向那少年打招呼：“原来对你有所误会，命人将你驱出水井坊，都是狄某的意思。你助小溪良多，我先在这里谢过了。” 　　少年舒白大笑道：“这件事啊，你并没有做错。我和小溪的来历，等会她自己告诉你们吧？我说得这么早，倒是越俎代庖了。只是你们两个，到底谁是蓝颜？谁是男友？” 　　这句话，狄少华和沙麒麟都没太听懂，沙麒麟掏掏耳朵，看向舒白，笑道：“舒白兄弟，男友是不是男子朋友？那我和狄大人应该都是小溪的朋友，你那个蓝颜，是什么意思？” 　　舒白认真地将狄少华和沙麒麟都打量了一番，评价道：“狄大人你修眉俊眼，观之可亲；沙将军体型完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难道她把你们都吃了？” 　　这句话比刚才那句更加晦涩难懂，狄少华与沙麒麟面面相觑，换成狄少华发问：“你说的她把我们都吃了，是什么意思？” 　　正巧这时常小溪换好衣服回来，听到这话，顿时脸红：“舒白，你说话注意点儿，这两个我可都没有碰过！”一句话出口，常小溪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句话如此直白，可不是自己一贯的风格。 　　狄少华和沙麒麟这下子听懂了，两个男人都用发亮的眼神看向常小溪，似乎在说，那你就来碰一碰啊！ 　　为了掩饰这种尴尬的气氛，常小溪轻咳两声，主动坐到桌边看看菜色，因为天气冷，厨子煲了鲜汤，片了羊肉，并各种时鲜蔬菜。常小溪数番死里逃生，想想过往自己虽然小心谨慎，活得完全不像自己，还是免不了卷入这时代的是是非非。 　　桌边坐着的几个人虽然神色各异，但是常小溪知道，这几人与她肝胆相照，可以信任。只是自己说出了来历之后，不要当场吓跑了狄少华与沙麒麟才好。想了一想，常小溪为大家都斟满了美酒：“我来这里快一年了，舒白是刚刚结识的朋友，也救过我一命，狄大人，沙将军，其实我和舒白来自同一个地方，他来得比较晚，对我家乡的情况知道的更多，不如舒白你来给大家说说咱俩的情况？” 　　常小溪觉得，这个舒白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和蜀王李恪混得如此熟稔，必有他的过人之处。由他来介绍自己那特异的来历，可能效果会更好一些。 　　果然舒白并不怯场，他先举杯邀大家共饮，狄少华和沙麒麟都觉得有一个奇异的世界大门就要向自己敞开，酒喝得特别干脆，就连常小溪也是一饮而尽。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与君结缘 　　舒白这才看看众人，发现大家都用期待的眼光看着自己，这才满意：“咱们现在所在的时代是大唐，大唐一共有二十三位皇帝。”刚刚听完了这句话，狄少华惊愕，沙麒麟直接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舒白点点头：“问得好！因为在我和常小溪的时代，大唐已经变成历史，就犹如你们现在看秦，汉一般。所以我们知道，现在的太宗皇帝一共会执政23年，他是少有的明君，所以能容得下常小溪这样的女医官。” 　　狄少华和沙麒麟已经呆住，这种言论已经超过他们的认知范围太多，沙麒麟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是从什么时代来的？” 　　舒白仰头心算了一会，这才说：“用我们那个时代的计算方法，现在是公元637年，我来自公元2068年，是在现在的1431年之后。常小溪来自2062年，比我生活的时代早了六年，比你们生活的时代晚了1425年。” 　　狄少华不可置信的看看常小溪，他只信常小溪，常小溪冲他点点头，补充说：“舒白说的是真的。” 　　沙麒麟虽然是武将，但是想象力显然更加丰富一些，他忖度着开口：“所以小溪你的医术超人，是因为你来自一千多年之后？” 　　舒白轻拍手掌：“沙将军你不光是有个好身材，头脑也非常灵活。正是因为常小溪来自一千多年以后，在她的时代，专业的医生能够治愈很多疾病，包括外伤。所以她的医术，在大唐能够得到皇帝的承认。” 　　沙麒麟想起了自己臂上的旧伤，狄少华也想起了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那一刀。狄少华犹疑的问道：“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关于这个问题，舒白没有正面回答，他深沉的叹息一声：“常小溪与你二人有缘。因为在我们的时代，找不到能够缘定三生的那个人。所以我们大老远的跑回唐朝，就是为了能够找到与自己结缘的人。” 　　这一次，不要说是狄少华与沙麒麟，就连常小溪都被他的这种言论给惊呆了！不得不说，这个舒白非常聪明，话说的一半真，一半假，太真的话，直接说自己和常小溪乃是一抹幽魂，占了别人的身体，容易吓坏面前这两位唐人。大唐的佛教渐起，转世报恩，因果循环这些事情已经开始被僧人们广为传播。所以他说的为结缘而来，更容易被人接受，尤其是面前这两位，从他们看常小溪的眼神就知道，都是志在必得呀！ 　　果然，狄少华开始痴痴的望向常小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沙麒麟则是目光灼热，直接开口：“小溪，你既是为结缘而来，为何不早说？让沙某煎熬许久，不如我明天就接你过府如何？” 　　就连舒白都觉得沙麒麟反应太过，咳嗽数声，才逼退沙麒麟的追问，舒白斟酌一下语句，这才开口：“常小溪她人都过来了，你们又何必着急？只是我们这次冒险过来大唐，却是违背了我们那个时代的律法准则。我们那个时代的官府，就派了人来追杀我们两个。这两个追杀我们的人，就是太子和君胜男！” 　　这句话成功的将所有人都从旖旎的遐想中拉回来，几个听众都明白了太子与君胜男为什么屡次对常小溪下手。只是来自未来官府追杀常小溪的人，竟然是太子，那么他是怎么来的呢？ 　　舒白将这个问题简而化之：“自然是使用跟我们同样的方法过来，虽然他们是官府派来的，但是我来之前，已经做了准备，上次在君府，成功的拿走了他们的手环。这样的话，这两个人就没法回去，我估计最近他们不会轻易动手，必定要寻找机会夺回手环，才会追杀我和常小溪。” 　　沙麒麟不高兴了：“既然官府派来的人，还要回去，是不是你们也要回去？”他曾经看到过，太子对着自己手臂上闪闪发光的臂环发呆，所以相信舒白的话。 　　狄少华也望向常小溪：“是这样的吗？如果咱两结为夫妇，你还会丢下我而去吗？”他本来是个端方君子的性格，现在也顾不上羞涩，直接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常小溪摇头：“我不回去，在2062年，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至少来到大唐之后，我还结识了你们俩。” 　　狄少华和沙麒麟这才放心，舒白点头鼓励道：“果然小溪的眼光没错，你们二位都是侠肝义胆之辈，并没有被太子的权势所吓倒，正好她也不想回到2062年，你们完全可以在一起厮守一生！”他看到狄少华与沙麒麟互相探询的眼神，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三人厮守一生，常小溪能吃的消吗？ 　　迟钝的常小溪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生已经被舒白成功拍卖，她拧着眉毛，在思考一个非常重要的事件：“我记得太宗皇帝是废过太子的？如果就是这一个的话，他肯定会狗急跳墙，在被废之前先杀掉咱们两个，以他的权势，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吧？”既然决心留在大唐，她就不想有这么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太子会被废？狄少华与沙麒麟对视一眼，这样己方胜算更大一些啊，他俩都不是太子一脉的人，尤其是狄少华，当初被贬到南云，就与太子有关。知道了太子是追杀常小溪的杀手之一，这两个男人就动念要废掉或者谋杀李成乾，不得不说，男人在实用性方面的考虑会更加具体一些。 　　舒白点头：“没错，李成乾应该是在贞观十七年谋反，咱们要做的就是加快这个进程。借皇帝之手除掉他！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定然会苟延残喘，垂死挣扎。” 　　狄少华先起身向舒白施了一礼：“舒白兄弟，今天感谢你坦言相告，解开少华心中许多困惑，今后我与小溪夫妻二人，定然与你结为通家之好。” 　　等等，沙麒麟刚才就觉得自己反应慢了，不是说常小溪是来与我们结缘的吗？为什么次次都被狄少华嘴上抢先占了便宜？果然读书人都是奸诈狡猾之辈！ 　　沙麒麟转向常小溪：“明日我接你过府？” 　　这两个男人话风转得太快，常小溪莫名其妙的抬头看向舒白：“刚才我是不是漏掉了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们了？”她只记得之前跟狄少华说过，可以等他上门来提亲的，什么时候他就与自己夫妇相称了？还有这个沙麒麟，接自己过府是什么意思？ 　　狄少华和沙麒麟都看向舒白，等着他一锤定音。舒白尴尬一笑，搓了搓双手：“那啥，我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太子，那个君胜男只是商户，并不可怕。太子现在手握权柄，生杀予夺只在他的一念之间。虽然我夺了他们的手环，暂时可保无虞，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啊！只有千日做贼，没法千日防贼，要不然，咱们先议议这事？” 　　常小溪这才明白始作俑者是舒白，有点后悔把话语权交给这个不甚靠谱的家伙。舒白还在继续发挥：“要不然，只要你们俩没有意见，就让…” 　　这句话被常小溪成功的堵了回去，舒白嘴里多出了一块涮肉，此刻正在无奈的咀嚼。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生要逆袭 　　常小溪果断的说：“婚嫁乃是终身大事，岂可在酒桌上随意定下？今天小溪将自己的身世坦诚相告，一方面是诸君助我甚多，我不能再有所隐瞒。另外一方面，太子咄咄逼人，我始终不明所以，今天幸得舒白讲出真相。今夜过后，我们就是肝胆相照的朋友，岂能无酒？”说完这句话，常小溪自己先饮尽了一杯酒，有时候把自己灌醉，是一种很好的解脱方式。 　　而且，肝胆相照这句话，是常小溪发自内心的感受，作为一个孤儿，在常小溪过去长达二十多年的生活里，缺人疼少人爱是正常的，现在说出自己讳莫如深的来历后，再看到这两个男人的反应，常小溪才真的放心下来。 　　舒白终于吃掉了那块大大的涮肉，嘴巴又重获自由：“今后日子还长，你们的事情尽可以慢慢商量，何必急于一时？我今天所说的话，只是说明我们的来意，代表不了常小溪的心意。”他也端起杯子来劝酒了，别人的人生怎可轻易左右？他下次说话一定要注意，这些人太较真了。 　　狄少华和沙麒麟，一个是青年才俊，一个是朝中新贵，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现在突然成了情敌。本来两个人是惺惺相惜，现在变成了棋逢对手。都起了争强好胜之心。 　　狄少华与沙麒麟对视一眼，都暗暗隐去眼中的警惕之色，今后日子还长，心上人芳心花落谁家，还得自家努力。原来常小溪来历如此神奇，怪不得自己会神魂颠倒！两个人都微笑起来，互相敬了对方一杯酒。 　　舒白是个跳脱的性子，常小溪以前是隐忍不发，害怕暴露身份，今天听舒白讲清楚原委才知道，自己无可奈何的来到这个世界，竟然有人大张旗鼓的追杀。那还隐藏个什么劲啊？想想清理者竟然是大唐权势仅次于皇帝的太子，两个人又有点不寒而栗，虽然舒白抢到手环取得先机，但是要扳倒太子这座大山，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吧？两个人想到这个环节，异口同声叹口气。 　　沙麒麟自从听到结缘二字，就把常小溪当成了自己的女人，他当然不能看着自己的女人忧愁，用他军中一贯的作风拍着胸脯说：“小溪，以前我不知道你的来历如此神奇，今天舒白兄弟既然挑明了这事，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李成乾权势再大，也有皇上压着他，而且以我的看法，现在还有很多人盯着他的位置蠢蠢欲动。咱们并不是势单力孤，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狄少华自幼受天地君亲师的教育长大，但是继母一直想要治他于死地。过了这么多年，他不但没有死，还成为朝中青年才俊，就说明天地君亲师这句话，他也只是听听而已。狄少华沉吟良久：“兹事体大，但是事关小溪安危，咱们要做，就要一击毙命，不能拖泥带水！” 　　舒白满意点头，现在清理者和穿越者的战斗，已经从暗转明，从暗斗变成了明争。他自己为什么急着拉蜀王李恪下水，不外乎是自己独木难撑，而李恪若不争一争，也是下场凄惨的一个人。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今夜他又成功说动了常小溪的两个追求者，作为穿越者这一方的阵营又强大几分。舒白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常小溪这是到大唐以来第一次喝酒，她不是不喝酒的人，恰恰相反，穿越之前她颇好饮酒。不饮酒，她是怕酒后误事，一个孤儿，从小就没有什么安全感，又倒霉的穿越到人生地不熟的大唐，她怎么敢放开自己？ 　　今晚是个例外，是新的开始，因为不逆袭就得死。在喝掉第六杯之后，常小溪问舒白：“你是做什么的？怎么来的？” 　　舒白开局很猛，其实酒量还不如常小溪，狄少华和沙麒麟还没有怎么样呢，他的舌头已经大了，“哦，我是个作家哦，我冒充应聘者潜入了超时空管理局，被发现了，”舒白是被激光枪击毙的，这一点他可没说，他看看桌边众人，补充道：“超时空管理局就是我们那时代的官府，制定规矩的那个，太子和君胜男就是他们派出来追杀我俩的。”舒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常小溪。 　　沙麒麟对潜入这个词比较感兴趣：“你为什么要潜入官府？” 　　这个问题舒白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趴在桌子边上睡着了。常小溪看看这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家伙，还没来得及笑话他，也睡着了。在进入梦乡之前，常小溪在想，这样有人喝酒有人聊天的日子可真好啊！ 　　最近长安城的贵妇圈子，狄夫人成了笑柄，她撺掇皇后锁拿常小溪，皇后被责罚后，自然拿她出气。俗话说打人不打脸，皇后就偏偏打了狄夫人的脸，这也倒罢了。皮肉伤将养些时日总能出门的，可是狄夫人被打掉的是门牙，足足掉了三颗，是被皇后娘娘飞起一脚踢中面门造成的。贵夫人们环肥燕瘦，皮相或美或丑，这都没什么挑的，但是没了门牙，这还怎么交际？一张嘴一个黑窟窿，难看不说，关键是还很丢人！ 　　杨妃奉了皇帝的意思要惩戒狄夫人，可是皇后已经亲自动手把人给打成这样。她也就不好意思再动手，派了个嬷嬷到狄府，将狄夫人训斥一番就算了。狄夫人这番遭遇也不知道是该庆幸呢，还是应该应该惭愧。在心惊肉跳之后，狄府就开始积极的在长安城寻找能够修补门牙的医生，请来了一些名医，都是束手无策，临走时，往往给狄夫人留下一个建议，大理寺的女医官常小溪医术高明，自成一派，若说有人能治疗狄夫人这种情况，长安城非她莫属，都建议去请了常小溪来看看。 　　狄夫人真的就派人去请常小溪了，反正已经不要脸了，谁还能拿脸面来要求她？常小溪自然是不去的，当然她也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直接的拒绝，她已经明白，在这个时代，要想舆论倒向自己，必要的掩饰和宣传还是要有的。所以常小溪委婉的对来传信的狄府管家说，自己医术不好，对狄夫人的这种情况没有办法，请狄夫人另请高明。 　　医生说自己无能为力，病人就该放弃了吧？可是狄夫人没有，她每天揽镜自照时，就能看到那个黑黑的大洞，如果狄大将军回来，看到自己成了这个样子，还不知道怎么嫌弃呢。为了固宠，或者说面临失宠的危险，狄夫人还是厚着脸皮叫了狄少华回来。毕竟狄少华是嫡长子，而她还是狄府的夫人，让继子命手下的女医给自己看病不是很正常吗？何况他们俩个还是相好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翠羽明档 　　虽然在皇后娘娘那里说了狄少华与常小溪的很多坏话，在别人面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狄少华回来了，她还是一脸慈爱，若无其事的寒暄。说了一阵子家常话之后，狄夫人终于开口了：“少华，我身子不爽，听说你们大理寺的那个女医官医术尚可，你把她叫过来给我瞧瞧吧！” 　　狄少华恭敬的回答：“母亲有所不知，常小溪乃是大理寺的医官，并不是寻常街头医馆的坐堂医，更不是我狄府的医生，我不能命令她过府来为母亲诊病。” 　　狄夫人碰了钉子，但是想想嘴里那个大洞，狄夫人还是拿起手帕子拭了拭什么都没有的眼角：“你这孩子，可是跟母亲生分了？那女医官不过是个九品小医官，与走卒有何差异？你官居少卿，命她过府，她难道敢不来？” 　　狄少华依旧温言道：“不是少华与母亲生分，而是朝廷法度如此。少华身为大理寺少卿，更不敢知法犯法！” 　　竟是又被顶了回来！狄夫人暗恨，面上还是一派温婉，轻笑了两声，又想起了嘴里那个大洞，忙用帕子掩住嘴巴：“我听坊间传言，你与那女医官私教甚好，想必你私下请她过来，她也是肯的。” 　　狄少华正色道：“母亲何出此言？男女授受不亲，我避嫌尚且不及，怎么会与她有什么私交？母亲是听哪一个胡说？快告诉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等我请了京兆府的差官去问问，若是造谣，就尽快抓起来，免得那人继续胡说，毁我声誉。” 　　狄夫人只好掩饰着说：“只是坊间闲谈时听到的，并没有记住是谁。” 　　狄少华仍旧坚持：“此事事关少华清誉，母亲千万留心，若拿住此人，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狄夫人无法再说下去，只好装作头晕，狄少华又去请了长安城里的名医来给她瞧病。直到那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诊了又诊，说是肝火太旺，给狄夫人开了几副清补的汤药出来，狄少华才借口有公事，得以脱身。 　　狄夫人费劲心机，到底是也没能将豁口的牙齿补全。但是长安城里的亲戚朋友总还是要往来的，狄大将军本来就不在府上，一些要紧的人家还得狄夫人亲自走动。大冬天的，羽扇之类是拿不出手的，一个帕子又遮挡不住，一来二去的，狄夫人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被皇后打掉了门牙。她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笑柄，竟然敢挑唆皇后去给自己出气，狄夫人一下子成了愚蠢的代名词。 　　富贵人家教训自家女儿时，都加上这么一句：“什么该动的，什么不该动，总是要分清楚的，别像那个狄夫人一样，什么人都敢挑唆，弄得自己破了相。” 　　沙麒麟自从听说常小溪是专门来大唐与自己结缘的，一有时间就跑去找常小溪献殷勤，反正常小溪住的宅子是他的，又在百骑司边上，既少闲人，又少闲话，他就把狄夫人这事当成笑话，讲给常小溪听。常小溪笑过之后，沙麒麟认真地跟常小溪说：“还是嫁给我吧。别看我家里女人多，都安分的很，我敢保证，没有人敢找你的麻烦。而且你嫁过来，我保证独宠你一个，再不碰别的女人。你也安心些，不用再担心太子来找你麻烦。” 　　常小溪嗤笑道：“你家里那些女人，是不是都是被你这样甜言蜜语骗回家的？我这人性格不好，却是没办法与那么多姐姐妹妹相处，你有这个时间，还是去别的女子身上下些功夫，也许早有斩获了。” 　　沙麒麟痞气的脸一下子正经起来：“我从未甜言蜜语骗过女人，她们都是自愿跟了我的。你不一样，那次你被秋雨淋湿，我打心里头都疼，就想把你养在家里，不让你再吃一点苦。若是你嫌弃家里女人多，我自有办法散了她们。” 　　常小溪吃了一惊，慌忙摆手道：“你可千万别这么做，她们嫁给你生儿育女，被你一句话打发回家，下半辈子可怎么过？” 　　沙麒麟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说起来你还是不想嫁给我，我说独宠你，你嫌弃我家里女人太多；我说遣散了这些女人，你又不许。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能跟了我？”说着转身负着手自去生气了。 　　后来舒白过来找常小溪闲聊，凑到他面前说笑，才又把他哄得高兴起来。 　　距离新年没有多久了，狄少华心中越发不安，狄大将军并没有给他来信，看来是准备归家后亲自跟他谈这件事了。狄夫人表里不一，而且不是自己亲生母亲，狄少华根本不准备跟她墨迹这件事。因为生母早逝，狄少华只看到父亲严苛的一面，对于他会不会答应自己迎娶常小溪完全没有把握。 　　在西边的荒漠上，一个穿着皮袄的中年汉子在艰难的行走。一匹老马跟在他身后，这匹马年纪已经很大了，在寒冬跟着主人在荒漠上行走，尽管主人爱惜的在它身上盖上了薄毯子，还是挡不住荒漠上刺骨的寒风。主人不时的停下来等着自己的马匹，这已经不是他的坐骑了，陪着他在荒漠生活了十多年，这匹马已经成了这个汉子唯一的伙伴。 　　男人摩挲着硕大的马头，喃喃的低语：“明档，我们就要回到长安了，你再坚持一下，等我们回去。”翠羽明档，这样高贵的字眼，竟然会是一匹马的名字。看来这匹马和它的主人一样，都是有故事的。远方一片黄沙，不知道距离长安城还有多远。但是这个汉子坚信，只要方向是对的，他总能回到长安。就如同为了这个秘密，自己与明档死守在荒漠十多年才得到。 　　明档终究是没能撑进长安城，中年汉子将马葬在了城郊的山脚下，这座山，年少的明档曾经载着自己在这山上奔驰，将它葬在这里，也算是重归故土了吧？埋葬明档，似乎是耗尽了这汉子所有的力气，他起身后喘息了好久。 　　到了第二天天明，这汉子扛着一卷皮货进了长安城。早晨寒气甚重，这汉子微微有些咳嗽，走到记忆中三公主府外，他吃惊的看到，门上贴着大大的封条，门口堆满枯枝败叶，就是没有人影。三公主府的事情在长安城好像是个禁忌，这中年汉子询问了几个人后，对方都像是躲避瘟疫一般匆匆走开。 　　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顺利，也没有受到预想中的欢迎，中年汉子在一个不甚起眼的当铺里留下一点东西，换了一点小钱之后离开，就如同每一个手头紧张的外地人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这个汉子离开之后，他留下的东西，经过当铺大朝奉鉴定之后，由人快马加鞭送进了戒备森严的百骑司。 　　刘冰蝉亲手将这件东西送到了沙麒麟的手里，沙麒麟细细打量之下，神色严峻：“他在哪里？” 　　刘冰蝉恭谨回答：“此物死当，二两二钱银子，他在东门！” 第一百二十六章 皮袍客 　　长安飘雪，北风冽冽，越到年前，气候愈加冷冽起来。加之年节渐近，有钱没钱的都要添件新裳过年，长安的皮货市场渐渐走俏起来。紫貂皮就很好，但是价比黄金，不是人人都能穿得起的。更多的平民会选择羊皮袄子，甚或一些草原上体型不大的鼠类，都被人集腋成裘，做成了皮袄，拿到长安城来贩卖了。 　　常小溪以前做过铃医的东门旁，就多了好几家卖鼠皮袍子的摊贩。就在这个市场最角落的一个地方，不知是被人排挤还是来得太晚，一个摊贩将自家的各色皮袍皮褂子挂在了城墙上，自己也穿着一件土黄皮褂子蹲在边上，不细看的话，就会误以为蹲在地上的老板也是一堆皮子。 　　这个摊贩的位置过于偏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自己也没有大声的吆喝招揽路人。一位代写书信的老先生在皮货摊子前面支了桌椅，对这种严重影响自家经营的行为，这个人也大度的没有吭声。老先生乐得多挣几个银子，忙着赶了几封家书。 　　是时候吃早饭了，老先生买了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回来吃，发现那个好心的摊贩还蹲在地上没有动。老先生担心这摊贩睡着了，这样冷的天气睡着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就放下碗筷，走上前去拍一拍那摊贩，不料这一拍之下，那摊贩应声而倒。倒把老先生唬了一跳，惊动了附近的几个小商人，大家一起来看，卖馄饨的老莫胆子大些，把手凑到这人口鼻之处，才发现这人早就没有了呼吸。 　　京兆府的韩捕头，皱着眉头看过尸体之后，确定没有外伤，看这人装束长相不似汉人，倒像是草原那边过来的牧民。可能是冬季失掉了牛羊草场，流落到了长安。这种人衣食无着，在严寒天气冻饿而死也是常有的事情。看看他摊子上的几件皮袍，颜色灰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倒像是这草原汉子自己的手艺。街头流民冻毙饿殍之类，都由义庄暂时保管，韩捕头就唤了义庄的人，来抬走了尸体。 　　京兆府的捕头们，虽然干的是辛苦活，但是平素雁过拔毛，每个人小日子都过得不差。既然抬走了尸首，那些皮袍就成了无主之货，韩捕头挥一挥手，笑道：“这些权且收入库中，若有死者家属认领，再让他领回去就是。” 　　众人哄然答应，各自拿了一两件，虽然难看些，到底是皮货，总比棉衣挡风，送给自家老人穿穿，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京兆府的差官来了之后，本来看热闹的几个小摊贩，也就各自去忙生计了。见惯了长安城的市井百态，对他们来说，一个冻饿而死的异乡人并没有什么稀奇的。长安米贵，若是自家不勤俭，也许下一个冻毙街头的就是自己了。 　　刘冰蝉带着人赶到东门，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他与沙麒麟关起门来商议，都认为那人应该还在长安，为今之计，只有等着他出现，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就是急，也不急在这一刻。 　　第二天，京兆府的韩捕头误了卯，而且随着他一起当差的几位差官都没有来。也没有见到谁遣个小厮过来请个假。府尹马伟良的脸就掉了下来，连小厮都没派过来一个，分明就是这几人连夜赌钱喝酒或者是逛**去了，现在没准还宿醉未醒呢。自己这个堂官，一向讲究宽仁，现在看起来宽仁太过！ 　　到了午时，几人依旧没有动静。有位老成的师爷看看马伟良脸色：“大人，没有理由这几位都不来点卯，不如派个人去他们家里看看？” 　　不知怎地，马伟良也觉得这几人同时不来甚为不妥，当时就准了这师爷的建议。又等了一个多时辰，那个到韩捕头家中查看情况的捕快才跌跌撞撞的跑回来，还没有进大堂，就用变了调的嗓音喊着：“老爷，不好了，韩捕头家被灭了门啊！” 　　不好，马伟良马上往误工的捕头们家里都派了人手仵作，自己则带了人亲自赶往韩捕头家里。最近没有听说有什么江洋大盗进了长安城啊？仵作们很快就发现了尸体的异常，这些人无论老少，嘴角都挂着血沫子，身上都有或青或紫的瘀斑，倒是没有验出中毒的痕迹。 　　马伟良在京兆府多年，想起以前一个传说，心道不好，赶紧让大家都从韩捕头家里出来，又赶着派人分头去刑部，大理寺请医官过来。 　　刑部虽然有了女医官，但是出外勤这种苦力活都是舒秋做。大理寺只有一个医官，就是常小溪。常小溪一听到是满门死绝的这种事，进门之前就给自己戴上了口罩和手套。看到舒秋赤手空拳的就准备进去，常小溪拉住他，也给了他一套防护。舒秋感激的笑笑，模仿着常小溪带上帽子和口罩，算是领了她的情。 　　他是江湖人出身，能够由黑洗白，那辛苦和能耐自不必说。虽然跟常小溪接触得不多，但是常小溪的本事，舒秋看在眼里，着实佩服。 　　两人各自验看尸体，常小溪更是拿出了检测试纸，稀释了一点病人嘴角的血沫子，用试纸一测，结果让常小溪大吃一惊。舒秋也查出了不对。两个人在院中一碰头，舒秋颤抖着声音问；“大疫？” 　　常小溪点点头，她不知道古代怎么称呼鼠疫的，但是大疫的意思她懂。 　　片刻之后，马伟良颤抖着手，让差役放出了烟火，军事警报烟火为红色，京兆府主管长安民防，警报烟火为蓝色，一道为盗，二道为匪，三道为疫。马伟良放出的这道烟火，一共五道，为大疫。羽林军看到这个警报之后，迅速派人封锁了警报这一带。韩捕头所住的地方，也是在东门外。 　　长安城内地价奇高，不是为各部司衙门所占据，就是各个权贵之家，普通百姓都住在城外。而东门外所居住的人，一般都是殷实商人或者朝廷小吏，所幸的是出事的几个捕头都住在这附近。大唐已经有了防范大规模疫情的经验，羽林军出动，将东门一带路口尽数封死，只准进不准出。 　　常小溪从空间里取出口罩手套，给需要搬运尸体的差役先装备起来。将这几家的尸体先集中焚化之后，又把离死者最近的邻居们集中起来观察，也包括马伟良和京兆府的一班差役们。鼠疫在2062年是已经被消灭的传染病，偶有一些外太空旅行或者探索的人，会因为当地的生物感染鼠疫杆菌，这种病菌才在病毒试纸样本中得以保存。 　　这种病对于常小溪来说，并不难治，难就难在找到传染源上。鼠疫的传染源应该是动物，一般是老鼠。可是为什么感染鼠疫的会是长安城京兆府的捕头呢？捕头缉拿盗匪，又不是野外放牧，为什么会是第一批感染者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疫 　　本着万无一失的原则，常小溪为这些第一时间接触到传染源的人都注射了抗生素。当然她不会忘记第一个治疗马伟良，京兆府不曾刁难过自己，在很多事情上对自己还有所帮助。常小溪就是这样的人，投桃报李。马伟良在看了死者的惨状之后，一直白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常小溪在他胳膊上施了针，并且告诉他不会有事之后，马伟良才感激的憋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又恢复了他那青天大老爷的模样。 　　所有京兆府的人优先治疗，大家都知道五道蓝烟为大疫的标志。看到蓝烟之后，皇宫会暂时封锁，暂停朝会，确保帝国权利中心安全无虞。然后封锁长安城的城门门，不准进不准出。大家只听老辈人讲过大疫的事情，简直是十室九空，九死一生，没想到这种事被自己摊上了。都是愁苦万分，但是常小溪微笑着保证说，扎过针的人都不会发病。众人才略略放下心来。 　　直到最后，常小溪才为舒秋和自己进行治疗。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舒秋早就发现常小溪用的针，中空有药，但是他混迹江湖多年，怎么会轻易坏了规矩，只看不问不说。随后就随着常小溪去寻找传染源了。 　　最初感染鼠疫的必定是啮齿类动物，即使是这动物已死，但是藏在动物皮毛中的虱蚤之类，依旧带着病菌。根据这个条件，常小溪和舒秋很快就在韩捕头家里找到了一件灰黄色的皮袍。舒秋辨认了片刻，肯定的说：“是旱獭皮没错。”历史上曾经出现过旱獭感染鼠疫的情况，这就够了。果然，封存了这件皮袍之后，常小溪在其他几个捕头家中都找到了类似的皮袍。 　　马伟良听常小溪和舒秋讲了皮袍的情况之后，再度沉默了，自己的属下什么德行，他真是太清楚了。过了很久，他才艰难的抬头：“常医官，恐怕这大疫的警戒范围，还是要扩大啊！” 　　再度示警之后，这回整个长安都动起来了。京兆府的人，只知道韩捕头昨天处理的最后一桩公事，是东门外。那里是集市，人来人往，到底有多少人接触了皮袍的主人，简直无法估计。而且皮袍的主人到底去了哪里，韩捕头最终是怎么处理的，本来应该是今天报备到京兆府。现在韩捕头和同伴们都死了，这些情况无人知晓，那么，这皮袍的主人究竟去了哪里？ 　　羽林军出动，这回封锁的是全长安城的街道，所有人都要留在原地，无论你此刻是在家中，还是在酒楼。经历过血洗菜市口的长安城居民，联想起菜市口至今泛着血腥气的地面，都是一阵寒颤，什么是血流成河？他们都是知道的。大唐帝国，谁敢去挑战帝国的尊严？因此都乖乖听从号令，莫敢不从。 　　但是常小溪和舒秋的诊断，却遭到了太医院的质疑。发布这次大疫的警报，竟然没有经过太医院的确认，作为大唐最权威的官方医疗机构，怎么能容忍出现这种情况？新任的太医院院正廖平，脸色铁青，他要赶往疫发地点确认疫情，却被羽林军士兵无情的阻止了。廖平怒视那名禁军士兵：“谁给你的这个权利拦着我？我是太医院院正！” 　　士兵面无表情的提起铁枪，对准廖平：“不管你是圆正还是方正，再向前一步就得死。” 　　怒气勃发的太医院院正面对雪亮的枪尖，退缩了，他是想找到尊严，但是不能为此而丢掉性命。所以像廖平这样的人，都被限制在了家中，更别提普通的长安城居民了。 　　更夫不再打更了，走街串巷宣传着同一段内容，凡是家有咳嗽，发热的病人，统统送到路口的羽林军那里，再由羽林军统一送到东门外。东门外，马伟良亲自征用了一个大宅子，作为隔离病人之用。他自己也在隔离期之内，不能离开宅子，所以干脆把这里充作了疫区指挥部，他自己居中坐镇指挥。熟悉长安城的京兆府衙役们，则带着从各大药铺征用的灭鼠药物，投放到大街小巷。 　　之前有大疫，那还是前朝的事情了。朝廷也会发布疫情，但是何曾会控制得如此严密？这都是常小溪根据后世的防疫经验，根据长安城的特点，总结出来的办法。其实真正找到鼠疫的源头，并且能够有意识的开始隔离病人，切断传染源，在中国是到清末才出现的。马伟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舒秋也不知道，但是常小溪之前展现出来的神奇医术，让这两个人无条件的选择了信任这个少女医官。 　　京兆府尹，主管长安这座城的治安和民生，马伟良有权利发布这些防疫措施。但是这些措施是否得当？对于疫情的判断又是否准确？太医院廖平的疑问，皇帝并不是没有，当他得知辅佐马伟良，并且与马一起留在了疫病现场的医官是常小溪后，皇帝才点点头。 　　治好一个两个病人只算小道，皇帝当初留下常小溪，是想看看掌握了麻沸散方剂的少女，能不能掌握医术大道，历朝历代，疫病一起，十室九空。且看看这次常小溪能有什么出众的表现，也许天佑大唐，真的神医降世也未可知！ 　　有了来自皇宫的支持，长安府的疫情控制得很顺利。马伟良到底是在京兆府多年，以他对长安民情和部下的了解，对皮袍客的下落做出了判断，皮袍的主人应该已死，而韩捕头当天并没有立刻赶回京兆府报备，就是说皮袍的主人不是死于谋杀或者意外，而是死于疾病。死于疾病的尸体，如果有苦主认领，当然就由家属领回去。但是如果有家属认领尸体的话，捕头们怎么能留下这些皮袍？ 　　那么皮袍的主人，现在应该在义庄存放着！ 　　这个事情，不知道怎么被百骑司知道了。马伟良得到消息，百骑司抢着和京兆府处理义庄的尸体，结果当然是京兆府没有抢过百骑司。这个消息令马伟良非常不解，须知义庄的尸体可能染疫，非常危险，抢着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可不像是百骑司的作风！ 　　但是百骑司真的抢着做了这件事，而且完成了义庄的尸体处置之后，百骑司出勤的官兵，就按照防疫的要求，主动来到东门外的大宅进行隔离观察。 　　沙麒麟和刘冰蝉，都在出勤处置尸体的队伍里，老老实实地排着队，等着医官来处置。马伟良远远的看见这二人，吃了一惊，这才反应过来，那皮袍贩子有蹊跷。幸亏在争夺处置权的过程中，京兆府的差役们失败了！马伟良偷偷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转身回去养着了。 　　常小溪赶过来为隔离的百骑司官兵做检测。大家很有默契的让自家沙将军站到第一个，期待着他能有不俗的表现。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升职 　　从常小溪赶到韩捕头家中，再到制定长安城防疫暂行办法，又跟着马伟良转战到这个临时防疫指挥部，已经六个时辰过去了，这段时间里常小溪不眠不休，而且水米没沾牙。她手把手的教会了舒秋基本检测和治疗的技术。有了两个人，这才感觉压力小了一点。饶是如此，常小溪也熬得面色苍白，就靠一股意念强撑着。 　　舒秋很有眼色，示意其他的百骑司官兵站到自己这边来做治疗。大家一看变得磨磨唧唧，黏黏糊糊的沙将军，都摇着头，排到舒秋这边来了。沙麒麟看看摇摇欲坠的常小溪，到底把她拉到一旁，监督着她喝过热茶，又吃了一块点心。心疼的说：“看看把你熬成了什么样子？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哪值得你那么上心？” 　　常小溪摇摇头：“人命哪里有贵贱之分？这是种烈性病，能救回来一个是一个。” 　　沙麒麟奇怪道：“那这病是怎么流入长安的？” 　　常小溪也正要问他这件事：“我正要问你，你刚从义庄来，有没有发现一个穿着灰黄皮袍的尸体？” 　　沙麒麟犹豫了一下：“是有这么一个人，你怎么知道他的样貌？”他一直很奇怪，马伟良是怎么锁定的那个人在义庄？ 　　常小溪忙问：“你们把他的尸体烧掉了吗？他身上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不能留的，尤其是那件皮袍！” 　　沙麒麟又犹豫了一下，瞅瞅四下，众人已经避得远远的了，就是偶有靠近的，也被百骑司的校尉给拦住，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他的皮袍和尸体都烧了，我只从他身上取了一件东西，特地装起来了，你看不要紧吧？” 　　常小溪大惊失色，忙抢过沙麒麟手中的袋子，看看却是一块灰扑扑的饰物，非金非玉，跟自己所佩戴的那一块很像，只是自己带着的那一块是月牙型，而这一块是个圆型。既然能让沙麒麟收在怀里，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常小溪没有多废话，取出一个玻璃瓶，将消毒液倒进去，这才将那个圆型饰品泡在瓶子里还给沙麒麟。 　　问清楚沙麒麟，除了他和刘冰蝉，就没有别的人一起接触过那具尸体了。常小溪忙把刘冰蝉一起喊过来做治疗。他们俩个被感染的系数最高。二统领在大统领囧囧有神的注视下，僵硬的接受治疗，两只手都尴尬的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禁军又送过来一批发热的患者，常小溪这才赶过去。 　　沙麒麟站在原地不动，刘冰蝉静静的站在一旁陪着。沙麒麟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若是有效的控制大疫，免了这场天灾，那就是一桩不世奇功。” 　　刘冰蝉会意一笑：“那是自然，等恢复了朝会，应该会第一时间提起这件事，陛下是明君，一定会颁下封赏！” 　　贞观十一年冬，长安出现大疫，官府处置得法，死于这场疫情的人共一百五十九人，没有出现传说中十室九空，众人惊惧跳河自杀的惨状。皇帝大为欣喜，颁下旨意，京兆府尹马伟良临危不惧，章法有度，晋原田候，世袭罔替。医官常小溪医术高明，救万民于水火中，官升两品，晋为七品医官，赐一年俸禄，依旧在大理寺当差。医官舒秋仁心仁术，在处置大疫中有功，官升一品。 　　本来风头压过常小溪的君胜男，这一次没有尺寸之功，而且还闹出了绯闻。前些日子长安城因为大疫，全城戒严，医官君胜男当时正在太子宫中厮混，无法离开，被太子妃苏氏抓了个正着。太子妃哭着跑到宫里去要说法，可是太子生母皇后正在禁足，杨妃暂领后宫，她能有什么好话对太子妃说出来？无非是劝太子妃，干脆让太子纳了君胜男。 　　太子妃倔强的劲头，像极了自己的婆婆，说什么也不行。杨妃头痛的想一想：“那就让君胜男招赘吧，你指个赘婿给他，也不要指给她太差的人家，这样太子好歹顾忌脸面，不会再与她鬼混就好。” 　　就这样，赵素生被指给了君胜男做赘婿。据说，此人是太子妃娘家亲戚推荐过来的，穷酸书生一个，无妻无子无恒产，在入赘的同时，还要带上自己的母亲与妹妹。完全符合既能恶心君胜男与太子，又让他们挑不出来毛病的目的。 　　虽然被指了赘婿，君胜男可没打算见他，这可是个什么事呢？他怎么可能与太子鬼混，完全是替以前那个风骚的女人背锅啊！要知道，他在2068年的时候，可是个男人！毕竟是时空穿梭，没有办法匹配的太准确。完成任务以后，他还是要回去的。现在君胜男与太子在一起，完全是在计划怎么清理穿越者而已。没想到太子妃一口咬定他们在鬼混，怎么辩白都没有用。 　　在君家奢华的窗边，清理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太子好歹穿得性别匹配，为什么他就不行呢？ 　　且不提长安城中这些人的苦与乐，皇帝指了宗室中的一名女子为公主，名号是安宁。安宁公主的父亲，是李氏家族旁系的子孙，自己在长安城中做个五品官，他唯一可以自傲的，就是女儿拥有惊人的美貌。 　　令他遗憾的是李氏族人，无法入宫争宠。他就想把女儿嫁给沙麒麟那样的显贵，无他，图个后半生实惠。不知道皇帝怎么知道了他的情况，将他招入宫中，说只要他同意将女儿嫁给突厥王和亲，就封他做侯爷。安宁公主的父亲当然同意了，本来他也想让女儿钓个金龟婿来着。 　　就这样，安宁公主李媚，被过继到了皇后名下，成了大唐正牌的公主。已经入宫十多天了，李媚看着宫里头那些豪奢的摆设用度，依然有一种做梦的感觉。跟大多数长安女孩儿一样，她从小在青砖红瓦小院里长大，学习女戒，做针线女红。跟父亲的伟大梦想不一样，李媚只想嫁个夫君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嫁到草原上做个王妃，真的好吗？皇帝是个伟大的政治家，他生怕李媚因为小女儿心思导致和亲失败。自从李媚入了宫，就遣嬷嬷拿了阿史那云的画像，在李媚耳畔说教。无非是阿史那云年少英俊，出身不凡，身份自然没得说，普天下除了大唐皇帝，就是北方突厥王统领着草原，西域国王统领西域能与之争辉，南方部族还荒蛮着，东南有流寇，都不值一提。 　　李媚就知道了，她要嫁的这位夫君，是普天下，除了皇帝，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之一。天天看着阿史那云的画像，听着嬷嬷讲的传奇故事，李媚觉得，能嫁个这个夫君，真的是自己前世修来的姻缘啊！ 　　而这个夫君，马上就要进入长安城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敬酒 　　已经能看到厚实的青砖城墙，古朴典雅的长安城就在面前了。身披贵重的紫貂，阿史那云英俊的脸上隐有风尘之色，终于到长安了。 　　突厥内部一团乱麻，虽然因新的突厥王即位而有所改善，但是阿史那云留在国内的时间太短了。 　　只有阿史那云自己知道，他是离开她时间太长了。天启结束后，阿史那云昏睡了一段时间，等他醒来以后，阿史那罗严肃的告诉他，圣女为王天启之后需要休养，甚至弄了一辆空马车，就跟在队伍中。每日派了心腹侍女在车上照料，晚间宿营的时候，阿史那云甚至还能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走出马车。 　　等回到突厥王庭之后，阿史那云才发现这是一个骗局，始作俑者就是自己的弟弟。阿史那云很想立刻就回大唐去接回阿史那兰，但是突厥儿郎们好不容易迎回了自己的真王，怎么能抛下他们就走呢？ 　　紧那罗这些年留下的烂摊子，阿史那云耐住性子一点一点收拾，才刚见起色，他派去南云的探子回报，阿史那兰去长安了！ 　　这怎么能行？突厥的圣女怎么能离开突厥？就在阿史那云开始愤怒的时候，阿史那罗站出来说，圣女离开的时候有交代，以十年为期，到时候就会回来。 　　就是现在出发，也追不上阿史那兰了！阿史那云决定先整肃国内，再接回圣女，这样一拖，就到了年底。 　　大唐礼宾苑的人，早就等候在长安城外，有礼部的官员引领阿史那云入城，城门口鼓乐齐鸣，有爱看热闹的闲人们，早就等在路旁。阿史那云的马队一进入城中，亲王李恪就迎了上来，两人年龄相仿，都是年少英武不凡。 　　来迎自己入城的是大唐皇子，阿使那云下马步行以示尊重。寒暄过后，李恪陪着阿史那云就往皇城走去。 　　这两位美少年往长安街上这么一走，围观的长安居民可是大饱眼福了。李恪丰神俊秀，阿史那云器宇轩昂，引得无数少女们芳心暗许，浮想联翩。 　　长安城一片繁华富足景象，百姓安居乐业，兴致勃勃的对年轻的突厥王和蜀王评头论足。阿史那云也在好奇的打量周遭人群，原来所谓平安喜乐的生活即是如此。怪不得她要到长安来，连年征战，整个突厥部族元气大伤，草场荒芜，哪里能和长安城比？ 　　等入宫觐见了皇帝，宾主尽欢，百官喜乐，这么年轻的突厥王，如果和亲成功，至少可以保证北方边境几十年安全无虞。这个公主嫁的值当！ 　　鸿胪寺精心准备了宴会，由皇帝带领百官欢迎突厥王阿史那云。宴会就设在立正殿内，这是皇宫里最大最豪华的一座宫殿。当然，百官只是个笼统的概念。有很多事物繁杂的职能机构，只能派几个代表过来参加。不能因为有了外事访问，就耽误了整个大唐帝国的正常运行。比如兵部，刑部，百骑司，京兆府，户部等等，日常事务本来就很繁杂，最多能来一两位。 　　倒是李氏皇族的王子公主基本上都来了，这些都是大唐的天潢贵胄，真正的天之骄子，富贵闲人。金城公主牵着安宁公主的手，领着她去看自己未来的夫婿。 　　安宁虽然现在被安了一个公主的名头，骨子里还是小家碧玉的做派，她何曾参加过这样隆重的宴会？早就觉得手脚没处安放。纵使她衣香鬓影，仪容艳丽，到底摆脱不了骨子里的小家子气。 　　金城公主强忍住内心对这个花瓶的鄙夷，须知安宁是替自己代嫁的。整个大唐帝国，配得上阿史那云的唯有皇后嫡出的公主，而金城是唯一适龄的一个。奈何皇后视若珍宝，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她远嫁。所以皇帝早早就定下了李代桃僵之计，选中了貌若天仙的李媚。 　　阿史那云是整个宴会的中心，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他自然没有注意到有个小鹿一般的姑娘，正满怀欣喜又小心翼翼的偷看自己。阿史那云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迎面走来的一个官员身上，这个人他是认识的，他就是曾经的南云县令狄少华。狄少华一身绯红官袍，越发衬得人面如冠玉，再不复当初被贬至南云时的风霜憔悴之色。 　　“大王一路辛苦，狄某这杯酒，祝大王心想事成！”狄少华笑得很真诚，隐身草莽五年，现在终于一飞冲天，他只敬佩英雄。 　　阿史那云爽朗一笑，饮尽了杯中酒，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狄少华，他正好有事相询呢！还没有开口，那个跟在狄少华身后的官员抬起头，一双眼睛笑得月牙一般：“好久不见，大王真的是风采依旧啊！” 　　此人葱绿官服，腰带饰以银线，唇红齿白，眉目青葱，做男子打扮，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阿史那兰吗？阿史那云真的是惊喜莫名，喜自然是相见！惊得是阿史那兰怎么会做唐人官员打扮？ 　　常小溪依旧笑得很甜：“我来到长安以后，有狄大人保举，我就进入大理寺做了一名医官。不知道草原一别，大王过得怎样？”这句话算是把自己的经历交代清楚了。 　　果然阿史那云神色恢复平静，三人这才寒暄起来。 　　金城在不远处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这时候撇嘴道：“常小溪那个贱蹄子，虽然父皇升了她的官，到底也不过七品，还是个芝麻绿豆小官，仍旧这样不知礼，哪里有个清俊男人就跑来献媚！当初就该让母亲打死除了这个祸害！” 　　金城的话，一点都不符合皇家公主的身份，但是李媚就听到了心里，她生于市井，天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啊！看着言笑晏晏的常小溪，李媚漂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怨毒。 　　阿史那云是她的夫婿，怎么能被这样的狐媚子给勾搭上？李媚的父亲三妻四妾，她的母亲最喜欢教她如何收拾妾氏，免得日后受气，或是有人生出庶长子来影响到自己的地位。阿史那云对待常小溪态度亲切，这一点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李媚鼓起勇气，拉着金城走上前去。金城开始不明所以，等发现李媚的目标是常小溪以后，心中暗笑。 　　狄少华从十四岁就开始跟难缠的继母打交道，差点把小命都送在继母手里。他知道安宁就是内定的和亲人选，此刻见到她神色不善的走过来，马上跟阿史那云打个招呼，就带着常小溪离开了。立正殿哪里是说话的场所？阿史那云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任常小溪离去。 　　等金城与安宁两位公主联袂而至，阿史那云俊逸的脸上早堆满了笑容，似是对两位金枝玉叶格外的欢迎。但是这两位女孩就尴尬了，常小溪已经走了，她们这两个想找茬的人，看起来倒像是专门来敬酒的。这个宴会上，几乎人人都知道安宁就是和亲的内定人选，似这般主动过来向未婚夫婿敬酒，就太轻浮了！ 第一百三十章 皇宫与青楼 　　如果有漂亮又身份高贵的女孩主动过来敬酒或者寒暄，还不知道怎么应对的话，那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了！早有侍卫帮阿史那云把酒杯斟满，他就这么含笑等着两位美丽的公主开口了。 　　金城是被李媚带过来的，李媚的本意是要警告常小溪，现在常小溪都走远了，她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结果，气势汹汹的找茬行为，就变成了李媚低着头捏着手帕，羞答答的站在阿史那云面前不开口，金城茫然无措。阿史那云笑得脸颊都发酸了，面前的两位贵女也没有表示。 　　旁边的礼官见不是事，忙带着酒杯赶过来，先是介绍了两位公主高贵的身份，又忖度着安宁公主还是敬一杯酒比较合适，就往李媚手中递过杯子去，可是这时候羞红了脸的李媚，突然抬手打翻了杯子，然后羞臊的说：“我不是来敬酒的！” 　　金城已经在心里把李媚骂了个死，你不敬酒过来做什么？她毕竟是正牌公主，只好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看李媚还低着头在一旁绞手帕，金城只觉得平生之丢人，莫过于此。忙尴尬的笑笑，拉着李媚离开了。 　　礼官一向主持对外邦交往来，还没有碰到如此情况。若是两位公主大大方方来敬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谁能料到堂堂公主竟然会当众打翻酒杯？阿史那云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随扈已经露出不虞之色，在草原上打翻酒杯，就代表赤裸裸的挑衅。辛亏李媚是个美娇娘，若是个男人在突厥王面前打翻杯子，这些侍卫就要拔刀相向了。 　　礼官赶紧说了几句场面话，自己偷偷跑到一旁擦汗去了。这种国宴，凡是前来与突厥王搭话敬酒的，其实都要在鸿胪寺报备，否则的话，堂堂一个突厥王被大家灌醉，或者独酌没有人搭理，都是非常失礼的事情。偶尔有皇亲国戚一时兴起，过来与阿史那云寒暄几句，也是非常得体，谁会料到李媚闹这一处？ 　　立正殿的座位环形排列，阿史那云自然在第一排，仅次于皇帝的座位上。刚才那一幕，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看到归座后，仍然嘤嘤哭泣的李媚，大唐君臣都觉得甚为丢脸。酒已经敬不下去了，在皇帝的示意下，在大殿上开了歌舞，一时鼓乐齐鸣，舞姬们姣若惊鸿，飘然若仙，大殿内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 　　看着皇帝向自己投来质询的目光，金城公主也很无奈，她怎么知道李媚这是闹的哪一出啊？李媚坐在自己的那一几上，直到宴会结束都再没有抬头。 　　常小溪坐在大殿的后排，刚好错过这一幕没有看到。不得不说，在某些问题上，常小溪总是比别人更加迟钝。狄少华注意到了这一幕，心中暗自庆幸，看来自己躲开那个安宁公主李媚是正确的。 　　接下来的几天，按照皇帝的意思，由李恪并几个宗室弟子陪着阿史那云，饮宴游园，走马围猎，游玩的同时，也有让阿史那云见识长安城富庶繁华的意思。舒白作为李恪府上的食客，于诗词歌赋，吃喝玩乐上极有天赋，于是也作为舒先生而成了陪客之一。 　　李恪是个极有分寸的人，走马章台这种事，他可不敢带着阿史那云去。最多是宴饮闲谈时，唤几个清官人来弹唱。 　　仅仅是这样，似乎并不能让年轻的突厥王满意，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阿史那云带着两个贴身侍卫去了倚云阁。倚云阁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很多当红的姑娘都在那里，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很有一套。是年少多金的公子哥最喜去的一个地方。 　　倚云阁的跑堂眼光很准，一眼就看出了阿史那云身上的裘服价值不菲，就连两个护卫腰刀上镶着的，都是真正的宝石。这样的人，最然要请最红的姑娘。 　　如烟是个丰润的姑娘，皮肤白如脂，胸前尤其饱满，但是脸蛋却格外清纯，一双眼睛能滴出水来。因为天使的长相，魔鬼身材，使得如烟的生意格外好。她把玩着手中粉红色的披帛，一双媚眼看似无心，其实已经把阿史那云从头到尾都看遍了。阿史那云是异族人长相，彼时长安多胡人，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阿史那云不但俊美，而且身形彪悍，腰健腿长，这样的男人，想必床底之间，表现也颇为不俗吧？ 　　就在如烟姑娘欲拒还羞的时候，阿史那云的侍卫丢过来两个金锞子。如烟姑娘睁大了眼睛，这是渡夜资吗？这男人得有多急色？ 　　似乎是看出了如烟在想什么，阿史那云微笑着说：“去叫云嬷嬷来，这是你的辛苦费。” 　　如烟心中惊愕，看了看阿史那云笔挺的腰身，又有些不舍，这么完美的男人，竟然好这一口。云嬷嬷执掌倚云阁，不过她当红还是二十年前的事情。纵有不甘，如烟还是给阿史那云抛了个媚眼，娇柔应道：“是，若觉着婢子还好，公子下次来找我。”有机会做这年轻人的生意就好。 　　云嬷嬷身材丰腴，腰间却依旧芊芊一束，风韵犹存，自有一股成熟的味道在里面。她的眼光更敏锐，对面的这位异族人已经不是年少多金那么简单，他是来倚云阁寻欢作乐的吗？当然不是！ 　　阿史那云打量了一番云嬷嬷，肃容道：“乌图雅，你还认识这个东西吗？”他手上有一块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只鹞子。云嬷嬷本名乌图雅，她来自突厥，突厥女子的美貌，在当时颇负盛名，是各国皇宫贵族争抢的对象。只是很明显，已经有多年没有人叫过乌图雅这个名字了。所以乌图雅本人，都是惊疑了很久，才接过阿史那云手中的令牌，仔细端详之后，乌图雅不再犹豫，敛气静神，纳头便拜。 　　令牌的主人，可以号令长安城潜伏的突厥探子，这些突厥人，用各种理由进入长安，有的世代在长安繁衍，人数不可估计。在突厥，这些潜伏在长安的密探，有一个名字，就是鹞子。鹞子是猎鹰的一种，凶猛彪悍，终身只认一主。而长安城的鹞子，他们所认的主人，就是当代的突厥王。鹞子因突厥而生，也愿意为突厥而死，这是他们的宿命。 　　乌图雅是长安城鹞子的首领，这些年突厥内乱，鹞子已经跟国内失去了联系。现在终于有人拿着信物找上门来，乌图雅真是又悲又喜！忙把阿史那云请到密室，再行了大礼，这才开口询问：“属下与国内失去联系六年了，竟不知尊驾是哪一位？”年轻的突厥王来到长安和亲，乌图雅还以为阿史那云是他的随扈。 第一百三十一章 鹞子 　　阿史那云这才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上一枚镶着硕大蓝宝石的黄金戒指熠熠生光，黄金被打造成虎头的形状围绕着宝石，仔细看来，蓝色的宝石俨然就是虎口。看到这枚蓝宝虎头戒，乌图雅肃容躬身，不敢再抬头。“原来是突厥王亲至，属下不知，多有冒犯了。”乌图雅低着头，根本看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阿史那云调侃的看着乌图雅：“我如果不亲自来，恐怕你连自己是突厥人都忘了！说说吧，那些信鸽是怎么回事，我让人在南门留下信号，你为什么没有回复？” 　　乌图雅平静的回答：“尊主多年未与我们联系，我们猜想是国内出现变故，年初我们是收到过信鸽，但是失联多年，无法判定真假，所以信鸽我们扣下了。南门的信号，我们不知道是大王命人留下的，因为唐人百骑司一直在抓捕我们，所以未予理会！” 　　阿史那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乌图雅，抬起头来回话吧。那么，如今我亲自来，你就没有什么疑问了吧？” 　　乌图雅这才抬起头：“大王说笑了，乌图雅怎么敢怀疑大王？只是这么多年与国内失联，没有来自突厥的支援，加上大唐百骑司对我们搜捕的力度很大，致使我们损失惨重。所以我命鹞子全部进入潜伏期，如今大王即位，又亲至长安，鹞子自当听命于大王！” 　　阿史那云这才露出笑容：“多年未动，我的鹞子还能打猎物吗？” 　　云嬷嬷傲然道：“三年不飞，一飞冲天，请大王相信我们。” 　　阿史那云心情不错，没来之前，他吃不准鹞子的情况，这一批鹞子，还是他父皇派往长安城的人，也有前朝留下来的老人。紧那罗至死没有掌握这一支力量，不过说起来，他连突厥国内都无法稳定，将手伸到长安又有什么意思？所以试了几次无果之后，紧那罗就放弃了控制鹞子的想法，转而专心对付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最担心鹞子独立，毕竟他们在长安多年，突厥国内对他们的控制力度减弱。现在看乌图雅的态度，鹞子失联，不是因为他们想独立，而是百骑司的搜捕力度太大，令鹞子的损失惨重。那就好，这些鹞子并不全是突厥人，还有突厥收养的汉人小孩，在大唐隐藏极深，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鹞子虽然潜伏，但是并没有停止收集情报，临别时，云嬷嬷将这几年鹞子收集到的消息都交给阿史那云了，并且约定了新的联系方式。 　　阿史那云离去不久，沙麒麟就收到密报，说突厥王去了倚云阁。 　　“点了如烟，又去了老鸨那里？这是什么口味？”沙麒麟疑惑的问刘冰蝉，阿史那云的行踪一直由刘冰蝉亲自负责。 　　刘冰蝉擦擦头上的汗，心想口味这种东西，不是您更加了解吗？但是他可不敢这么说，思忖片刻：“想来是旅途寂寞难耐…需要消消火气。” 　　“哦，”沙麒麟摸摸光滑的下巴，眨巴眨巴略带邪气的桃花眼，“加派人手，盯紧那个倚云阁。” 　　第二天，李恪来到礼宾院造访阿史那云，带来了自己府上的食客舒白。这位年轻的舒先生，言语喜人，极得蜀王爱重。若论凑趣的本事，蜀王府上还没有能和舒白相比的。 　　果然舒白不负众望，先剽窃一首王安石的咏梅，又讲了一会笑话。这时候有人找蜀王有事，其他人在悄悄评判唱曲的清官人。舒白借着倒茶，走到阿史那云身边：“有位故人，邀你相见。因为你外出不便，能见到她的机会只有装病，你寻个合适的机会生病吧？” 　　阿史那云心里一动，追问道：“何人？” 　　舒白一笑，露出藏在袖子中的匕首，“南云常小溪。” 　　阿史那兰在南云的时候唤做常小溪，这也是她在长安用的名字。匕首还是在南云时，阿史那云所赠，后来常小溪想起了自己就是阿史那兰，才明白其实匕首一直是属于自己的。 　　现在舒白拿出常小溪的匕首，阿史那云就知道了，这个舒先生定然是常小溪的朋友，是受托来联络自己的。其实联络上鹞子之后，阿史那云对常小溪的近况已经有所了解，只是常小溪的事情，既不涉及兵力布防，也不牵扯朝廷局势。所以鹞子关于她的消息，是少之又少，阿史那云本来已经跟乌图雅说了，要她设法联系上常小溪，没想到，倒被常小溪赶到了前边。 　　于是年轻的突厥王，在连续几天宴饮之后，又夜入倚云阁，长途跋涉劳累过度的后遗症终于显现出来，他生病了。突厥王要求医，这件事李恪就可以做主，按照规矩要请太医院的院正，不过大理寺的医官常小溪防治大疫有功，医术已经得到全长安的肯定，请她过来看诊也是合适的。 　　狄少华陪着常小溪过来看诊，才到门口就被李恪拉去说话。舒白帮常小溪拿起药箱，冲狄少华挥手道：“放心吧，有我陪着呢！”李恪说的却是公事，狄少华一时难以脱身，只好看着他们两个进去了。 　　常小溪与阿史那兰的身份之谜，这件事情只有舒白知道。大唐与突厥的关系微妙，狄少华与沙麒麟都是大唐重臣，如果让他俩知道常小溪还有这种隐藏的身份，只会徒增他们的猜测臆想。所以常小溪与舒白商议后，决定这件事情瞒着他俩。 　　舒白站在门口把风，常小溪忙提着药箱进去。 　　传说中应该发热虚脱病卧在床的阿史那云，终于看到了自己日思夜盼的姑娘，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常小溪给他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才走到他床边坐下：“我估计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呢，这才让舒白联系你，可能我来找你会安全一点。” 　　阿史那云一把拉住常小溪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柔声道：“你长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片刻忘情之后，他才放开常小溪的手，自己半坐起来：“你那样不辞而别，心里一点都不痛吗？” 　　常小溪知道自己还顶着突厥圣女的名头呢，对突厥当然还是有义务的，不过她又不想去尽这个义务，只好装傻：“怎么算是不辞而别？我只是想精研医术，之后还是要回突厥去的。” 　　阿史那云凝视着常小溪的双眸：“你是突厥的圣女，研究医术做什么？医术乃小道，你掌握的是使突厥兴盛的大道！为什么舍近求远？” 　　常小溪把自己来自2062年的事情，已经告诉了狄少华和沙麒麟。她当初离开突厥，就是不想卷入宫廷斗争，跑到长安追求平安喜乐去了。没想到阿史那云也追来了长安，直接问她，要不要尽圣女的义务。 　　有些事，逃是逃不了的，关键在于，到底要怎样面对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物是人非 　　阿史那云直面质问常小溪，为什么逃避作为圣女的责任，轻易的离开了突厥。这让常小溪很为难，她该怎么告诉阿史那云，她已经不是阿史那兰了呢？她告诉狄少华和沙麒麟，自己来自2062年的事情，是因为这两个男人都救过自己，他们对自己是有情谊的。阿史那云就不一样了，他尊重的是已经死去的阿史那兰。甚至，如果他知道是自己占了阿史那兰的身体，一定会仇恨自己的。 　　常小溪思忖一下，认为告诉阿史那云自己是穿越者，实属不明智的行为，她想了一想：“我是要回去的，不过是十年之后，这段时间我要在长安精研医术。” 　　阿史那云又将常小溪的手抓住：“回到突厥，你也可以精研医术，何必十年之约？阿史那罗不懂事，他有什么资格放你离开？这次你就跟我回去吧？我是专门来接你的。” 　　常小溪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你是来接我的？你不是来和亲的吗？” 　　阿史那云苦笑：“不和亲，我怎么到长安城来？今年年初紧那罗还带着人在南云城厮杀，年底我就到长安做友好访问？若不是说和亲，只怕我都进不了这长安城！” 　　常小溪怔住：“那你不准备娶个公主回去？” 　　阿史那云无所谓的点点头：“且看看唐王给我安排了个什么公主，能推掉最好。但是不能激怒唐王，如果推不了，就先带回突厥去。草原那么大，无非是多养一两个女人。” 　　这样啊，常小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劝阿史那云尊重女性？阿史那云与李钊对敌时，她是见过的。他运刀如风，一刀就砍下了李钊的右手。那时候常小溪就知道此人心肠坚如铁石。 　　就在两人谈话陷入僵局的时候，门外传来舒白的声音：“狄大人怎么过来了？这天寒地冻的，为何不喝了茶再过来？” 　　狄少华温言道：“舒先生也站在门外？难道你不怕冷？” 　　常小溪知道这是舒白在示警，忙让阿史那云躺下，自己打开药箱。 　　舒白一面开门，一面笑道：“我最怕跟病人呆在一起，万一过了病气，可是自己遭罪。” 　　狄少华自从那夜听到舒白向自己坦露真相之后，对他印象极好，舒白是常小溪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老乡。狄少华有时见到常小溪与舒白说笑些自己听不懂的事情，心里也是极高兴的。常小溪不孤单就好。所以此刻舒白作伪，他竟完全没有看出来。 　　狄少华进房的时候，就看到常小溪在收拾药箱。阿史那云虚弱的倒在床上，面色苍白：“这次劳烦狄大人了。” 　　狄少华忙给他施了礼：“大王旅途劳顿，所以才会有恙。不过大人年轻力壮，想必康复也快！不知道大王的病情怎么样呢？常医官？”后面这句话却是转向常小溪说的。 　　常小溪忙回道；“不要紧，只是普通的风寒。吃几副汤药就没事了。”是她让阿史那云装病的啊，看来还得开几副清热排毒的汤药。 　　狄少华见常小溪去开方子了，这才安慰阿史那云：“大王不要着急，虽说你年轻，到底这是病，也不要掉以轻心，还是应该好生调养。” 　　阿史那云无奈道：“多谢你了。”然后眼睁睁看着狄少华带着常小溪告辞离去。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她不想回突厥去，阿史那云狠狠的一拳砸在了床板上。可是为什么呢？她生长在突厥，又恢复了往昔的记忆，她为什么不愿意回突厥呢？ 　　目送狄少华和常小溪两个人离去，李恪摇摇头：“这两人感情真好，可惜不能长相厮守。” 　　舒白奇怪的看了李恪一眼：“两情相悦，又不能长相厮守，为什么？” 　　李恪微笑：“我虽然不了解这个常医官，但是以她的本事，断不会给狄大人做妾。而据我所知，狄大将军不会同意常医官嫁进狄府坐正妻的。” 　　舒白想想这个时代，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大将军府怎么会让一个成天抛头露面，还跟贩夫走卒，甚至罪犯打过交道的女子嫁入狄府做夫人？舒白叹息一声，就连郎才女貌的事情都这么难办，自己的心事该怎么实现呢？ 　　谁都没有注意，本应该躺在床上养病的阿史那云已经起身，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溜达呢。阿史那云抖一抖披风，若无其事的走开，原来如此，是这个年轻的大唐官员偷走了她的心。 　　常小溪跟阿史那云见过面之后，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毕竟她不是真正的阿史那兰，无法跟阿史那云产生的共鸣。虽然皇帝升了她的官职，但是并没有给她增加一两个可用之人，毕竟领着朝廷的俸禄，大理寺的这些杂事就够她忙的了。 　　自从走失了大盗冯经纬之后，大理寺联合刑部发下海捕文书去，在城门还有闹市都贴上冯经纬的画像。常小溪也看到过，对于这种单线条的画风，常小溪持保留态度。但是官府附上的悬赏一千两银子可是真的。有很多人为了这银子兴冲冲而来，又灰溜溜而去。 　　因为冯经纬牵扯到宝藏的线索，所以朝廷对这件事很重视，人虽然是从大理寺天牢跑掉的，却是由刑部与大理寺联合缉拿，兵部和京兆府协同，目的就是要把长安城扎成一个口袋，让冯经纬逃不出去，最终来个瓮中捉鳖。 　　今早来的这个举报者，跟以往的都不一样。是个二十多岁的俏丽女人，穿着廉价而又艳丽的衣服，面上虽然用了脂粉，还是难掩憔悴之色。 　　狄少华并没有因为这女人的外貌而轻视她，温和的问道：“你有什么线索只管说来，若是说错也无妨。” 　　那个俏丽女人，没有想到锦衣玉带的官老爷说话竟是如此温和，胆子略大了些：“奴家沈氏，就住在城西枣园，平素不怎么出门，都是家中嬷嬷料理琐事，所以今日才看到官府的海捕文书。” 　　狄少华示意书吏记录，有很多线人，其实早就知道逃犯的线索，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选择第一时间举发，这些人又想领赏银，又害怕官府揪自己知情不报的后账。狄少华微微一笑：“这却是无妨的，只要能抓住人犯，大嫂还是有银子可以领的。”人性如此，何况是一个弱女子来举发？ 　　那沈氏才放心，羞答答的说出了自己的职业。原来像倚云阁这种高档的**一掷千金，不是什么人都能消费得起。似一般贩夫走卒，也是肉长的身子，保暖之后难免要想女人。这种人寻欢作乐，只好去找那些收几文钱的便宜货色。这沈氏就是从事这一行业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黄雀在后 　　沈氏说了一个日子，正是冯经纬从天牢逃脱的时间。原来她是个半掩门儿的寡妇，一般只做熟客的生意。但是那天来的那个汉子，是自己一个相好的领过来的。想起自己曾经向这相好的抱怨过生意不好，这汉子应该是他领来关照自己生意的。于是沈氏就留那汉子住下，日常起居，就如同夫妻一般。好在那汉子出手大方，前前后后也给了自己好几两银子。 　　沈氏做这门生意，自然不可能只接这一个客人。只是这汉子住在家中，有些熟客相招，她就得出去。本来像官府发的那些海捕文书什么的，沈氏一向都不看，第一她不识字，第二在她的认知中，官府的差官比平常打交道的混混可怕多了。 　　但是她昨日去接了一个熟客，那客人说有一桩大钱，只是不知道怎样拿到。她凑趣多问几句，这才知道原来官府缉拿一个越狱的大盗，悬赏一千两。只要提供线索就有一千两银子拿？俗话说财帛动人心，沈氏就上了心。详细问了之后，沈氏不由得心惊肉跳，原来那个江洋大盗的特征，与自己家的那个汉子完全吻合。回去的路上，她又特地去看了城墙上贴的海捕文书，越看越觉得就是一个人。 　　思忖了一夜，沈氏终于下定决心，要来官府出首，拿到那一千两，自己下半生就不用再做这皮肉生意了。一大早，她先温言抚慰了恩客，说自己娘家有事。恩客倒是通情达理，毕竟两个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些个日子，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回家看看亲人也是合适的。 　　狄少华沉吟一下，想起常小溪跟自己提过的一件事：“你与那人相处，有没有发现他身体上有什么特征？” 　　沈氏与那汉子朝夕相处，他身上有什么特征，自然是一清二楚，但是这个问题由面前这个修眉俊目的官员问出来，她还是有点害羞：“他身上伤疤很多，尤其是右腿膝盖那里，有一道很长的伤疤。” 　　这就对上了，狄少华马上把姚立叫过来，命他火速调遣几名高手。又叫了京兆府出外勤的差官，换上便装，布置妥当，这才转向沈氏：“你如平常一样归家，现在就布置抓捕。” 　　沈氏迟疑：“老爷，那举发的银子怎么办？” 　　狄少华微笑：“如果是我们要缉拿的人，一定不会少了你的钱，本官可以作保。” 　　沈氏何曾接触过狄少华这样的青年俊彦，一时看他的温言笑语呆住，被旁边的差官戳了两次，这才脸红回神。 　　片刻后沈氏从大理寺后堂离开，身后旋即尾随上很多剽悍的身影。 　　狄少华是一线指挥，当初劫持那冯经纬的人有弓弩，不知在长安还潜藏几何，所以他不但把自己的人派了上去，还请求羽林军派兵增援。大理寺卿居中指挥，蹙着眉头等着结果。 　　沈氏看着羸弱，却着实能走，大概也有舍不得花钱坐车的缘故。从繁华的朱雀大街一路向西，没了朱门碧瓦，到处都是低矮破旧的小巷子，沈氏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她居住的西城宁安巷。 　　这里是长安城贫民聚集地，到处都是像沈氏这种半掩门子昌记，赌坊，小偷，还有一些生计无着的贫民，在街上游荡着，看看有什么来钱的门道。 　　几个有经验的老捕头尾随着沈氏进了宁安巷，狄少华换上了一身深蓝棉袍，装扮成一个落魄书生。姚立带着几个刑部的高手，也悄悄潜入了宁安巷占领制高点。片刻后，传出消息，沈氏家中正常，有人给沈氏开了门。 　　狄少华身边的羽林军统领下令，开始封锁宁安巷。羽林军速度很快，没有多长时间，就把宁安巷封成了铁桶一个。 　　狄少华来到宁安巷沈氏家门口的时候，沈氏家的左邻右舍都被办案的差役占据，弓弩已经被架上了墙头。看看布置得如同天网一般，狄少华才点头命令收网。 　　就在狄少华下令收网的那一刻，守在宁安巷北口的羽林军被一伙胡人冲散，这些人是走街串巷的流浪歌手艺人，一般都在繁华的长安街上成群结队的出现，很少来这种偏僻陋巷。但是今天宁安巷不但来了胡人歌手，而且数目不小，至少有数百人，宁安巷这边的街道本来就狭窄，现在一下子就被堵得严严实实。 　　带队的羽林军头领喝令这些人后退，有几个波斯舞女露着腰，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什么原因，竟然边舞边走上来，速度奇快，转瞬就来到这头领身旁。这个羽林军一时被舞女白花花的肚皮迷花了眼，当他疑心舞女怎么这么快的时候，已经有一把短刀自他的小腹穿出。那个动手的舞女，就跟没事人一样，边笑边舞，已经朝着另外一个羽林军校尉那里去了。 　　宁安巷很短，城西的房子都是这种格局，没有像样的规划，杂而乱。沈氏家门被踹飞，公门高手蜂拥而入，屋中人几乎没有怎么反抗，就被捆得粽子一般带了出来，果然是不久前越狱的冯经纬。沈氏尾随在后，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这时宁安巷北面出现了很嘈杂的声音，人喊马嘶，狄少华和御林军统领都是脸色一变，明摆着，这是有人要跟大理寺抢人哪！ 　　墙上的弓弩手已经调转方向，开始朝向北面发射弩箭，狄少华蹙起眉头，看样子，这些人已经把北面的守卫给解决了？否则御林军怎么会发射弩箭？ 　　所有的人都是心头一凛，几乎是簇拥着冯经纬就往巷子外跑去。毕竟这里太窄小，不利于官军作战。姚立与几个刑部高手迎了上去，一声呼哨传来，狄少华身边的人都簇拥到了冯经纬身边，这呼哨表示对方有高手，这是示警的声音。 　　漫天箭雨之中，却有几个黑影破空而来，他们逆着箭雨从容而行，仿佛扑面而来的不是箭，而是煦丽的春风。在巷子口接应的狄少华与羽林军统领顿时明白，来的人中定然有武道强者，这种人不是一般的捕快差役兵卒能够阻挡的。可能战阵之中，千军万马对他们有效，但是这宁安巷这样窄小，数骑并进都不可能，哪里能容纳太多的官军？ 　　电光火石之间，那些黑衣人已经杀到了冯经纬的身旁，普通人的阻拦对他们毫无用处，这些人就如同砍瓜切菜一样收割着生命。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宁安巷外响起了得得的马蹄声，如果此刻宁安巷外还有居民的话，他一定能看到，骑手全身铁甲，马匹也戴甲的重甲玄骑出动了，就在胡人舞者杀进宁安巷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这支部队不是谁都能够调动的，它是属于皇帝亲卫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场围捕，谁是赢家？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血战宁安巷 　　重甲玄骑的战士们，除了近战者手持长枪，其他人都携带着小型的弓弩，这种弓弩杀伤力极强，一般都用在战阵之中。追捕一个大盗，使用这种武器不免有小题大做之嫌。 　　大盗什么的，沙麒麟是不管的，他骑着翠羽，正与身边一位彪悍的将军关注着战局。大理寺刑部那些人能有什么样的战斗力，他心里很清楚，今天带着重甲玄骑堵在这里，免不了有抢功的嫌疑。可若是不来，就凭那些人平时抓毛贼的半吊子功夫，能留下那几个黑衣人？ 　　阿史那云来长安已经七天了，沙麒麟一直没有与此人照面，但是把他的行踪掌握得清清楚楚。除了与王孙公子打交道，阿史那云最可疑的就是倚云阁之行。紧接着阿史那云装病，沙麒麟到没有查出什么来，因为出诊的医官是常小溪，所谓关心则乱，涉及到常小溪的事情，沙麒麟一般都是糊涂的。 　　但是盯着倚云阁不放，就被沙麒麟发现了一些疑问。这家**由一个胡姬打理，这并不奇怪，长安城教坊兴盛，大家为了争抢生意，什么落魄贵女，波斯或者其他异族女子都会网罗一些。重点是这家**的老板，竟然是太子。 　　李成乾会开**，也不奇怪，王孙公子开销大，平素自然是什么生意来钱，就做什么生意。奇怪的是这家**，竟然是在李成乾五岁的时候，就归在他的名下了。这就奇怪了，五岁的太子，还没有离开宫闱，怎么会想起来这个捞偏门的办法？ 　　再查查看，沙麒麟更加心惊，倚云阁虽然是太子的产业，但是太子并没有收取倚云阁的好处费。养只猪竟然不杀？那是为了什么？时间太短了，沙麒麟正准备排查倚云阁的老鸨和如烟，百骑司的人截获了一只倚云阁的信鸽。 　　信鸽脚上带着密信，没人看得懂，这没关系，沙麒麟命人把密信的内容誊抄下来，依旧把信鸽放了出去。只是这信鸽放出去时，已经被抹上了百骑司用于追踪的药物。 　　沙麒麟，刘冰蝉，亲自带着细犬全城搜寻，最后发现信鸽竟然是飞到礼宾苑的。这个突厥王一点都不安分啊！沙麒麟站在礼宾苑的院外琢磨了一会，才带着人马离开。 　　倚云阁的客人如流水，沙麒麟就把监控重点放到了礼宾苑。年轻的突厥王阿史那云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但是显然他没想到在长安等着他的是什么。 　　那几个杀入重围的黑衣人武功很高，须臾就抢了人返回。正好与守株待兔的沙麒麟对上。 　　为首的黑衣人显然没想到黄雀在后这招又被用在了自己身上。与装备着小型弓弩的重甲玄骑正面对上，并非一个明智之举。他却对自己很有信心，直奔着重甲玄骑而去，重甲玄骑的前身，是跟着皇帝闯过玄武门的骑兵队伍。 　　这样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就像他们身上黑色的铁甲一样，闪动着冰冷而嗜血的光芒。骑士们冷冷的扣动弓弩，却发现密集的箭雨，对这个闯阵的年轻人没什么用处。他轻易的来到一骑前面，一刀就砍下了那个骑士的手臂。 　　这个黑衣人深谙战阵之道，果然断臂骑士因为疼痛和恐惧自乱阵脚，他座下的战马面对黑衣人凛凛而来的杀意，恐惧的后退，踢到了自己的同伴，而引起了更大的恐慌。 　　为首的黑衣人，仅凭自己就轻易的将重甲玄骑撕开了一个口子。那些胡人歌舞者，一点都没有犹豫，向黑衣人撕开的这个口子涌去。 　　沙麒麟已经看得明白了，为首的黑衣人武功最高。紧随其后的几个黑衣人，都是女人，功夫也不差。他对身边的玄骑首领王飞耀说：“那几个女人留给你，我要那个带头的。” 　　王飞耀狞笑着抽出双刀：“沙将军这样分配正合王某的心愿。” 　　两人说笑间，黑衣人已经扑到面前。沙麒麟这才抽出兵器迎敌，原来他使用一柄厚重的方天画戟。这个画戟，没有几百斤力气是抡不起来的。 　　黑衣人被方天画戟的劲风所阻，去势停住。他抽出弯刀对敌，紧接着沙麒麟当胸刺下，黑衣人用刀尖在他画戟上一点，借力就要跃出。谁知沙麒麟使一柄厚重的画戟，身体竟然也轻灵非常，纵身从马上跃起，这回却是用画戟当头砸下去。 　　黑衣人与沙麒麟连过三招，被迫停了下来与他对战。 　　王飞耀舞动双刀，直奔带着冯经纬的那个黑衣女而去。那个黑衣女人比普通女子身材高大，身材玲珑有致，远超一般女子。冯经纬被她抓住腰带，轻松提在手中。 　　黑衣女一手持剑，与王飞耀双刀缠斗，竟然丝毫不落下风。眼看另一名黑衣女子就要赶过来相帮，王飞耀一刀直取黑衣女子胸膛，那女子一侧身，用剑挑飞了这一刀。王飞耀的另一把刀则是砍向了黑衣女抓住冯经纬的手臂。 　　黑衣女挑飞一刀后，运剑如飞，又攻向砍向自己的另一刀。王飞耀的左手中没有了刀，手却继续袭向女子胸部。 　　黑衣女迟疑一下，运上内力，想拼着胸口受此人一掌。没想到，王飞耀说话风流，手底下狠辣异常，他袭向黑衣女胸部的那只手，并没有占什么便宜，也不是单纯一掌，而是在最后关头，变掌为爪，透胸而入，然后紧紧捏住了那黑衣女的心脏！ 　　大唐军方三大杀神，分别是百骑司大统领沙麒麟，玄甲重骑营骁骑将军王飞耀，坐镇西部边陲的龙武卫大将军楼千重。这三人都是能征惯战之人，从刀山血海中走过来的军方将军，内外兼修，于武道修为和战阵之道都颇为精通。 　　黑衣女到死也没想到自己对上的是这么一位杀神，其他黑衣人看得目眦尽裂，纷纷向王飞耀涌过来。王飞耀轻松的甩掉黑衣女，将冯经纬拎在手中，这才从容应战。 　　沙麒麟却罕见的遇到了敌手，他与那名为首的黑衣人旗鼓相当，斗了个平手。那黑衣人眼见自己手下，在玄甲重骑的围攻下，死得越来越多。而且，抓回冯经纬的黑衣女已经战死，己方明显处于劣势。 　　黑衣人突然手上用力，意图逼退沙麒麟，但是哪有那么容易？沙麒麟手舞方天画戟，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黑衣人的弯刀根本攻不到他的面前。那黑衣人一声口哨，胡人们纷纷跃出战团，想要逃走。 　　沙麒麟冷笑：“想脱身，哪有那么容易？”他的方天画戟舞动起来，大开大阖之下，在他身周数丈，如同设了一个屏障，哪里走得出去？ 　　眼看自己与一众手下，就要被沙麒麟锁死在这陋巷之中，那为首的黑衣人，突然在地上翻滚前行，竟是要用短刀袭击沙麒麟座下的战马翠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挑战 　　沙麒麟迅速变招，画戟飞速下指，竟是要将那黑衣人钉在地上。就在这一瞬间，那几名与王飞耀缠斗的黑衣女子同时跃出战团，向撕开的缺口杀去！ 　　那黑衣人似乎觉察不到厚重的画戟带着劲风向自己袭来，依旧前行挥刀。翠羽是匹宝马，看见刀光袭来，竟然向旁边越去。只在这一瞬之间，画戟的尖峰堪堪从黑衣人肩头刺过，带出一片血肉。 　　马匹通灵性，看到袭击会主动闪避，难免影响主人的进攻策略，使得沙麒麟的雷霆一击化作泡影。那个黑衣人不顾自己的伤势，借着那一刀之势，竟是破阵而出，沙麒麟来不及阻止，只能将一名黑衣女半挑在空中。 　　王飞耀一声令下，玄甲重骑后队变成前队，冲着试图逃走的胡人万箭齐发。不是所有胡人都有黑衣人的轻身功夫，大半被射杀当场。只有少数人跟着杀出战团，四散而逃。 　　京兆府的众捕头这时才从陋巷中鱼贯而出，追逐那些漏网之鱼去了。 　　王飞耀将冯经纬扔在狄少华脚下，略略赧然：“本来还想笑话你，不料我与沙将军联手，也未能将匪首留下。” 　　狄少华因为沈氏首发，这才来到这个宁安巷，此刻看到竟然有两位大唐军方的将军，好整以暇的守在这里，不由得大吃一惊。黑衣人从自己手底下溜走，沙麒麟心情很不好，所以他没有搭理狄少华，而是轻提马缰，转身离去。 　　冯经纬九死一生，被两大高手像包袱一样提了许久，竟然没有什么明显的皮外伤，想来是大家都想留下活口。现在他看到自己再度落入大理寺之手，精神萎靡，任人施为，仿佛死人一般。 　　军方的人撤得很快，将地上那些胡人尸体与伤者都带走了。 　　最后被沙麒麟用画戟挑起的黑衣女，是这一批杀手中唯一的活口，被关在百骑司地牢之中，此刻伤口血流如注，奄奄一息。 　　舒秋手忙脚乱，眼见凭自己的本事，无法救回这人，思忖很久，才向沙麒麟建议：“沙将军，据我所知，长安城除了大理寺常医官之外，无人能医治此人。”他虽是刑部属下，但是各个监狱，总有一些脏活需要医生出手。常小溪得到狄少华和沙麒麟两个人的爱重和保护，竟然不知道监狱还有这些事。 　　刘冰蝉也急得冒火，但是他不敢进言。沙麒麟不想让常小溪知道自己阴暗的这一面，不希望常小溪手上沾到鲜血。但是这些黑衣人太重要了。沙麒麟终于下定决心：“请常医官吧！” 　　黑衣女刺客，被沙麒麟的戟尖刺穿肩胛骨，右肺也被刺穿，重点是她失血严重。常小溪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用空间，请沙麒麟摒退了左右。这才拿出人造血浆，开始抢救这个黑衣女。 　　饶是已经知道了常小溪来自2062年，沙麒麟还是被她拿出来的血浆给吓了一跳：“小溪，你这个瓶子里的是血吗？好厉害，这是谁的血？” 　　常小溪微笑：“是啊，是救命的血，不过还不够，我虽然还有一些，但是要留些以后应急。你召集一下人手，我从他们身上采血来用吧。” 　　沙麒麟犹豫一下：“犯人行吗？”他不知道从活人身上采血有没有危害，怕寒了兄弟们的心。 　　常小溪点头：“可以啊，只要身体健康的。” 　　沙麒麟郑重点头，片刻后，刘冰蝉就押着十几个犯人过来。常小溪验过血型，留下了四个血型相符的犯人。只是救命的话，这几个人足够了。沙麒麟，舒秋，刘冰蝉，并留下来的几个心腹看守，眼看着鲜红的血液从犯人的身体中抽出来，那犯人抖得跟筛糠一般。 　　常小溪温言安慰：“没事的，需要用你一点血，来救别人的性命，沙将军，被抽过血的人，你能给安排吃点的好东西吗？补充一下营养。” 　　沙麒麟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旁边刘冰蝉忙回答：“常医官放心好了。” 　　那犯人听说自己还有好东西吃，晓得是不会死了，这才安心。 　　有了血源，常小溪才开始给黑衣女处理伤口，这一回她请了舒秋做自己的助手，没用多少时间就处理好了黑衣女刺客的伤口。 　　常小溪嘱咐着舒秋：“这病人由你来看护是吧？要注意别让她着凉，失血过多的病人最怕冷了。” 　　舒秋木讷：“知道了，常医官。”这种犯人是要拷打至死的，活着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折磨，哪里还顾得上会不会着凉？这话他可不敢对常小溪说。 　　沙麒麟不喜欢常小溪呆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凑上来看看：“只剩下包扎伤口了吗？舒秋，这些你来做，没有问题吧？” 　　舒秋恭敬回答；“沙将军放心，我会包好的。” 　　常小溪还想说话，却被沙麒麟拉起来就走。 　　走在百骑司的校场上，沙麒麟问出了在自己心底想了很久的话；“小溪，你来的那个世界，还有没有监狱？” 　　常小溪失笑：“当然是有的，”她悄悄把沙麒麟拉到人少的地方，沙麒麟十分享受这种暧昧的举动，从善如流的跟着常小溪。然后常小溪凑在沙麒麟耳畔说：“我这次来大唐，就是违法的。若是在我们当地违法，自然也会被联邦抓捕，所以我们也是有监狱的。” 　　沙麒麟低着头倾听，他身材高大，常小溪只到他的胸口，他也在常小溪耳畔开口，呼出的气吹得常小溪直痒痒：“那你就永远别回去，就留在大唐，留在我身边可好？” 　　彼时寒风凛冽，雪花飞舞，沙麒麟用高大的身躯，为常小溪挡住了风雪，让她没来由的一阵温暖，这句话脱口而出；“好啊，那我就不回去了！” 　　沙麒麟哈哈大笑，抱起常小溪转了一圈又一圈，翠羽在一旁开心的嘶叫。 　　北风萧瑟，很多当时不经意的事情，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都会变成另外一种颜色。 　　唐帝国贞观十一年冬，大唐帝国百骑司大统领沙麒麟，向来大唐做友好访问的突厥王递上战书，沙麒麟称赞阿史那云为一代英豪，希望能和他切磋武艺，作为大唐军方的一份特殊礼物，祝贺皇帝新年快乐。 　　这件事自然是皇帝默许的，阿史那云很快就给了回复，能与沙将军一战，也是阿史那云的心愿。 　　这不是生死决斗，只是挑战，地点就选在了皇家曲江别苑，那里有暖阁，还有花园。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事涉两国邦交。唐人好武，所以沙麒麟向突厥王挑战的消息传得很快，坊间赌坊已经就二人的输赢开设了赌局，众闲汉纷纷投注沙麒麟。 　　金瓯赌坊中，常小溪笑嘻嘻的给沙麒麟投注了五两银子，又给阿史那云投注了五两银子，那赌坊伙计称赞她真是行家，两头下注的人虽少，但是一定不会赔钱，而且有很高的几率会大赚。 　　狄少华静静的在一旁陪着她，出了赌坊才温言道：“我父亲明天归家，我请他向你提亲可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对决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青衫君子，温婉如玉，狄少华微笑等着常小溪回答，她却抬头看一眼墙头的落雪，心头没来由的闪过一个人影，终究是不行的，生活在这个时代，怎么会如同在2062年一样，毫无羁绊？ 　　“好，”终究还是如约定好的那样，她同意了。 　　大唐帝国贞观十一年冬天，腊月二十三这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曲江池畔，百骑司大统领沙麒麟挑战突厥王，那曲江别苑是皇家园林，普通长安百姓进不去，不过这阻挡不了大家熊熊的八卦之心，照旧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别苑围了个密密实实，仿佛透过那厚实的高墙就能看到挑战的结果一样。 　　长安城的权贵对这场挑战也很感兴趣，确切的是，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挑战的结果。沙麒麟在长安城的毁誉参半，除了极欣赏极巴结他的人，旁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沙麒麟也不结党，除了军方有几位将领，除了当年与他一起征战过，有同袍之谊的官员，私下与他偶有往来之外，可以说他几乎是一位孤臣。但是这场挑战，沙麒麟是代表大唐出战，撇开个人因素不提，大家自然是希望他能赢。大唐以武立国，无论是皇室还是民间，都对强者极为推崇。 　　皇帝对这场挑战的态度，那就更认真了，不但自己亲自前来，还号召皇亲国戚，三公都来助阵。皇帝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而阿史那云带到长安的人，不过几百骑护卫而已，这些人也全部来到了曲江池。皇帝的意思是，反正地方够大，就让突厥王带上自己人助威。免得放眼望去，皆是唐人，让突厥王觉得大唐君臣是用地利跟人和压制他，输得不畅快。 　　六部是有职司的衙门，各部都没有来人，毕竟都有很多公务要办。倒是派了不少医官过来，比如太医院院正，比如刑部的舒秋和君胜男，比如常小溪，大概是各部堂官觉得挑战必有死伤，所以都派了医生过来。 　　沙麒麟没有穿官服，一身黑色绣金边的胡服，将他过于健硕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不当值的时候，沙将军从不吝惜笑容，尤其是今天曲江池畔，还来了好几位美艳的皇家公主，一直在备嫁的安宁公主李媚也来了，正和金城凑在一块说话。 　　沙麒麟气宇轩昂，一出场就得到了全场的喝彩，就连皇帝都拿出了当初做皇子的派头，给喝了彩。年轻的突厥王阿史那云，五官俊美，浑身却散发出山岩一样冷峻的气质，与他俊美的外形形成鲜明的对比，别有一番吸引人的魅力。 　　两人站在曲江池畔的空场之间，一个风流倜傥，一个玉树临风，不像是对决，倒像是翩翩佳公子游园。周遭的人却兴奋得好似自己对战一般，一个个跃跃欲试。礼官充当了挑战的司仪，这件事已经取得了皇帝的同意。在开始之前，礼官询问了沙麒麟和阿史那云，之后才宣布：“我大唐百骑司大统领沙麒麟将军，向突厥王发出挑战，突厥王应战，两位已经签下生死契约。” 　　什么？生死契约？常小溪震惊极了，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再看看周围人们的表情，倒好像这是理所应当一般。舒秋忙向常小溪解释，并非是一定要分出生死，而是武道高手对决，难免造成损伤，这个是不违反大唐律法的，也不允许死伤的一方家属追究对方的责任。 　　常小溪这才略略放心，这两位都与她大有渊源，她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沙麒麟微笑拱手一揖：“大王英武不凡，威名远播，沙某早就想向大王讨教一下。” 　　演武场上无大小，所以阿史那云回了一礼：“沙将军乃是大唐军方第一人，阿史那云亦慕名许久。” 　　新年将至，在皇帝面前动刀兵不祥，两个人选择了近战格斗。阿史那云腾空旋踢，沙麒麟滑步让开，左手成拳袭向阿史那云。阿史那云身在空中，一个回旋，避开这一拳。兔起鹘落，电光火石间，两个人已经过了一招。 　　紧接着，沙麒麟扭腰提胯，右腿横扫，阿史安云左腿迎上，两个人你来我往，腿上角力，硬是把平整的花园，扫得黄土飞扬。周遭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后退。 　　沙麒麟回拳变掌，再次袭向阿史那云，这一次阿史那云没有闪躲，而是一掌迎了上去。在旁人眼中平平无奇的两掌相交，周边却真气流转，形成一股极大的威压，两个人身周的树枝受到威压，干枯的树枝纷纷断裂，掉落在地。 　　在抢夺大盗冯经纬之时，沙麒麟曾经重创为首的黑衣人，他记得很清楚，伤的正是那人右肩。可是现在阿史那云与自己对的正是右掌，丝毫不落败象。沙麒麟嘴角上扬，微笑已经变成冷笑，催动内力，手上又加三分真力。沙麒麟天赋异禀，骨骼清奇，加上年少时有奇遇，放眼天下，能与他匹敌的没有几个人。 　　阿史那云走的是域外武学一派，自承天启之后，他浑身经脉被打通，功力比之前有很大提升。不知什么原因，阿史那云没有选择与沙麒麟比拼内力，而是左臂横档，试图化解掉沙麒麟这一掌之力。 　　沙麒麟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同样左臂借力，挡住阿史那云的攻势。这时阿史那云突然噔噔噔后退三步，才算卸掉了沙麒麟的大部分真力，大家都能见到阿史那云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点鲜血。 　　阿史那云调息一下，这才开口：“沙将军果然是大唐第一猛将，阿史那云不是你的对手，我认输了。” 　　阿史那云的随扈脸色难看，自家大王亲口认输，这可不是一般的丢脸。沙麒麟拱手微笑：“大王客气了。”阿史那云真气不济，要不然就是重伤未愈。 　　围观的众唐人皆大欢喜，纷纷上前祝贺沙麒麟。皇帝非常满意，走上前来拍拍沙麒麟的肩膀，以示褒奖，两个人交换一下眼神，沙麒麟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常小溪远远的看到阿史那云脸色苍白，犹豫了一下，拎起药箱走过去。 　　刑部的两名医官已经来到阿史那云身旁，要为他诊治，被阿史那云拒绝了。常小溪看到这种情况，没敢开口，阿史那云对决已经输了，自己再问他需不需要医治，无异于雪上加霜。阿史那云已经看到常小溪，冲她点头微笑。 　　沙麒麟已经开始收网了，阿史那云不知道自己还能在长安呆多长时间，也许今晚，也许明天，沙麒麟就会带着百骑司的人杀到礼宾苑。今天这场挑战并非没有缘故，沙麒麟就是想证明，黑衣人头领就是他，而从现在的结果来看，沙麒麟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绑架 　　不知道何时凑到阿史那云身边的安宁公主，看到了这个笑容，愤怒的瞪着常小溪。她身边的金城公主害怕她又做出什么傻事，忙把她拉住。 　　常小溪没注意到这些，看看阿史那云精神还好，总算放下心来。挑战的地点选在曲江池是有目的的，腊月二十三是小年，遑论输赢，皇帝也想邀请阿史那云过个唐人的小年。按照之前突厥使臣汇报的计划，阿史那云求亲，就应该是这几天的事情了。所以挑战之后是宴饮，大家欢聚一堂。 　　常小溪收拾东西准备回大理寺了。皇后被禁足，太子因为与君胜男的私情被举发，被皇帝好一顿叱责，在东宫反省。 　　今天君胜男已经能出诊，说明这件风波已经过去了，常小溪觉得自己还是小心为妙，早早赶回去。 　　常小溪像小兔子一样绕过湖边，顺利的走出曲江别苑，穿出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群，眼瞅着都能看到车夫刘二了。这时有人自身后喊她：“阿史那兰小姐，大王让我们来请你。” 　　听到这个称呼，常小溪迟钝的转身，果然有两个突厥服饰的人在叫自己。阿史那云受伤了吗？怪不得之前看到他脸色苍白，想想在南云城的经历，常小溪点点头：“好的，请带路吧。” 　　沙麒麟用尽各种手段，被常小溪千辛万苦救回来的黑衣女刺客也没有开口。所以他才选择了挑战阿史那云，试图用这个笨办法来验证他就是那个黑衣首领。毕竟肩膀上受了那么重的外伤，再厉害的武道强者，也会受到影响的。 　　看向言笑晏晏的皇帝，皇帝身边是低着头正在说笑的阿史那云，如果和亲成功，皇帝就成了突厥王名义上的岳父，可保大唐与突厥三四十年之内无战事。沙麒麟在等着皇帝下决心，他相信，大唐以武立国，必定离不开一位铁血的帝王。 　　皇帝终于微不可查的冲着沙麒麟点头，他同意了。沙麒麟右手抚上左胸，表示明白。倚云阁已经被监控，他要做的，就是先揭开这家教坊的盖子。 　　曲江池畔，火树银花，皇家宴饮开始了，靡丽的音乐响起来，阿史那云果然以谦卑的姿态，向皇帝求亲了。皇帝哈哈大笑，将美貌无双的安宁公主指给了他。 　　大唐与突厥和亲，似乎已成定局了。大家放下心结，开怀畅饮。 　　觥筹交错几度，阿史那云似乎不胜酒力，醉倒在自己的案几旁边。阿史那云的侍卫扶起了他，似乎还拿不定注意，有一个侍卫首领模样的人，跑去向皇帝请旨， 　　皇帝正在饮酒，大度的挥挥手，这就是放阿史那云离开了。 　　沙麒麟不在，他去查封倚云阁了。曲江别苑的门口，突厥王的马车已经套好，但是醉酒的阿史那云却没有上车，出乎大家意料，他选择了骑马。那么，被侍卫层层拱卫的马车，是为谁准备的？ 　　安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出来，漂亮的小脸跑得红扑扑的，她径直跑到阿史那云面前，羞红了脸说：“大王醉酒，李媚愿意随侍左右。”阿史那云已经向皇帝求亲了，他们就是未婚夫妻，阿史那云醉酒，她随侍左右，不是最为合适吗？ 　　阿史那云皱着眉头看向安宁，思忖一会，对护卫说：“请公主上第二辆马车！” 　　安宁如愿以偿跟着突厥王走了，天真如她，根本没有想明白，前一刻还醉酒倒在案几旁的男人，怎么能够驾驭烈马？突厥王的马队，并没有驶回礼宾苑，鹞子没有暴露的人手，趁着敬酒的机会，通知阿史那云，百骑司已经开始查封倚云阁，下一个目标，就是礼宾苑了。皇帝在等确凿的证据，毕竟是突厥王求亲在前，他已经雄踞天下，礼义还是要讲的。阿史那云看准了这一点，趁势提出求亲，希望稳住皇帝，为自己争取一些逃离长安的时间。 　　阿史那云目光清明，哪里有半点醉酒的痕迹？突厥几百骑士，风驰电掣驶过了长安街，直朝北方而去。 　　东门的羽林军统领看到阿史那云的马队疾驰而过，摇摇头：“跟走马章台的长安公子哥有什么区别？每天不是走马，就是饮宴，怪不得求娶公主保平安呢！” 　　东门众士卒纷纷点头，多么年轻的突厥王，北方草原的主宰，是值得羡慕嫉妒恨。 　　皇帝酒量是很大的，但是在曲江池畔，他竟然喝醉了。清晨的阳光透过明黄色的帷幔透入，黄柳惶急的声音又响起来：“陛下，百骑司急奏！” 　　皇帝骤然被从梦中惊醒，他恍惚的看看洒到帷幔上的阳光，不确定的看向黄柳：“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当得知已经腊月二十四了，自己竟然已经醉了一夜的时候，皇帝立刻披衣起身：“百骑司何事急奏？” 　　黄柳颤抖着声音回答：“启禀陛下，昨天突厥王阿史那云不告而别，百骑司沙将军曾求见陛下，要求军队支援。但是陛下未醒，他无法调动军队，只好带着百骑司的人马去追了。” 　　皇帝何等样人？马上明白昨天自己的酒被人动了手脚，看来百骑司缉拿长安的鹞子是正确的，不过还是有漏网之鱼。 　　几道御令从皇宫发出来，片刻后，王飞耀带着玄甲重骑出营向北追去。 　　长安北，阿史那云的马都是草原上带来的，彪悍迅捷，疾风般刮过大地，一夜时间，已经跑到了渭水边上，渡过渭水，依旧是大唐的土地，只是地广人稀，更加难以追踪。渭水边上，泊着几艘快船，是阿史那云早就准备好的。 　　阿史那云在这里弃马登船，大部分人都从这里下马步行，由几名贴身侍卫带领马队沿着渭河，朝东方而去。从两辆马车上分别下来了两个人，一个身着绿色官服，正是常小溪，另一个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却是安宁公主。 　　常小溪惊惧的看看滚滚而去的渭水：“阿史那云，你要去哪里？”从昨天被阿史那云的两名护卫软禁在马车上，常小溪觉察不对，不过她没有反抗的权利，也不敢从高速奔驰的马车上跳下来。 　　阿史那云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我要带你去西突厥，朔河而上是最近的一条路了。” 　　安宁看见阿史那云就准备扑上去哭诉，这是要回突厥去吗？皇帝还没有为两个人举行大婚仪式呢！侍卫请示阿史那云：“这个女人带上吗？” 　　阿史那云点点头：“带上，去西突厥也许用得着。”说完拉起常小溪的手就走，安宁大叫：“大王，等等我。”虽然嘴里喊个不停，她却没有常小溪那样的待遇，被侍卫捆起双手架到了船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伤心 　　常小溪算是看明白了，阿史那云哪里是到长安来和亲的？分明是来抢人的，这下子大唐与突厥不开战都不行了。 　　渭水河畔有很多鹅卵一样的大石头，竟然绊倒了常小溪。等阿史那云把常小溪扶起来，发现她的手已经擦破了。 　　不由分说，阿史那云沉声道：“得罪了。”一双大手揽在常小溪腰间，将她打横抱起，这才稳稳朝快船走过去。 　　常小溪不是那么矫情的人，阿史那云愿意出力，就让他抱吧。可是她搭在他肩上的手，分明是被什么**了。常小溪疑惑的收回手细看，发现满是血痕。 　　常小溪大惊失色：“你受伤了？快让我来看看，看样子很严重呢!” 　　阿史那云低下头，清俊的眉目就在常小溪眼前：“原来你是关心我的，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呢！”他嘴角上扬，甜甜一笑，仿佛那个肩头流血的人不是自己。 　　到了船舱，阿史那云才把常小溪稳稳放下，常小溪解开他肩头衣服，果然裹着肩膀的白布，已经被血**了。 　　常小溪伸手脱他衣服：“那天我看你与沙将军争斗，并没有受外伤啊？你武功那么厉害，谁能伤得了你？” 　　阿史那云任由常小溪施为，当常小溪伸手到他腋下的时候，阿史那云觉得自己坚硬的胸肌碰到了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他不由得脸红了。常小溪犹不自知，细细查看阿史那云的伤口：“这是被什么刺穿的？伤口那么大？” 　　阿史那云看一眼常小溪，盯着她羽扇一般的长睫毛说：“是被沙麒麟的画戟刺穿的。” 　　常小溪意外极了；“沙将军的兵器吗？他竟这样厉害？”其实那天沙麒麟与阿史那云格斗的场景，她也看到了，只是沙麒麟平时总是小意儿哄着常小溪，所以她并不知道，沙麒麟舞起他的方天画戟，那情景有多可怕！ 　　阿史那云顺从的按照常小溪的意思躺在床上，看着她打开药箱，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在长安半年了，跟沙麒麟很熟吗？”他可是听说了很多事情呢。 　　常小溪尴尬的停顿一下：“确实是有些公事上的往来。”沙麒麟在追求她，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阿史那云不再追问这个问题，突厥的圣女一生都要守身如玉，如果她一定要有一个男人，那么，只能是自己了。 　　常小溪已经在专心处置伤口了，这个伤口被耽搁的时间太长，常小溪疑惑的问：“你伤成这样，怎么没找个医生看看。” 　　阿史那云垂下眼帘，竟然有点忧伤；“你都不理我了，还找什么医生呢？” 　　这句话让常小溪啼笑皆非：“好吧，那我现在就在这里，让我来帮你好好看一看，有点疼，你可是要忍住哦。” 　　阿史那云听话的恩了一声，静静的不再说话。 　　常小溪细看他精壮结实的身体，上面竟然大大小小的伤疤不下十处。她没来由的一阵心痛，忙定住心神，这种感觉从哪里来的呢？ 　　阿史那云伤得虽然很重，并不难治，常小溪手底下不停：“大王，你带我到西突厥去干什么？” 　　阿史那云抬眸望向她：“西突厥有很重要的东西，需要我们取出来。” 　　常小溪脑中灵光一闪；“是宝藏吗？” 　　阿史那云沉默了片刻：“是的，是比宝藏更加重要的东西。” 　　常小溪认真思考一会又犯了愁：“西突厥离你那个王庭大帐很远吧？你准备怎么样把财宝运回去？” 　　阿史那云认真端详着常小溪：“为什么不说是咱们的王庭大帐？你是铁了心不想跟我回去吗？” 　　常小溪再一次被质问，她回答不了。谈话就这样被搁下了。 　　船上扬起风帆，趁着东风，朔河而上，往西方而去。 　　常小溪忧伤的坐在船舱里，她不知道自己是犯人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失去了自由。 　　皇帝醒来后，长安城四门皆开，大队人马鱼贯而出，开始追击逃走的突厥王。沙麒麟走得很急，在查抄倚云阁的时候，百骑司来报，阿史那云带着人马从东门经过，往北方去了。沙麒麟当时就知道不对，带着身边的几百骑，直接去追杀阿史那云了。 　　倚云阁已经是个空壳，在抢夺冯经纬的战斗中，有一半的杀手来自这里。这些人中，很多当时就被玄骑射杀在宁安巷了，还有极个别的，比如那个被常小溪救回来的黑衣女，是倚云阁的胡人舞姬之一，被抓进了百骑司，受尽各种酷刑才死去。 　　因为鹞子在曲江别苑的酒水中动了手脚，导致皇帝宿醉，刘冰蝉要不到援兵，急得要死。好在现在终于有了援军，刘冰蝉放出百骑司专门追踪的信鸽，在前方为大军引路。沙麒麟身上带着散发特殊气味的药物，百骑司的信鸽应该能够追踪到。 　　当沙麒麟带着人追到渭水边的时候，能看到马队循着河边一路向东的痕迹。沙麒麟一阵迷惑，就是回东突厥王庭，走得也不是这个方向啊。东突厥王庭在长安以北，应该乘船渡过渭水，就可以顺利踏上北归之旅。阿史那云带着大队人马往东走是什么意思呢？ 　　沙德三忖度半晌：“莫不是向东去找下一个渡口了？”这话听着很有道理，因为地面上大量的马蹄印无法伪装。 　　沙麒麟犹疑半晌，就在此时，远远的石头缝里，有一个东西在闪光，吸引了沙麒麟的目光。一个百骑司校尉迅速从石头缝底下找出了这个东西，原来是一把锋利无匹寒光闪闪的小刀。 　　沙麒麟顿时认出了这个东西，这是常小溪的匕首！在舒白向大家讲述自己来历的那个晚上，常小溪醉酒，沙麒麟看到过这把匕首。难道阿史那云劫持了常小溪？他不知道常小溪与阿史那云之间的纠葛，但是常小溪平时将匕首保管得极好，不是她被劫持示警的话，这把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找到匕首的地方全是大石头，马匹无法行走，沙麒麟看看河水，摸摸自己脖颈，那里挂着一根皮绳，正是大疫之时，他从皮袍客身上取走的项链，思考良久之后终于做出决定，带领大家顺着渭水朝西追去。 　　阿史那云没有想到，常小溪会留下信物，给唐人的追兵指引正确的方向。或者说，虽然种种迹象表明，突厥的圣女在大唐心有所属，已经不想北归了，但是阿史那云并不相信圣女会真的背叛突厥。 　　要去长安求亲，阿史安云本来就不能多带人马，他寄希望于在渭水边上声东击西，来引开唐军。没想到，被常小溪轻轻丢下一把小刀，戳破了他所有的计划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宁远堡 　　坐船朔河而上，与沿河向西而行，都可以到达西突厥。坐船因为风时大时小，速度还没有马匹稳定。当初阿史那云选择水路，唯一的原因就是想摆脱唐军的追击。现在看起来，真的是一个很大的失误。 　　连夜行军，沙麒麟已经赶上了阿史那云的船队，只是因为手上兵力不足，他不想贸然进攻。皇帝肯定是会派援军过来的，到了那时再把阿史那云围而歼之，不是更加保险吗？ 　　只是一想到常小溪被阿史那云劫持，沙麒麟免不了是要担心的。他完全不知道常小溪与阿史那云之间的关系。所以猜想不透，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阿史那云劫持了常小溪。 　　阿史那云已经发现了大唐的追兵跟上来了。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时，如烟来到了他的身后，她不再使用妖媚的声音说话，一本正经汇报说：“李媚吵着要见您，她说她知道是谁出卖了咱们船队的行踪。”如烟是乌图雅收养的唐人遗孤，自然也是鹞子的成员。倚云阁的鹞子成员全部暴露，阿史那云离开长安的时候，将这些人全部带上了。 　　阿史那云皱了皱眉头:“将她带上来吧！”虽然已经被唐军跟上，但是隔着渭水，唐军没有船，情况还不算太糟糕。现在弃船，在渭水北登岸的话，唐军过不了河，照样拿自己没办法。 　　李媚被扔在船舱里，如果不是这船不隔音，大家的对话都被她听到了，估计她还在纠结没有大婚的仪式，自己与阿史那云到底算不算合法夫妻呢。 　　这次李媚成功的扑到了阿史那云的脚边：“大王，我知道是谁引来了追兵，就是常小溪那个狐狸精啊！她在河边的石头下面放了东西，肯定是那个东西被唐军看到了！” 　　阿史那云厌恶的看了一眼这个外表美艳的女子：“你能肯定吗？” 　　李媚努力仰视着阿史那云：“我没有说谎，我在你们身后，看到她借着摔倒的机会，把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放到了石头下面，对了，那应该是一把小刀！” 　　阿史那云唤如烟：“把她带回去！” 　　如烟很轻松就把哭闹不休的李媚给拖回了船舱。卫队长赛罗紧张的问阿史那云：“大王，那个唐人的公主说的不是真话，圣女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引来唐军的追击？” 　　乌图雅立刻出言反驳赛罗：“李媚不过是个破落户的女儿，哪里是什么真正的公主，唐人的皇帝搞出这种把戏，专门应付和亲，咱们不要再提这件事，还是看看现在怎么办吧。” 　　阿史那云看向遥远的西方：“不用担心，这些事情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不做准备，我怎么敢孤身入长安？” 　　船行得慢，岸上的追兵速度也不快，大家就这样走走停停，又耗了多半天时间，从长安方向窜起了滚滚烟尘，援军就要到了！ 　　阿史那云不敢再耽搁，发下号令，快船纷纷向北岸靠去。 　　眼瞅着突厥王就要上岸，沙德三紧张了：“将军，他要跑掉了。” 　　沙麒麟冷笑：“大军一到，很快就能架起浮桥，别担心，他们跑不远。” 　　常小溪正在船舱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将匕首放在河岸上的举动是否不妥，她并不是真正的阿史那兰，当然不想跟着阿史那云去突厥。留下匕首的本意，是希望狄少华能知道是阿史那云劫走了自己，仅此而已，她可没有想到，会为阿史那云引来了追兵呐。 　　阿史那云出现在船舱口：“圣女陛下，咱们上岸去吧。” 　　常小溪忙点点头，顺从的跟着阿史那云走了。 　　在渭水北岸，常小溪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对岸影影绰绰的唐军，就被阿史那云拉走。阿史那云没有马，只要唐军架好浮桥，很快就能渡过渭水，追上他们。但是阿史那云好像并不着急，他看看天色，矫正了方向，他指了指西北方向：“大家加快速度，在唐军修好浮桥之前，一定要赶到宁远堡。” 　　阿史那云带出来的全部是突厥精锐，在长安收编的部分鹞子成员，也都是受过严苛的训练。大家齐声答应，朝着阿史那云给出的方向走去。 　　常小溪心中纳闷，阿史那云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宁远堡呢？他又是怎么知道宁远堡的方向？奈何身不由己，被阿史那云众人裹挟着往宁远堡方向而去。 　　常小溪走不快，阿史那云一言不发将她抱起来就走。常小溪在渭水岸边留下匕首示警，正在心虚，对阿史那云的所作所为不敢多言。追兵在即，大家埋头赶路，大概一个多时辰，就赶到了阿史那云所说的宁远堡。 　　在西北地区，把最基本的军事防御机构称为堡。这个宁远堡，是大隋时期所建，现在已经废弃。周边有数家农户，依堡而居，倒是将宁远堡作为一个地名保留下来了。 　　在常小溪看来，宁远堡其实是一个小型的军事要塞，砖石磊着高墙，至少有两层楼那么高，可以较好的瞭望远方。墙上还留着架弓弩的位置。阿史那云没有在废弃的宁远堡门口多耽搁，直接走入了宁远堡院中。 　　大概是当初作为军事堡垒的余威犹在，附近的居民并没有占用宁远堡的资源，堡中的建筑保存完好。 　　在后院的第三间房中，靠着墙修筑着一溜土炕。这是很多军堡都有的设施，并不稀奇。阿史那云在窗棱上摩挲片刻，不知道移动了什么机关，在一阵机簧卡卡作响声中，炕面上出现了一个洞口。塞罗毫不犹豫的顺着洞口的石阶走下去，乌图雅紧随其后，这开路的两大高手下去之后，阿史那云面无表情的看着常小溪，往她手里塞了一盏油灯：“圣女先请下去吧。我来断后，大家仔细些。不要拉下什么不该拉下的东西。” 　　常小溪见他神色不善，众人虎视眈眈，她哪里还敢做什么手脚，一言不发的走下石阶。地道不宽，仅容一人通过。 　　走在前面的乌图雅已经点亮了一盏油灯，光点在前方漂浮着。常小溪生怕把自己拉在这黑暗的甬道之中，拼命小跑着才能跟上乌图雅。从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判断，大家都已经进入地道了，这时又传来了一阵咔咔的机簧之声，想必是关闭地道的声音。 　　常小溪觉得自己犹如地鼠一般穿行在这甬道之中，好在地道干燥，没有积水。后方传来李媚惊呼老鼠的声音，随即被毫不客气的巴掌声打断。常小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南云，身边的阿史那云冷厉嗜血，没有半点温情。 第一百四十章 疲于奔命 　　以这时代的技术水平，挖掘这么长的地道绝对是个大工程。放着好好的地面不走，却挖掘一条地道，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常小溪在船上，就知道自己在渭水河边留下匕首的行为，已经被李媚告发。 　　阿史那云虽然没有深究自己的责任，但是从他阴沉的脸色能看出来，他很生气。所以常小溪现在什么都不敢问，估计就算是问了，阿史那云也不会回答她。 　　整个队伍的速度，不是由最强悍的战士决定的，而是由最孱弱的常小溪跟李媚决定的。尽管常小溪十分害怕，但是人力有时穷尽，她还是有走不动的时候，常小溪觉得自己喉咙干疼，心跳的极快，在这幽深的隧道中，她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身后传来阿史那云的声音：“你怎么了？” 　　对于这种武道高手来说，大概不存在走不动的问题吧？常小溪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才回答：“没事，我继续走了啊。”李媚好像呼喊过累了，现在连声音都没有了，估计被堵上嘴拖着走了吧？ 　　从甬道穿行出去，大概半天多时间，常小溪看着洞口黯淡的星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出口，巧妙地隐藏在了一个山洞之中。赛罗点着了松枝做火炬，顿时明亮了许多。 　　赛罗打头，阿史那云拉着常小溪紧随其后，看着他们俩这么熟络的走这条山路，常小溪就知道阿史那云一定来过这里。他是有所准备，有所图谋才冒险来到长安的。 　　出得山洞，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个出口开在一座小山的山脚之下。清朗的月光之下，山谷中净是密密麻麻的营寨。 　　以阿史那云在长安做下的事情，这些营寨，无论如何不是大唐的军队。果然，走近之后，常小溪看到营帐前的帅旗上写着突厥语阿史那思磨。 　　阿史那云很快与营帐中的人接洽上，领着常小溪一行人进入营地。云嬷嬷紧跟着常小溪，带着她走进一间小帐篷。片刻后，有头戴皮帽子的突厥士兵送来了热水和烤饼、冷肉。常小溪已经疲累欲死，但是乌图雅将吃的拿过来，语气柔软却又不容置疑的要她吃东西。常小溪只好强打精神，坐在桌边啃烤饼。 　　一个饼尚未吃完，就听到响起了低低的号角声，跟常小溪猜想的一样，这些突厥人果然是隐藏在这里接应阿史那云的。她虽然不知道大唐帝国的版图，但是以自己离开长安所走的路程来算，应该无法离开唐境。只是不知道阿史那思磨是如何带人潜入的。 　　茫茫夜色中，常小溪看不清楚营地到底有多少突厥人，就被乌图雅给强拉到一辆马车之上。乌图雅坐在常小溪身旁，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虽说这是本族的圣女，但是她与唐人大理寺少卿狄少华的情事，传得沸沸扬扬，全长安都知道，保不准她会再给情郎留下信号。 　　常小溪看看身旁虎视眈眈的乌图雅，靠着软枕睡着了。这马车颠簸，实在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无奈她太累了，必须要歇歇。 　　乌图雅本以为常小溪看出来要与大军同行，会哭闹求情，不料她一言不发就睡着了，这倒让乌图雅松了一口气。 　　冬天寒冷，马车四面透风，没睡多长时间，常小溪就被冻醒了。乌图雅在打坐调息，身上似冒起屡屡蒸汽，看来是个不惧严寒的。此情此景，常小溪不由得想起了刚刚来到这个时空的场景，正是何处话凄凉？ 　　刚来的时候，阿史那云虽然凶残，对自己还是颇为照顾的，现在自己把他得罪得狠了，想要床毛毯也不能够了。 　　坚持到旭日东升，常小溪浑身已经跟冰块一样。大军赶得很急，如果是像常小溪猜测得那样，突厥然是偷偷入境，那事情就能解释通了。大军必须在唐军发现之前离开，否则就意味着战争。 　　就是在这种颠沛不安的环境中，常小溪还计算着自己离开长安的日子，现在距离被带离曲江别苑已经三天过去了。想起狄少华曾经说过，他父亲归家，他会让父亲向自己提亲。自己已经被劫持了，就算狄大将军允婚，他又该去哪里找到自己呢？自己连续三天没有去大理寺点卯，狄少华应该是知道自己被劫持了吧？ 　　时间就在常小溪胡思乱想中一点点过去。报警的号角声想起，将常小溪拉回现实之中，马车旁的突厥人开始持续不断的喊话，常小溪听出他们遭遇了敌军，这是要布阵了。 　　阿史那云骑着健马，敲响了马车：“唐军追过来了，让阿史那思磨先挡着，咱们带上圣女先走。” 　　乌图雅犹豫一下：“唐军来的是谁？怎么这样快？” 　　阿史那云锐利的黑眸扫向车厢，常小溪觉得自己更冷了，阿史那云声音里都渗着冰寒的气息：“沙麒麟联络了驻守西北的楼千重，咱们走地道，就是想避开这个楼千重，没想到他们竟然算出了我们的行踪，提前等在这里了。” 　　乌图雅惊奇道：“沙麒麟怎么会提前等在这里？难道他知道了真神之墓的事情？” 　　阿史那云看一眼常小溪：“也不是不可能，大唐三公主的驸马薛斌一直在找真神之墓，沙麒麟抄了三公主府，想必得到了些什么。”他转身就走，“乌图雅，你看管好圣女，别的事情等到了真神之墓再说。光有地图，没有钥匙，是无法开启真神之墓的。” 　　常小溪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真神之墓，什么钥匙，什么地图？她求助的看向乌图雅，对方却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指挥着车夫跟上阿史那云。 　　百骑司的名字，传说是因为蓄养骏马而来，在隋唐时期，拥有神骏的马匹，就相当于拥有了速度和一定的战斗力。所以百骑司的马，都有自己的名字。与之相对的是，百骑司从事的特务工作则要求当事人隐姓埋名，潜伏在需要侦查的人身旁。在这种情况下，很多百骑司的特务，都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多年生活在假面具之下。 　　从西部荒漠将鼠疫传播到长安的皮袍客，有一匹叫做明珰的老马，这匹马在追随主人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到底无法抵抗时光的侵袭，死在了长安城外。沙麒麟冒着被传染上鼠疫的危险，从那个皮袍客身上取下了一件圆形饰物，非金非玉，与常小溪的月牙形饰物材质一样。 　　难道这神秘的皮袍客，与阿史那云说的真神之墓有关系？常小溪眯起了眼睛，如果是这样，那么沙麒麟应该是已经掌握了一些真神之墓的线索，所以能够提前预知阿史那云的路线，联系西北守军在路上拦截。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阿史那思磨 　　阿史那思磨是西突厥王庭的大可汗，阿史那云是东突厥王庭的大可汗。相对于东突厥王庭而言，阿史那思磨与西域各部打交道更多一些，毕竟坐拥丝绸之路，各国来来往往的客商都要走这条路。阿史那思磨的日子，比内乱五年的东突厥不知道好过了多少。 　　就是过着这种富裕生活的西突厥大王阿史那思磨，在阿史那云找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同意了阿史那云的请求，为他潜入大唐帝国，帮助他挡住唐军。究竟是什么才能让阿史那思磨甘愿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呢？须知大唐帝国西北守军楼千重可不是好惹的。他手下上万铁骑，在西北纵横驰骋，一直想咬西突厥一口，正愁找不到借口。 　　若说东西突厥同出一支，没有同族情谊是不可能的。但是阿史那思磨与阿史那云的兄弟感情，明显还没有到那种程度，说白了，阿史那云还是用足够的利益打动了阿史那思磨。 　　能打动阿史那思磨的东西不多，世人最喜欢的财帛美人，西突厥最不缺的就是这两样。突厥族有圣女，圣女的传承由来已久，除了为突厥王开启天启之外，还有一个由来已久的传说，圣女是开启真神之墓的钥匙。按照突厥王庭的史书记载，真神之墓百年开启一次，那么，大唐帝国贞观十一年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应该就是开启真神之墓的日子。 　　阿史那思磨最想要的是真神之墓中的宝物。眼瞅着真神之墓开启的时间就要到了，但是接连两代圣女都出在了东突厥，阿史那思磨急在心头，却没有办法，他往东突厥派去使臣，想请出圣女，取出这一代真神之墓中的宝物，但是阿史那云始终没有回复。 　　眼看着贞观十一年就要走到尽头，阿史那思磨急得茶饭不思，阿史那云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阿史那思磨的，两个人就开启真神之墓的合作，达成了共识。阿史那云从长安接出圣女，并且把她带到真神之墓的所在地，西部艾格勒荒漠之中，而阿史那思磨需要为阿史那云挡住追兵，争取时间。 　　阿史那思磨，西突厥王庭的大可汗，坐拥丝绸之路，现在正列阵面对唐军两大杀神，沙麒麟和楼千重。 　　阿史那思磨三十多岁，相貌温和，留着胡须，跟阿史那这一族的大多数人相比，阿史那思磨的相貌略微普通了些，面颊圆润，身材有些发福。为了这次开启真神之墓，阿史那思磨也是豁出去了，动用了西突厥王庭的三千铁甲骑兵，这是西突厥最精锐的部队，每名骑士配有两匹战马，携带长枪和弓弩，适合在荒漠草原奔袭。 　　进入腊月之后，阿史那思磨早早就带着这支队伍，潜入大唐境内准备接应阿史那云。为了阿史那云更顺利的逃往边境，阿史那思磨甚至贡献出来自己早年经营的一条密道，就是常小溪从宁远堡进入的那一条地道。这条地道能避开西部驻军的大部分堡垒。楼千重威名赫赫，阿史那思磨不想激怒这头老虎。 　　没想到，千小心，万小心，自己还是与大唐的两大杀神对上了。阿史那思磨看着对面军中飘扬的两面大旗，不光是被楼千重发现了啊，还引来了沙麒麟！阿史那思磨心中忐忑，但是身为主帅，拥有突厥王者的血统，决定了他即使面对强敌也不能不战而逃。所以阿史那思磨压下心中的恐惧，骑马越众而出，要求与对面唐军将领对话。 　　楼千重身材高大，黑袍外罩着银光细铠，没有蓄胡须。与沙麒麟俊美的有些邪佞的长相不同，楼千重剑眉微挑，目若朗星，一看就是个端方君子。唐军对面黑底金字，飘扬的是突厥王旗，那么，越众而出，身着金甲的不就是西突厥可汗吗？楼千重与沙麒麟交换一下目光，两个人都是心底涌上惊涛骇浪。楼千重面上不显，一拍座下白马，迎上了对面的突厥王。 　　阿史那思磨常年与丝绸之路上的行商打交道，精通几国语言，也不矫情，直接用汉语开口：“我是西突厥可汗阿史那思磨，因为围猎来到这里，不知道来者何人，为什么要拦截我？”这段托辞，是阿史那思磨想了很久才琢磨出来的。不管唐军信不信，他只咬准了是围猎，没想到不小心闯入了唐境。这样可以避免更激烈的冲突发生。 　　楼千重声音清越：“我是大唐西域大都护楼千重，难得突厥王有雅兴围猎，只是你现在已经进入唐境，距离边境最少一百六十里路，不知道突厥王怎么解释？” 　　阿史那思磨疑惑的开口：“已经进入了唐境？哎呀，那一定是我见猎心喜，忘了看路程地界。哎呦，抱歉抱歉，楼大都护，我真的没有冒犯大唐的意思，即是走错了路，那我现在就回去吧！” 　　楼千重看着阿史那思磨一本正经的说谎，当然不能由着他说谎：“一错一百六十里？若是这样，历代君王都不必去开疆扩土，只管围猎时乱闯就好了。突厥王你来时不看路，现在回去，就要看能不能过楼某的这杆枪了。”说着取过银枪，一挽枪花，就策马朝阿史那思磨冲过去。 　　突厥是马背上的民族，每一个突厥男子，都是七岁就策马弯弓，准备为自己打天下的。阿史那思磨虽贵为可汗，马上功夫还在，见楼千重不容自己辩驳，也不多言，亮出自己的大刀迎敌。 　　两马错蹬，阿史那思磨对上楼千重，只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楼千重直接挑开了阿史那思磨的大刀。 　　“大王，末将来也！”随着一声断喝，一匹枣红马疾驰过来，马上一员突厥悍将，挥舞着一支长矛。显然他是来驰援阿史那思磨的。就在他快跑到战团的时候，一支羽箭疾飞而至，直奔他的胸膛而去。这名突厥将军大惊，闪躲不及，忙用长矛格挡，却并未打落那羽箭，羽箭方向走偏，去势不减，透甲而入，直钉在他的手臂之上。 　　出师未捷，那名突厥将军怒视唐军：“谁人下此黑手，罔顾道义？” 　　沙麒麟哈哈大笑：“直入唐境一百六十里围猎，以多欺少的西突厥也讲道义？沙某受教了。”这时大家才看到沙麒麟将弓箭递给卫士，自己抽出方天画戟，驱动战马，施施然走过来。他那支羽箭后发先至，突厥人用长矛格挡不开，透甲而入突厥人左臂，显然天生神力，战力令人无法小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圣女 　　那名突厥悍将在两军前被射中左臂，自觉没有面子，先抽出弯刀，将那羽箭砍断，以免动起手来影响自己的战斗力。这才开口问道：“来者何人？只管偷袭，必是鼠辈！” 　　沙麒麟凉凉开口：“我是大唐百骑司大统领沙麒麟，我却是只杀人，不斗嘴！”这句话的话音未落，他已经运起画戟，向对方拦腰扫去，突厥将军刚给自己疗伤完毕，准备报完姓名再战，不料沙麒麟竟不给自己开口的时间，眼见画戟带着劲风袭来，突厥将军忙挺枪格挡，沙麒麟这一扫乃是虚招，就在突厥将军挺枪之时，沙麒麟已经变扫为刺，画戟轻松刺穿突厥将军铠甲，戟尖从他后背穿出。 　　那名突厥将军手中长矛落地，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看刺穿自己的画戟，口中淌血，已经说不出话来。 　　沙麒麟毫不容情，画戟一挑，将这名突厥将军扔到马下，这才冷笑：“还有谁不服，只管来挑战沙某，不要像个娘们似得耍嘴皮子。”他的戟尖犹在滴血，淅淅沥沥，洒满砂砾之上。 　　两军哗然，不及一个回合，就被挑于马下这是何等凶悍？阿史那思磨本来就被楼千重压制，落于下风，此刻见那突厥将领被挑落于马下，顿时分神，两马错蹬之际，被楼千重抓住腰带，活捉了去。 　　西突厥众铁甲军哗然，大可汗被唐军活捉，这仗还怎样打下去？就在突厥铁甲军蜂拥而上，意欲抢人之际，楼千重已经制住阿史那思磨，将他扔在地上，举枪对准阿史那思磨的喉咙：“谁敢乱动，我先杀了突厥王！” 　　随着楼千重一声大喝，突厥铁甲军才渐渐安静下来，这时候阿史那思磨面对雪亮的枪尖，也战战兢兢地开口：“稍安勿躁，楼大都护，我之前说过，我真的是误入唐境，多有冒犯，还请放过小王性命，我愿意送上牛羊马匹表示歉意。” 　　楼千重本来就不想杀阿史那思磨，西突厥将大唐与大部分西域国家阻隔开来，使得大唐西部边境少了很多纷争。一旦杀死阿史那思磨，西突厥内乱，不但会有流民惯匪入境，还会有一些西域小国趁机来袭，大唐立国不久，正在休养生息，朝廷是不想看到这种局面的。 　　楼千重沉默着，继续用枪尖指着阿史那思磨的喉咙，他在等沙麒麟发话。 　　沙麒麟并不啰嗦，上前两步，从马上下来，走到突厥王身边：“你是来唐境接应阿史那云的吧？告诉我阿史那云在哪，我就可以放过你。” 　　阿史那思磨见自己座下悍将，在此人手底下未走一合，就被挑落于马下，哪里还敢说谎，真神之墓中的宝物固然诱人，也得先保住自己性命，忙开口：“阿史那云往西去了，他要进艾格勒荒漠。” 　　“哦？这么说真神之墓就要开启了？”沙麒麟饶有兴趣的挑眉问道。 　　阿史那思磨没想到大唐帝国的人竟然知道真神之墓，他犹疑一下，就感到楼千重的枪尖用力，自己咽喉一阵刺痛，吓得他心惊肉跳，忙大喊：“别杀我，楼都护，沙将军，的确是真神之墓开启在即，我与阿史那云是同族，因此约定联手取出真神之墓中宝物。” 　　沙麒麟追问：“阿史那云跑到长安去干什么？他劫持了我大唐的一名女医官，你可知道是为什么？”本来精明如沙麒麟，不该在这时问出这种不相干的问题，但是他担忧常小溪，凡是有打听常小溪下落的机会，沙麒麟都不会放过的。 　　阿史那思磨惊讶道：“劫持女医官？我不知道此事，阿史那云去长安，是为了接回我突厥的圣女。” 　　“突厥圣女？”沙麒麟与楼千重不约而同的开口，然后对视一眼，楼千重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沙麒麟先问。 　　“你们突厥的圣女，怎么会在长安？为什么开启神墓要接回圣女？”不知道为什么，沙麒麟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阿史那思磨见沙麒麟急躁起来，忙回答：“这一代的圣女出在东突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去了长安，这件事是阿史那云告诉我的。开启神墓必须要圣女在场，因为圣女血是开启神墓的钥匙。” 　　沙麒麟听到此处，脸色骤变，起身对楼千重说：“西突厥王你处置就好，朝廷的意思你是知道的。我带人先赶到艾格勒荒漠去，不能让阿史那云得逞。” 　　楼千重点头，目送沙麒麟扬长而去。 　　阿史那云一行人，已经深入荒漠了。艾格勒荒漠，类似于戈壁跟沙漠的结合体，渺无人烟，寸草不生，位于大唐，东突厥与西突厥交界的地方，气候多变，被往来于丝绸之路上的行商们喻为魔鬼之地。 　　进入艾格勒荒漠之后，为了节省马匹的体力，阿史那云丢下马车，放开了马匹。所以现在包括常小溪和李媚在内，都是骑着马在行进。 　　荒漠中的太阳发出白光，却一点暖意都没有。这已经是进入荒漠的第三天了，常小溪裹着突厥士兵的黑斗篷，用纱巾遮面，只露出两只葡萄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阿史那云策马走到她跟前，开口问：“还能不能坚持住？很快就要到了。” 　　常小溪却像没有听到，将目光移到了别处。长时间在严寒地带艰苦的行进，已经耗尽了常小溪的体力和耐心。在阿史那思磨对上唐军的之后，阿史那云提起了真神之墓，作为突厥的圣女，常小溪觉得阿史那兰的记忆中一定有关于真神之墓的片段。奈何这几天她苦思冥想，就是没有想起一点点关于真神之墓的事情。 　　她还以为是以前吃了暂时性失忆的药物引起的后遗症，但是这几天随着更细致的回忆，常小溪发现阿史那兰五岁被选中圣女时的情形，自己都能回忆起来，这才确定，阿史那兰竟然是真的没有听说过真神之墓。 　　这就奇怪了，没理由突厥王知道这件事，突厥圣女却毫不知情，除非这件事一开始就不能让圣女知道！所以常小溪这几天冷眼旁观，看看阿史那云到底想如何施为。 　　阿史那云碰了个软钉子，也不见他如何生气，只是自己摸摸鼻子，看看天色，对全队传话说，再赶半个时辰的路，才能停下来休息。唐历新年将至，正是酷寒之时。好在西突厥马匹充足，给每人都配了两匹骏马，轮换着骑乘和携带物资。除了常小溪和李媚，别的人都是精神健旺。 　　李媚变得形容枯槁，白皙娇颜被风吹日晒脱了皮，骑在马上摇摇欲坠。常小溪怜悯的看她一眼，将一条纱巾递给她。李媚不接，垂着眼喃喃道：“我自小羡慕那些高门贵妇，想要嫁入豪门。机缘巧合被指做公主，要嫁给突厥王做王妃，我以为天遂人愿，不想竟是这种结局。咱们都要死，都要死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绿洲 　　李媚状若疯癫，冲着常小溪大喊：“咱们都要死，都要死啊！” 　　常小溪被她吓到，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这时一直紧跟着李媚的突厥护卫一鞭子抽在李媚肩膀上：“快闭嘴，再由着性子胡说八道，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皮鞭破空之声传来，李媚肩膀上的衣服被撕裂，隐约可见身上的血痕。常小溪倒吸一口冷气，感觉自从进入荒原之后，一切都变得疯狂起来。最初她只担心自己何时能够回到长安，现在变成了忧心自己是否还能活下去。 　　休整的时候，阿史那云嚼着干肉，一面拿出一副羊皮硝制的地图研究，不时用食指比划着，好像在测量着什么。常小溪偷看几眼，阿史那云好像有所察觉，朝她这边看过来，看见是常小溪之后，阿史那云展颜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现出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常小溪挪开目光，阿史那云这是怎么了？难道快要到他说的那个真神之墓了吗？ 　　真神之墓，关乎突厥全族的信仰。相传，突厥信奉的天神，曾经派遣使者前来这片大陆传教传教，在传播教义的过程中，遇到了各种来自异端的阻挠。真神的使者，在与异端战斗的过程中死去。为了让这片大陆的人们，好好的缅怀使者，天神就把使者的身躯和武器都藏在了这片大陆。 　　每隔一百年，进入真神之墓的通道就会自动开启，只要拥有地图，就能顺利找到神墓，而圣女，则是顺利开启真神之墓的钥匙。想到这把钥匙的使用方法，阿史那云不由得浑身一阵子燥热，他太期待真神之墓开启的时刻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阿史那云的队伍进入了一片绿洲。走到绿洲边界的常小溪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绿洲内外截然不同的风光，完全是两个世界。进入绿洲之后，就如同进入春天一样，渐渐有了绿草，大树，尤其是树上还生长着青葱的树叶。每一个人都好奇又贪婪的打量着周遭的景物，生怕自己会错过一点。 　　常小溪是个无神论者，但是自从穿到了这个时空，面对来自唐人的追求，还有接踵而至的追杀，她就不再执着于自己过去的常识了，存在即合理，也许这句话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温泉流着温热的泉水，池畔因为温度更高，还开着黄色的野花。这是阿史那云定下来扎营的地方。在经历了荒漠的连续跋涉之苦后，每一个人，每一匹马都对这个环境十分满意。李媚早就忘记了路上的凄苦，跑到温泉边上洗脸梳头去了。 　　周围都是人们的欢声笑语，常小溪疑惑的看看四溅的水花，又看看贪婪啃食青草的马匹，思考了很久很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史那云跺到了常小溪身边，也默默的站着。他没有说话，常小溪也没有说话。询问要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而她对他，并没有这种感觉。 　　烹煮肉干和鲜鱼的香气传过来，远方的太阳已经降到了地平线之下。阿史那云艰难的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干涩：“兰儿，你还记得这个称呼吗？在你小的时候，我经常去找你玩，带着你骑马，采摘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你都忘了吗？” 　　常小溪的记忆里，还有小阿史那兰站在草原之上的情形，那个时候，她还没有马腿高呢。一匹高大的骏马走过来，马上的少年，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朝着她伸过手：“兰儿，哥哥带你去**。” 　　小小的阿史那兰伸出手去，甜蜜的笑着：“云哥哥，今天要找到红色的花。” 　　还是个少年的阿史那云把阿史那兰抱上马，宠溺的声音犹在耳边：“好的，今天云哥哥就算踏遍草原，也要为兰儿找到红色的花。” 　　原来，她和他曾经是青梅竹马。 　　常小溪再次审视这个男人，他想说明什么？ 　　阿史那云也在观察常小溪，她在纠结什么？ 　　太阳终于落下，彩霞布满天空。乌图雅恭敬的声音响起来：“饭菜已经备好，请大王圣女用饭。” 　　常小溪转身离去，这个乌图雅平素对自己都冷淡的很，今天是看在阿史那云的面子上，才会对自己如此客气。 　　被留在原地的阿史那云攥紧了拳头，乌图雅担忧的走近几步：“圣女她不肯回心转意吗？” 　　阿史那云的声音变得沙哑：“她似乎对我无心，更加谈不上转意。” 　　乌图雅诡秘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递给阿史那云：“把这个给圣女服下，予取予求，任君施为。” 　　阿史那云闻到那纸包中传来的药草味道，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乌图雅压低了声音：“让姑娘家听话的药物，素心散。” 　　阿史那云想起了倚云阁，想起了乌图雅在长安时的职业，有一点恼怒，又有一点害羞。突厥王庭最喜豢养女子，阿史那云却因为自己特殊的经历，只有阿史那兰一个心上人。 　　乌图雅见他脸色奇怪，怕他羞恼迁怒于自己，忙笑几声走了。 　　这是常小溪被劫持之后，过得最舒服的一夜。因为这次跟随阿史那云来到绿洲的卫士中，很多是长安城暴露身份的鹞子成员。其中就包括倚云阁的老鸨乌图雅，还有如烟这些姑娘。阿史那云扎营的时候，为了避嫌，把男女分开扎营。 　　此刻月光正好，温泉水袅袅冒着热气。女孩子们都去洗澡跑温泉了。乌图雅也来邀请常小溪一起去。阿史那云把男人的营地设在了远的不能再远的地方，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可是常小溪犹疑了半晌，还是推脱自己没有换洗的衣裳，因此不想去泡澡。 　　乌图雅大笑：“这里谁都没有换洗衣服，难得这里有这么舒服的温泉，不洗洗尘怎行？你不是一直说手脚冰凉吗？刚好泡泡温泉可以驱寒呐！” 　　常小溪这才点点头，这块绿洲，处在荒漠之中，却十分温暖，自从离开长安，她的手脚身子就没暖过。 　　在下水之前，乌图雅再三检查水面，确定安全之后，才拉着常小溪一起进去。 　　乌图雅一路上都对自己冷冷淡淡的，今晚的确对自己热情的诡异。常小溪瞥一眼有说有笑的乌图雅，想了一想才开口：“乌图雅嬷嬷，我想知道一些关于真神之墓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殿 　　乌图雅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常小溪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她用水清洗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才缓缓开口：“真神之墓，用我的理解来看，就是一座宝藏。里面有足以令人疯狂的宝物。” 　　“是什么样的宝物呢？”常小溪不解的追问，阿史那云为了开启真神之墓，欺骗了大唐，拐走了公主，唆使西突厥王庭阿史那思磨可汗出来挡枪。这样子就算取得了宝物，难道他就不怕大唐和西突厥找他的麻烦？ 　　乌图雅思考一会：“这个我无法回答，宝藏内的东西，只有历代突厥王才知道。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吧。”她看了一眼常小溪，试探着问道：“我在长安的时候，听说唐人的大理寺少卿对你有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常小溪一下子想起来自己秋天泡过的那个温泉，想起了京兆府被揭穿身份那一天，想起了在金瓯赌坊，曾经有一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向自己求婚。过往种种，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徒唤奈何。 　　常小溪一声叹息，敷衍道：“不过是坊间闲汉们瞎说的，哪有这种事？狄家在长安家大业大，找我一个异族女子做什么？”她还没傻到对乌图雅说这些事的地步。 　　乌图雅看她说话的语气，早把常小溪的心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见她不承认，也只是笑笑，心想明天突厥王得了手，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得跟着他走了。没想到常小溪已经心有所属，乌图雅不由得出言提醒：“你须知自己的身份特别，就算狄家愿意，你也是不可能嫁给唐人的。”这么个小美人，可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害了自己。 　　果然常小溪不再说话，闷闷的泡完澡自去休息。 　　这一夜月朗星稀，虽然是冬日中少有的温暖天气，常小溪却没有睡着，乌图雅提起了狄少华，让她不得不慎重思考这件事，第一该怎样回到长安，第二回 去后该怎样面对狄少华。辗转反侧之后，她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头绪，这才沉沉睡去。谁知道第二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做的所有预想都化为泡影了。 　　大唐帝国贞观十一年腊月三十日，这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长安城的居民已经开始贴对联准备年夜饭了。常小溪却被劫持到了艾格勒荒漠之中，面对着未知的命运而不知所措。 　　这一天阿史那云没有再向前走，而是耐心的看着日冕计算时间。快到正午的时候，天色突变，远方一块黑云飘过，迅速遮蔽了天幕。整个绿洲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乌图雅和赛罗如临大敌，迅速在温泉周围布好岗哨，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常小溪被阿史那云带在身边，正惊诧的看着犹如日食般的天空，突然间狂风大作，闪电霹雳接踵而至。常小溪听到汩汩之声，整个温泉中的水已经旋转着迅速流动起来，形成一个大大的漩涡，片刻间就消失不见。原来温泉所在的位置，露出了青石铺就的地面。 　　看着光滑如镜的石面，怪不得昨夜自己泡温泉并不觉得咯脚，原来脚踩在如此平坦的地上。 　　青石地面咔咔作响，常小溪才知道这青石之下还有机关，那么温泉就是人工引过来，为了遮蔽这个机关所设。片刻功夫，青石地面就从中间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石阶，石阶直通往地下，被黑暗笼罩，看不清楚全貌。 　　阿史那云早准备好火把，这时候拉起常小溪就往石阶下冲去，他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给常小溪反对的机会。就在两个人刚刚进入黑暗之中，从地面上传来乌图雅的喝骂声，旋即一阵子金铁交鸣，喊杀声响起。 　　常小溪心中一喜，知道大唐追兵杀到，她这一停顿，阿史那云顿时有所察觉，手上用力，抓得常小溪都快哭出来了。 　　阿史那云此刻心中百感交集，醋意更盛，脚下并不停步，冷笑着说：“没用的，这石门就要关上，你的情郎进不来了。” 　　阿史那云没有说谎，青石地面再度咔咔作响，正是机簧关闭的声音。 　　阿史那云声音冷厉，当初斩下李钊之手的那天，他也是用这种腔调说话。常小溪有点害怕，老老实实的随着他继续沿阶而下。 　　石阶曲折蜿蜒，阿史那云速度极快，常小溪被他拉着身不由己，只觉得自己也快要飞起来一样。就这样跑了许久，终于来到一个平坦的地方，阿史那云举起火把查看周围。常小溪才发现来到了一个大殿之中。 　　大殿的四角都设有巨大的蜡烛，阿史那云用火把将这些蜡烛依次点燃，整个大殿顿时明亮起来。常小溪惊讶的发现，这个宫殿，竟然是由青铜铸就，宫殿中间是一个巨大水潭，潭中水绿油油的，竟然看不到底。有一条青石小路，直通水潭中间，那里是一个青石祭坛。 　　阿史那云毫不犹豫，拉起常小溪就往祭坛中走去。原来那个祭坛比常小溪想象的还要大一些，足可以容纳十个人野餐。祭坛仅仅略高于水面，仿佛潭里深绿色的水随时都会淹没祭坛一般。 　　阿史那云走到祭坛中间，虔诚跪拜，常小溪也在他身旁跪下。阿史那云三叩首之后，见常小溪不动，忙催促她快行礼。常小溪这才低下头去，却被自己看到的东西吓了一跳。原来这祭坛并不是整块石板，而是镂成花纹，透过花纹，可以看到绿色的水面。再细看那花纹，竟然是男女**的图案。 　　常小溪没想到在这么神圣的地方，会看到这种图案，不由得愣住，有些图案边缘，有暗褐色的污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常小溪觉得这些污渍似乎散发出隐隐腥气，整个大殿里的气氛，非常像后世暗网中，宣传的一些斜教做派。 　　常小溪心生警惕，正要出言提醒阿史那云，突然看到他眸色转暗，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情欲之色。常小溪暗道不好，起身就要跑出祭坛，却被阿史那云一下在扑倒在地面之上，两只手如同铁箍一般将她环住。 　　常小溪挣扎不开，正色道：“我一直以为你是王者英雄，对你礼敬有加，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阿史那云眼中不忍之色一闪而逝，左手伸出，捏开常小溪的面颊，将一粒药丸塞入她口中，看着常小溪咽下药丸才说：“乖，听话，要开启真神之墓，需要圣女与人**，来唤醒真神的灵魂，你心里有了别人，所以会排斥我。这个药是乌图雅给我的，吃了之后，你会愿意跟我在一起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素心散 　　常小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乌图雅原来是倚云阁的老鸨，那么她给的药物，不是那种药还能是什么？她干呕了两下，发现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时候，整个心都凉了。 　　阿史那云已经化身为野兽，双手开始不老实。他是武道高手，常小溪是武力值为零的普通少女，面对突厥王的贪婪索取，她的反抗毫无意义。 　　就在常小溪在祭坛之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深深的陷入情欲之中无法自拔的阿史那云，突然感觉一股劲风自脑后袭来，他警醒的一闪身，被一股巨力砸到了肩背之上。 　　沙麒麟潜伏已久，一直忍耐到心爱之人差点受辱，才找到偷袭阿史那云的机会，当然不会给阿史那云还手的机会，紧接着一拳冲着阿史那云的面门砸去。阿史那云双掌相交，还是没能挡住沙麒麟的雷霆一击，只觉得头颅一震，被拳风给震晕了过去。 　　沙麒麟厌恶的把阿史那云拖开，正要扔到水里去，常小溪阻止道：“别杀他，他曾经救过我的性命，这一次一命换一命，就当了结我两之间的恩怨。” 　　沙麒麟犹豫一下，斩草不除根，这可不像是他的做派，但是看见常小溪殷殷期盼的眼神，他还是点点头，道声也好，就将阿史那云丢到了一旁。 　　常小溪在沙麒麟的帮助下，艰难的站了起来，虽然刚才阿史那云刚才的企图并未得逞，但是常小溪衣襟散乱，浑身剧痛，已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沙麒麟看到常小溪一切平安，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又往阿史那云身上踢上一脚，这才温言抚慰道：“你无事就好，等我取出这神殿中的宝物，咱们就回长安去。” 　　说着也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地图，摊开来细细揣摩。 　　常小溪整理好衣服，惊魂稍定，这才凑到沙麒麟身边，与他一起观看地图。原来三公主的驸马薛斌，他本是降将之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皇帝指为驸马。驸马听起来金尊玉贵，却禁止参知政事，这对于权欲极重的薛斌是个致命打击。于是薛斌跟父亲商量之后，秘密联络父亲以前的旧部故交，密谋造反。 　　造反可不是说说就能行的，钱粮是必须的。薛家很富裕，但是离这个标准还差得远。薛平候薛举，也就是薛斌的父亲，有一张地图，还是他前任主子留下的。父子二人认真研究了这张地图，发现地图所描绘的，竟然是传说中的突厥真神之墓。这个宝藏中，不仅有金银财帛，还有祭炼神兵的法门，最重要的是据说有寻找长生不老药的线索。 　　薛氏父子在皇帝的监控之下，无法亲自去核实这张地图上的真神之墓。于是派出了亲信前往艾格勒荒漠中寻找真神之墓。薛氏父子的亲信，是薛府的大管家，在薛举尚未投降大唐的时候，就投靠于他的，自称是个江湖人，名唤陈孝宗。这个陈孝宗老实木讷，深得薛氏父子信任，他不但有一匹叫做明珰的宝马，还有一个身份，就是百骑司校尉。 　　薛氏父子因为参与策划东突厥紧那罗袭击南云的事件，而被大唐百骑司沙麒麟盯上，阖府被皇帝处斩。发生这件事的时候，陈孝宗正在艾格勒荒漠中寻宝，刚好错过了百骑司要求他回来的密信。幸运的是，就是这次荒漠之行，让陈孝宗有所斩获，得到了来自真神之墓的一件宝物，材质非金非玉的一块饰物。 　　陈孝宗就是一不小心将鼠疫带往长安的皮袍客，在出发之前，他按照惯例，给百骑司送密信通知自己要回长安的消息，所以沙麒麟他们一接到消息，就开始寻找陈孝宗，因为薛斌已死，陈孝宗可以直接回百骑司了。谁料竟因为一件皮袍，天人永隔。后来沙麒麟冒死拿到了那块饰物，结合陈孝宗之前送回百骑司的一些情报，初步掌握了真神之墓的情况。 　　因为掌握了真神之墓的地图和开启时间，沙麒麟大胆的判断阿史那云的目标是真神之墓，得以后发先至，将阿史那云拦截在唐境之内。没想到阿史那云早就与西突厥阿史那思磨勾结在一起，撺掇着阿史那思磨出来挡枪，自己溜之大吉。 　　沙麒麟在询问阿史那思磨的时候，得知阿史那云前往长安的真正目的是接回突厥圣女，他马上联想到了常小溪，常小溪自称游历到了南云之后，被狄少华看中，才招募进了大理寺。那么常小溪究竟是从哪里去的南云呢？ 　　舒白给沙麒麟和狄少华讲过自己和常小溪的来历，根据他们的穿越方式，沙麒麟就猜到了常小溪占据的这个身体有问题，定然是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身份，也许就是之前的突厥圣女也未可知。因为阿史那思磨说圣女血是开启神墓的钥匙，这让沙麒麟不由得不忧心常小溪的性命，所以快马加鞭，紧跟着阿史那云进入荒漠。 　　阿史那云在绿洲扎营休整之后，沙麒麟趁夜潜入绿洲，就潜伏在阿史那云的营地附近。第二天早上，阿史那云没有继续行进，联想到开启真神之墓的时间就要到了，沙麒麟就明白真神之墓的入口就在附近，耐心等候，果然在真神之墓开启的时候一举突破，尾随着阿史那云进入神墓。 　　常小溪一边与沙麒麟研究地图，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一种奇异的渴望油然而生。沙麒麟常年在花丛中打滚，对女子的身体变化最为敏感，常小溪身上散发出来的诱惑香气越来越浓，沙麒麟敏锐的嗅到，疑惑的看向常小溪，只见她雪白的脸上泛着潮红，连脖颈都泛起了微微的红色，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呼吸粗重，正是女子动情时的勾人模样。 　　沙麒麟忙问：“可是他给你吃了什么东西？”他果然是个中高手，一下子就问到了问题的要害之上。 　　常小溪艰难的点头：“阿史那云说是倚云阁的嬷嬷给他的药。”后续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倚云阁是一家**，老鸨给的不是春药还能是什么？这个东西沙麒麟早年也是用过的，知道药性霸道异常，想要解开无非两种途径，第一与男人媾和，第二就是在冷水中浸泡，最是伤害女子身体。 　　沙麒麟犹豫再三，看到常小溪焦躁难耐的样子，喉头一紧，咽下一口口水，他恋慕常小溪已久，眼下不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吗？ 　　沙麒麟伸臂将常小溪揽入怀中，声音黯哑：“小溪，我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不如就让我为你解开这春药之毒如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巨龟 　　常小溪虽然身上难受，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沙麒麟一靠过来，她就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这对于一个正蒙受春药之毒的女性简直是雪上加霜。常小溪一狠心，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点猩红漫开，剧痛让她的神智更加清醒，终于从空间中为自己取出了一支药。 　　这种药物可以提高人体感觉的阈值，本来是供给各个格斗赛场还有极限比赛的选手，可以让人体的感觉变得迟钝。常小溪将这支药物艰难的注入血管，果然那种浑身难耐的灼热减缓了好多。这种药物不能解毒，只能压制，用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算是非常合适。 　　沙麒麟看看常小溪逐渐清明的眸子，知道自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现在环境险恶，并不适合谈情说爱，他不再纠结此事。开始和常小溪全力商讨怎样打开真神之墓。 　　常小溪听说自己的血是打开真神之墓的钥匙，又联想起阿史那云要和自己在这里发生关系，对这个真神之墓有一种十分不好的感觉。不过进入这里的道路已经关闭，显然必须进入真神之墓之后，才能找到出去的通道。这要求自己必须殚精竭虑，打开真神之墓。 　　常小溪在镂空的花纹上走了几步，突然有所感悟，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几袋备用鲜血撒在祭坛之上，这才转向沙麒麟：“我猜这个祭坛之下一定有活物存在，什么鲜血啊都是为了吸引这个东西出来，现在血腥气已经有了，必须劳烦你模拟一下那个时候的震动。”她还是脸皮太薄了，面对追求自己的沙将军，就是说不出那两个字。 　　沙麒麟却是听懂了，他把手掌放在祭坛之上，催动内力，果然石板颤动起来，就如同上面有两个人正在激烈的翻滚一样。片刻之后，一阵“克里克里”的声音响起来，常小溪与沙麒麟都是一愣，但是这声音响过一阵之后就没了下文。 　　常小溪无奈，看来真的是要自己出点血才行。她把匕首留在渭河边上，现在只好动用精神力，从空间中取出手术刀来，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割了一下，然后把传说中的圣女之血洒到了祭坛之上。在常小溪包扎伤口的同时，沙麒麟又催动内力，石板再次颤动。 　　果然，没用多长时间，不但再次响起了“克里克里”的声音，而且有了哗啦哗啦的水声，似乎什么生物正在泅水过来。阿史那云被沙麒麟扔在了祭坛边上，常小溪示意沙麒麟把阿史那云拖过来，沙麒麟无可奈何的照办了，常小溪的意思，他大概能明白。如果这水底下真有一个生物被圣女的鲜血吸引出来，那么保不准它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吃东西，毕竟神墓一百年开启一次，过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就是能换一换口味也是好的。 　　泅水声越来越近了，沙麒麟扛着阿史那云，拉着常小溪离开祭坛，往水潭边上走去。这里太容易被攻击，而且四面是水，很容易失足落下。还是退到水潭边上，可攻可守，更加符合战术要求。 　　就在他们到达水潭边上的时候，祭坛边上探出一个巨大的头颅，黄绿条纹，头部两侧各有一只小小的眼睛，生得甚为诡异。这个生物围着祭坛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不由得着急起来，费力的爬上了祭坛。这时水潭边上的沙麒麟和常小溪才看清楚这个生物，原来是个巨龟。 　　沙麒麟与常小溪对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沙麒麟抽出背上的弓弩，轻轻搭上羽箭。那巨龟似乎是察觉了什么，恼怒地顺着石板路向两人这边爬过来。 　　沙麒麟能被列为唐军三大杀神之一，手上的功夫自然很强，他扣动弓弩，三箭齐发，一箭射中了巨龟的头颅，另外两箭镶在了龟甲之上。只是这龟皮粗肉厚，羽箭似乎无法对它造成什么伤害，只让巨龟发出了几声叫声。沙麒麟抽出佩剑，这时常小溪递给他一支针筒，示意他扎到巨龟的头上。 　　本来常小溪是想自己使用麻醉针的，但是看到这个生物皮糙肉厚，决定还是把麻醉针交给沙麒麟使用，毕竟他习武，投掷个飞镖什么的，准头也好。 　　沙麒麟果然厉害，愣是把一支小小的针筒投掷出了飞镖的速度和劲道。麻醉针正扎到了巨龟的左眼之上，巨龟这次却没有什么反应，因为麻醉针在接触到生物组织的第一瞬间，立刻发挥了生物药力，开始麻醉巨龟。 　　眼瞅着这个巨龟就要冲到自己面前，血盆大口清晰可见，沙麒麟已经将常小溪揽到身后，自己举起佩剑，这时候巨龟的速度却减慢下来，变得慢慢腾腾的，好像是没有睡醒一样。这个巨龟竟然是送上门来让自己砍的。沙麒麟哪会放过这个机会，两膀用力，一挥佩剑，顿时斩下了这个怪物的首级。 　　没有了这个巨龟的威胁，两个人这才重新走回祭坛，准备看一看有什么变化。自从巨龟出现之后，祭坛的水位就在明显下降，等常小溪和沙麒麟走到祭坛中间的时候，刚才就在脚边的水已经下降了一人多高，露出了祭坛边上的白色石阶，只是常年被浸泡在这绿水之下，白石阶生满了青苔，看起来就像是绿石阶一样了。沙麒麟看看水位还在下降，飞身上了水潭边，取过阿史那云插在那里的火把，准备和常小溪一起走下石阶。 　　两人全神贯注的观察水位，没有注意到水潭边上的阿史那云露出痛苦的神色。出现了表情，那就是醒来的先兆。 　　片刻后水声不再响起，沙麒麟看看常小溪，将她的小手拉住，这才沿阶而下。石面滑腻，常小溪没有拒绝沙麒麟的好意，就这么跟着他往下走。池底一股陈腐的腥气涌上来，常小溪取出两个口罩，先帮沙麒麟戴上一个，自己才戴上另外一个。瘴气有毒，不防着点是不行的。 　　沙麒麟看到这样装扮的常小溪，想起了鼠疫那夜，她也是这种装扮，活人无数。看来常医官果然是上天安排来到自己身边的，必须要好好珍惜才是。刚才常小溪被下春药之时，他没有趁机亲近，已经非常后悔，这会握着美人柔弱无骨的小手，沙麒麟又开始蠢蠢欲动，思忖着好不容易能与常小溪这样独处，总得做点什么才好。 　　至于真神之墓里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危险，反倒不被沙麒麟放在心上。他从十几岁追随圣上，一直是从刀山血海中走过来的。与常小溪相处的旖旎时刻，才是沙将军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取宝 　　常小溪从那巨龟浮出，水位就开始下降，已经联想到出水口是被这巨龟堵住的。想要露出通往真神之墓的通道，就必须吸引巨龟出来，所谓与圣女**不过是个噱头，真正吸引巨龟出现的应该是自己的鲜血才对。看来这个阿史那兰果然有蹊跷，等平安回到长安，一定要好好做一下身体检测。 　　地宫本来就非常阴暗，白石台阶更是黑暗，火炬只能照亮沙麒麟与常小溪脚边的一点地方，根本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好在水底似乎只有巨龟一个生物，倒没有什么危险。 　　白石阶的尽头是一扇石门，沙麒麟将火把递给常小溪，自己运功推向石门，这石门本来就沉重异常，加上机簧在水中浸泡多年，已经锈蚀，亏得沙麒麟两膀有千斤之力，才把这石门推开。 　　就在石门就要开启的时刻，常小溪猛然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她顿时想起阿史那云，不由得惊呼出声：“小心身后！” 　　这句话却是提醒沙麒麟的。武道高手的反应远比普通人要快，从常小溪一出声，沙麒麟就知道有人来袭，已经收回劲力准备转身，他收臂侧身的动作，刚好躲开阿史那云从身后刺来的一刀，只听得叮的一声响，阿史那云手中的匕首不及收势，刺到了石门之上。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已经过了数招。常小溪知道这两个人武功难分仲伯，急忙上前阻止，只是两大高手缠斗，哪有她一个普通人的立足之地，常小溪竟然是无法上前。 　　沙麒麟长剑指向阿史那云，后者一闪身避入石门，沙麒麟也挥剑跃入石门。打斗声戛然而止，常小溪惊诧之极，难不成都受伤了？ 　　等她打着火把进入石门后，不由得被里面的情形惊呆了。里面到处都泛着幽幽的光芒，令整个室内的情形一览无余，而照亮这一切的光源，则是堆放散落得到处都是的珠宝玉器。小儿拳头大小的珍珠，就在地上滚落，红蓝宝石堆在一起，光芒四射，还有许多常小溪叫不上名目的宝石，在角落静静的发光。这是一个光的世界，这是一个宝的世界！ 　　沙麒麟和阿史那云呆了一瞬，常小溪趁着这片刻的安宁，跑到沙麒麟身边，对阿史那云说：“这里应该就是真神之墓的宝藏了，这些宝物就凭咱们三个根本带不走多少，大家罢手，各自拿些东西离开吧！” 　　阿史那云见状，眼神顿时变得冷厉，向常小溪伸出手去：“兰儿，快到云哥哥这里来！我带你离开这里！”这个沙麒麟竟然将常小溪揽在身后，让他一看就非常生气。 　　沙麒麟微微一笑：“小溪是我的人了，你虽贵为突厥王，可不要打我夫人的主意，否则休怪沙某剑下无情！” 　　阿史那云一惊，突然想起自己喂常小溪服下了素心散，然后自己就被沙麒麟打晕，难道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兰儿和这个邪气的百骑司大统领发生了什么事？他犹疑的目光将常小溪上下打量了一番，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妥。 　　阿史那云沉默了很长时间，还是问道：“云儿，你的身子被这厮占了，是也不是？” 　　常小溪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是的，在你昏迷的时候，沙将军帮我解了那春药的毒。”还是让阿史那云死了对阿史那兰的心思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沙麒麟听得一愣，旋即脸上浮起笑容：“突厥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神墓只开启一个时辰，现在时间就要到了，咱们还是各取所需，快快离开这里，免得被封在这地宫之中，再也无法称霸天下。” 　　阿史那云脸色一片阴霾，终究还是一咬牙，朝墓室的离宫方向扑去，沙麒麟不遑多让，也冲着离宫直扑过去。常小溪忙紧紧跟上，突然想到自己也该拿几件东西，才不枉来这里一遭。正在她附身拿东西的时候，一阵哗哗的水声响起来，常小溪忙朝石门看去，却见本来已经打开的石门正在缓缓关闭。 　　常小溪知道这间地宫就要关闭了，忙朝门外跑去，此刻阿史那云与沙麒麟，不知道各自拿了什么宝物，也朝石门急冲而去。 　　常小溪惊慌之下，被珠子滑到在地，沙麒麟将常小溪打横抱起，一个纵越，已经冲到了石门之前，常小溪才看清，石门之中，是阿史那云以手足相抵，才顶住石门不让其关闭。等到沙麒麟冲出石门之后，阿史那云才脱身而出。 　　常小溪在地宫失了火把，此刻石门一关，周围顿时陷入黑暗之中，只能听到水声哗哗响起，又急又快，竟似立刻要将这里淹没一般。常小溪心念一动，从怀中掏出一颗大珍珠，马上宝光四溢，把大家立足之处照的很清楚。 　　沙麒麟与阿史那云都是眼神锐利，立刻看准石阶的方位，飞奔过去，此刻地宫就要关闭，大家都是全力施为，将功力毫无保留的施展出来。常小溪靠在沙麒麟怀中，直觉这个男人会将她带出去，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冲到水潭的时候，原来那只巨龟已经被斩杀，但是积水仍旧已经漫过膝盖。两个男人脚下不停，直奔温泉的方向而去。果然听到吱吱嘎嘎机簧开启的刺耳声音，微光乍现，原来是出去的路开启了。 　　出去的通道与进来的不是同一个，又细又长，更加狭窄，不知道通往何处。 　　还好真神并没有把大家留在墓中作伴的想法，在沙麒麟和阿史那云都跑出去之后，机簧才开始关闭。常小溪被阳光刺得双眼一阵子发花，等她睁开眼睛，才看清楚自己已经来到绿洲的边缘地带。阿史那云就站在自己对面，常小溪忙推推沙麒麟，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阿史那云再次向常小溪伸出手去：“跟我走吧，兰儿，不论发生过什么，你依旧是我的兰儿。” 　　常小溪依旧摇头：“我不可能跟你走的，我要跟沙将军回长安生活。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姑娘。”她不是真正的阿史那兰，与其让阿史那云牵肠挂肚，不如让他早点死心。 　　沙麒麟已经脸上笑开了花，他当然清楚自己与常小溪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能听到常小溪亲口说要和自己回长安一起生活，他还是心中一阵甜蜜。这对于一向冷血的百骑司大统领来说，可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阿史那云脸上神色变幻，阴晴不定，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突然他痛苦的捂住胸口，呕出一口血来。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阿史那兰残存的意识在作怪，常小溪不由自主的朝他走去，沙麒麟忙伸手去拉常小溪，但是已经晚了。 　　阿史那云抬起头，右手一扬，一把闪着寒光的东西直飞过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伤人伤心 　　常小溪感觉到沙麒麟拉了自己一把，却仍觉得胸口一凉，等低头去查看的时候，一把匕首正插在她的胸口之处，常小溪愣住了，有点点血渍从她的嘴角溢出来。 　　沙麒麟一声怒骂，向阿史那云挥出佩剑，阿史那云闪开，嘴中却说：“沙将军，你若是不希望兰儿死掉，必须马上施救，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沙麒麟动作很快，见阿史那云让开剑锋，立刻挥掌朝他肋下拍去：“地宫里，是小溪留你一命，却换你这样恩将仇报。” 　　常小溪已经跌坐在地上，艰难开口：“沙将军，放他走。” 　　阿史那云听了这话，脚步一滞，终于被沙麒麟一掌打在肋下。 　　沙麒麟重创阿史那云，却不乘胜追击，回身抱起常小溪，冷冷看着阿史那云：“小溪说你救过她的性命，所以在地宫之中，让我饶过你的性命，过往种种，权当烟消云散。现在你又伤她，是让我分身乏术，无法继续追杀你吧？这笔帐权且记下，日后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沙某也要与你清算。”说完转身向着荒原走去。 　　只留下阿史安云愣怔在原地，很久以后才摸摸怀中自地宫里取出的宝贝，慢慢离去。 　　沙麒麟心中愤恨，见那把匕首正刺在常小溪的胸口之上，入肉一半，应该是被胸骨所挡。沙麒麟知道阿史那云并不想一刀取常小溪性命，否则这么近的距离，以阿史那云的功力，怎么会入肉一半？这个荒漠中的绿洲非常诡异，现在地宫中的宝物，已经被自己和阿史那云取走。沙麒麟不敢在这个地方多做停留，决定先把常小溪带到安全的地方再施救。 　　出了绿洲，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前方竟然出现一片胡杨林子，在荒漠之中，大约再也寻不到比这更好的环境了。 　　沙麒麟找了一块平整的沙地，将常小溪放在地面上，然后轻轻呼唤她：“小溪，你感觉伤处怎样，疼不疼？” 　　让沙麒麟惊恐的是，无论他怎样呼唤常小溪，她就是毫无反应。沙麒麟知道，常小溪这是陷入了昏迷之中，他没有办法，只好将常小溪用斗篷裹好，静静抱在怀中，隔一会就呼唤她一番。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沙麒麟都觉得略微疲惫的时候，常小溪突然睁开双眼，勉力一笑：“沙将军，劳烦你为我治伤。”随即旁边有重物跌落，沙麒麟看过去，发现正是常小溪曾经使用过的银白色药箱。他忙呼唤常小溪，却发现对方已经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沙麒麟无法，学着常小溪以前的样子打开药箱，发现里面一格一格放满了各种器具和药物。曾经有几次常小溪治疗伤患的时候，沙麒麟就在边上，他认真回忆了当时常小溪使用的东西，从药箱之中取出整包的纱布，还有白色瓶子中装着的药水，至于缝合的材料，沙麒麟没有动。有些事情，光靠看是无法学会的，既然常小溪的伤口没有伤到心脉，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拔出匕首，为她止血包扎。 　　将常小溪放在平整的沙地上，沙麒麟看看天色，决定尽快动手，太阳就要落下，很快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必须抓紧时间。 　　沙麒麟轻轻解开常小溪的衣服，学着常小溪的样子，先用白瓶子里的药水清洗了伤口周围，然后轻轻拔出匕首，随即用大块的纱布堵在伤口之上。果然和沙麒麟预料的没错，匕首被胸骨挡住，没有伤到心脉，但是出血仍旧很厉害，沙麒麟一边摁住伤口，一边向上苍祈祷，希望奇迹发生。 　　应该是匕首没有伤到大血管，当鲜血渗透了第三堆纱布之后，沙麒麟惊喜的发现，常小溪伤口的渗血止住了。他认真回忆常小溪之前包扎伤口的步骤，细心的将她的伤口包扎起来。此刻常小溪昏迷，四周无人，沙麒麟却一改往日色迷迷的样子，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举动。 　　因为太专心的缘故，沙麒麟根本没有注意到，从绿洲方向卷起了一股黑色的旋风，正慢慢朝着自己这边移过来。 　　将常小溪的伤口包扎好，又为她体贴的掩好衣襟，沙麒麟才满意的微笑，自言自语道：“你曾经为我治过伤，现在我也为你治过伤了，而且你身上不该看的地方我也看过了，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能将我们两个分开呢？” 　　这时候黑色的旋风已经逼近，传来呜呜的声音，方才才引起沙麒麟的注意，他起身观察一下旋风的范围，发现胡杨林竟然是这附近最安全的地方，就迅速在胡杨林背风的沙地上挖掘起来，片刻就挖出了一个浅坑。昔日他追随皇帝征战之时，曾经在行军途中遇到过这种旋风，虽然规模没有这一股庞大，但是躲避的方法应该是一样的。 　　旋风速度不快，缓慢而坚定的吞噬着一切，等旋风刮过这片胡杨林时，沙麒麟已经用斗篷，将自己和常小溪的头脸裹好，搂着她藏在了浅坑之中。 　　胡杨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生物，因为生长在荒漠之中，根系扎得极深。旋风刮过，只吹断了一些干枯的枝桠，竟是对这片胡杨无能为力。 　　沙麒麟一手将常小溪搂在怀中，一手拉住胡杨的树根，虽然几次都差点被风卷走，终究还是被他给坚持了下来。 　　旋风终于缓慢的移走了，沙麒麟没有想到这旋风竟然如此凶险，差点把自己和常小溪给刮走。一旦被吹离地面，以他的身手，尚可保命，常小溪就不一定了。看看犹自不醒的常小溪，沙麒麟心中一暖，振奋精神，抱起常小溪，朝着南方走去。进入艾格勒荒漠之前，他曾经细细研究过地图，此刻朝南边走，是走出荒漠最近的路径。 　　说起来上天诚待沙麒麟不薄，不知道走了多远，他竟然看到前方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篝火，这说明有商队在前方扎营。他心中欢喜，加快脚步，朝那篝火方向走去。沙麒麟不眠不休再走几天都可以，可是常小溪需要食物和水来调养，他深恐自己照顾不当，将常小溪折在这片沙漠之中。 　　商队的人很多，光是骆驼就有几百匹，此刻都聚在骆驼围起的圈子里，围坐着篝火烧烤食物。有夜间巡逻的护卫，见沙麒麟抱着常小溪徒步走来，忙把他领到商队首领那里。 　　商队首领是个须发皆白的波斯商人，沙麒麟不知对方底细，只言明自己和妻子遇到沙暴，与同伴失去联系，希望商队能将自己带到长安，到时候必有重谢。 　　波斯商人名叫胡勒，因为路上耽搁了时间，这才冒险穿越艾格勒荒漠。他将沙麒麟上下打量一番，觉得虽然此人健壮魁伟，但是只有一人，怀中抱着的女人还昏迷不醒，应该不会对商队造成威胁。加上商人逐利，他本来也要去长安，顺手带上这两个遇难的路人，既做了好事，又能得到一大笔酬金，何乐而不为，因此满口答应下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醒来 　　波斯商人见沙麒麟虽然形容狼狈，但是衣饰华贵，决心从他身上赚上大大一笔好处费，腾出了一辆马车供他使用，并且提供沿途的食水。沙麒麟与常小溪这才有了安身之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服用过素心散，常小溪直到第二天早晨还没有醒来。 　　第二天天光大亮，沙麒麟掩上马车的车门，重新解开常小溪的伤口为她换药。因为见过常小溪的神妙手段，沙麒麟担心伤口处理不当而引起别的问题。 　　就在他细心研究伤口的时候，听到了微弱的女声：“沙将军，咱们现在在哪里？” 　　这让沙麒麟大喜过望，忘了自己正在研究人家的胸部，忙看向常小溪，发现果然是她已经醒过来了，忙道：“小溪，你终于醒来了，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我没有包好你的伤口。” 　　常小溪胸口痛得难受，让沙麒麟这样一说，才想起自己被阿史那云刺过一刀，现在看来还算幸运，没有因此送掉性命。 　　既然常小溪已经醒来，处理伤口这种事情自然由她自己来做。沙麒麟建议常小溪半靠在自己怀中动手，他还可以腾出一只手帮她从药箱中拿东西。 　　这情形怎么都有点暧昧，常小溪一想到清洗伤口的时候，自己看到的画面，身后的沙麒麟都能看到，就脸红不已。她挣扎着掩好衣襟，坚持要沙麒麟离开马车。昏迷的时候从权，那么清醒过来还这么看，岂不是成了调情？ 　　这次沙麒麟其实真的没存什么占便宜的心思。如果要占便宜，那么常小溪昏迷的时候，他想干什么不成？但是看到常小溪苍白虚弱的样子，百骑司大统领还是备好药箱，乖乖的下了马车。 　　常小溪这才挣扎起来为自己换药，伤口比较深，不缝合会更加有利于康复，这样子处理起来是很快的。 　　沙麒麟一直在马车外边留神常小溪的动静，听到她虚弱的呼唤忙进了车厢，帮着常小溪裹好被褥，这才拿出吃的东西，勉强喂她吃了一些。荒原之中，主要携带干粮和淡水。干粮是类似于馕的一种大饼，味道还不错，只是存放的时间久了，实在难以下咽。 　　沙麒麟见常小溪吃得艰难，想去找商队的波斯老板给她弄些好吃的。被常小溪拦住：“商队携带的都是干粮，现在正在赶路，又不能生火做饭，何必去为难人家？我倒是还有些吃的，只是你不要奇怪。” 　　沙麒麟生怕常小溪吃得不好，影响身体复原，见她说有吃的，高兴还来不及，忙让她取出来。 　　常小溪从空间中取出几盒自热面来，她如果到现在还信不过沙麒麟的话，那就是个真正的傻子了。 　　在常小溪受伤清醒的瞬间，她曾动用精神力取出药箱，沙麒麟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不过亲眼看到常小溪施展出来，他还是大吃一惊。当得知这样的空间在2062年居然人手一个，更是令沙麒麟咋舌不已，觉得自己生错了年代。 　　自热面的味道还是那么亲切，常小溪想起了在南云与阿史那云第一次相见的情形，微微有点心酸。只能说阿史那云对阿史那兰一直用情极深，只是自己身在局中，没有及时察觉这种感情罢了。所以才会造成最后那种爱之深，恨之切的局面。 　　常小溪到底身上有伤，没什么胃口，倒是从来没有享用过现代垃圾食品的沙麒麟吃得津津有味，连声问常小溪这是什么面。常小溪看了一眼平素金尊玉贵的沙将军，微笑道：“这是我们那里最便宜的东西，普通人用来填肚子的食品。” 　　沙麒麟哈哈一笑，丝毫不觉得尴尬。 　　常小溪的伤口没有缝合，愈合得很慢，但是身体还是在缓慢恢复，已经能够做起来看看车窗外面的情形。 　　沙麒麟是个坐不住的人，见常小溪好一些了，就开始在商队里四处走动，想多搞到一些淡水给常小溪使用。他身材高大矫健，面容俊美，加上现在寄人篱下，免不了要交际客套一番，越发显得他能说会道。这样的沙麒麟，在一众波斯客商之中，更加显眼，很快就吸引了商队老板胡勒女儿的注意。 　　波斯人本来就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加上胡勒常年在外经商，就带上了大女儿戴娜，希望戴娜能学一学经营的技巧。戴娜跟着胡勒跑了几年丝绸之路，也做过一些买卖女奴歌手的生意，见识了中原和西域诸国王孙公子的做派。 　　在波斯国内，商人虽然有钱，但是只算平民，没有任何政治特权，所以黛娜觉得，也许嫁给一个彬彬有礼的中原男子，才是正确的选择。 　　看到在商队中跑来跑去的沙麒麟，黛娜觉得这个男子是个不错的选择。沙麒麟黑发黑眼，形容俊美，而且自幼习武，身材高大健硕，并不像大多数中原男子那样孱弱。非常符合黛娜的审美观。 　　沙麒麟溜溜达达找淡水的时候，黛娜就小心的凑到边上，害羞的送上自己的水囊。 　　沙麒麟看看水囊，再看看欲语还羞的黛娜，微笑着说：“谢谢你，美丽的姑娘。”他在长安也接触过很多胡人，知道他们不似唐人那般含蓄，喜欢更直接一些的赞美。他这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充满了魅惑的吸引力，看得黛娜一呆，自己也低声的笑起来。 　　常小溪从马车上看到这一幕，这才相信沙麒麟果然有勾搭小姑娘的资本。以前大概是自己整天栖栖遑遑的，竟然没有注意到他是这样的男子。觉察到常小溪的目光，沙麒麟忙走到马车旁，体贴的开口：“小溪，你怎样了，是不是不舒服？” 　　常小溪笑着摇摇头：“没事，我好多了，你尽管放心。” 　　这时黛娜赶上来，好奇的问沙麒麟：“这是你的夫人吗？看起来好小的样子？” 　　常小溪无语，好小，什么小？沙麒麟忍住笑，一本正经的放下车帘：“夫人年龄还小，以后自然会长大。” 　　常小溪默然，她这是被这两个人调戏了吗？ 　　快到中午的时候，胡勒的商队终于走出了荒原，来到了大唐西部的官道上。这个以骆驼为主的商队，自然无法与军队骑兵比拼速度。而且胡勒遇到了另外一支西域行商，打算做些买卖，商队这才停了下来，准备今天就在这里扎营。 　　黛娜像个活泼的小鸽子，在马车边上不停的喊：“祁公子，祁公子，我父亲要开路市，请你去参加。” 　　沙麒麟露出俊美的面庞：“黛娜小姐，我可没有什么好卖的啊！” 　　黛娜笑嘻嘻的说：“祁公子可以买东西啊！我父亲说你可以记账。”为了安全起见，沙麒麟取了麒的谐音，自称姓祁。 　　“哦，这样啊，那多谢你父亲了！”沙麒麟笑岑岑的打发走了春心萌动的黛娜，邀请常小溪一起去看路市。 　　路市是几个商队随机开的小市场，不管是散客还是旅人都可以参加，所有参与拍卖的货物价高者得。 　　常小溪恢复得不错，适度的运动可以加快康复，她就痛快的答应了沙麒麟的邀请，与他一起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 找回翠羽 　　胡勒在西域行商之中，是颇有名气的。商人的名气当然要靠实力来打造，所以尽管是两支商队之间的小小路市，胡勒还是认真的摆出了拍卖场。 　　沙麒麟搀扶着常小溪站在一旁，他对这些珠宝财帛没什么兴趣，主要是陪着心爱的姑娘出来散心。 　　拍卖的第一件商品，是一个美丽的胡人女子。年龄不大，但是除了她自己的母语之外，对其他语言一窍不通，因此要不上价钱。有两个胡勒商队中的散客竞拍，获胜者只用了一锭金子，就取得了这个美少女的所有权。 　　但是第二件拍品却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因为这件由西域行商拿出的拍品是一匹马，而且是沙麒麟的坐骑翠羽。 　　真神之墓在黑色的旋风之中烟消云散，沙麒麟带到绿洲的人马也受到冲击。好在这些人身经百战，都赶在绿洲消失之前跑了出来。沙麒麟因为进了地宫，翠羽由手下照看。马是最容易感受到危机的动物，也更容易受到惊吓。翠羽由于主人不在身边，所以旋风一来，撒腿就跑，根本不听那百骑司校尉的招呼。导致翠羽流失在荒原之中，成了一匹无主的野马。好在它极为聪明，知道自己找食水，倒是于性命无虞。 　　西域商队路过荒漠边缘，看到这么一匹无主的宝马，理所当然据为己有。只是翠羽虽然神骏，但是已经成年，西域商队无法驯化它，所以想趁着这次路市，将翠羽卖个好价钱。 　　翠羽通人性，一看到自己那不负责任的主人，就混在人堆里看热闹，当下委屈的嘶鸣一声，摇头攒蹄就朝沙麒麟跑过去，它身旁的马夫猝不及防，就这么被它给跑了。 　　沙麒麟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爱马，当然是喜不自胜，将翠羽的大头抱在怀中以示安慰。 　　那个牵马的西域汉子就不乐意了，这可是他们商队的拍品，不告而取，那不就是偷吗？ 　　沙麒麟正在安慰爱马，牵马的西域汉子气吁吁的跑过来，用马鞭指点着沙麒麟：“快放开我的马，还没有开始拍卖呢，你不要捣乱。” 　　沙麒麟轻轻拨开那汉子的马鞭，讥诮的开口：“你的马？何以见得啊？这匹马跑过来找我，自然是我的马。”马通灵性，看着翠羽对沙麒麟亲昵的样子，其实围观的众人已经大半都信了沙麒麟的话。 　　正是这西域汉子在草原上捕获了翠羽，如果顺利拍卖，他就能白得一大注银子，不能眼睁睁看着沙麒麟白白的牵走这匹马。沙麒麟虽然自己生得人高马大，但是身边只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一看就是胡勒商队的散客。这个西域汉子就准备强取豪夺一次，冷笑道：“这明明就是我在草原上抓住的野马，你想混赖了去可不成，要问问我手中刀答应不答应。”说着抽出明晃晃的弯刀来。西域汉子的几个同伴也凑了过来。 　　商队行走在外，不受任何约束，强者为大，实力为尊。所以大家看见有人要挑战，立刻就让开了地方，免得伤及无辜。 　　沙麒麟哪里怕过什么人？将常小溪揽到一旁，这才点头：“如你所愿，我妻子正病着，为她祈福，我不伤你性命，点到即止。” 　　西域汉子还以为自己耳背，没听清楚，待看清楚沙麒麟并不抽取佩剑，只是不丁不八站在场中，这才晓得自己是遇到高手了。但是大话已经放出去，只好振作精神来应对强敌。 　　沙麒麟是什么身份，当然不会在武道上占这西域汉子一点便宜的。西域汉子看到对方不动如山，心下先自怯懦八分，把手上弯刀舞动的风一般直冲过去，被沙麒麟微拧腰抬腿轻轻一脚踹到腰间，顿时纸鸢一样飞出去数丈远。围观的人顿时一片哗然，尤其是那西域商队的人，知道这汉子并非无能之辈，可是手持弯刀，却被空手的沙麒麟一脚踹飞，孰强孰弱，已经是明摆着的事了。 　　胡勒常年行进在丝绸之路上，知道沙麒麟不伤人是给自己留了极大的面子，现在再看看他的确身手了得，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自己商队要助这祁公子。 　　沙麒麟看一眼半天爬不起身的西域汉子，又看看他那几个同伴，微笑道：“还有没有人来挑战？” 　　西域汉子的同伴们已经色厉内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支吾吾不肯上前。 　　胡勒哈哈一笑：“相逢皆兄弟，祁公子，有人帮你寻回宝马也是喜事。这几位兄弟照顾马匹也辛苦，是要拿一点好处的。”说着命手下奉上一包银钱，递到那西域汉子的手上。 　　那西域汉子颠颠重量，心下欢喜，本以为打不过这个大个子将一无所获，谁料到胡勒老板这样大方，自己再揪住马匹不放就太不懂规矩了。所以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喜笑颜开的过来跟沙麒麟打招呼，沙麒麟自然不会不给对方这个面子，熟络的说几句客套话，把场面圆了过去。 　　胡勒与那西域商队的老板见没有人再闹事了，这才继续下面的拍卖。常小溪见沙麒麟与人争斗回来，微笑着摸摸翠羽，才开口问道：“你怎样？没事吧？” 　　沙麒麟心中暖洋洋的，恨不得抱着常小溪跑上三圈，嘴里却说：“小溪终于知道关心为夫了，哎呀，我这腰可疼得受不了，需回马车揉上一揉。” 　　常小溪见他只在嘴上占便宜，抿嘴一笑，并不多说什么，任由沙麒麟搀着自己向马车走去，在旁人看来，正是一对恩爱夫妻。翠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再不敢离开这个没有责任心的主人半步。 　　西域商队的一个马车上，坐着两个白衣人，就如同大多数波斯人那样，他们头上缠着白头巾，脸上用白布遮盖，看不清楚形容。这两个白衣人关注的方向，正是胡勒的拍卖场。 　　沙麒麟一路不显山不露水，就是不想引起别人的觊觎。以他的身手，自然不知道什么是怕。但是现在身上携带着地宫中取出来的宝物，常小溪又有伤在身，不能长途奔袭。所以他才隐忍不发，但是今天争夺翠羽，怕是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回到马车之上，沙麒麟再没有像前几日那样，闹着要帮常小溪换药，而是沉默了一会，才从腰间拿出来一个圆筒。这个东西，常小溪是认识的，大疫之时，京兆府尹马伟良就用这个放出五道蓝色烟火，向宫中和城门示警，长安城发生了大疫。沙麒麟身为百骑司大统领，肯定也有这种报警烟花，只是不知道他的烟花又有什么作用？ 第一百五十一章 求亲 　　沙麒麟为人甚是霸道，但是在常小溪面前，他总是温柔小意的时候多些，见常小溪看这示警用的烟火筒，就耐心解释：“军中所制的烟火，我得联系一下楼千重，西北边军都是他说了算。当年你呆的那个南云不归楼千重管，否则也不会被突厥杀到城楼上去。” 　　常小溪不知道楼千重是谁，愣愣的不知是不是该点头。 　　沙麒麟摆弄完了烟火筒，这才醒悟，常小溪没有跟军方的人打过交道，根本不知道楼千重是谁。他将双手枕于脑后，愉快的讲起了楼千重：“楼千重啊，说起来我和他算是小时候的玩伴，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都是追随高宗的将领，后来高宗取了长安，赐下府邸，楼府就紧挨着我家。皇上打天下的时候，我十三岁，楼千重十四岁，我俩没跟家里说就跑去投军了。那时候皇上还是王爷，在马厩看到我俩，就把我收进了百骑司，把楼千重收进了骁骑营。” 　　常小溪在一旁微笑听着，她是第一次听这个强大的男人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沙麒麟眼睛闪闪发亮：“皇上东征西讨，三年之后才回到长安，那时我与楼千重都已经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了。回到家里后，老爷子自然是高兴，那时候大唐初定，像我和楼千重这种世家子多半等着蒙荫，他觉得很有面子。但是我母亲不希望我再上阵拼杀，在她看来，男儿当先成家再立业，于是让我娶妻生子。给我找了好几个高门大户的女子相看。”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自嘲的一笑。 　　常小溪在安静的等待沙麒麟继续说他的经历，沙麒麟却仿佛想起了什么很痛苦的回忆，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楼千重聪明，直接请旨去了西北，任家中怎样催促也不回来。我没有离开长安，他们硬是把我和薛太尉家的小女儿凑成了一对。哎！这也怪我那时候年轻。”他俊逸的眉眼上浮上阴霾。 　　这是怎么了呢？正说着楼千重呢，怎么就转到自己的婚姻上了呢？常小溪不解的看看沙麒麟，又想起了狄少华家中那位不省心的继母，想起了皇后，终于叹息一声，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都不容易啊。 　　沙麒麟没有忧伤多长时间，自己拍拍脑门：“我这话题都拐到哪里去了？总之楼千重除了没有妻小，是个很不错的人。” 　　常小溪好奇的问：“这个楼将军年龄也不大吧？” 　　沙麒麟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思忖一下：“他比我大着一岁，已经二十九了，年龄不小了。” 　　常小溪微笑起来：“我来的那个时代，二十**岁的人都还在读书，结婚成家的很少很少，有很多人终其一生也不会结婚。” 　　沙麒麟惊讶道：“那子嗣怎么办？难道这些人的父母就不担心？” 　　常小溪指指天空：“人多得都准备搬到月亮上去住了，谁在乎你有没有孩子？而且我们那个时代的父母已经不管这些事情了。” 　　沙麒麟追问道：“小溪你呢？你的父母不想让你早些成亲吗？” 　　常小溪沉默一会：“我是孤儿，我的父母死在了星际探险的路上，那一艘太空船爆炸了，联邦把我们这些遗孤都送进了孤儿院，后来由联邦出资接受教育，长大以后，我才能找到谋生的饭碗。” 　　沙麒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虽然在父母的安排下，娶了不喜欢的姑娘，后来自己又赌气弄回家一大堆不知道喜欢不喜欢的姑娘，这种行为跟无父无母的常小溪比起来，怎么都像是孩子在跟大人赌气。 　　人人都有自以为很忧伤的往事，但是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穆勒老板开完路市之后，整个驼队又慢悠悠的开始行进。出了艾格勒荒原之后，地貌有所改善，官道两边不仅有胡杨林，偶尔还有白杨林，甚或小小的村落。一改之前荒无人烟的情形，有了人间烟火气。 　　那支西域商队就坠在胡勒的商队之后行进，不远也不近。常小溪惊讶道：“那些西域人也要去长安吗？我怎么记得开始他们不是这个方向呢？” 　　沙麒麟默然的看了一眼：“也许他们碰到了让他们改变方向的理由。” 　　常小溪想了想，将麻醉针取出来藏在袖中，又问沙麒麟要回自己的匕首，插在靴筒之中。 　　沙麒麟看着她忙活，只是微笑不语。 　　傍晚时分，胡勒商队又扎下营盘，依旧是路驼群在外围成一大圈，车马排在里面，然后大家依次搭起帐篷。 　　黛娜过来邀请沙麒麟和常小溪共进晚餐。能顺利带回翠羽，胡勒是出了力的，沙麒麟也打算接下他这个人情，打发了黛娜先回去。沙麒麟施施然带着常小溪慢慢走过去，远远的看到西域商队就在不远处也扎了营，沙麒麟就示意常小溪略等他一会。这才转身进了浓黑的夜色之中。 　　片刻后，在西北方向有三道红色烟火窜上天空，常小溪知道，这是沙麒麟终于发出了联络楼千重的信号。 　　胡勒烤了一只肥嫩的小羊，备了上好的葡萄酒，这对于丝绸之路上的旅人来说，不吝于是一顿大餐。黛娜羞涩的在一旁帮大家斟着美酒。沙麒麟看看这父女俩，心中有了计较。 　　果然席间胡勒询问起来沙麒麟的家世父母，这下子就连常小溪都看出来胡勒想要结亲，不由得暗暗咋舌，这个时代的人果然还是讲诚信的，这样萍水相逢也敢托付终身。 　　沙麒麟胡诌着说道：“祁家在长安也算是有些体面，我兄弟三人，我是最小的那一个。” 　　胡勒忖度着，家业一般由长子继承，但是父母绝不会亏了幼子。自己好歹也要给女儿留些物件傍身，这样小两口在长安风调雨顺的过日子，不知道比行商走马，或者回到波斯强多少倍。 　　胡勒又看看女儿，想看看黛娜的意见，见黛娜羞涩的冲自己点点头，这才放心下来：“祁公子，不知道你除了这位夫人之外，家中还有几房妻室？“ 　　鬼使神差般沙麒麟脱口而出：“我只有这一房夫人。”这是他的心愿，他希望不久能够成真的愿望。 　　胡勒更加满意了，就凭着黛娜的长相和身材，就算是后进门，也不会失宠吧。 　　胡勒终于开口了：“黛娜是我的长女，波斯不久必有大乱，我想将她嫁入长安过太平日子，给她准备了一百头骆驼，一百名婢女和仆人，还有一万金作为陪嫁。前日，黛娜对我说看中了公子，我也觉得公子年少有为，所以今天特地请公子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娶黛娜过门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云集都护府 　　沙麒麟看看常小溪，见她微笑看向自己，心中暗笑自己糊涂，自己和小溪目前还是假凤虚凰，哪里就指望她能立刻萌生醋意？ 　　沙麒麟略一沉吟：“胡勒老板，戴娜小姐貌美如花，祁某先要谢谢你的一片好意，只是我家中尚有父母高堂，婚姻之事无法由我做主。不如这样吧，胡勒老板助我良多，如果咱们一起回到长安，到时候胡勒老板来我家中做客，到时候再谈这件事情如何？” 　　胡勒就知道此事多半是不成的了，心中默默叹息一声，看看犹不自知的女儿，心道做不成夫妻，就是做朋友也是好的。对方没有把话说死，正是给自己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好好的一顿大餐，就这样被搅得没滋没味了。明月升到半空，胡勒打算送客的时候，夜风中传来了得得的清脆马蹄声。沙麒麟心中一喜，知道是楼千重的西北边军来人了。 　　看到沙麒麟的三道红色烟火后，正在寻找沙麒麟的西北边军大喜，马上上报大都护楼千重，楼千重与沙麒麟既是朋友也是同事，忧心他的安危，竟是自己亲自带着卫队赶了过来。 　　沙麒麟与楼千重说几句话，这才揽过常小溪，向胡勒告别。沙麒麟从楼千重那里拿了几百两的银票，递给胡勒：“多亏胡勒老板收留，我与夫人才能平安从荒漠之中走出来。这只是这几天商队的食宿费，胡勒老板去了长安可以找我。”言罢留下百骑司的地址。 　　胡勒看见楼千重一行人顶盔戴甲，早就知道了沙麒麟身份非同一般，哪里还敢要他的钱，只是沙麒麟坚持要给，这才战战兢兢地收下了。倒是旁边楼千重听到夫人二字，将常小溪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离开的时候，沙麒麟毫不避讳地要与常小溪共乘一骑，常小溪犹豫的看了一眼楼千重带来的西北边军，知道这个行为非常不妥。楼千重是大唐军方的官员，与沙麒麟狄少华都是同僚，虽然不知道狄少华现在怎么样了，可是如果他信守约定向自己求婚，那么自己就是狄少华的未婚妻子。 　　现在再当着这么多军方的人与沙麒麟共乘一骑，再传回长安，那后果，想想都让常小溪牙酸。她虽然胸口有伤，但是勉力控马还是可以的。 　　沙麒麟见她再三坚持，只好转向楼千重，请他给一匹性子温顺的母马。楼千重本来就是赶过来接人的，带足了马匹，当下就有军卒牵过一匹枣红母马，请常小溪上马。 　　楼千重走过来，憋着笑对沙麒麟说：“看来不是所有人都想嫁入沙府的。” 　　沙麒麟只想打人，这个楼千重太坏了，怪不得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老婆！ 　　是夜，大家都安置在西北边军的一个军堡内。第二天才赶回楼千重的都护府。在沙麒麟进入艾格勒荒漠之前，楼千重就制住了西突厥王阿史那思磨，大唐刚刚立国，朝廷不想再动刀兵。楼千重驻守西北多年，知道皇帝是希望百姓休养生息，虽然阿史那思磨进入唐境，但是他坚称自己是狩猎误闯，而且沙麒麟已经杀死了一名突厥将领。 　　因为打定主意不能再起刀兵，在阿史那思磨提出送给大唐骏马千匹，黄金百斤的时候，楼千重就接受了阿史那思磨的条件。并且亲自带兵把阿史那思磨押往边境。做完了这件事之后，楼千重就一直带着人在艾格勒荒漠周围等待，生怕沙麒麟有什么闪失。 　　到了都护府之后，沙麒麟并没有急着回长安，而是翻看了这段时间的邸报，又召集自己带到西部的百骑司人手，同时送了一份密报到长安。 　　这封加盖了火漆印章的密报，被快马加鞭送进了长安，送到了百骑司，很快百骑司二统领刘冰蝉就亲自将密报送进宫去了。 　　皇帝一向自称孤家寡人，所以在拆看这封密件的时候，他也是独自一人。密件很长，还附上了几件东西的拓本，如果常小溪也在的话，就会轻易的认出来，她的月牙形项链也在其中。另外两件的图案则分别是，代表太阳的圆形，代表星辰的五角星。皇帝看得很认真，很久之后，才亲手将这封密件在烛火上烧毁，看着它化为灰烬。 　　李恪奉旨入宫，皇帝亲自召见他，给了李恪一个御赐的腰牌并一份密旨，令他夤夜出京，在都护府与沙麒麟会和。 　　李恪不晓得皇帝让自己到西北边军干什么去，疑惑的问：“父皇，儿臣就算是去西北，您也得告诉我到底是去干什么的吧？”杨妃受宠，诸多皇子中，敢这么问皇帝的也只有李恪了。 　　皇帝想了想：“沙麒麟与楼千重去执行一桩公务，你跟着他们就好。” 　　李恪心想，您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当下不再多问，叩头离去。 　　皇后已经被禁足好久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的影响力也被禁了。得知李恪领了密旨离去，皇后漂亮的凤眼眯了起来，这小子要到西北边军干什么呢？ 　　太子一向无心政事，作为清理者他知道李成乾的下场，知道要想扭转李成乾的命运有多难，忙也白忙，所以平素骄奢任性就好。但是这个身子的亲生母亲不知道，还一心在为他谋算着前程。非春送上了皇后的密信，太子看着看着就认真起来。前几日狄少华为常小溪在吏部告了长假，他就遣人去打探过了，原来那丫头被阿史那云掳走。 　　当时他还吃惊，为什么阿史那云放着现成的美貌公主不娶，要去劫持这么一个没长开的黄毛小丫头。现在看来，果然有猫腻啊。常小溪在西部，李恪要去西部，想来舒白不会那么傻的留在蜀王府，以他的聪明，一定会找到机会随李恪一起去的。 　　太子的背起手来，在殿中跺了跺，什么是机会，这不就是机会吗？他阴着脸吩咐：“非春，你去请了刑部君医官过来。另外给我备马，我要进宫。” 　　在路上，太子想了很多需要跟着李恪的理由，结果入宫之后，他没哭诉多久，皇帝就挥挥手道：“恪儿要到安西都护府去执行公务，我想了想，左右你呆在长安也是无事，就与他一同去吧。你与恪儿主要是协同，具体事情还是让沙麒麟和楼千重去办就好。” 　　太子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原来皇帝也信不过李恪啊，这意思不就是让自己与李恪互相制衡，再监视着沙麒麟与楼千重吗？他心情复杂的叩首谢恩，遗憾浪费了自己的一番表演。 　　回到太子府，君胜男已经来了，正不耐烦在他的书房中等待。太子兴冲冲的走过去：“常小溪和舒白都在安西都护府，咱们的机会来了。” 　　君胜男愣了一下，随即开心的笑了：“那就往都护府走一遭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情为何物 　　李恪出京，奉的是密旨，所以带的人不多。舒白给他讲过自己的身世，把舒白留在长安无疑会遭到太子的迫害，所以李恪带上了舒白。 　　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无疑是有道理的。昔日痞气的绿衣少年，已经变得清秀俊逸，甚至面上隐隐有了一丝出尘之意。不过经过连夜赶路，这幅出尘的容颜已经蒙上了不少的灰尘。大唐以武立国，身为皇子的李恪，自小就是在严苛的训练中长大的，这点路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蜀王都不说什么，舒白只好坚持，坚持的结果就是晚间发现两条大腿内侧都被磨破了。 　　李恪进门的时候，舒白正咬着牙在为自己涂药。看见舒白竟然伤得这样重，李恪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一边拿过舒白手里的药膏帮他涂，一边教训他：“骑马不能坐实，两腿要用力，看你的伤就知道你很少骑射。” 　　舒白挠挠头，微笑道：“王爷教训得是，这一次我就当学习骑马了。不过就是上个药而已，我就不劳烦王爷了。”说着想要缩回大腿，却被李恪一把拉住：“都是男人，你害什么羞啊？” 　　舒白干笑两声：“哪里有？王爷金尊玉贵，这些小事不敢劳烦您。”这么尴尬的姿势，这么尴尬的位置，还是不劳烦帅哥了。 　　李恪不再理他，只管帮他上完了药，这才离去。舒白擦一把额头上的汗，自言自语道：“怎么办，成了这个样子，看得见吃不着，要不然让小溪帮我做个手术吧，这样下去也是煎熬啊！为什么小溪就穿对了性别，我却穿成了男人呢？” 　　舒白的遗憾，君胜男也有，君家有钱，本来他可以拥有几个丰腴的美女，结果穿成了女人，面对美女只能看，有心无力徒唤奈何。只是这两个人是敌对的双方，不可能坐下来谈如此私密的话题，所以不了解彼此的情况。不提这两队人马忙于赶路，再回到安西都护府看看。 　　沙麒麟忙完了正事，找出自己需要的几份资料给常小溪，一面叮嘱她不要难过。常小溪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忙打开这些资料细看。这些都是百骑司从长安发来的密报，其中的消息全部与她有关。大理寺发现医官常小溪被突厥人劫持，特别向皇帝汇报了此事，因为阿史那云同时掳走的还有安宁公主，所以皇帝特地为这两个女子颁下恩旨，保留常小溪的官职品级，保留李环的公主封号，着刑部颁下海捕文书，凡是有提供阿史那云或者是这两位女子线索的人，有重金悬赏。 　　这一份资料是对常小溪有利的，虽然刑部的海捕文书几乎没有什么用处，阿史那云潜逃回国，到哪里去捕他？但是下一份资料的内容就不那么好了，大将军狄长楠请求皇帝为长子狄少华指婚，指婚的对象是太子太保高家的嫡长女，皇帝以太上皇身体不佳为由拒绝了。虽然皇帝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没有指婚，但是狄家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不希望常小溪进门。 　　常小溪看着这份资料，默默的坐了很久很久，这个结果可以说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真的成了现实之后，怎么会这样令人难过呢？ 　　沙麒麟叹息一声，轻轻的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珠：“皇帝保留了你的官职品级，终归咱们还是要回长安去的，狄大将军不希望你嫁入狄家，你与狄大人的约定休要再提，否则你俩同在一个衙门为官，今后怎生相处？那君胜男家大业大，不是照样被随便指了个酸丁嫁了？”见心爱的女子为了别的男人忧伤致斯，不泛酸那是不可能的，沙麒麟觉得自己这一番话都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常小溪默默听着，这个时代有太多无奈，或许婚嫁真的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她推开沙麒麟为自己拭泪的手：“我知道的，你不要担心。” 　　沙麒麟这才离开，等他掩好门，才发现楼千重就在门口抱臂而立，沙麒麟气结：“你一个堂堂安西都护，怎么还偷听？” 　　楼千重笑得极其惫懒：“整个都护府都是我的，我想站在哪里就站在哪里。倒是你，不是一直自诩风流倜傥，怎么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沙麒麟听见身后有响动，知道是常小溪出来了，正色道：“楼都护，你不要胡说，我对常医官那是发乎情止乎礼，不要用你的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 　　楼千重笑得打跌，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沙麒麟听的。 　　常小溪给楼千重施了一礼，才淡淡道：“沙将军，长安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就想问一问，您计划什么时候回长安？” 　　沙麒麟这才做出刚刚看到常小溪的样子：“哎呀，正要与二位商量此事。有些许公务，需要二位协助，我已经向皇上请旨，等圣上准了，咱们就可以出发了。”他认真的转向常小溪说：“暂时不回长安，等完了这一桩公事再回去。” 　　常小溪心内百转千回，知道沙麒麟不希望自己面对长安那纷乱的局面，这样也好，在外面跑一阵子再回去，等事情冷一冷。想通了这一点，常小溪冲沙麒麟展颜一笑：“多谢沙将军回护之意！” 　　说起来现在还在正月，安西都护府虽偏僻，毕竟是西北重镇，颇为热闹，常小溪每天跟着沙麒麟与楼千重打猎逛街，日子竟然过得非常逍遥。可惜没逍遥几天，李恪一行人就赶到了安西都护府。李恪不但带来了皇帝的密旨，还带来了一个人，就是曾经假死越狱，后来被大理寺，百骑司联手又抓回来的江湖大盗冯经纬。 　　冯经纬在牢中被严刑拷打，差点废了一条腿，还是常小溪与金万通斗法的时候，在京兆府堂上为他接好的。此人心性坚毅，一直不肯招供。但是被大理寺与百骑司联手劫回后，冯经纬对少卿狄少华说若能将那个寡妇沈氏找来，他就可以招供。沈氏平素偷着做些皮肉生意，俗称半掩门儿，因为正是她举发了冯经纬，才导致他再度被捕入狱。 　　狄少华开始以为是这个冯经纬起了报复之心，结果冯经纬坦言道，如果官府能保证自己与那沈氏厮守终生，过一辈子普通人的生活，他就愿意将自己知道的合盘托出。冯经纬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狄少华就命人将沈氏找来，问她愿不愿意与冯经纬做一对柴米夫妻。沈氏没有想到，以自己残花败柳之身，又举发冯经纬在先，还能让他痴情如斯，痛哭一场之后，指天发誓，愿意嫁给冯经纬。冯经纬得了这个盟誓，这才松口，愿意将自己所知的合盘托出。 　　冯经纬与沙麒麟这次所执行的任务有密切关系，所以李恪将他也带到了安西都护府。大理寺则把与冯经纬拜堂成亲的沈氏软禁起来，留在长安作为人质。只要冯经纬这次顺利完成任务，就可带着官府给的银钱归隐。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来者不善 　　李恪，沙麒麟，楼千重，加上冯经纬，这几个人关上门制定出行计划，常小溪与舒白没有资格参加这种会议，趁着冬日阳光正好，坐在安西都护府的后园子谈心。 　　常小溪说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关于真神之墓，舒白听得入迷，实在想不通这个宝藏到底是何人所建，最后听说真神之墓被黑色旋风吞噬，与常小溪感叹一会造物之神奇。随即舒白谈起狄长楠，原来狄长楠请皇帝指婚之事闹得全长安沸沸扬扬。 　　狄长楠回府的第二天，去宫中求见皇帝，请他为长子狄少华和太子太保高家长女指婚。皇帝当时就愣住，指婚只针对皇族，世家一向都秉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有小儿女私相授受在前，后来再请媒人上门说和的。狄少华不仅是狄家长子，还是大理寺少卿，皇帝觉得由自己这样乱点鸳鸯谱殊为不妥，就委婉的回绝了狄长楠。 　　长安城哪有什么秘密，这件事大家很快就知道了。狄长楠此举，无非是表明了一个意思，就是之前大家都看好的少卿女医的香艳故事，并没有得到狄家的肯定。而且以狄长楠急吼吼的进宫速度来看，他甚至很反对与常小溪结亲。狄长楠的态度，得到了几乎全长安贵妇的支持。这些贵妇人与皇后一样，特别讨厌常小溪这种没有家世，又抛头露面的女子。现在见狄长楠表明了坚决不让常小溪进门的态度，都是拍案叫好。 　　因为狄长楠的行为，长安又掀起一轮诋毁两位女医官的流言蜚语，实在令人无奈。舒白小心翼翼的讲完这些事情，看看常小溪脸色如常，这才说：“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咱们并非一定要留在这里。如果有回去的机会，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常小溪沉默了很长时间：“原来我是不打算回去的，我在2062年也是独自一人生活，但是现在看起来，想要融入大唐似乎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可能我会回去的。” 　　舒白想了想又问：“你没有考虑过沙将军吗？他也非常喜欢你。” 　　常小溪啼笑皆非的看向舒白：“他家里已经有很多女人了，我实在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舒白挠挠头：“也是，这个时代对男人太过宽容。不过我仔细研究过那个手环，在合适的地点触发，也许能带我们穿回去。但是这样回去，就只能使用那俩个清理者的身体了。” 　　常小溪见舒白说得认真，刚想细问手环的事情，就看到楼千重的亲兵飞奔过来，两人晓得这是有事发生，忙迎了上去。 　　那亲兵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将舒白和常小溪请回自己的房间，掩上门才开口：“太子也到了安西都护府，沙将军请二位先回避一下，他在前头看看情况再说。” 　　舒白与常小溪对视一眼，细问之下，原来太子还带了君胜男过来，这明摆着是来者不善，要来收拾自己这两个穿越者呢。舒白与常小溪顿时噤若寒蝉。 　　果然，一直拖延到了晚间，沙麒麟与李恪才过来。李恪蹙着眉头：“舒白，常医官，太子追过来了，看来他对你们志在必得，不能把你们留在安西，那样我与沙将军都保护不了你们。不如咱们一起出发，沿途有我和沙将军照顾，反而安全些。” 　　沙麒麟在旁边点头附和：“如果不是舒白之前就藏起了手环，估计太子毫无禁忌，早就动手杀死你们二人了。这次皇上既派了蜀王，又遣太子过来，明摆着是要两位互相制衡。这一次公务非常重要，楼都护会带着兵随行，所以你俩跟着大军行进，太子反而不好下手。” 　　这跟舒白和常小溪商量的结果一样，既然躲不开，只好黏在一起走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沙麒麟要去执行什么公务，皇帝不但命令安西都护带兵随行，还派了两位皇子过来监督。 　　整个队伍之中，只有冯经纬与沙麒麟知道要去哪里，找什么东西，而冯经纬是那个带路的人。经过蜀王与沙麒麟的运作，楼千重将太子的车架排在队伍的最前端，常小溪与舒白则在整个队伍最末的地方，跟沙麒麟召回的百骑司部属呆在一起。那天在绿洲之中的百骑司部属，自从黑色旋风一起，就开始逃命，因为纵马跑得快，倒是没有什么人折在那黑旋风之中。 　　太子没有忘了两个穿越者的存在，之所以能太太平平的赶了好几天路，那是他无处下手的原因。 　　君胜男坐在太子的马车里，大家都听过关于这两位的传闻，想当然的以为他俩在勾搭。周围随行的军士都有意避得远远的，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非春则像狗一样跟在车旁，生怕主子的雅兴被打扰了。 　　君胜男蹙着眉头：“怎么办？要不然直接把他俩绑起来，再找手环，像这个样子要拖到什么时候？” 　　太子已经在大唐呆了快一年，虽然这段时间并不记入他的真实生命消耗之中，但是清理者已经呆腻味了。这个时代没有豪车美酒，当初泡上君胜男让他挺开心的，结果君胜男的身体被另外一个清理者给占了。太子曾经试探着问过这个清理者，愿不愿意春风一度，结果人家笑着告诉他，他的本体也是男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错穿到了女人身上。 　　太子也很着急：“哪有机会绑？就算东宫卫率与百骑司斗个平手，那楼千重能不管不问？说起来，现在这里还是他实力最强。” 　　君胜男想了一想：“你许那楼千重一些好处，让他置身事外，反正做完了这单咱们就可以回去，后面的事情自有李成乾去收拾。”原来清理者与穿越者所占的身体状态不一样，清理者进入的都是活体，只是暂时压制了原主人的精神而已，这也是为什么太子与君胜男着急的原因，因为原主人的精神不可能被长期压制，一旦觉醒，这个身体就会失控，那么就更不可能完成任务了。 　　太子想了想：“也好，许他个镇国大将军试试。”言罢大喊非春过来，命他去请楼千重。 　　片刻之后，楼千重就策马来到了马车之旁，太子大喇喇的开口：“楼都护，孤有一事相求，还请楼将军鼎力相助。” 　　楼千重口称不敢，态度极其恭敬。 　　太子这才开口：“我想要处置大理寺医官常小溪和蜀王府客卿舒白，不劳楼将军动手，只想请你到时候作壁上观即可。如果楼都护帮了这个忙，孤异日登基，那个镇国大将军的位置就是楼都护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美人计 　　楼千重微低着头，透过车厢的缝隙根本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才传来清越的声音：“殿下，你可有皇上的旨意？” 　　太子翻翻白眼：“没有旨意。” 　　楼千重波澜不兴的声音又传来：“那太子所言之事，恕楼某不能从命。”楼千重外表中正平和，其实性子拗得很，对于储君的要求也能直言不能从命。 　　太子无可奈何看看君胜男：“孤知道了，楼都护请自便吧。”看来还得再想办法。 　　楼千重离去，太子看看美貌的君胜男，又动起了歪心思：“胜男，我听说那楼千重至今未婚娶，大家都传言他只要找个绝色美女。不如你去试试他，也许他会败在美人计之下。” 　　君胜男尴尬一会，想想总是这样在大唐拖延也不是个事，终于一狠心同意了。 　　美人计这种事不好在大路上施展，两个人计划着夜间扎营之时再找机会。 　　楼千重最不喜欢行军之时有女人同行，尤其是扎营的时候。本来常小溪与君胜男都是女医官，住一个帐篷最合适不过。偏偏沙麒麟跑过来叮咛自己，一定要把常小溪的帐篷安在他边上，非春也早早跑来安排，君医官的帐篷要搭在太子的边上。楼千重一一点头应下，心中着实不以为然。 　　楼千重只知道这一次皇差非常重要，否则不会是百骑司大统领沙麒麟打头，皇帝又派了太子与蜀王同行。这么重要的差事，竟然大家一个两个的都放不下女人，实在是单身汉楼千重所不能理解的。 　　一路之上常小溪和舒白都在躲着太子，两个人去河边洗过尘回来，几乎远远的把营地绕上一圈，就是为了避开太子。沙麒麟与李恪毕竟都有公事，不可能时时守在他们身边。所以凡事还是要靠自己小心。 　　快到百骑司众人扎营的地方了，常小溪和舒白突然看到君胜男朝这边走来，两个人交换一下眼神，迅速闪身躲进了路边的一个小帐篷。等了半晌，外面没有动静，舒白刚打算偷看一眼，突然听到君胜男的娇呼声，这让两个人放弃了出去的打算，又悄悄的藏在帐篷的角落之中。 　　外面却不只君胜男一人，只听到楼千重关切的询问：“君医官，你可是伤到了哪里？” 　　君胜男娇滴滴的回答：“哎呦，楼都护，幸亏碰到了您，否则我都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楼千重见君胜男只是半蹲着不走，犹豫一下：“君医官，要不然楼某帮你看看伤得怎样？” 　　君胜男眨了眨娇媚的眼睛：“那再好不过了，只是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如你抱我去那个帐篷里看看。”这个时候士兵都在埋锅做饭，谁敢藏在帐篷里偷懒？ 　　楼千重思忖了一下，道声得罪，这才把君胜男打横抱起，往帐篷走去。 　　这帐篷之中没有点灯，黑乎乎一片，楼千重看到靠近门口的地方有块垫子，就将君胜男放到垫子之上，小心的问道：“君医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君胜男娇嗔：“哎呦，疼得紧，莫不是骨头断了？” 　　楼千重心中起疑，好端端的走路怎么会伤到骨头？他是个正人君子，并不代表他就缺心眼。 　　见楼千重不言语，君胜男越发娇柔起来：“楼都护，不如你帮我看看伤口，怕是已经破了。” 　　破了？虽然感觉到不妥，楼千重也不好推却：“君医官伤在哪里？” 　　君胜男心中暗喜，指一指脚踝：“喏，就是那一只脚，我快疼死了，楼都护快帮我看看吧！” 　　楼千重看到君胜男娇小的脚上穿着雪白的布袜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布袜子慢慢褪下，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一段雪白细嫩的肌肤呈现出来。只是皮肤完好，并没有破损或者是受伤的痕迹。楼千重抬头看看君胜男，见她美丽的脸上一派痛苦之色，催促道：“再往上边一点，不是那里。” 　　楼千重点点头，原来自己想错了，不是关节。他又一点一点将君胜男的亵裤拉起来，君胜男的整条小腿都暴露在外，莹白雪腻，香滑柔软。楼千重蹙着眉头看看君胜男的小腿，发现她没受一点外伤。君胜男一直在观察楼千重的反应，见他似乎还是不为所动，不由的也着急起来。 　　楼千重已经准备起身，不管是什么伤，他不好再独自看下去了。就在这时，君胜男下了决心，将裸露的小腿搭在楼千重肩上，自己拉开衣襟，娇嗔道：“楼都护，人家心口痛嘛，要不你帮我揉揉。” 　　楼千重被君胜男的举动吓了一跳，正要退开，君胜男已经抓起他的手往自己胸上放去。 　　就在此时，帐篷深处有人发出惊呼“老鼠！”“啊！”“哪里？”伴着这些奇怪的声音，两个人鼠窜而出，赫然就是常小溪和舒白。 　　楼千重顿时警醒，忙站起身来，后退一步。倒是君胜男还没有反应过来，犹自将小腿举在半空。 　　这是舒白去而复返，将头凑在门口：“多有打扰，实在抱歉，二位请继续。”说完这句欠抽的话，舒白才施施然离开。 　　楼千重趁着这个空档，也离开帐篷，看到舒白和常小溪正在不远处偷笑，见到楼千重出来，才故作正经的走开。 　　君胜男气得咬碎了牙，她都决定出卖色相换取楼千重相助，没想到结果却成了一出闹剧。 　　两位清理者精心设计的美人计就这样泡汤了。楼千重成了这一事件的唯一受害者，他一见到君胜男就会想到她那高高翘在半空的小腿，然后躲得远远的。 　　舒白早把这件事添油加醋讲给了李恪和沙麒麟，李恪年轻却沉稳，只是笑笑不语。沙麒麟觉得十分有趣，一个劲的追问到底君胜男露了多少。后来沙麒麟还去找过楼千重核实此事，沙麒麟问楼千重，如果不是舒白和常小溪打扰，他是否会落入君胜男彀中，回答他的是楼千重铁枪的千钧一刺。 　　果然事情在大家的预料之中，与太子一起行进，反而令他不好下手，舒白与常小溪的性命可暂保无虞。天气严寒，楼千重带了一千人随行，再加上百骑司与东宫卫率的人马，共有一千四五百人，沿途人吃马嚼，时时需要补给，所以速度不是很快。一天下来，也就能赶二三百里路，这样走了半个多月，冯经纬终于宣布到了终点，这个地方常小溪非常的熟悉。 　　这里正是贞观十一年初春，常小溪穿到大唐的第一站，边家村！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再入大青山 　　舒白看到常小溪吃惊的脸色，悄悄的问她怎么回事。常小溪告诉舒白，这个村子正是自己穿越过来的地方。舒白也有些惊讶，沉吟一会才说：“小溪，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我和太子，君胜男都穿越到了长安，为何你穿越到了边家村？” 　　常小溪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舒白提起，她才悚然一惊，为何只有自己穿越到了偏僻的边家村呢？ 　　舒白这才解释：“2066年曾经有个穿越者，成功的使用清理者的手环穿回时空管理局，并且占用了清理者的身体离开超时空管理局。后来他散布出来一些关于超时空管理局的内幕，基本上所有的穿越者和清理者都集中在一个地区，像你这种独自重生在边家村的情况几乎没有。一些非官方的学者解释说，这是因为时空裂隙只会在特定的地点出现。” 　　常小溪突然心中起疑：“舒白，你到底是什么原因死的？” 　　舒白故作轻松：“潜入超时空管理局的时候被识破击毙的。你应该不是怀疑我吧？” 　　常小溪笑笑：“当然不是，不过你好端端的不去写书，为什么要潜入超时空管理局呢？” 　　舒白也笑了：“我想写一部关于超时空管理局的作品，正是到那里去收集素材呢。”联邦超时空管理局实行军事化管理，警戒强度为一级，要说冒着生命危险潜入这种地方收集写作素材，不能不说舒白是下了血本的。 　　常小溪是个医生，讲究的是实用，跟舒白完全不是一种人。她还在那里思考，沙麒麟过来了，递给两人两幅软甲，要他们迅速穿上。现在还不到正午，晚间才能到达目的地，冯经纬说过那地方颇为奇特，有神奇的武器，常小溪和舒白不会武功，没有自保能力，还是穿上软甲防护一下安全。 　　边家村自从去年被阿史那罗袭击过之后，大部分村民被廖仲旗杀死在南云的土地庙前，剩下的极少数村民都在南云投亲靠友，导致整个村庄已经荒废，没有人烟。 　　常小溪与舒白寻了一件空屋，正要换衣服，沙麒麟跟了进来，毫不客气的将舒白请走，他自己留在门口把风。 　　舒白无奈的叹口气，他是穿错了性别，骨子里还是个女人，跟李恪沙麒麟这种帅哥一起换衣服才是一种煎熬。这件事情说了也没有人相信，他只好悻悻然走开。 　　穿软甲无需脱掉里衣，常小溪本来觉得这不算什么，但是看看沙麒麟面色发黑，她还是明智的没有开口。 　　冯经纬带着大家往大青山方向赶去，常小溪发现这就是第一天来到这里，被赵李氏赶去割草的那一条路。廖仲旗家的房子破败得厉害，让人无端升起一股悲凉之感。 　　继续往半山走去，就是白水村，白水村曾被阿史那罗屠村，整个村子荒无人烟。通过了白水村，才真正进入大唐与突厥交界的地方，阿史那云起了个唐人名字罗启明，在这里上马为贼，做了五年的山大王。 　　常小溪只是听说过这里，现在跟舒白一样，好奇的看着雄奇的山势。俗话说看山跑死马，大家直走到天近黄昏，犹在山中，四处峰峦叠嶂，处处险隘峡谷，马匹是再不能走的了。 　　楼千重将马匹辎重留在原地，留下百人看守物资，别的人继续前行。蜀王李恪对舒白非常上心，山路狭窄，往往只容一人通行，李恪的侍卫在前面打头，他就叮咛舒白跟着自己。然后是沙麒麟和常小溪，这样一个人紧跟着一个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行进，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已是月在中天。 　　这才终于出了峡谷，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太子冲着带队的冯经纬与楼千重大发脾气，自从来到唐朝，他是典型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整个人养得懒惰无比，这一段山路走得他都快累死了。 　　冯经纬光是监狱就换过好几个，整个人似滚刀肉一般，油盐不进，根本不接太子的茬。倒是楼千重认真解释说，因为秘境开启的时间是晚上，所以必须夜间进山才能找到入口。 　　常小溪这才知道冯经纬要带大家来探秘境，不知道这秘境之中有何物，要出动这么多重要的人物。 　　前方崖壁似刀切一般，平整光滑，冯经纬直奔着一面崖壁而去，沙麒麟抓住常小溪的手紧随其后，然后是蜀王，太子，依次来到崖前。 　　那崖下有个山洞，洞口映在灌木丛之后，冯经纬熟稔的扒开灌木，方显出这个洞口。此刻大家已经点亮松枝火炬，都不错眼的看着冯经纬施为。 　　冯经纬将洞口收拾出来，这才转向沙麒麟，恭敬说：“东西是从这里取出的，只是洞中还有洞，将军请带足人手，守住洞口。”此行虽有两位皇子同行，冯经纬却唯沙麒麟马首是瞻。 　　沙麒麟点一点头，将自己的亲信沙德三留在门口。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各自留下心腹。这才随着冯经纬鱼贯而入。 　　山洞黝黑一片，火把只能照亮自己脚边的一小块地方，好在这个洞不是很深，没有走多远，冯经纬就说到了。 　　常小溪举着火把，凑到沙麒麟身边，这才发现山洞非常大，好几百人团团而立，竟然不显拥挤。 　　冯经纬来到一个石台前面，先跪下叩拜一番，口中喃喃自语。大家面面相觑，耐心等待。 　　终于冯经纬祷告完毕，这才跟沙麒麟说：“将军，这个秘境最多进去十人，您可以将手下留在这里等候，这扇门一旦开启，要到一日之后才会重启，所以这里也需要人守住。” 　　太子没想到进这么个古老山洞，竟然还有人数限制，随手点了君胜男和非春随行。李恪则带上了舒白和自己的侍卫统领。沙麒麟带上了常小溪，再加上楼千重和冯经纬，恰好十人。 　　冯经纬请这些人都站在石台前面，这才转向沙麒麟：“将军，请把钥匙拿出来吧！” 　　众人才知这洞中有洞，钥匙在沙麒麟手中。 　　沙麒麟不慌不忙走到石台前面，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两条项链，上面分别挂着圆形饰品和星形饰品。按照冯经纬的指点，沙麒麟将这两件饰品分别嵌入石台上的凹槽之中。这才向常小溪招手：“借你的项链一用！” 　　常小溪在看到沙麒麟拿出那两件饰物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自己这一条，此时忙把自己那个新月形的项链也取下来，按照指点放入凹槽。 第一百五十七章 空间传送门 　　太子与君胜男恍然大悟，这个常小溪身上带着宝物，怪不得定位仪一直无法将其锁定。等到这日月星三件饰品都嵌入凹槽之后，整个石台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石台前面的人都罩在光芒之中。 　　片刻之后，光芒散尽，石台前方已经渺无一人。 　　留在山洞之中的众人大惊，要知道那里面可是有两位皇子，两位大将军啊！想起刚才冯经纬所说的，这扇门要到一天之后才能开启，大家只好静下心来，耐心等待。 　　2062年，以联邦为尊，超时空管理局作为一个准军事科研机构，是一个超然的存在。超时空管理局网罗了一大批科学家，进行着跨越时代的科学研究，它机构庞杂，时空管理只是其中的一个部门。它还有其他重要的研究部门，比如生命科学的研究，比如四维空间传送技术。 　　当然，这些技术都还不太成熟，否则就不必那么辛苦的派出清理者，以精神穿越的形式去销毁穿越者了，按照理论，直接开启四维空间传送技术，是可以将生命体直接传送到任何时代的，只是这一项研究因为严重违反联邦的时空安全法，所以被搁置了下来。四维空间研究室现在空无一人，因为空间传送带极为不稳定，所以不设室内安全岗，免得执勤人员受到辐射的伤害。 　　但是今夜，被搁置很久的四维空间传送门内，亮起了一片白光。白光过后，里面赫然出现几个身着唐装的人。正是前一刻还在山洞古旧石台之前的太子沙麒麟等人。 　　四维空间传送门在研究室的正中间，周围全部是显示屏和各种操作系统，只是目前都处于关机状态，四维空间传送门技术违反了联邦的时空管理技术，这一项研究被搁置，据说当时负责这一项技术的研究室主任，已经被联邦逮捕。所以研究室的设备都没有开启。 　　说起来这种高端技术也是亦简亦繁，大青山的山洞正处于时空裂隙之中，根据四维空间的运算法则，离大青山最近的地方就是超时空管理局的四维空间传送门。而且这个空间传送门的设计，符合人体的生理要求，能够保证人体通过时空不受到损伤。冯经纬曾因因缘际会开启时空之门，从大青山来到超时空管理局，通过同样的方式，他又通过时空之门回到了唐朝。 　　冯经纬对这里很熟悉，他熟门熟路的走到房间中央，这才回身招呼那一大群人，示意大家跟上。 　　太子与君胜男都是心潮澎湃，看到周围的各种设备，他俩就知道又回到了自己的时代，太子已经将颤抖的双手放在了一台处理器之上。常小溪看得目瞪口呆，见常小溪已经往门口走去，沙麒麟连忙抢上几步，将她拉住，附在她耳边悄悄的说：“小溪，不可乱走，冯经纬跟我讲过，此地颇多凶险，咱们必须紧跟着冯经纬，才能避开伤害。”常小溪这才回神，跟在沙麒麟身后向门口走去。 　　身后舒白拉着李恪也跟了上来，舒白作为一个穿越者，脸上却没有丝毫雀跃之色，反而透出一股怒意，只是这一会众人心思各异，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舒白。 　　非春和李恪的侍卫，都是纯粹的大唐帝国原住民，既没有看到过也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情形，此刻已经眼花缭乱，竟然不知如何迈步。多亏同样落在后面的楼千重还保持着镇静，将这两个侍卫带了出来。 　　太子与君胜男谁敢去说他们？等这两个人回过神来，发现大家竟然已经离开了房间，只有非春还亦步亦趋的跟在太子身后。太子与君胜男对视一眼，低声道：“难道回来了？” 　　君胜男摸摸显示屏，蹙着眉头：“好像年代不对，跟上他们再看看吧！” 　　此刻正是午夜，被搁置的四维时空研究室犹如被人遗忘的孩子，没有岗哨巡逻，甚至门口的天眼监控都尘封已久。 　　冯经纬借着壁灯发出的微光，在前面带路，沙麒麟始终没有忘记他此行的目的，紧紧的拉着常小溪跟在后面。通过幽暗的走廊，可以看到前方灯火通明。 　　冯经纬突然停了下来：“沙将军，前方有守卫，他们的武器非常厉害，你得和一个高手同时出手，才能制住他们。” 　　沙麒麟看一眼楼千重，这里面就属他俩的武功最高，楼千重冲他点点头，沙麒麟这才放开常小溪，将她推到李恪身边，慎重说道：“拜托了。” 　　李恪点点头，舒白大包大揽的说：“放心吧。”言毕拿出一把亮闪闪的激光手枪，递到常小溪手中：“有人伤你，只管开枪就是。” 　　常小溪看到这么精制高端的武器，联想到舒白夺取手环的情形，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舒白真的是作家吗？ 　　此刻形势间不容发，沙麒麟将常小溪安顿妥当，与楼千重跟在冯经纬身后，看他指点岗哨的位置，该注意何处。舒白手持激光枪也来到前方，准备在杀楼二人偷袭的时候打掉天眼监控。 　　常小溪与李恪互为依靠，提防着太子与君胜男伤人。 　　这时候的安保力量主要是依靠电子系统，人力反而成为辅助，所以走廊上的保卫并不多，只有四人。这四人虽然手持武器，身手却远远不及杀楼二人。保卫连这两个人的身影都没有看清楚，就已经被近身狙杀。 　　舒白在沙楼二人出击的同时，抬手打掉了几个天眼监控，他出手不但准确，而且仿佛知道天眼监控的位置，就连藏得最隐秘的一个都没有漏掉。之后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跑到了一台电脑之前，开始录入数据。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有太子与君胜男反应过来，莫非他是利用内部电脑在攻击安保系统？这个技术也太高明了吧？ 　　舒白速度很快，片刻就将原始视频当做实时视频上传，掩盖了这个走廊天眼监控损坏的情况。冯经纬虽然来过这里，也知其然但是不知所以然，愣了一会才招呼大家继续走。 　　沙麒麟兔起鹘落，杀死两人，仍旧回到常小溪身边，拉着她的手跟上。 　　太子与君胜男越看这里越是熟悉，这里的名字呼之欲出，两个人反而冷静下来，均觉得现在除去穿越者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两个人交换一下眼神，决定暂缓动手，先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走廊的尽头伫立着一扇合金大门，门上没有牌子。这就是冯经纬带领众人要去的终极目的。 　　舒白和太子，君胜男，都冷眼看着冯经纬，想知道他如何打开这个大门。在这个军事科学研究组织之中，有这种大门的都是仓库之类的重要地方，不但需要两个以上主管的门禁卡，还有虹膜识别系统，这个来自大唐的古代人，要如何破解这种对他来说就像是魔法一般的东西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穿越 　　冯经纬根本就没有闪着光波的门禁卡，也没有试图将眼睛对到那个识别虹膜的小孔上去。他恭敬的走到沙麒麟面前，要他将圆形的饰品拿出来，这个东西太过贵重，冯经纬根本就不敢接，他只能指点沙麒麟该安放这片东西的位置。 　　太子和君胜男都看得莫名其妙，舒白却瞳孔一缩，冯经纬指的地方位于门右侧偏下，那里正是能源线路经过的地方，难道这个不起眼的小片片能够阻断能源？ 　　再强悍的门禁，都要依赖于能量的供应，就如舒白猜测的那样，圆形饰品不但能阻断主能量供应线路，还能阻断辅助能源。没有能源供应，大门失控，冯经纬与楼千重一起用力，将这扇大门抬了起来。这个圆形饰品是什么物质？舒白不明白了。 　　沙麒麟才不管这些，无知者无畏，只要钥匙好使就行，什么能源，什么物质，这都不在沙将军考虑的范围之内。他拉着常小溪，跟在冯经纬之后，闪身进了大门！ 　　众人忙紧紧跟上，随着大家都进入，楼千重与冯经纬才缓缓放下合金大门。这是一间仓库，采用智能照明，一旦有人员进入，所有灯光自动亮起，照得室内恍若白昼。室内也有天眼监控，舒白快速抬手打掉了监控，又调取出录像覆盖了实时监控。看到舒白对这里的电脑如此熟悉，太子与君胜男对视一眼，心生警惕。 　　一排排的合金柜子上面都是编号和字母缩写，光从外形上面根本无法判断里面装的是什么物品。但是冯经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直接走到房间的最后一排柜子那里，站到从左侧数起第三个柜子前面，请沙麒麟将圆形饰品按上去。 　　不出众人所料，这个柜子的电子锁系统顿时失灵，冯经纬轻轻把柜门打开，示意沙麒麟取出里面的东西。 　　柜子里面是三个透明的玻璃瓶，沙麒麟珍而重之的将瓶子依次取出，每拿出一个瓶子，他都要报出一个数字，然后请太子，蜀王和楼千重一起观看并且核对数字。常小溪等人在一旁冷眼旁观，发现瓶子之中各装着二到三粒黑色的药丸。 　　常小溪是学医的，发现合金柜子上面的英文缩写是大写的字母B，玻璃瓶上也有字，只是她离得远看不清楚。B是生物制品的首字母，说明这里面存放的应该是生物制品。 　　取了这三个瓶子之后，冯经纬着急的催促大家快走。舒白走到常小溪身边，说要借她的项链一用，常小溪也发现自己这个灰突突的新月形装饰品，似乎具有很神奇的作用，就取下来，大方的交给舒白。 　　舒白迅速走到第二排柜子，打开了其中一个门，从里面取出一物放入怀中。这才郑重的把新月形饰品还给常小溪，说道：“谢谢。” 　　沙麒麟就等在常小溪身边，见她拿回饰品，抓起她就往门口赶去。常小溪在山洞之中听冯经纬说，时空之门会在一天之后开启，但是看沙麒麟和冯经纬着急的样子，知道事情应该另有隐情。 　　跑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大家往荒废的四维时空研究室冲过去，这时候太子终于下定决心，要将这一群唐人都留在这里，这个地方的建筑风格非常熟悉，应该就是超时空管理局。既然自己已经回来了，那么只要将常小溪留在这里，交给超时空管理局处理就好了。 　　在四维时空研究室的门口，太子终于看到了一个警报器，就在研究室大门的左侧。太子径自朝那个警报器冲过去，舒白与君胜男都看出了太子的企图，异口同声的大喊：“不要。”这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武功，舒白情急之下已经掏出激光手枪，准备射击太子。但是来不及了，太子用脚尖轻轻一触那个警报器，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中控室的电脑同时开启警报模式，所有的门瞬间被锁死。执勤人员全部行动起来，向发出警报的SW102地区冲了过来。因为SW102地区装有四维空间传送门，这一装置还处在研究阶段，不是十分稳定。因此这一区域设在超时空管理局的最后面，甚至在仓库之后，主要是为了安全。就是这一点点距离，给了这些唐人一些逃命时间。 　　太子被楼千重一掌击在脑后，晕了过去。非春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背起太子，随着大家往研究室的四维空间传送门跑去。冯经纬已经愣住，沙麒麟冲着他大喊：“快启动阵法啊！” 　　冯经纬苦着脸说：“沙将军，这里一个时辰相当于山洞的一天，时辰不到，我也无法开启回去的路。” 　　所有人都呆住了，原来回去的时间还没有到，可是太子已经惊动了这里的保安，常小溪君胜男都知道以这里保安的武器，所有人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突然房间里所有的设备全部开始运转，众人这才注意到舒白站在最大的一台电脑前面，双手正在电脑键盘上快速移动。沙麒麟这些唐人看不懂舒白在干什么，君胜男已经隐约猜到，舒白是要启动四维空间传送门。 　　根据君胜男了解的情况，2068年，四维空间传送门技术已经开始在飞船上使用了，但是这一项技术不允许在母星上使用，以免扰乱既定的历史轨迹。这里的四维空间传送门，到底能不能用？安全吗？ 　　舒白启动了搁置已久的四维空间传送门，并且关闭了四维空间研究室的大门，这个大门的牢固程度比仓库的还高，没有技术人员，光凭着保安，得费一番周折才能打开。 　　舒白定好了位置，无视众人惊奇的目光，走上四维空间传送门。这时候研究室的外面传来砸门和枪械射击的声音，估计是保安企图暴力开门。 　　通过主控系统启动的四维空间传送门，不像大家初来之时只闪动着微光，而是光芒大盛，电脑开始倒计时报数了，就在报到三的时候，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四维空间研究室的大门被炸开，一大群手持武器的保安蜂拥而入，等到烟尘散去之后，电脑报数结束，开始空间传送。这时反应快的保安才开始冲着传送门的方向射击。 　　站在空间传送门之中的众人都觉得自己陷入了彩色的旋流之中，身体仿佛被拉长又被压扁，难受得要命。沙麒麟将常小溪紧紧拥在怀里，竟然没有被时空乱流给分开。片刻之后，彩色旋流渐渐散去，常小溪才感觉踩到了实地之上。 　　沙麒麟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跟常小溪一起查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身边倒着楼千重，其他人已经不知所踪。 　　两个人查看楼千重，发现他只是晕倒，常小溪忙取出药品，帮楼千重做了治疗。片刻之后，楼千重幽幽醒转，看到他醒来，常小溪和沙麒麟才放下心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偷袭 　　周围的景物已经变了，不再是四维空间传送门，也不那个古老阴暗的山洞之中。不远处零零散散的倒着数人，沙麒麟等忙跑过去，分头施救，清点人数，发现在冯经纬的带领下，同去的人员都在，没有伤亡。 　　被楼千重打过的太子也醒了过来，君胜男十分气愤他擅自弄响了警报器的恶劣行为，过去将他踹了几脚。关于时空的问题，君胜男比太子了解得更多，现实根本不是像太子想象的那么简单。非本体穿越，本身就违反联邦的法律。要知道，这些年联邦为了维护时空安全稳定，不遗余力，包括派出清理者去追杀穿越者，就是为了防止时空能量不稳定，而影响历史进程。联邦怎么能容忍带着古代人的身体穿越的行为？一定会对所有人实行毁灭。 　　太子看看周围情景，知道自己企图将众人留在超时空管理局的想法已经变成泡影，任由君胜男踢打，只是不做声。 　　这情形看在众人眼中，完全是小情侣在打情骂俏，坐实了太子与君胜男有私情的传闻。众人只做不知，就连忠诚的非春都抬头看鸟，假装没有看见。 　　沙麒麟与楼千重联袂将周围场景查看一遍，发现依旧在大青山之中，就各自放出了联络用的烟火。片刻之后，散在各处的百骑司，都护府，还有东宫卫率的人马纷纷聚集过来。 　　常小溪走到舒白面前，示意有话要说，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常小溪才开口：“能说说吗，到底是什么情况？咱们去的是什么地方？” 　　舒白沉默了很长时间，看着自己的脚尖，最后才回答：“2068年的超时空管理局，我也是开启了电脑之后，才确认了时间，那是我的时代。”见常小溪蹙起眉尖，他连忙补充：“这件事我并不知情，到了那里以后我才知道的。” 　　常小溪见舒白似乎很尴尬，忙补充：“我并没有质问你的意思，只是看到你似乎对那里很熟悉，我就是好奇，那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 　　这时候人们渐渐聚拢过来，舒白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嬉笑着与李恪打招呼，常小溪当着这么多人也不想多说什么，转身走到沙麒麟身边。 　　沙麒麟取到了想要的东西，与楼千重计议得当之后，带着大家往山口赶去。他在人群中找到常小溪，示意她走到自己身边来。常小溪觉得很温暖又有些赧然，在大家的注视下走到沙麒麟身边，跟着他一起往山外赶去。 　　出山的时候，沙麒麟加快了速度，在稍微宽敞些的路段，就拉着常小溪一起走。他什么也不说，常小溪知道那是因为他取到的东西特别重要的缘故。她取出几片人参，递给沙麒麟，要他含在嘴里，沙麒麟捏捏常小溪的小手，将东西填到嘴里。常小溪也含了几片。 　　为了防止路上又出什么幺蛾子，楼千重将太子君胜男一伙人，和沙麒麟李恪远远隔开。倒是平安的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众人都打着松针火把，在山谷之中蜿蜒而行，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条火龙一般。 　　黑暗夜色之中，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这条火龙，看得是那样的专注，黑眸仿佛也融入了夜色之中。 　　黎明之际，众人终于走到了存放马匹的地方，奇怪的是营地本来应该有篝火，有哨兵巡逻，现在却寂静无声。 　　走在前方的楼千重迅速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同时熄灭火炬。以楼千重丰富的对敌经验，已经看出来临时营地多半是被袭击了。现在敌暗我明，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自保。众人此刻已经出了峡谷，但是距离临时营地还有一段路程。 　　楼千重传下命令，让众人呈扇形散开，以防敌军使用弓弩击杀己方。此刻夜色正浓，万籁俱寂，众唐军取出弓弩盾牌，三人一组，严阵以待。沙麒麟将常小溪揽到自己身后，近来颇多风险，他总是如此呵护常小溪，令她非常感动。沙德三站在前面，为沙将军举起盾牌。 　　楼千重刚刚布置好这一切，就听到夜空之中传来嗖嗖的破空之声，楼千重听声辩位，发现这一波弓弩果然是从临时营地发出的。那么留守的唐军命运如何，已经昭然若揭了。 　　现在队伍中有两位经验丰富的唐军将领，分别是楼千重与沙麒麟。楼千重预知到会有箭雨来袭，提前令大家熄灭火炬，备好盾牌，避免了全军覆没的危险。敌军也没有想到唐军的反应会如此迅速，本来他们布置的最佳突袭地点是营地，那里不但有人埋伏，还布置了机关炸药。楼千重发现了异常之后，就地组织防御，并没有出现伤亡。 　　因为马匹不能进山，楼千重留下两个小队，大约一百多名士兵，在这片空场上临时扎营，看守马匹的同时准备接应大部队，没想到临时营地被偷袭，留守的唐军可能已经全部战死。楼千重面沉似水，他执掌兵权多年，还没有碰到过因偷袭而折损这么多士兵的情况。他已经非常愤怒了，不管是谁预谋策划的这次偷袭，都必须付出代价。 　　安西都护府的边军因为随时准备抗击外敌，应对突发状况，所以每一名军士身上都会携带小型弓弩，盾牌还有武器和食水，平均下来每个人都要负重三四十斤。这是楼千重要求的，再勇猛的士兵也不能打无准备的仗，所以这次针对唐军的偷袭，在楼千重的指挥下，敌方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夜色如墨，箭雨依旧不停的袭来，唐军三人一组，将自己人掩护得密不透风。而且楼千重所选择的防御地点，距离敌方预计的偷袭地点临时营地，还有一段距离，这样弓弩就会因为射程太远，箭支力量不足，对唐军的杀伤力小了很多。常小溪被掩护在重重盾牌之后，只能听见嗖嗖的羽箭破空声，和羽箭射中盾牌的笃笃之声。 　　沙麒麟带领着这一支寻宝队，直接从安西都护府出发，沿途没有惊动官府驿站，甚至除了补给，都尽量选择少有人烟出没的道路行走。队伍中有两位皇子，两位大将军坐镇，监管如此严密，究竟是哪里走露了消息，导致这么秘密的行动，被人未卜先知，竟然在大军回朝的路上守株待兔？ 第一百六十章 伏击 　　现在是黎明时分，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天空中没有丝毫星月之光。唐军的盾牌为硬木外覆生牛皮所制，还包有薄铁，最是坚固，但是在这种似乎无休无止箭雨的袭击之下，这么坚固的盾牌也撑不住，有部分唐军的盾牌硬木已经出现了裂缝。一旦盾牌破裂，被防护的唐军只有等死。大家同仇敌忾，纷纷用身体顶住盾牌，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不知道敌军的真面目，但是能够使用这么强有力的弓弩，而且箭矢攻击持续了近一个时辰都没有停止，可想敌人具有强大的实力。啵的一声响起，一名唐军士兵的盾牌破裂，被刺中的士兵发出惊呼之声。 　　不能坐以待毙，楼千重准备令斥候冒死打掉对方的弓弩，就在此时，箭雨骤停，转而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正是敌军来冲阵步战了！楼千重与沙麒麟均是心下稍宽，随即楼千重传令布阵，每三名唐军士兵结成了一个小阵，攻防兼备，稳稳的迎着敌军而上！ 　　此刻天边泛起一丝微光，正是破晓日出的前一刻，天地逐渐清明起来，不复刚才黝黑不能视物的情形。敌军的样貌初现峥嵘，一律在皮毛衣服外面披挂软甲，正是突厥人的装束。大青山本来就是东突厥与大唐交界的地方，大股的突厥战士出现在这里，只能说阿史那云已经掌握了唐军的行踪。 　　沙麒麟亲自指挥了那一场宁安巷口抢夺冯经纬的战役，当时他就怀疑阿史那云就是抢夺冯经纬的黑衣人头目。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沙麒麟向阿史那云提出挑战，阿史那云败落，沙麒麟就肯定了阿史那云正是那个参与抢夺冯经纬的组织头目。阿史那云非常警觉，觉察到形势不对，果断的在皇帝的宴会上提出求亲，并且排出潜伏的鹞子，给皇帝的酒中配了迷药，让皇帝昏睡不醒，他自己趁机劫走常小溪，溜之大吉。 　　若说当时鹞子既然有机会给皇帝下迷药，为什么不直接毒死皇帝，一了百了呢？因为皇帝入口的酒水都会经过严格的检查，还没有一种毒药能过得了这一关。 　　现在沙麒麟看到气势汹汹的突厥士兵，立刻将阿史那云在宁安巷抢夺冯经纬的行为，与现在这场伏击联系起来。阿史那云很有可能一直派人跟踪自己，目的就是自己从真神之墓中取出的圆形饰品，那其实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三把钥匙之一。自己与常小溪走出荒原之后，阿史那云尚未组织起人手干这件大事。后来自己及时联络上了楼千重，并且一直生活在防守严密的都护府之内，阿史那云无从下手。 　　直到沙麒麟带着寻宝队出发，阿史那云才再度找到机会，偷偷跟在寻宝队之后。沙麒麟要去的地方，只有带路的冯经纬知道，阿史那云见到了带路的冯经纬，并且发现这支队伍中高手云集，光是皇子就来了两个，他就判断出，此行必定是冲着那个东西去的。大唐的皇帝与东西两位突厥王都关心的东西，就是长生药！ 　　阿史那云带着自己的人手，紧紧跟着沙麒麟的寻宝队，同时开始联络东突厥的人手，由于无法预知这支队伍要去哪里，所以东突厥的士兵并没有像阿史那云预想的那样及时集结在大青山。本来这里曾经是他的地盘，如果人手再多一点，他完全有把握将这支寻宝队全歼在这里，但是时不我待，机会稍纵即逝，偷袭了唐军的临时营地之后，虽无必胜的把握，阿史那云还是准备伏击这支寻宝队。 　　因为这支寻宝队，不仅有开启时空之门的三把钥匙，很可能还找到了长生药。无论是其中的哪一样，都会令世人疯狂抢夺，更别说冒险一击，有可能得到全部宝物了。 　　沙麒麟是个外表粗犷，心思细密之人，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想通了这一环节。他抽刀在手，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楼千重自不必说，他在边关久经战事，早知道来者不善，身先士卒，已经抽刀开始斩杀冲在前面的突厥战士。 　　唐军在楼千重和沙麒麟的带领之下，犹如两柄利刃般插入敌军之中。主将勇猛，士卒士气更旺，唐军各个奋勇争先，竟然把来势汹汹的突厥士兵逼退了数步。 　　观望片刻，阿史那云终于带着鹞子的成员加入战团，一边倒的形势顿时被遏制住，阿史那云挥刀直取沙麒麟，乌图雅则带着如烟和另一名胡人缠住了楼千重。 　　沙麒麟纵声长笑，大呼痛快，画戟不在手上，但是他手中的佩刀也不简单，乃是精钢打造，比普通朴刀要长一些，是普通朴刀的三倍重量。在他和阿史那云的周围，普通士卒都已经远远避开，免得被刀风误伤。这两个人可谓棋逢对手，斗在一处难分胜负。 　　楼千重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很快砍伤了最弱的如烟，剩下乌图雅与那胡人苦苦支撑，已明显落于下风。明眼人都已经看出来，乌图雅一方败落只是时间的问题。 　　常小溪被远远的隔在战团之外，以她瘦弱的小身板，不要别人来保护她就不错了。 　　沙麒麟与阿史那云都是肩宽臂长，使用大开大阖的招式，不仅是招数的比拼，还拼的是臂力和内劲。两刀相撞之时，火花四溅，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在突厥众士兵的掩护之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突厥人突然出现，他就是阿史那云的侍卫长赛罗，赛罗手持弓弩，正在瞄准沙麒麟。 　　此刻沙麒麟与阿史那云身旁劲风环绕，普通羽箭根本到不了这二人身遭。常小溪看到赛罗准备偷袭沙麒麟，着急之余，突然想到了舒白曾经给过自己一把激光手枪。 　　所有的联邦成员都参加过军事训练，常小溪对于枪械并不陌生，只是她使用的枪没有舒白给的这一把高级而已。此刻天光大盛，旭日就要升起，光线已经非常好了。常小溪用左手托在右肘关节之下，保持枪身的稳定性，瞄准之后就开了枪。 　　赛罗也找到了阿史那云与沙麒麟争斗的一个空档，满心欢喜扣动弩箭，突然感到右胸一阵剧痛，弩箭顿时脱手而出。有些眼尖的士兵看见一道白光，击在赛罗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击得赛罗往后直冲而去。但是赛罗的弩箭已经射出，只见三支箭头闪着银蓝光线的羽箭，明显是淬过毒的，冲着沙麒麟直飞过去。 　　阿史那云卯足了两膀之力，全力向沙麒麟劈下去，沙麒麟举刀架住阿史那云雷霆一击，整个胸腹刚好暴露在弩箭之下，他要怎样避开这致命的毒箭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梦境 　　沙麒麟举刀架住了阿史那云的雷霆一击，整个胸腹暴露在赛罗射出的三支毒箭之中，但是沙麒麟没有闪避，这并非是他无力闪躲，拼着受一点小伤，他完全可以抽刀后撤，而是身为武道强者的沙麒麟清楚的看见那三支毒箭改变了方向。毒箭堪堪擦着他的身体射了过去，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 　　赛罗捂住流血的右胸，愤怒的寻找着偷袭者，常小溪见一击得手，早把手枪收了起来。倒是舒白看到她这个举动，深受启发，取出自己的激光枪，对准突厥士兵射击。太子和君胜男都有武器，此刻见到突厥人来势汹汹，晓得这是一场生死之战，对视一眼，拿出武器加入战团。 　　场中形势顿时逆转，凡是冲在前面的突厥士兵，都被激光枪射中倒地。其他突厥兵看到白光射到谁，谁就会倒地身死，顿时恐慌起来，一改之前悍勇的模样，开始推诿起来。 　　突厥军中的几个好手，发现了唐军中有几个远程进攻的人，顿时向前冲去，想要除掉这几个人。但是已经布阵的唐军哪里是那么容易突破的，这几个来自鹞子的武功高手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己方冲在前面的勇士一个挨着一个倒在地上，其他人则吓得逡巡不前。 　　本来这一支来自安西都护府的边军已经很疲惫了，毕竟连夜行军，也未进食水，但是唐军本来就是一支铁血的军队，众军一看到太子都拿出神兵利器加入战斗，顿时气势陡起，都鼓足了劲向突厥士兵杀去。楼千重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着与自己缠斗的胡人分神，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 　　乌图雅一人哪里是楼千重的对手，立刻左支右绌，接连被楼千重逼退了好几步。 　　阿史那云一边与沙麒麟过着，一边将周遭情况看在眼中，心中暗暗叫苦，对于这次偷袭，他占尽了天时地利，虽然人手少了点，但是进攻之前，曾经实施过大规模的弩箭攻击。没想到并没有有效摧毁对方的战斗力，反而是己方被压制住了。 　　高手对阵，哪容分神，阿史那云慢了一招，顿时被沙麒麟抓住破绽，一刀砍在阿史那云的右腿之上。 　　阿史那云是个聪明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呼哨一声，发出了撤退的命令，今天这一场战斗，歼灭了唐军留守的人员，现在虽被对方扳回了一局，也算是打了个平手。 　　突厥人来得快，撤得也很快，乌图雅虚晃一招，转身要跑，楼千重哪有那么容易放过她，冷笑一声，手中长刀一挥，登时在乌图雅身后划出一道血口子。幸亏乌图雅速度够快，否则就会被这一刀斩成两半。乌图雅不敢回头，忍着剧痛迅速逃离。 　　阿史那云也在寻机撤退，沙麒麟却把长刀舞动得光团一般，让阿史那云无暇抽身，沙麒麟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太子手持激光枪，正在悄悄向他靠近。 　　太子自从被强行带离超时空管理局之后，就在全力思考究竟该怎么办，有沙麒麟和李恪作为这两名穿越者的后台，要将其除之而后快太难了。所以当务之急，应该是除掉沙麒麟与李恪。太子此刻靠近沙麒麟，就是为了暗算他，准备向他开黑枪，事后再以失手为借口，反正现在正是最乱的时候，应该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就算有人知道，以自己的高贵身份，谁又能把自己怎样呢？ 　　舒白一直在关注这边的情况，当他注意到太子鬼祟的举动，顿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但是他与太子中间隔着数人，倒是常小溪还离太子近一些。舒白大声呼喊：“沙将军，小心身后！”以此来向沙麒麟示警。 　　常小溪被舒白的喊声惊动，细看的时候，发现太子正在沙麒麟身后举枪，她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条件反射般也举起手中激光枪向太子射击。 　　太子处在高度警惕的状态，当舒白示警的时候，他也听到了，他本来正在瞄准，希望将沙麒麟一枪毙命，略一转头，却发现常小溪正在将枪口对准自己。太子立刻转身，对着常小溪就开了枪，他本来就是职业杀手，速度和反应不知道比常小溪快了多少倍，于是这一枪顺利的打在了常小溪的身上。 　　沙麒麟与阿史那云相斗，沙麒麟背对着常小溪，阿史那云却看到了常小溪被白光射中，正在委顿倒地。他惊呼出声：“兰儿！”腋下露出破绽，被沙麒麟朴刀划过，顿时血流如注。而沙麒麟在砍出这一刀之后，也担忧常小溪，放缓了攻势，阿史那云见常小溪身上流出鲜血，生死不明，犹豫起来，这时候乌图雅呼唤他的声音传来，阿史那云终于狠下心来逃离。 　　沙麒麟顾不得追击这个强敌，忙去看常小溪。只见舒白已经凑在她身旁查看，太子摆着手在常小溪身边讪笑，解释说自己是误伤，他毕竟是储君，谁又能把他如何？ 　　常小溪左肋有个血洞，鲜血正汩汩不停流出。舒白会一些急救措施，此刻凑在常小溪耳边呼喊，要她拿出药箱。沙麒麟不希望更多唐军士卒看到这一场景，示意百骑司众人清理现场。 　　沙德三会意，带着身边的人以追击残匪为名，走远了些，将这里隔开。沙麒麟这才跟舒白一起呼唤常小溪的名字，希望她能取出救命的药箱。 　　激光枪杀伤力太大，虽然太子那一枪并没有射中要害，但是伤口周围都已经被损坏，常小溪当时就痛昏了过去。 　　常小溪在昏迷之中，好像做了一个梦，她第一次梦到了自己的父母。她的父母均死于星际探险之中，但是在这个梦中，常小溪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童年，父母都在的时候。 　　父亲将一个新月形的饰品用皮绳穿起来，郑重的挂在常小溪的脖颈上，叮嘱道：“小溪，带好这个，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要丢掉！” 　　幼年常小溪奶声奶气的问：“可是，爸爸，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并不好看呀？” 　　父亲微笑着回答了，可是听在常小溪耳中，却是“小溪！小溪！快醒醒！” 　　父亲究竟说了什么？谁又在呼喊自己？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再入梦 　　舒白撕下自己的袖子，堵住常小溪的伤口，希望能缓住血流，正在这时，常小溪睁开了眼睛，大家都盼望的药箱出现了。舒白忙开箱翻找起来，一面询问常小溪：“你知道自己的血型吗？” 　　常小溪曾经偷偷为这个身体测过血型，因此她费力的回答：“O型血。” 　　舒白点头道：“明白，我只学过急救，待会处理伤口，还需要你指挥，所以为了你自己，不要晕过去！”他此刻说话冷冰冰的，就像军人那样铁血和严苛。 　　沙麒麟看到常小溪左肋下的那个巨大伤口，心都沉了下去，不过舒白拿到了药箱，已经开始为常小溪输血，沙麒麟亲自将那个血袋子拿得高高的，心中在向上天祈祷常小溪无事。 　　阿史那云撤得很快，片刻之后楼千重也过来了，看到常小溪倒地似乎很奇怪，立刻有他的亲兵凑在耳边为他解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原来是这样，楼千重看了一眼太子，与李恪安排烧水做饭去了。阿史那云被重创，短时间内无法去而复返，而唐军经过一夜鏖战，现在也需要休息进食。 　　这个马队带了一千多匹战马过来，阿史那云歼灭了留守唐军，但是应该不会为难战马，这些马对于他来说也是宝贵的财富。楼千重排出斥候去寻找战马，如果没有马匹，回程还真是个问题。 　　舒白真的学过急救，有了专业的器械在手，他探查和处理常小溪伤口的手法竟然有模有样。因为舒白是自己的客卿，李恪站在一旁，与有荣焉。君胜男则被冷落在旁边，楼千重看看受伤的唐军颇多，就亲自去请君胜男来为这些唐军治疗。君胜男不耐烦的拒绝了：“都是些普通士卒，哪里配由我治疗？楼都护，你命他们自行包扎就好！” 　　楼千重是朝廷三品大员，镇守一方，就是皇帝见到他也会给三分面子，此刻被君胜男这样回绝，就连太子都觉得不合适，站出来打圆场道：“楼都护，胜男是个女人，娇气了些，她这样说话太不妥当，等我说说她。”说着将君胜男拉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片刻之后，君胜男转身向楼千重道歉，并且开始为士兵施救。 　　但是她之前的举动颇为不妥，已经引起了众怒，只是现场只有她一名医生，而且有太子为她撑腰，众军皆敢怒不敢言，只有默默接受她的治疗。之前在行军途中，都是常小溪为大家治疗病痛，她态度和蔼，巧笑倩兮，这些唐军士卒都非常仰慕和尊重她，谁想到君胜男徒有美艳外表，骨子里却是冷血到了极致。 　　但是现在常小溪自己也成了病人，正倒在地上接受治疗。舒白虽然不是专业的医生，但是曾经学过外伤急救，若问他为什么会学这些，就跟舒白穿越前的真实身份有关了。舒白曾经接受过纯军事化特种训练，而且时间不短，足足三年，每天就是在突袭防御中渡过的，野外特训的时候，都是学员们互相治疗，因此他对于治疗外伤颇有心得。 　　如果有把握不准的地方，舒白会用极准确的语言描述出来，然后听取常小溪的解决方案。楼千重与李恪站在旁边，都对这两个人非常佩服，打伤常小溪的太子，在亲兵的服侍下坐在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旭日终于升起，霞光灿烂，舒白将常小溪的伤口处理好了，这时他才微笑道：“我这手艺跟你没法子比，你只能慢慢恢复了。”常小溪也是微笑，却虚弱得说不出话来。沙麒麟在一旁郑重道：“多谢舒兄弟！” 　　舒白心道其实我应该是女人，他因为跪在常小溪身边为她处理伤口，时间太长，站起来时眼前一阵子发黑，差点摔倒，幸亏李恪将他扶住，慢慢的把他也掺到一旁休息去了。 　　沙麒麟见常小溪性命无虞，也顾不得吃东西喝水，先指挥手下，为常小溪搭了一个担架，将她放上去，这才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盖上。常小溪见这个男人于生死之间毫不畏缩，现在却因为自己憔悴了好多，也是非常感动。 　　远方传来了马匹嘶鸣的声音，原来是唐军的斥候找到了失踪的军马，这些马被赶到了远处的山坳之中藏了起来，阿史那云被重创，根本来不及带走这些马匹，唐军都欢喜起来，有了马匹，无论是作战还是赶路，都非常方便和快捷。 　　就在周围这些嘈杂的声音之中，常小溪又再度陷入了昏迷之中。沙麒麟担忧的找来舒白，舒白嘴里咬着干肉，摸一摸常小溪的脉搏，摇头道：“沙将军，你放心好了，常小溪只是太累了，于性命无碍的。我都想倒在地上睡上一觉，别说她这么一个弱女子了。” 　　沙麒麟这才放心，他也不去篝火旁吃东西，还是沙德三为他拿了些干粮过来。沙德三心疼的看着自家锦衣玉食的将军，嚼着干馒头守护着那个昏迷少女，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他只能在心中哀叹，像沙将军这种常年流连于花丛之中的人，一旦陷入情网，简直是无药可救。 　　常小溪盖着沙麒麟的斗篷，身上渐渐暖和起来。迷迷糊糊地，好像她又变成了一个小姑娘，爸爸和妈妈拉着她的小手在公园中漫步。常小溪记挂着问那个月牙型饰品的事情，她一直很疑惑，这个东西如果是自己的，为何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都不知道此物的存在，反而是一到了唐朝，这个月牙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梦，童年时代的常小溪果然仰起小脸，细声细气的问爸爸：“爸爸，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个月牙型的项链到底是什么东西？”梦中的她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却惊讶的发现，那个灰扑扑的月牙正挂在自己的胸前，只不过拴着它的链子不是那条灰皮绳，而是一条银光闪闪的细链子，倒衬托得这个项链有几分古朴之色。 　　爸爸将童年的她抱起来，微笑着回答她的问题：“这是爸爸送给小溪的礼物，来自外太空的宝贝。” 　　常小溪觉得这个答案太笼统，没法解答自己心中的疑问，只好继续问：“这个项链有什么用处呢？”她此刻已经不是那么纠结于问题的答案了，而是贪婪而欣喜的看着爸爸，跟记忆中的一样，他还是那么年轻英俊。 　　一直没有开口的妈妈笑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时光的眼泪 　　常小溪知道这是梦，但是当梦中的妈妈冲着自己笑得时候，她还是流下了眼泪，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亲切的妈妈了。 　　一直守在常小溪身边的沙麒麟，见她流泪了，忙慌乱的为她拭去眼泪。沙麒麟还以为常小溪是伤口疼痛，忙又去找舒白要止痛的药物。此刻唐军已经开始赶路，及时离开大青山以防生变。舒白正骑在马上与李恪谈天说地，见沙麒麟急忙赶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得知是找止痛的药物，舒白疑惑道：“常小溪应该不是伤口痛，刚才我是给她用了药的。沙将军你不要着急，先回去再看看吧！” 　　沙麒麟对舒白的这个答案十分不满意，但是整个唐军队伍中，君胜男无法信任，只有舒白这个二把刀还懂一些医术，和常小溪药箱中药物的使用方法，现在舒白说了没事，他又有什么办法？ 　　看着沙麒麟黯然离去的背影，舒白摇头道：“想不到沙将军如此英雄人物，也是难过美人关啊！” 　　李恪看向舒白，目光中竟似有几分温情：“自古情关难过，这不是沙将军的问题，是你们那个时代的美人太有魅力了！” 　　舒白何等惫懒之人，也被李恪意有所指的话说得脸一红。 　　常小溪还沉睡在梦中，并不知道沙麒麟为了自己的一滴眼泪在奔波。妈妈跟她珍藏的照片之中一样，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她溺爱的揉揉童年常小溪的脑袋，微笑开口：“这是从人马座一个星球上的陨石上分下来的，当地人也不知道这块石头是怎么来的，这块石头的名字，翻译成咱们的语言就是时光的眼泪。据说它能打开时空通道，让人们自由的穿梭在时空之中。” 　　常小溪自从学习了医术之后，就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想象力了，只好也冲着梦中的妈妈甜甜一笑：“这块陨石应该很大吧？那么大的石头都去了哪里？” 　　爸爸这时候才开口：“星际探险得到的财富，自然是属于联邦的，我只是取了陨石的碎块，做了几个装饰品而已，就当做是人马星之行的纪念吧。” 　　常小溪突然醒悟，原来开启时空之门的钥匙，日月星这三样东西，都有可能是出自父亲之手。这个明悟将她突然惊醒，这到底是真的，还是仅仅是幻梦？ 　　身旁的沙麒麟正担忧的瞅着她，见到常小溪终于睁开了眼睛，又惊又喜，小声的询问：“小溪，你没事吧？伤口还疼不疼？舒白兄弟说你暂时不能吃东西，我熬了人参汤给你，你得小口小口的抿，不可一下子喝得太多了。”说着从旁边的案几之上拿过一只小碗，用小勺舀了其中的东西喂食常小溪。 　　常小溪见沙麒麟一向光滑的下巴上生满了胡茬，眼底净是青黑，晓得他是累得狠了。沙麒麟对她的心意，她一向是知道的，若说她对沙麒麟无心，怎么会在赛罗偷袭他的时候，拔枪杀死赛罗？须知她一向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伤人或是杀人的念头。对于自己的心思，常小溪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她微微笑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沙麒麟送过来的人参汤。 　　常小溪现在是在马车之上，出了大青山，楼千重进入南云县城进行补给，给伤患找了几辆马车。因为君胜男不肯尽心为伤兵处置伤口，楼千重按照南云县令的建议，请了当地有名的胡氏医馆胡友德大夫过来。 　　那胡友德一手处理外伤的技术其实传自于常小溪，楼千重见他手艺颇为精纯，多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常小溪曾经在胡氏医馆坐堂。胡友德也知道了常小溪就在这支唐军队伍之中，只是重伤昏迷，不由得着急万分。干完了手上的活，就向楼千重求情，想去看望常小溪。只是当时常小溪仍然在昏迷之中，胡友德遗憾的留下了许多珍贵药材，这才告辞。 　　沙麒麟得知胡友德与常小溪的渊源，怎么会白要他的东西，遂令属下给他留下了五百两银票。胡友德再三推拒，说自己技术本就传自于常小溪，她对于自己有半师之恩。沙麒麟很喜欢这种志诚之人，反而给他又加了五百两银子，并且留下一张自己的名贴，嘱咐他有事可以到长安去找自己。 　　胡友德知道面前之人，是个了不得的大官，这才收下名帖和银票，再三叩拜。 　　沙麒麟散了这些银子出去，自己心里颇为得意，觉得常小溪若是此人师傅，自己也算是个准师公了。 　　在南云补给完毕之后，唐军立刻出发，此行沙麒麟奉的是皇帝亲笔谕令，既然已经取得宝物在手，谁都不想多生事端，一路上星夜兼程，往长安赶去。 　　舒白过来看望常小溪，提起太子恶行，十分生气，但是对于太子，他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所以憋着一股气。 　　常小溪听舒白说了半晌，突然想起一事，从自己空间之中取出两个玻璃瓶来。舒白细看，发现玻璃瓶之中，竟然有两只丑恶无比的多足虫子，他被吓了一跳，奇怪道：“这样丑陋东西，小溪你收着做什么？” 　　常小溪微微一笑：“这是我在之前偶尔的到的一只蛊虫，它雌雄同体，现在又产下一只，我把这个小虫给你，你想办法将它放入太子的饮食之中，让他入口就好。咱们留着这只母蛊，还愁收拾不了太子？” 　　舒白立刻欢喜起来，细问了这蛊虫习性，发现此物的确是个磋磨人的好东西，立刻抓耳挠腮，喜不自胜，带走小瓶子，找李恪商量去了。 　　李恪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对太子也是讨厌之极，他们都是皇子，太子自小仗着母亲是世家大族，对几个弟妹颇多苛责。李恪不做皇位之想，但是能有机会出一口恶气，他也是乐意的。舒白见李恪默许此事，立刻开始张罗。 　　晚间整个营地都飘扬着香喷喷的烤肉味道，原来斥候在侦查的时候，打到了几头黄羊，因此唐军也能小小的改善伙食。其中最肥嫩的那一头自然由几位大人物享用，沙麒麟要照顾常小溪，坚辞不来，楼千重再三推却不过，就跟太子蜀王坐到了一处。 　　李恪称舒白最善烹饪，因此黄羊由舒白烤制，只见他用特制的刷子，一边往羊身上刷各种香料，一边不断在火上翻转羊身，肉香四溢，周遭数人都是馋涎欲滴。 　　肉烤好了，舒白选了一块最好的，放在银盘之中献给太子。太子用小银刀切了一片，刀子并没有变色。太子就放下心来，毕竟一整只羊呢，舒白要下毒也无从下起。连日赶路，太子也有点嘴馋，于是抓过羊肉，开怀大嚼起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局长霍克 　　看见太子吃得如此开心，舒白笑得格外的真诚，好像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厨艺得到了认可。这羊肉烤得的确不错，几个人都开怀大嚼。 　　吃个把烤羊什么的，只能算是行军路上的一个小插曲，大家都不放在心上。给常小溪换过一次药之后，舒白宣布说常小溪的伤口恢复得非常好，估计到了长安就可以自由起坐了。 　　沙麒麟不眠不休照顾了常小溪两天两夜，此刻终于疲惫的睡着了，他就坐在常小溪脚下的位置上，靠着马车壁歪着。常小溪不忍心叫醒他，就任他这样睡了。 　　回程中太子与君胜男再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谋害两个穿越者，只是沙麒麟对于常小溪事无巨细的照顾，终于引起了楼千重的注意。 　　一天晚上，大军扎营之际，楼千重约沙麒麟在河边走走。他俩不仅是同僚，还是小时候的玩伴，十分投缘。这一路上如果不是楼千重明里暗里关照着，太子可能早就得手了。军方的人并不是太买储君的账，毕竟皇帝英明神武，加之春秋鼎盛，谁心里都清楚，世事无常，没有必要那么早站队。 　　楼千重没有成亲，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没有过女人，沙麒麟用情太深，楼千重准备劝一劝他：“麒麟，这个医官常小溪，你是准备娶回家去吗？这一路上，你衣不解带的照顾这个姑娘，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是，你准备以正妻之礼迎娶，还是将她纳为妾氏？只是那姑娘心高气傲，恐怕不会给你做妾的。” 　　沙麒麟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自然是以正妻之礼迎娶，你此去长安，如果留得时间长些，或者能赶上我们的喜酒呢。” 　　这下子楼千重头大了，沙麒麟妻妾成群，别的妾氏也倒罢了，只是这两位平妻，一位薛太尉的小女儿，另外一个是侍郎家的小姐，他要怎么才能把这两位送走？楼千重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发问：“你家中那两位夫人，你准备怎么办呢？她们并无过错，怎么肯离开沙家？” 　　沙麒麟笑得更开心了：“千重你就放心吧，如果这次能够顺利回到长安，皇上必有恩赏下来，我就向他求了这个恩典，我沙麒麟此生只要常小溪一位夫人。” 　　楼千重知道沙麒麟这一次执行的任务非常重要，否则皇帝不会放着西北军务不管，让自己护卫沙麒麟一行的。只是这件事关乎皇帝，究竟是个什么任务，他不该问也从没有问过。现在见沙麒麟说得如此肯定，他只能长叹一声，不再言语了。 　　霍克是超时空管理局的第二任局长，相较于他的资历来说，似乎他的能力与野心更大一些。搁置的四维空间传送门被启用，传过来一群强盗，杀死警卫，偷走了仓库里的东西。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霍克调阅了当天的所有资料，却发现除了四维空间传送门被启用过之外，强盗们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按道理来说，能轻松除掉警卫，打掉天眼监控，并且侵入内网覆盖监控系统，拥有这样技术和能力的强盗们不应该在最后关头触发警报。但是警报的确曾经响过，并且引起了中央电脑的注意，谁也没有料到这伙人会通过四维空间传送门逃走。 　　有几个警卫赌咒发誓说自己看到的是一群古代人，有男有女，但是古代人怎么会掌握2068年的技术？因此这几个警卫的证词，大家只当他们是受惊过度说的胡话。除了霍克本人，其他高管并没有把这段证词当回事，而是试图找出强盗们侵入超时空管理局的蛛丝马迹，来作为破案的线索。因为联邦曾经出具报告，现有的四维空间传送门不稳定，无法使用。 　　霍克亲自去查看了四维空间传送门的数据，因为这个项目违反了时空安全法，所以查看这个项目需要的权限很高，除了那个叛国的前四维空间研究室主任之外，目前只有霍克具有查看的权限。 　　霍克看过了丢失的物品清单，又查看了四维空间传送门最后的坐标记录，深深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根雪茄抽了起来。怎么会是那个年代？毫无疑问，自己的布置还是出了纰漏，看来不亲自走一趟是不行的。 　　作为联邦的精英人士，霍克居住在绿地上的别墅区，他没有结婚，这个房子对他来说的确太大了一点。他跟以往一样，将外套递给家用机器人，就走入了地下室之中。出了这种大案，他这个负责人不能离开太久，没有多少时间，但是必须去那个时代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地下室的应用因人而异，要看主人的爱好和经济能力，霍克的地下室，就像是一个小型的研究室。在房间中央，有一个胶囊状的舱室，里面刚好能容得下一个人。这个舱室的外形，与超时空研究室清理者们用的穿越舱，外形是一样的。究竟功能怎样，就不得而知了。毕竟，穿越舱是清理者们专用的，它不但能够定位清理者将要到达的年代，将清理者的精神和随身空间传送过去，还能够为清理者的身体提供生命支持，毕竟没有了精神，肉体要存活会出现很多问题。穿越舱则是很好的解决了清理者肉体的维生问题。 　　霍克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了一把新式激光手枪出来，想了想，又拿出来一瓶药，这个药品是玻璃的，做成仿水晶的样式，古香古色，上面有两个华夏国的古篆字“长生”，如果沙麒麟带领的唐人夺宝队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来，这个瓶子与他们穿越时空之门得到的一模一样。 　　玻璃瓶中有两颗黑色药丸，霍克将手枪和药品都放进随身空间，这才躺到胶囊状舱室之内，原来这果然是一个时空穿越舱。霍克为自己设定好了坐标，然后关闭舱门，开始传送。 　　如果此刻有旁人在场，一定非常惊讶，因为霍克做的事情，至少已经违反了两项法律，联邦规定，第一，个人不得拥有穿越时空的设备；第二，任何人不得私自进行时空穿越。霍克不但在自己家的地下室拥有一台时空穿越舱，还进行了时空穿越行为，光是这两项，就足够霍克在金星基的监狱渡过余生。 　　可是没有人能想到霍克会有此行为，因为制定时空管理法的时候，霍克是该法律最坚定的支持者。正是此人，拿出一长串研究数据，来证实时空穿越会严重破坏能量平衡，导致严重后果。 　　那么，此时霍克知法犯法，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幕后黑手 　　道佛之争，历代都是有的。可是大唐帝国的这一位皇帝，似乎更加偏好佛教，也许是处于制衡的考虑，他并未将道教赶尽杀绝，而是给道教也留下了一席之地。 　　只有这一代道教掌门李淳风知道，皇帝此举并非是由于制衡，而是因为在皇帝还是潜龙之时，自己的师傅曾经献上一颗长生药的缘故。那时候皇帝还年轻，对于长生没有太多的奢求，加上那时候他强敌环伺，来路不明的东西，根本不敢轻易入口。后来皇帝登基，他依旧不敢轻易吃下这粒药，只有一粒，怎样试药呢？后来太上皇生了重病，皇帝才下了决心，将这粒长生药分了一半给太上皇，既全了自己的一片孝心，也能试试此药功效。 　　太上皇当时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可是自从服下了这半粒丹药之后，恍若重生一般，诸病皆消，身轻体健。后来渐渐须发转黑，完全不像个迟暮老人，又纳了几位美人，给皇帝添了好几个弟妹。 　　皇帝这时才相信这个药的确是长生药，但是只剩下了半粒，难免功效大打折扣，于是皇帝就向道门提出再要几颗长生药。 　　李淳风的师傅当时并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只说机缘未到。这下皇帝也没了辙，想要长生药，就得把这些牛鼻子供起来，哄着些。皇帝将李淳风的师傅加封为火山令，领朝廷俸禄，并且把长安北方秦岭里的一片山地赐给了道门，让他们传道。 　　李淳风的师傅谢过恩，就领着道门众直系弟子去了秦岭。在哪里，他为自己划了一座山头，说要闭死关，将道门中的一切事物都交给了李淳风处理。那座山是道门的禁地，因为李淳风的师傅下了死命令，擅入者死。 　　在李淳风的师傅开始闭关后，没有多久，不知怎的，大唐皇帝弄到了长生药的事情就传开了。当然，这个传开，指的是在帝国的高层之间，权贵之间，甚至突厥王庭之间。当一个人的财富地位累积到一定程度，长生就会成为他唯一的愿望。既然大唐皇帝能弄到长生药，就是说世界上是有这个东西的，自然就有有心人去追寻。 　　有一个神秘的组织，有弄到长生药的渠道，自然他们的开价也是非常的高。阿史那云的父亲，给自己弄到了一颗，可惜他死于谋杀，这颗药没有派上用场。所以阿史那云大概知道一些长生药的秘密，由于东突厥王庭已经有了一颗完整的长生药，所以他更感兴趣的，就是宝藏中的其他东西。 　　取长生药的路径和方法非常困难，取药人往往是九死一生，冯经纬的父亲，就是取药人曾经的头领，他只挣些辛苦钱，交易的得到的大头，会被组织拿走。就是这些辛苦钱，在江湖人眼中，也是一笔巨额财富了，因此冯经纬的父亲，被人觊觎而遭杀害，冯家的财富被夺走。 　　冯经纬则在逃跑的路上，被大唐帝国给抓住了。京兆府一直都怀疑冯经纬知道宝藏的秘密，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撬开此人的嘴巴，只好将他暂时关在监牢之中。当时大唐官方，并没有意识到冯经纬掌握的宝藏是长生药，否则在常小溪与金万通斗法之时，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人犯给带到大堂上去的。 　　直到百骑司的密探，宝马明珰的主人皮袍客从西域传来消息，他得到了长生药宝藏的其中一把钥匙，还有寻找另外一把钥匙的地图，而这两样东西，均与冯氏家族有关。 　　朝廷这才意识到冯经纬有可能知道些长生药的秘密，将他转入更加严密的大理寺之中审讯。这件事被突厥隐藏在长安的密探鹞子知道了，他们知道突厥王庭易主，正在想送些什么东西给新的大王，以表示衷心，就策划和帮助冯经纬从天牢越狱。没想到窝藏冯经纬的地方不隐密，竟然被一个半掩门儿的女子将冯经纬给举发了，导致冯经纬再度入狱。冯经纬终于因为恋上了举发自己的沈氏，而将自己掌握取得长生药之路的秘密向朝廷和盘托出。 　　沙麒麟在追踪阿史那云的路上，比对皮袍客提供的地图，发现阿史那云很有可能是要去传说中的真神之墓，那里面有开启时空之门的第三把钥匙，还有其他诸多财宝，沙麒麟就冒险赌了一把，提前赶到进入艾格勒荒漠的必经之路上，在那里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阿史那云前往长安是为了带出圣女阿史那兰，因为她特殊的体质，能够吸引神秘的水底生物，从而打开神墓之门。他劫持了常小溪之后，直奔艾格勒荒漠而去，虽然阿史那思磨帮着挡了唐军一阵，到底是因为实力太弱，阿史那云还是被沙麒麟给追上了。在神墓之中，沙麒麟抢到了第三把钥匙，阿史那云也拿到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这样才有了后面的事。 　　既然长生药，本来是道门献给大唐皇帝的东西，怎么江湖上又会出现盗取长生药的神秘组织？如果仅仅是一个江湖组织的话，赚取那么多巨额财富要图谋什么大事呢？这对于现在的大唐来说，还是一个谜。 　　李淳风的师傅给自己的山头取名为上清宫，很像是一座神仙府邸，事实上道门中人，的确像崇拜神仙一样崇拜他。而今天，老祖竟然要出关了！李淳风早早就焚香沐浴，率领手下排得上名号的弟子，在山门迎接老祖。 　　果然晨光初起之时，在山中氤氲雾霭之中，走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青衣道人，骨骼清奇，相貌不俗，重点是他看起来比自己的弟子李淳风年轻多了。 　　没有见过老祖的弟子哗然，这就是神仙中人哪！众人都虔诚的向老祖叩拜，老祖却站在晨光雾霭之中，对李淳风招招手，要他过来。 　　李淳风忙不迭的跑过去，却见老祖蹙着眉头，一副忧愁的样子，李淳风顿时心惊肉跳，以为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灾祸。老祖看看众人，李淳风会意，忙让众徒弟先散去，这才恭敬的跪在地上给师傅又磕了三个头，磕完了并不起身，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请师傅训示。 　　果然老祖开口：“淳风，我闭关十年，天下又发生了大事，于我道门大不利！我此次出关，就是要解决这件事情。” 　　李淳风听得一头雾水，因为他没有听说什么对道门大不利的事情，忙开口：“徒儿鲁钝，请师傅明示！” 　　李淳风的师傅，就是大名鼎鼎的袁天罡，皇帝虽然授了他火山令的官职，却只是个荣誉职位，平素既不需要袁天罡上朝，也不需要他去点卯。所以袁天罡只在自己的上清宫清修，这一次他带着弟子李淳风前往皇宫，距离上一次已经十年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求娶 　　一路餐风露宿，沙麒麟带着大队人马终于回到了长安，他衣不解带，先进宫当着几位见证人的面，将这次取得的东西交给皇上。随后才回衙门等候旨意。 　　楼千重作为西北边军的大都护，这一次协同沙麒麟完成特殊任务有功，被皇帝封为安远候，并且给予假期三个月。太子和李恪被分别招进皇宫问了话，李恪自然是实话实说，皇帝派他前去，就是为了监督沙麒麟完成任务，现在沙麒麟并没有什么不轨行为，取回了皇帝要的东西，并且击溃了偷袭的阿史那云。同时李恪因为舒白的缘故，也愿意给沙麒麟做这个人情，在话语中对沙麒麟多加褒奖。 　　太子本想告个黑状，奈何整个队伍中除了君胜男，就没有人和他是一条心思，他只好讲了实情，因为明显皇帝派了这么多人去，就绝对不会只听他的一面之词，他何苦自讨苦吃？君胜男虽然脸子生得好，到底没有一个上台面的机会。 　　皇帝询问过所有的随行人员后，心中有数，这才召沙麒麟进宫，同时召进宫的还有常小溪。 　　常小溪伤得极重，主要是因为那种新式激光枪杀伤力太强，她一路上吃了无数滋补药，到了长安，也只是能勉力行走而已。狄父请旨指婚的事情，她早在安西就知道，因此回到长安，并没有在家门口看到狄少华，反倒让她松了一口气。她刚刚洗漱了，黄柳公公就亲自带着皇帝的口谕来请，并且要她带上常用的药箱，常小溪还以为宫里哪位贵人不舒服，不敢耽搁，背起药箱就随黄柳走了。 　　在御书房外碰到沙麒麟，常小溪才知道皇帝竟是要同时召见二人。沙麒麟用口型给她说出“试药”，常小溪这才明白，皇帝定然是怕沙麒麟拿回来的药品有问题，但是又不想浪费，所以找来自己做药品检测。 　　果然，皇帝先传了沙麒麟觐见，常小溪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黄柳才叫她进入御书房。 　　皇帝坐在宽大的御案之后，面前摆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有一颗药丸，整个人和颜悦色，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皇帝并没有急吼吼的先提出让常小溪检测药品，而是耐心的询问了她的伤情，并且问起究竟是何人所伤。 　　常小溪深知疏不间亲的道理，思忖一下：“当时突厥兵来势汹汹，现场杂乱无章，微臣实在没有看清楚是何人所伤。 　　想来那突厥狼子野心，一定是他们所放的暗箭！” 　　皇帝对于这个答案非常满意，毕竟李成乾是他的儿子，做出这种背后伤人之举，怎么也拿不到明面上去说。看来这个少女医官还是懂些人情世故的。 　　皇帝这才指一指玻璃瓶：“常医官，这瓶中的药物，你有没有办法给朕检测一下，首先看看有没有毒，其次看看有什么功效。” 　　因为在书房外面，沙麒麟暗示过自己，所以常小溪早早就将检测仪取了出来。在2062年，有很多客户想要了解自己所吃食物或者药物的具体成分，从而更换更加适合自己的产品，这一台检测仪就是根据这种需要设计出来的。 　　黄柳珍重的取了药瓶递给常小溪，皇帝想了一想，还是追问道：“常医官，你测试这个药品，需要耗费几何？此药珍贵之极，不可浪费！” 　　常小溪忙点头：“皇上您请放心，只需要一点点。” 　　她连药丸都没有倒出来，只用一枚细长的小镊子，在药丸上夹了一点点，随后郑重的将药品还给黄柳。黄柳忙不迭的将药品送回皇帝的御案之上。 　　皇帝没有放常小溪离开的意思，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也不想离开皇帝的视线。将这个镊子里面夹的一点点药品融进一小瓶纯净水之中，常小溪才开启了检测仪，将纯净水倒了一半进去。 　　似乎因为这个药品的成分非常复杂的缘故，平时效率很高的检测仪，足足用了十分钟，才出具了一份报告。 　　常小溪仔细看过之后，这才向皇帝解释：“这个药品没有毒，对于人体绝对是安全的。它里面的成分很复杂，对身体非常有益，益寿延年都不足以来形容这种药物，臣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一种功效！” 　　皇帝微笑着看着常小溪：“常医官，你觉得这药品可配得上长生药这三个字？” 　　常小溪顿悟：“皇上圣明，此药能够延年益寿，修复身体损伤的部分，的确用长生药来称呼它最为合适！”怪不得皇帝会兴师动众的派遣两位皇子，两位大将军去寻找这个东西，若是长生药就不奇怪了，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寿与天齐，永享人间富贵呢？ 　　皇帝哈哈大笑，他这一生是从尸山血海，阴谋诡计之中趟过来的，胸怀宽广而不失谨慎。见常小溪的检测结果与传闻相差无几，就命令黄柳将所有的瓶子都拿出来做了检测。万一这些长生药之中混入了毒丸，那可就害死人了。常小溪的检测方法，并不怎么耗费药品，还能辨别真伪，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让她来验一验最为合适。 　　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常小溪才把所有长生药，一共八粒全部验完。皇帝非常满意，仔细的将长生药收好，这才开口：“这一次能取到这八颗长生药，全靠麒麟智勇双全，常医官你医术超群，功不可没！只是这件事情太大，如此宝物，如果传扬出去，势必引得天下大乱。两位爱卿务必守口如瓶。” 　　沙麒麟与常小溪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忙跪伏于地，口称不敢。 　　皇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我大唐虽以武立国，最讲礼仪，二位立下大功，且说来，你们想要些什么赏赐？” 　　常小溪知道这件事轮不到自己谈条件，还是跟刚才一样，口称不敢。倒是沙麒麟以头触地，却不言语。 　　皇帝看看沙麒麟的举动，想起一些自己听过的传闻，心内一动：“常医官你受伤未愈，先回去将养，下次朝会，你也来参加，我要将封赏你的旨意在朝会上宣布，令天下人都知道，天佑我大唐，降下女神医！” 　　常小溪欢喜非常，晓得沙麒麟有话要对皇帝讲，忙谢恩先告退了。 　　皇帝这才转向沙麒麟，微笑道：“你从十三岁就随朕杀敌，立下战功无数，却从没有向朕提过要求，说说看，你如今所求之事是什么？” 　　沙麒麟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皇上，我心仪常医官，想要娶她为妻。” 　　皇帝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你们二人两厢情愿即可，何必来求我？” 第一百六十七章 命中注定 　　一家有女百家求，虽然大理寺少卿狄少华对常小溪颇有情谊，但是狄少华的父亲狄长楠曾经大张旗鼓的跑来求皇帝指婚，明摆着不希望常小溪过门。皇帝内心还是很看重这个少女医官的，在处置大疫之中，她表现不俗。皇帝想为大唐留下这个人才，因此婉拒了狄长楠指婚的要求，免得常小溪过于尴尬，在朝堂之上难以立足。也给这一对年轻人留下一点机会。 　　没想到沙麒麟现在提出了求娶常小溪，皇帝就有点犯难了，常小溪到底喜欢的是谁呢？万一乱点鸳鸯谱，可就把好事办坏了，图落个埋怨！ 　　沙麒麟又重重给皇帝磕了一个头：“臣家中已经有两位妻室，臣想将她们休了，求皇上给个恩旨！”他家中女人虽多，但是按照当时的规矩，妾室只算奴，不是家庭的女主人，要遣走简单得很。 　　皇帝听了这话大怒：“糊涂！你那两位夫人并没有过错，如何将她们休掉？这混账话休要再提！”这个沙麒麟脑子没有坏吧？为了一个苹果，就要砍掉好多苹果树吗？ 　　沙麒麟还是很坚决：“那就请两位夫人与沙某和离也好，义绝也好，反正我是不能留她们在家里了，银钱补偿这些都好说，请皇上为我做主！” 　　皇帝头痛，这是讹上自己做这得罪人的事了？他想一想，还是追问道：“是那常医官要你散尽妻妾的？大丈夫三妻四妾，这是平常事，女子善妒总不是一件好事！” 　　沙麒麟摇头：“常医官并没有要求臣做什么，只是臣觉得她这样的女子，唯有一生一世一双人才能配得上她，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想请夫人们离开，我没有子嗣，夫人们都无牵挂，随后沙某送上补偿，她们再嫁也好，在娘家生活也好，都不会受到委屈！” 　　皇帝这才想起，沙麒麟身强体壮，怎么会一直没有子嗣，难道他一开始就不想和家中那些女子过到老吗？皇帝挥挥手：“朕知道了，只是这件事急不得，光是那薛太尉，就要花费很多功夫。你先去问问常医官，她愿不愿意嫁给你，如果人家不愿意，你刚好歇了这心思。好了，就这样，你先退下吧。” 　　皇帝并没有想象中的雷霆震怒，这让沙麒麟心中窃喜，忙谢恩离去。顺利的交了皇差，他要去向常小溪求婚！ 　　舒白却遇到了一件大事，他空间中的手环自动开启，并且开始发出信号了。当时舒白正在洗澡，慌得他随便裹了条浴巾就跳出水来。将空间中的手环调出来仔细查看，舒白发现有清理者在同时呼唤太子和君胜男。 　　他琢磨了一会，两个不同的时代无法保持联系，所以默认手环的持有者，就是清理者。2066年利用清理者的手环回到超时空管理局的穿越者，正是利用了超时空管理局的这一漏洞。那么，现在手环在自己这里，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呢？看看来者何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在沙麒麟的带领下，穿越时空裂隙，拿走了超时空管理局仓库中的东西，舒白启动四维空间传送门送大家回来，同时留下了痕迹，舒白可不认为那帮官僚会善罢甘休，也许这次过来的清理者，正是为此事而来的呢。 　　门突然被敲了两下，舒白忙喊别进来，可是来人已经迈进了一条腿，正是蜀王李恪。他探头看看，无所谓的进来掩上门，还体贴的说：“天凉，你还是快些穿上衣服。” 　　舒白见他并没有出去的意思，不禁有些羞恼：“王爷，你就不能等我穿上衣服再进来？这样不太好吧？” 　　李恪大笑：“都是男人，莫非你有的我没有？你害什么羞呀？” 　　舒白无奈，到底走入屏风之后换好了衣服。就在换衣服的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要让李恪参与进来。 　　舒白将两个手环都取了出来，摆在桌面上，对李恪细细讲起了关于手环的事情。 　　李恪是个闲散王爷，少有的富贵闲人，他最初被舒白所吸引是因为他惊人的才华，后来两人有了交情，他才知道此人来历。在李恪心中，并没有太多世俗偏见，只要两个人投缘就好。经历了这次探险之后，舒白在关键时刻的聪慧机智，让李恪更为倾倒，将他引为知己。 　　现在听舒白说起这手环的神奇之处，李恪联想起取药的那个奇怪地方，并没有对舒白的说法有什么怀疑，只是有一点，舒白为什么要给自己讲这些事情？ 　　李恪看着舒白的眼睛，微笑问道：“舒先生一向倜傥豁达，今天为恪细说这手环用途，究竟是为了什么？但讲无妨。” 　　舒白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这话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其实李成乾和你，都是必死之人，不得善终。我想用这个手环，将你带回我的时代，在哪里换一个身体重生。现在皇帝尚在，你还觉察不出这世态炎凉。等他老人家过世，你会被流放到极其偏僻之地，受尽折磨，之后会被你的弟弟赐死！这种日子，不过也罢。我刚好有这个东西在手，想要寻找一个何适的机会带你离开，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李恪被这一番话惊得手脚冰凉，最初得知舒白来自未来，他不是没有打听过自己今后会如何，只是都被这厮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原来自己下场那么凄凉，怪不得舒白不肯说。李恪起身，在屋子里转转，看到一壶凉茶，也不用杯子，就那么对准壶嘴，咕咚咚的灌了下去。这才艰难开口：“舒先生，既然话已经说开，那么我父皇何时仙逝，我母妃结局怎样，到底何人成了新帝，你就一并说了吧！” 　　舒白曾经受过严苛的军事训练，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近人情。他抱歉的看了李恪一眼，理一理思绪：“现在是贞观十二年，据史书记载，皇帝将会在贞观二十三年去世。李成乾将在贞观十七年，因为谋反不成而被废。皇后的第三个儿子，你的幼弟李治，是大唐未来的皇帝。皇后死的早，因此杨妃可以善终。” 　　知道了未来会发生这么多想不到的事情，李恪反而没有那么焦躁了。他沉默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我有大隋血统，从来不肖想王位。既然大唐容不下我，那么天下哪里去不得？舒白，我跟你走！” 第一百六十八章 谁是骗子 　　沙麒麟带领的寻宝队，回到长安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李恪得知了自己的结局，与舒白仔细商量之后，达成一致意见，现在皇帝春秋鼎盛，并不忙于离开大唐。应该利用已经掌握手环的优势，除去太子和君胜男两个穿越者。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有这样两个人始终在身边虎视眈眈，为什么己方不能抢先出手呢？ 　　李恪虽无心于权谋，但是每一个皇族自幼都是在血雨腥风中长大，刚毅果决是必须的。李恪一出手，便要致太子与君胜男于死地。他这一点决断，不由得令舒白十分佩服。 　　舒白十分赞同李恪的想法，不过在那之前，必须由李恪假扮清理者，与舒白一同会一会新来的清理者。 　　长安的教坊颇具盛名，是达官贵人，文人雅士饮酒作乐的好地方。就在离倚云阁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如玉坊，也是长安数一数二的楼子。袁天罡带着李淳风，抛给门口的汉子一锭银子，就往里走去。超时空管理局的霍克局长穿越来到大唐的身份，正是道门祖师袁天罡。 　　李淳风偷偷拉袁天罡的袖子：“师傅，咱们还穿着道袍呢，这样不太好吧？” 　　袁天罡微笑：“那你的意思是换下道袍，就可以直入**了？咱们无论身处何地，都应该保持一颗道心不变。” 　　李淳风顿悟，恭谨道：“师傅说的是。徒弟鲁钝了。” 　　二人在如玉坊坐定，袁天罡已经给长安的清理者发去信号，要他们来见自己。李淳风醉心于修道，又管着门中繁杂事物，对长安发生的事情不怎么了解。倒是有两个清理者正在长安执行任务，可以约他们见面，了解一下现在的局势。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舒白与李恪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他们已经商量好，就由李恪冒充2062年的清理者太子，而舒白则冒充2068年的穿越者君胜男。 　　这件事不能让李淳风知道，于是青衣道人李淳风就被赶到大厅中坐下。好在长安稀奇事颇多，道士喝个花酒着实不算什么，李淳风才没有遭太多白眼。 　　舒白按照唐礼给袁天罡做了一揖，李恪只是点点头，就算作打招呼了。袁天罡从外表上看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道士，也拱手回了道礼。三人这才坐下叙话。 　　舒白先诉苦道：“兄弟辛苦！不知你是哪个时代来的，那边局势现在怎样？我们都很想回去，只是任务还没有完成。实在很想家啊！” 　　袁天罡想了一想：“我从2068年过来的，局势不容乐观，时空裂隙还在扩大，局里也在想办法。对了，我初到长安，不知这里情况怎样？” 　　舒白心里疑惑，他怎么知道时空裂隙正在扩大？真正的清理者都是星际杀手，只做任务，并不是超时空管理局的工作人员。舒白面上不显，给袁天罡倒一杯酒：“长安每天都有新闻，不知你要问哪一方面的？另外，大厅的那个老道士是你什么人？倒是很听话的样子，你初来乍到，混得还不错啊？” 　　袁天罡干笑一声：“我在大唐的名字叫做袁天罡，外面的那个是我徒弟李淳风，这些都是假身份，你们不要太在意！我想知道最近大唐的皇帝有什么动向，不知道二位有没有路子？”袁天罡其实在长安留下了一些眼线，但是有自己人在，他为什么要相信那些古人呢？ 　　舒白点点头，同情的说：“出家人有颇多约束，你虽名望很大，其实生活很不方便。” 　　袁天罡深有同感：“的确如此，不过我不常呆在这里，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舒白一下子就惊讶了：“你没做完任务，就能自由往返两个时空之间不成？那你也太厉害了，给兄弟说说，怎么回事呀？” 　　袁天罡失言，忙打岔过去：“哈哈，是我的愿望而已，你不要当真，还是给我说说皇帝的事吧！” 　　舒白将此事记在心里，却聪明的没有穷追不舍，而是指一指李恪：“他刚好知道些内幕，让他讲来给你听。” 　　两个人一起出来，总不能舒白唱独角戏，这样太可疑，之前两人就预计新来的清理者，可能是为了调查仓库被盗的事件而来，因此早就编好了说辞。 　　李恪清一清嗓子，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哦，穿成了皇子，然后讲了这一次奉皇命，随着百骑司大统领去探险取宝的事情。除了他和舒白的身份是假的，其他事情都是真的。这样真真假假，才无法分辨。 　　袁天罡听得很认真，特别询问了带路冯经纬的年龄样貌，疑惑道：“为什么只有不到三十岁，这冯氏族人，今年不应该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吗？” 　　李恪忙道：“这件事一直是百骑司负责，我虽有个皇子身份，却不问政事，这件事我回头给你细问问。” 　　袁天罡这才点头，由着李恪继续往下讲。舒白心中暗想，莫非这冯氏族人最早是这个袁天罡安排的，否则他怎么知道的这样详细。 　　后续讲到取宝的过程，袁天罡对于玻璃瓶里的药品毫不在意，而是皱着眉头追问：“你们取走的应该不止这些东西，还有别的吗？” 　　那一天李恪亲眼见到舒白从一个柜子里取了东西，但是对面之人是敌非友，他怎么可能说实话，当下皱眉道：“那天时间紧迫，我被那瓶中药吸引住了，是有人打开了别的柜子，但是拿出来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袁天罡追问：“是谁拿走了那东西？” 　　李恪肃容：“这一次奉的是皇命，应该是被皇帝的人拿走了！” 　　袁天罡疑惑了：“皇帝要那个有什么用？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不行，看来我要入宫探探这位大唐皇帝的虚实！” 　　舒白趁机问：“是什么东西，让你急成了这样？你莫非是为了找这个东西而来？” 　　袁天罡挠头：“唉，此事说来话长。那个药品，是专门为这些古人准备的，被他们取走无妨。只是那个东西，却是来自外太空的陨石，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些古人要它何用？” 　　舒白点头，看向李恪，后者会意，认真思考了一会：“可能是深入宝山，不想空手而回，所以就随便选了些。” 　　袁天罡苦闹道：“唉，关键是这东西到底去了哪里，还要细细查访，这东西很重要。二位帮我留心。我明天入宫再去看看，也许有收获。” 　　李恪忙叮嘱他：“你切切不可说漏了嘴，皇帝很看重这件事，若是知道是我说给你的，只怕没有人救得了我！”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二龙戏珠1 　　袁天罡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守口如瓶，这两个小兄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对自己非常关心，这一点让单身的霍克局长非常感动，哦，他现在顶着袁天罡的壳子，咱们还是称呼他为袁天罡吧。 　　舒白还想继续套问袁天罡的话，他感觉这人应该是超时空管理局的高层人员，奈何袁天罡急着进宫，三人只好相约下次再聚。 　　看着袁天罡急匆匆的背影，舒白认真思考一会，觉得非常有必要给常小溪通报这个消息，李恪也是如此想，现在夜色阑珊，在大唐男女有别，因此两人一同前往常小溪的住所，也好避嫌。 　　时间再回到白天，皇帝收到了长生药，沙麒麟顺利的交了皇差，并且向皇帝求了恩典，表明自己想要娶常小溪的心意。以沙麒麟对这位圣明天子的了解，只要皇帝答应的事情，他就一定可以做到，那么自己求娶常小溪，岂不是板上钉钉？沙麒麟越想越开心，纵马跑得飞快，片刻就到了常小溪的居所。 　　常小溪重伤未愈，在皇宫检验药品花费了她极大精神，因此回到了家，在小桃的侍奉下准备躺下休息，她刚刚脱了外面的大衣服，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常小溪还以为是小桃进来送汤水，疲惫的说声进来吧，就懒懒的歪在贵妃榻上。 　　这人脚步沉重，却不是小桃轻灵的声音，常小溪起疑，刚要起身去看，那人已经来到榻前，揽住常小溪的肩膀，将头靠在她胸前。还没有等常小溪惊呼出身，这人喃喃说道：“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我了。”这声音温润如玉，可不正是狄少华的声音？ 　　狄少华力气很大，常小溪被他制住，动弹不得，她挣扎了几次，都没有将狄少华推开。反而被他将凑到自己的耳后，贪婪的嗅着身上体香，动情的低语：“别动，一会就好，我就闻一闻，你好香！” 　　常小溪臊得脸通红，粉面含春，越发动人。狄少华之前曾经强吻过常小溪，对那种销魂滋味记忆犹新，而且常小溪体质特殊，身上香气特别，对男子有魅惑之效，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狄少华不能自己，自从常小溪失踪之后，他以为从此失去了她，伤心欲绝，后来西北边军传来消息，常小溪与安宁公主一起被阿史那云绑架了。狄少华这才稍稍放心，正好父亲归家，他请求父亲，成全自己与常小溪。彼时他的继母坐在边上，露出一脸不加掩饰的冷笑。而父亲狄长楠则板起脸，训斥自己私相授受，坏了狄家门风，称已经向太子太保高家提亲，若是想娶那常小溪，等高小姐过门之后，一乘小轿抬过来做妾就是。 　　狄少华不知道这是父亲本来的心意，还是因为继母捣鬼，坚持不肯娶高小姐。被狄长楠抓起拂尘就打：“你以为自己做了四品官，翅膀就硬了，不肯听我这个老子的话了吗？那高小姐，你想娶也得娶，不想娶也得娶。” 　　狄少华站在地上不躲不闪，任由父亲打自己：“我不会娶那个什么高小姐，父亲说什么都可以，唯有婚姻一事，我要自己做主。”言罢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狄长楠见拂尘已经打断，知道大儿子心意已定。世家联姻，无非求的是强强联手，他看重的是高家家世，如果常小溪也有这种家世，那么就由儿子娶了她也未尝不可。可惜常小溪是一个孤女，丝毫没有依仗，这种女子怎么能是狄家良配？狄夫人见狄长楠气得发抖，凑过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狄长楠当即扔下断掉的拂尘就进宫去了，请求皇帝为长子狄少华指婚。可惜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放着现成的人情不做，推说太上皇身体欠佳，就是不肯指婚。任谁都知道，太上皇体健如牛，皇帝就是不想玉成此事。狄长楠只好作罢，而父子二人因此陷入冷战。 　　狄少华心中的委屈无处诉说，又命人加紧打探常小溪的情况，奈何她当时已经被阿史那云劫持进入艾格勒荒漠，哪里会有情况传回来。后来常小溪平安到达安西都护府，倒是有平安报送回来。随即跟着沙麒麟探宝，那是秘密行动，整个队伍中的人都如同蒸发了一般，只急得狄少华火烤一般。 　　这次常小溪刚回家，小桃就秘密告知狄少华，因此他才能及时赶过来，将心上人拥入怀中。这一阵子的相思之苦，都被狄少华化作行动，用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抱着常小溪不放，同时往少女薄怒微嗔的脸上吻去，见常小溪左躲右闪，不由得心中焦躁，竟然伸手捏住少女脸颊，俯身往她的香唇凑去。 　　常小溪大惊，她十分反感这种举动，而且之前她就知道狄长楠变相拒婚的消息，两人既然无法在一起，做这种事又算是什么？狄少华一片相思难耐，现在只想一亲芳泽，捏住少女脸颊之后，常小溪无法再挣扎，竟然被他得逞。 　　常小溪只挣得满脸通红，也无法挣开狄少华，毕竟一个是精壮青年，一个是弱质少女，体力天生有别。突然狄少华呼痛起身，原来常小溪已经将他的嘴角咬破。 　　狄少华拭去唇角鲜血，双目发红，痛声道：“难道你对我一丝情谊也没有？咱们又不是没有亲近过？你为何如此抗拒？莫非这一次被劫持，你被那阿史那云占了身子？” 　　常小溪怒极反笑：“你胡说些什么？咱们何曾有什么事情？确实当初曾经约定，由你父亲前来提亲，只是他不同意这桩婚事，并非是我毁约。你现在做这种轻薄之举，可还有一点点对我的尊重？” 　　狄少华听了这话，面色稍霁，又将身子凑了过去，温言道：“我父亲不同意这桩婚事，我此生却是非你莫娶，只是现在时机不到。你离开这么长的时间，我对你相思入骨，现在只想拥你入怀，真的不是轻薄于你！”说着又凑了过来，想要环住常小溪的杨柳细腰。 　　常小溪肋下有伤，她再三挣扎，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迸裂开来，疼痛难忍。常小溪见狄少华又欺身上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竟然浑身无力，躲避不开，又被他环在怀中。她旅途劳顿，身体虚弱，哪里经得起狄少华这样纠缠，竟然真的晕了过去。 　　狄少华这次是畅心遂意，终于尝到了美人滋味。他抬起头来，看见心爱的姑娘双眼微阖，领口微敞，露出一片肌肤，欺霜赛雪，白嫩细腻，他不由得喉头一紧。 第一百七十章 二龙戏珠2 　　狄少华摸着常小溪颈上肌肤，柔滑细腻，他不由得轻叹一声，竟然没有注意到常小溪的异常，还以为她终于回心转意，所以乖顺异常，就在他心跳如鼓，准备再进一步的时候，大门被重重推开，传来一声怒喝：“你在干什么？快把你的手拿开！” 　　来人速度极快，随着这句话，拳风已经袭到狄少华脑后。狄少华文武兼修，于武学一道，算不上是绝世高手，但是也颇为精通，他听风辩位，忙侧身躲过这一拳，疾步退到墙角。原来来人正是沙麒麟，见打退了这个登徒子，沙麒麟忙去查看常小溪。她的伤势很重，莫要被这个姓狄的小子暗害了。 　　只见常小溪卧在贵妃榻之上，一只手软绵绵的搭在榻下，面白气弱，双目微阖，长长的睫毛羽扇一样，就在左肋的位置，月白衣裳已经渗出了斑斑血迹。 　　这时候狄少华也看出了常小溪的异常，后悔自己鲁莽，想要凑到常小溪身边查看，被沙麒麟挥手打开，怒骂道：“小溪身受重伤，差点丢掉性命，狄家又不许她进门，你强迫这样一个弱女子，是何居心？想要先占了她的身子，再纳她为妾吗？告诉你，有沙某在，你就死了这份心思的好！” 　　狄少华刚才情难自禁，没有发现常小溪身上有伤，此刻见她左肋之下，斑斑点点净是血渍，知道她伤得着实不轻。他心里愧疚不已，因此虽然被沙麒麟怒骂，也没有吭声。 　　沙麒麟找出常小溪的药箱，准备为她换药，突然一抬头，看见狄少华还杵在墙角不动，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混账，还不出去回避，没看到我要为小溪换药吗？” 　　沙麒麟的品级比狄少华高，但是此时两个青年男子是情敌身份，所以狄少华丝毫不让：“沙将军也是男子，你怎能为小溪换药？男女授受不亲，咱们还是去请位老成的医生过来，比较妥当！” 　　沙麒麟冷笑，斜睨着狄少华：“我与小溪在荒原之中生死与共，她胸口受伤，一直是我照顾，她身上何处我没有看过？需要你来教我吗？”沙麒麟说这话时，心中颇为得意，他的确看过常小溪的娇躯，只是并不是像他自己吹嘘的那样，何处都看过，他只是为她换药而已。虽然那伤口生在旖旎的位置，但是那时候常小溪处于生死边缘，他并没有因为看到的美景就生出禽兽心思，只是这件事，现在拿来气气这个狄少华最为合适。 　　果然狄少华变得脸色苍白，差点站立不稳，他之前强吻常小溪，那是决心娶她为妻，在骨子里，这个时代的男人对于女子贞操，还是非常重视的。 　　沙麒麟不再理他，自顾自打开药箱，解开常小溪身上衣服，果然刚刚愈合的伤口再度迸裂。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沙麒麟没有忘记背对着狄少华，故意用自己高大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现在沙麒麟做这一切已经非常熟练，很快就帮常小溪重新包扎好，这才为她整好衣服，又拿过一床薄被为常小溪盖在身上。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非常熟练而又自然，就好像是丈夫在照顾妻子一样。 　　狄少华站在一边，看到常小溪的衣襟被别的男人打开了又盖上，想起她凝脂一样滑嫩的肌肤被这个高大的男人摆弄，心里五味杂陈，酸涩异常！ 　　这时候常小溪嘤咛一声，蹙着眉头醒了过来，沙麒麟忙走过去，温言道：“可是伤口疼得紧吗？我让丫头们给你炖些汤水，你想喝些什么？” 　　常小溪刚刚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伤口也痛得要死，只当自己还在归程的马车上，缓了好一会才说：“算了，我不渴。” 　　这时候狄少华终于忍不住了：“小溪，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伤你。”他的声音黯哑低沉，显然极是伤心。 　　常小溪听到这句话，明显瑟缩一下，往贵妃榻里面躲去。沙麒麟忙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一拍常小溪的肩头：“没事，有我在这里呢，不用怕他。” 　　狄少华本来悲愤欲绝，听了这话更是差点把鼻子气歪，什么叫有你呢？这个朝堂之上还有比你更好色的男人吗？ 　　沙麒麟为常小溪掖好被子，又轻声叮咛了几句，这才走到狄少华面前，严肃的说道：“狄大人，小溪不想见到你，咱们院子里说话。” 　　狄少华还想再说什么，见常小溪已经转身侧卧，连看都不看自己，知道她是伤心得狠了，心中大恸，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转身出了房门。 　　沙麒麟负手而立：“狄大人，今天我就在这里把话跟你说明白，狄大将军请皇上指婚的事，闹得全长安人尽皆知，明摆着你们狄家并不希望小溪进门。我与小溪在荒漠之中相依为命，已有白头之约，你就不要再坏我们的好事了。至于你们曾经种种，沙某并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就不与你计较了，但是从今日起，你如果再敢骚扰小溪，我就不客气了！” 　　狄少华心中委屈异常，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父亲狄长楠坚决不允许迎娶常小溪，作为长子，他抗命就是不孝。因此他本来想与常小溪商量，请她耐心等待自己，自己一定会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她进门，一生一世一双人，厮守终生。没想到被这个姓沙的生生的给打扰了，什么心里话都没有说成，还落个登徒子的名声。 　　虽然委屈，到底不甘，狄少华反问道：“沙将军家中何止三妻四妾，你要如何与小溪长相厮守？你那两位正牌夫人，又如何容得下小溪？” 　　沙麒麟哈哈一笑：“这就不劳狄大人费心了，我自有办法散去家中妻妾，不劳你费心！” 　　沙麒麟竟然要散去家中妻妾？狄少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还想做最后一搏：“我也跟小溪有白头之约，她曾经允诺过要等我。刚才我行为孟浪，让她生气了，但是这诺言是何等大事，想来她一定不会忘记。不如咱们当着她的面问清楚，她到底对谁有意？” 　　见沙麒麟犹豫，狄少华忙补充道：“莫非沙将军怕了？” 　　果然沙麒麟将眼睛一瞪：“胡说，只是小溪受过重伤，你不可言语上再冲撞于她，她年龄还小，身子娇弱，再被你吓着，不知道要耽搁到何时才能痊愈。” 　　狄少华忙点头答应。两人这才再次回到房间，看看常小溪脸色还好，沙麒麟这才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眼巴巴的看着常小溪问道：“现在我就等你这一句话，你到底心中是怎样想的？是愿意跟我过一辈子，还是等着狄大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开始反击 　　常小溪休息了一会，刚刚觉得伤口痛楚稍减，就又被这两人男人放在火上烤，她沉默了很久很久，这才起身坐好，默默的垂着眼脸，长长的睫毛犹如羽毛一般，在她精致的小脸上投下阴影，常小溪缓缓的开口：“二位大人都对我有恩，也有情。你们的这份恩情，我这一生之中，总能找到法子回报。” 　　在南云，常小溪曾经为狄少华做过开腹手术，救过他的命；取长生药的过程中，常小溪用手枪射杀了暗算沙麒麟的赛罗，说起来，并不是她欠他们的恩情，而是他们与她之间的命运早就纠缠在了一起。但是常小溪不提这些，这令两个男人都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常小溪开始慢慢解衣，一边缓缓的说道：“或者你们觉得一生太过漫长，你们不愿意等那么久。我的身子还有点价值，不如现在你们就来吧，不过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做完了你们就不想了！”说道这里，她已经解开上衣，罗衫轻褪，露出月白的里衣，越显得窈窕艳丽，只是那月白衣裳上犹沾着点点血渍，格外惹人怜爱。 　　常小溪青丝逶迤，眼光避开这二人，泪光闪耀：“你们惦记的无非是这个身子，那还等什么？” 　　沙麒麟与狄少华都已经看呆，两个人都是喉头一紧，一时间似梦似真。狄少华已经忍不住朝前迈了一步，被沙麒麟一把拉住。沙麒麟恶狠狠将狄少华推到身后，自己赶上前为常小溪盖上被子，将她的身体遮住：“你这是何苦？何必这样糟践自己？” 　　常小溪不再说话，心想若不是你二人步步紧逼，我会出此下策，伤人伤己？ 　　沙麒麟见她伤心，这才后悔，自己二人做得太过了，像这种事情，必需徐徐徒之，这一次将美人吓成了这样，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少水磨功夫才能哄得她回心转意。想到这里，又大恨狄少华，若不是这小子横插一杠子，常小溪也许今天就能答应自己求婚。到时候皇上金口玉言帮自己散去家中妻妾，自己就能与常小溪长相厮守。想想刚才自己的东西都被狄少华这小子看了去，不由得更恨，扭头狠狠瞪着狄少华：“你还不快出去！” 　　狄少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推门出去了。 　　常小溪推开沙麒麟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你也出去吧，我想歇一歇了。”她的手臂纤细白皙，柔弱无骨的小手像盛开在花枝的玫瑰花。沙麒麟老老实实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规规矩矩的走到门口才说：“你先歇着，晚些起来吃点东西。” 　　常小溪心里很内疚，这两个男人，她都放不下，怎么办？难道自己真的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见一个爱一个？她用力摇摇头，不是这样的，而是他们都对自己一片痴情，答应了一个人，势必辜负另外一个人。总不能真的把自己分成两半吧？ 　　常小溪正在矛盾纠结不能自己的时候，突然传来了舒白大大咧咧的声音：“二位都在呀？怎么这么冷的天，也不到屋子里坐着去？门口风大啊！” 　　随后是沙麒麟与狄少华向李恪请安问好的声音，常小溪心里一惊，为何这两位都过来了？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顾不得身上难受，常小溪忙整顿仪容起身。 　　因为李恪也过来了，所以沙麒麟做主，将人都请到了花厅之中。这个宅子婢女厨子一应俱全，很快就上了茶，又去准备夜宵。沙麒麟与狄少华心情激荡，都没有注意到天色已晚，这时候看看天色，方知道刚才纠缠太过，常小溪身上有伤，两人这时才觉得心疼起来。 　　舒白因为设了一个大骗局，格外兴奋，这是解开目前困局的好办法，他急着要跟大家商量这件事，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怪异的表情。李恪见惯了后宫争宠，知道沙麒麟与狄少华定然是又争风吃醋了，只是默默笑着摇摇头。 　　常小溪很快就过来了，小桃帮她上了淡妆，又梳过头发，倒比刚才还精神些。沙麒麟与狄少华，一见到常小溪，就想起刚才她脱掉上衣的情形，不约而同尴尬起来，为了掩饰尴尬，又同时咳嗽起来。 　　舒白奇怪道：“旅途劳顿累病了吗？狄大人你在长安养尊处优，怎么也生病了？不应该啊，我这个文弱书生都没事！” 　　沙麒麟听他自诩为文弱书生，想起他用那小巧暗器杀人不眨眼的样子，不由得又咳嗽起来。 　　舒白点点头：“看样子病得不轻。沙将军，你先忍忍，现在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刚好你们都在，咱们可以商量一下。” 　　众人都聚精会神，舒白这才详细的将袁天罡的事情讲了一遍，皱眉道：“那一天是我从仓库之中取走了东西，我现在只担心袁天罡去皇宫查出此事。他能力很强，咱们目前还斗不过他，只能智取。” 　　沙麒麟琢磨了一会：“舒先生多虑了，当今圣上是少有的圣明，我就没有见过比他更加聪明的人。这样的圣明之君，可以情感之，不能以利诱之；可以以义动之，不能以武屈之！那袁天罡从皇上那里根本问不出什么。但是如果皇上知道咱们还取了别的东西，他一定会起疑心。所以最好不要让袁天罡提起此事！” 　　舒白发愁了：“可是那袁天罡就是为了那个东西而来的，咱们该怎样让他不问这件事呢？” 　　狄少华这时开口：“如果袁天罡是个欺世盗名之徒，那么他说的话还有谁会相信？自然他提起什么丢失的东西，大家第一印象，也只会当他是胡说。” 　　李恪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只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袁天罡是个骗子的事情做成铁案，还着实要花费一番脑筋。 　　沙麒麟思忖一番：“舒先生若是信得过我等，就说说你取走的到底是什么？咱们照着这个样子，先多做几块，混淆视听。” 　　舒白犹豫一下，才说：“这是一块天外陨石，现在只剩下这么多了，在现在或者未来的世界都是没有的。”说着他从空间之中调出了从超时空管理局偷出来的东西，将此物放在桌子上，只见这件东西非金非玉，只有拳头大小，整个呈半透明的状态，灰扑扑毫不起眼。 　　沙麒麟已经认出了此物，与开启时空之门的日月星三把钥匙是同一材质。 　　常小溪看了半晌，突然疑惑的说：“这就是时光的眼泪？”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机会即陷阱 　　舒白震惊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这的确是时光的眼泪，但是你怎么会知道它的名字？”时光的眼泪，在联邦内是高度机密的存在，如果不是舒白负责的项目刚好需要这种物质，那么，以他的级别，也没有了解这种物质的权限。 　　可是常小溪，她穿越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她怎么会知道时光的眼泪？ 　　常小溪不确定的拿出自己的项链，放在时光的眼泪边上，大家立刻看了出来，这两样东西绝对是一种材质。常小溪这才开口：“在被太子打伤之后，我做过一个梦，我父亲对我说，我的项链取自于时光的眼泪。因为我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了，所以我不确定这件事是真的，还是我的幻觉。” 　　舒白急忙追问：“你父亲是干什么的？” 　　常小溪挠挠头，很苦恼的说：“我只知道我父母均死于星际探险的事故之中，至于他们的身份，后来我也去查过，档案局的人说他们就是飞船上一般的工作人员，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如果这条项链如果是父母留给我的，那么为什么我在联邦生活的时候，一直不知道它的存在，直到来了唐朝，这条项链才出现的。” 　　舒白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将这件事放下，与大家商量怎样才能把袁天罡做成一个欺世盗名之徒。几个男人都不是善茬，李恪出身于皇家，沙麒麟是百骑司特务首领，狄少华在大理寺主管刑狱，对于阴谋诡计，人心险恶，都颇有研究。大家各抒己见，片刻之间就已经计议得当。 　　尤其是沙麒麟和狄少华，为了帮心上人除掉后顾之忧，此刻暂时抛却前嫌，联手合作，凑在一处商议怎样把袁天罡和太子往死里整，只说得是津津有味，听得常小溪直冒冷汗，原来男人的世界是这样的！ 　　估计明天那袁天罡就要进宫，现在要抓紧时间布置，大家计议妥当，纷纷散去。狄少华走过常小溪身边的时候，小声的说：“对不起，你好好养伤，我改天再来赔罪！” 　　他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被沙麒麟一把拉走。沙麒麟还嫌不够似得，将百骑司的都尉选了几个身手不错的，留在这宅子里值夜，特地叮嘱道：“若是有一只公蚊子飞进来，也是你们不尽心的缘故。”众都尉称诺。 　　袁天罡住在长安的悦来客栈，这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大客栈，房间饭食都没得挑。如果长夜寂寞，给小二扔块银子，环肥燕瘦，小二都能领来客人喜欢的姑娘。当然，这个渡夜资就要另算了。李淳风是个刻板的徒弟，袁天罡住得离他远远的，言明不需要徒弟早晚侍奉，只要进宫时李淳风跟自己一起过去就好。 　　在2068年，由于天眼监控系统的存在，个人很难有什么秘密，普通人就无所谓了，但是像霍克这样位高权重，而且有所图谋的人，日常生活就必须要注意不能越界，盯着超时空管理局长位置的人多得很，所以霍克平素生活清心寡欲。 　　但是来到唐朝就不一样了，这里没有监控，没有竞争对手，他着实可以为所欲为一把。见过两位清理者之后，袁天罡谨慎的没有选择如玉坊下榻，而是来到了悦来客栈，打发走了李淳风，这才开始醇酒美人，大肆享乐。说实话，他被憋得太狠了，就算是对自己的犒赏吧！ 　　第二天早晨，袁天罡坐在桌边，颇有些头重脚轻，掌控不住身体的感觉，李淳风担忧的看着师傅：“师尊，旅途劳顿，要不然歇一日再进宫吧！” 　　袁天罡喝了一大杯酽茶，振作精神：“就是今天去吧，为师还想早点办完长安的事，早些回上清宫去修行呢！” 　　李淳风一直唯师傅马首是瞻，见师尊已经决定，就忙着为师傅布菜，将好吃的流水一样送进袁天罡碗里。 　　二人用完了饭菜离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跑堂的小二直起了腰，脸上是一股与其身份完全不相称的精悍之色。 　　虽然袁天罡是道门之首，但是在皇宫还是不怎么吃得开。他以前献上的一粒长生药虽然有效，但是现在皇帝已经得到了八粒完整的长生药，对于袁天罡也就不是那么的重视了。袁天罡是朝廷的火山令，纯属荣誉职位，没什么实权，他又不知道给传话的太监塞银子，因此站在宫门口，从早晨等到了中午，还是李恪进宫时看到了袁天罡，这才将他领了进去。 　　李恪很谨慎，走到无人处，这才对袁天罡微笑道：“这宫门难进，主要是这些太监嘴脸难看，下次你如果要进宫，就叫人来给我传个话，我来安排。不过你现在过来得正好，今天中午有家宴，父皇还叫来了几位近臣参加，袁道长可以先声夺人，展现一下技艺，取信于父皇，然后才好开口说事。” 　　袁天罡已经等得头晕眼花，现在见李恪如此体贴，忙感激的笑笑，随着李恪一同进去。 　　沙麒麟顺利的为皇帝取回了长生药，经过常小溪鉴定之后，皇帝当天就服下了一颗，效果很明显，当夜就龙精虎猛，要了杨妃三次，直弄得杨妃连连求饶。而且皇帝第二天起床之后，依旧精神健旺。因此心情大好，加上正好休沐不用上朝，皇帝就倚在榻上，欣赏杨妃梳妆。 　　杨妃羞恼的睨了一眼皇帝：“皇上只管看臣妾作甚？难道你昨夜没有看够吗？” 　　皇帝少有的露出少年人的嬉笑表情：“爱妃国色天香，怎么能看够？” 　　杨妃却似想起一事：“哎呀，恪儿昨天说，这次出门游历，与沙将军和楼将军甚是相得，而且这两位将军一路上对他多有照顾。他本想在府中设宴款待，又想到皇子不能结交外臣，心中遗憾的很呐！” 　　此话触动皇帝心弦，若非沙麒麟楼千重这两位干将，这一次怎么能够顺利取回长生药？有什么比设宴款待有功之臣，更能拉近君臣关系的呢？ 　　皇帝当即就把这件事交给杨妃操办，名为家宴，实际上把这次去探宝的群臣全部邀请过来，包括李恪的客卿舒白，和九品医官君胜男。皇恩浩荡，雨露均沾嘛！ 　　皇后禁足已久，已经数次向皇帝表达了悔过之心，皇帝索性将她一并放了出来，就当给太子个面子，一起参加这次宴会。 　　就在此时，李恪兴冲冲的领着袁天罡来面圣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神仙肚子痛 　　袁天罡自己都没有想到运气这么好，刚好赶上皇帝设宴，这样趁机可以上演许多自己的拿手活而不显突兀，是给皇帝留下深刻印象的好机会。 　　因为曾经收过这牛鼻子的一颗长生药，皇帝对袁天罡还是很客气的。才寒暄几句，黄柳就来请皇帝入席，说是诸位客人都到了。 　　皇帝大手一挥：“择日不如撞日，道长就随朕一起来吧！” 　　袁天罡就在等这个机会呢，口称不敢，被皇帝大笑着拉着手一起走了。说起来这个袁天罡应该五六十岁了吧？看起来还如同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此人还是有些门道的。皇帝一向喜欢招揽有真本事的人才，也许下一刻就能派上用场呢！ 　　这一次算是小规模的宴会，就设在宫里的梅苑之中。前往赴宴，会经过一大片盛开的梅花林，而且梅苑之中还插着很多梅花折枝，香气袭人，一进门，就会有一股暖香扑面袭来。 　　皇帝对杨妃的安排很满意，皇后最近总是犯糊涂，办些不可理喻的事情，且看看她的表现再说吧。 　　众人早早就跪拜在地，等候皇帝，见他带来了一个道士，并且亲自介绍说这是道门祖师袁天罡，大家就知道这道士有些来历。当然，除了这次宴会的策划者们，他们对于袁天罡的到来心知肚明，就剩下请君入瓮了。 　　袁天罡的官职是火山令，是一个芝麻绿豆小官，又不能把他的座位与君胜男，舒白排在一起，这样显不出他道门祖师的重要性。杨妃灵机一动，在楼千重与沙麒麟之间加了一席，这样不以官位来排座次，方能显出对袁天罡的重视。 　　皇帝扫视众人，见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的，他心中更是开心，一下子就得到了八粒长生药啊！看太上皇的那个精神头，一粒药的功效达不到长生不老，至少也可以益寿延年。这千秋岁月，在他的带领下，大唐称霸指日可待。对于一代雄主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高兴的吗？ 　　这些人之中，只有君胜男萎靡不振，衣服穿得不妥贴，与她的美貌极不相称。原来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她那个赘婿赵素生，领着娘和妹子，将君家闹得鸡飞狗跳。 　　赵素生说自己是家主丈夫，先是找茬，杖责打杀了君府的管家，又换了账房，现在竟然把君家的主事权利抓在手中。君胜男的兄弟姐妹将赵素生告到京兆府，府尹只推说这是家务事，根本不接案子。 　　君胜男一向以为自己只是过客，对于整个君家还有这个赘婿，都毫无感觉。结果这次回家，才发现深受其害，吃的用的都不凑手，君胜男大怒，正准备大肆整顿君府，结果一大早来了圣旨，让她去皇宫赴宴。这道旨意，让本来正在与她对骂的赵富花眼睛一亮，瞬间换了一张脸，请君胜男也带上自己进宫去看看。 　　君胜男冷哼一声，她实在不知道这赵家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或者说干脆没有脑子？草草拾掇了一下进宫，结果那赵富花恨她不带自己，竟然将马车的轮子弄坏，搞得君胜男半路还换了马车，真的是无比狼狈！ 　　在这些宾客之中，君胜男人微言轻，倒是没有人太过注意她。皇帝要褒奖取宝的有功之臣，这件事却不好明说，见大家都眼巴巴的看向自己，他豪爽举杯：“今天这梅苑之中寒梅怒放，杨妃邀朕来赏花，朕想这如斯美景不可辜负，所以将诸位爱卿都请进宫来，一起饮酒赏花。” 　　杨妃没有想到皇帝竟然把这个人情给了自己，开心至极，笑容越发娇艳。皇后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长长的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她自己犹自不觉。 　　皇帝的后宫家事，群臣是不管的，大家举杯齐贺，口称万岁圣明。 　　有了这第一杯酒，接下来的就热闹多了。换筹交错之间，宾主尽欢。李恪看到袁天罡孤孤单单的坐在那里，两位大将军根本不理他，他眼珠子一转，起身向皇帝建议道：“父皇，儿臣久闻袁道长道术高明，有活神仙之称，今天他刚好来到这里，不如请袁道长展示一番高深道法如何？我等凡夫，也好一开眼界。” 　　什么叫做一开眼界，就是让大家看个热闹饮酒取乐罢了。这件事左慈也是做过的。只是现在人在屋檐下，袁天罡一直在等这么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所以他内心还是感激李恪，觉得他果然是自己人。 　　皇帝也正有此意，宴会之上不是歌舞就是鼓乐，他已经看得腻味了。他转向袁天罡，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知道这个道士也是耐不住寂寞的，就笑着说：“道长意下如何？给我们这些俗人展示些神仙术法如何？” 　　袁天罡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当下起身，对皇帝行了一个道礼：“诺，臣本是方外之人，现在能参加这天家盛宴，正是臣之荣幸。” 　　在他起身往宴会中间走的时候，突然肚子一阵子剧痛，真正是翻江搅海，疼得他只想立刻脱掉裤子来个一泻江河。怎么回事？明显是吃坏了肚子，袁天罡顾不得细想到底是吃了什么东西这样难受，一边把不讲卫生的古人骂了个死，一边还得撑着笑容，强打精神，用强大的意志把腹内痛楚压下去！ 　　狄少华饶有兴致的看着袁天罡，他实在是想知道这个未来人，要怎样抗住泻药。那些药物出自舒秋之手，提前算好了发作的时辰，就放在袁天罡的早饭之中，无色无味，难以提防。 　　袁天罡是什么人，当然不能让这点身体上的小小痛苦耽误了大事。一张眉目清俊的脸，硬是被他绷出了狰狞的效果。看到的人都是一愣，还以为这道家手段运功就是要使这么大的劲儿呢。 　　袁天罡是有备而来，他在随身空间中准备了很多鲜美的桃子，这种水果在现在这个季节是没有的，拿来献给皇帝最合适不过。他忍住肚子疼，用宽大的袖袍遮住，随即从空间中取出了一篮鲜桃，先向大家展示了一下，才恭敬的送到皇帝的案头。 　　这个桃子货真价实，乃是2068年优化基因后的产品，每一个都是肥大甜美，颜色鲜艳。皇帝看到眼睛一亮，命黄柳给在座的都分上一个。大家谢恩后尝了，都是赞不绝口。 　　就在袁天罡取出桃子的时候，沙麒麟和楼千重都察觉到了微弱的精神波动，沙麒麟心中有数，他知道常小溪的秘密，这个道士耍的是同一路数。这就简单了，因为对于真正的武道高手来说，要干扰这种精神波动太简单了。而沙麒麟就是具有这种能力的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被古人陷害 　　虽然开场赢得了满堂红，但是袁天罡一点都不开心，虽然他是精神穿越，但是这个寄居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他一样不能逃过。现在他肚子痛得厉害，只想去厕所。但是节目已经开始，只能坚持到底了。好不容易大家都吃完了桃子，皇帝洗过了手，对这个桃子的味道非常满意，他饶有兴趣的说道：“道长请继续吧。” 　　袁天罡绷着脸点点头，不是他不想笑，而是他将意志力都集中在了一点，正在全力遏制那里的冲动。这一次，为了增加神秘感，他先将袖袍挥了两次，然后驱动精神力，准备取出空间之中的牡丹花献给皇帝。这些反季之物，又便宜又好看，用来忽悠这些古人最合适不过了。 　　但是这一次袁天罡的随身空间却没有顺利开启，一股强大内力直击他的中枢，令他一阵子眩晕，不但没能开启空间，还让他一直焦灼忍耐的地方失去了控制。 　　满场的人，只见袁天罡蹙着眉头挥舞袖子，但是袖子之后什么都没有出现，只听到从仙风道骨的袁道长身上发出“噗”的一声，随即一股臭气弥漫全场。 　　大家都是凡人，知道人要吃喝拉撒睡，但是似这般在御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出现了这种失禁之事，还是震惊了全场。 　　袁天罡自己也被吓坏了，愣在当场。这时候就看出皇帝果然是个少有的千古明君了，他体贴的笑一笑，转身吩咐黄柳：“速速带道长下去洗沐。”这种君前失仪，若治罪也是可以的，但是皇帝没有这么做。他能看出来这个袁天罡绝对不是故意的，那么就给他个机会吧。 　　沙麒麟与狄少华都在心中暗笑，这第一个回合，应该算是己方获胜了吧？ 　　楼千重则是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沙麒麟，他不明白沙麒麟为什么要跟这个道士过不去，不过像神棍什么的，楼千重也是极讨厌的。反正此举无伤大雅，他也就装作不知道。 　　沙麒麟与楼千重的功夫只在仲伯之间，看到楼千重的这个眼神，他微不可查的冲对方挤挤眼，示意收到他的这个人情了。 　　杨妃和皇后都是女人，被这种情形恶心到了，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恪看看一直一言不发的太子，一个祸水东移之计瞬间形成。他起身走到皇帝身边，微笑着笑声说：“袁道长可能有些水土不服，不如让儿臣去看看他，免得他接下来还要为大家表演，精力不济。” 　　皇帝自然是允许，他少年时被兄弟刁难过，却仍旧保持着一副宽广的胸襟。 　　李恪忙去找袁天罡，后者已经被腹痛折磨的不能自己。李恪也不嫌弃，隔着窗子问了情况，又把长安的小馆子骂了一遍。这才吩咐小太监去太医院拿些止泻的药物过来。 　　袁天罡虽然此刻尴尬痛苦，但是看到同乡这样关心自己，他还是很感动的。好不容易等到小太监拿过来药物，袁天罡已经腿软得无法从马桶上站起来了。 　　李恪也不嫌弃，帮着他吃了药，这才疑惑的问：“道长刚才是因为腹痛，才没有取出献给皇上的礼物吗？” 　　袁天罡突然起疑：“这宴会之中，除了你和舒先生，一定有穿越者存在！我刚才就是因为精神力被打扰，才会失手丢丑的。” 　　李恪大惊：“怪不得道长会失手！那你怀疑是何人所为？” 　　袁天罡仔细回忆：“离我最近的就是唐军的两位将军，还有太子，别的人都离得远，精神力传不了这么远。”袁天罡受过特训，他的精神力已经算是非常强大的，但是也无法距离太远攻击别人。 　　李恪思忖一番：“两位大将军最近举止正常，倒是那太子有些反常，他以前见到我就掐，现在不知怎么的，没事就钻到自己府里，哪儿也不去。” 　　袁天罡忙问：“那你们的定位仪一直没有锁定目标吗？” 　　李恪忧愁的一摊双手：“没有啊，舒白说现在市场上有一种屏蔽仪，可以阻断定位仪，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我俩至今没有锁定目标。” 　　袁天罡也想不明白：“罢了，先把今天这档子事应对过去，改天我来帮你们想办法。” 　　李恪见他脸上神色，知道他已经怀疑太子，心中暗喜，等着袁天罡换衣熏香过后，与他一同回去。 　　他俩耽搁的时间可不短，在座的诸人已经酒过三巡，黄柳在请示杨妃要不要上歌舞了。皇帝这时看到了袁天罡，招手叫他：“道长可好些了吗？还能否继续展示道法？”说白了，他还是想看变戏法。 　　袁天罡忙施道礼，道声惭愧。这才跟刚才一样，又甩两下袖子，准备自空间之中取出牡丹花来。这一次他集中精神，全力以赴，万万没有道理取不出东西。 　　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没有万无一失这一说，袁天罡把袖子挥了又挥，就是打不开自己的空间。因为他的精神力已经被压制住了，而压制他的那股力量，完全不像刚才那般，点到即止，而是潮水般涌过来，让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袁天罡大惊，忙看向太子，那太子正闭目蹙眉，以手抚胸，正是一副专心发功的模样。光是看这一番表情，袁天罡已经确定这厮就是穿越者。这个穿越者好厉害，不但能逃过舒白他们的定位仪，而且自己一来到唐朝，就被他给盯上了，并且对自己发动了攻击。 　　皇帝看袁天罡图将袖子甩来甩去，就是变不出东西来，心中好笑，他虽希望长生，但是并不迷信鬼神之说。见袁天罡额头上都冒出汗来，忙笑着阻止道：“道长可是累了？先坐下来看看歌舞吧！” 　　袁天罡擦把汗，厚颜再道声惭愧，这才归座。他特地看了一下太子，自从自己坐下之后，太子也恢复了正常，目光清明，见袁看过来，还报以一笑。 　　这一笑，太子想表达的是理解和同情，没想到看在袁天罡的眼中，却成了赤裸裸的挑衅。技不如人，堂堂的超时空管理局局长被一个穿越者嘲笑，这还得了？霍克心中怒气勃发，今天不但在一群古人面前丢脸失态，还被一个穿越者击败，他在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让这个穿越者不得好死！ 　　只是太子为何会如此配合穿越者们的计划，在沙麒麟发动精神攻击的时候，做出那么专注的表情，来吸引袁天罡的注意呢？莫非他已经弃暗投明，发现无法回归自己的时代，而像穿越者们靠拢了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君胜男之死 　　常小溪初到大理寺的时候，办的第一桩案子，就是兵部匡云龙谋逆案，当时从匡云龙的幼弟身体中取出一只蛊虫。常小溪饲养了一段时间，发现这蛊虫雌雄同体，竟然产下了下一代。在取宝途中，太子暗施黑手，对常小溪打了黑枪。舒白常小溪决定反击，将这只幼蛊藏在烤羊肉之中，骗太子吃了下去。 　　刚才袁天罡想打开空间的时候，被沙麒麟用强大内力压制，其实武道与精神力殊途同归，都是通过自身的能量场来影响甚至压制别人。而就在此刻，舒白刺激母蛊，太子身上的幼蛊出现反应，拼命钻入太子身体并且啃食他的身体，所以太子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袭来，只好闭目忍耐。所谓精神专注，全力对袁天罡发动攻击，只是在李恪的暗示之下，袁天罡自己的猜测而已。 　　舒白连个品级都没有，坐在末座，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在捣鬼。见自己奸计已经得逞，舒白才收好母蛊，安静吃酒。 　　这时候皇帝已经对袁天罡失去了耐心，就当这个道士不存在。杨妃赶紧吩咐歌舞开始，整个宴会才恢复和谐的气氛，莺歌曼舞，大家继续饮酒闲谈。 　　接连两次失败，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人，任袁天罡脸皮再厚，现在也无法再套问皇帝什么问题。而且就算是他问了，人家皇帝也不会理他，对于一个连自己生理机能都控制不好的道士，只能把他归类在江湖骗子之中了。 　　大家都假装没有看到袁天罡委顿的样子，现在穿越者已经开始反击了。超时空管理局的目标是杀死所有的穿越者，而穿越者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在宴会结束的时候，皇帝特地点了常小溪的名字：“常医官，明天朝会，你要过来参加。” 　　皇后欲言又止，细眉已经拧到了一起，终究还是将反对的话给咽了回去。为了自己的三个儿子，她母仪天下的位置不能动摇，至于这个狐媚子，权且寄下她项上人头。 　　看到皇后终于能管住自己了，皇帝也很欣慰，少年结发，他还不想把事情做绝呢。 　　宫外李淳风已经等得很久啦，师尊说要进宫去办理大事，他就在宫外耐心等待，调息打坐了很久，终于看到师尊出来了。只见袁天罡面色灰白，脚步虚浮，样子比捉了三天妖还要难看。李淳风忙赶上去搀扶，看着师尊疲惫的样子，不知道在皇宫之中遭遇了什么。 　　李恪与太子骑马从这师徒二人身边走过，太子冷笑两声，这牛鼻子太不识趣，刚才自己主动向他示好，竟然只换来这厮仇恨的一瞥。李恪却是立刻下马，与这师徒二人并肩而行，离开宫门，还令侍卫帮他们叫了马车。 　　袁天罡疲惫的不想说话，倒是李淳风又是施礼，又是感谢，客气了半天。 　　坐在马车之中，李淳风看看师尊脸色终于好了一点，这才试探着开口：“师尊，可是宫中有人为难您？” 　　袁天罡点点头，面目阴沉：“可能有妖邪混入宫中，我要斩妖除魔。”关键是时间来不及，这一次他还急着回超时空管理局复命呢！ 　　除魔卫道乃是道门的大事，李淳风终于明白了师尊为何脸色凝重，当下点头保证：“徒弟不才，虽然我本事微末，但是愿意做师尊的马前卒。” 　　袁天罡点点头，不置可否，默默想着要怎样向这个可恶的穿越者下手。 　　太子完全想不到，笑了两次而已，给自己招来了这么大的仇恨。最近他心情不好，诸事不顺，本来想跟君胜男再商量一下怎么处置穿越者们，结果君胜男说必须处置一下家务事，就把他给撇下了。 　　君胜男是被那赘婿赵氏一家人给气坏了，她只是为了执行任务暂居唐朝，是个过客。之前懒怠于管赵家那三个苍蝇，没想到这些人蹬鼻子上脸，现在越整越离谱，竟然趁她不在家，将她家中的心腹都给换掉了。 　　君胜男越想气越不顺，喝掉了一杯茶，吩咐丫头去把君家有头脸的丫鬟仆人都集中到院子里，她要训话。盛怒的君胜男，完全没有注意到，伺候她的那个小丫鬟，小心的将自己用过的茶盅子收起来了。 　　君家人本来是很有效率的，可是这一次全员训话，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丫头才过来汇报，人已经召集好了。也许是在宫中吃了不合适的食物，君胜男隐隐觉得肚子很不舒服，强忍着还是走到院中去了。 　　赵氏一家人，赵素生，赵李氏，赵富花，站在众人之前，都抱着臂，一副欠揍的样子，用挑衅的眼光看着君胜男。 　　君胜男越觉得不舒服，不但肚子疼，就连头上也开始冒出虚汗，可是现在正是自己立威的时候，她只能忍住，冷冷的看着众人。君胜男持家有方，积威甚重，在她的目光之下，有很多下人已经低下了头，不敢与她直视。 　　很好，君胜男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站到台阶上，居高临下，准备开始训话。就在此时，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正是君胜男名义上的小姑子赵富花：“哎呦喂，我说嫂子，这不早不晚的，你把大家伙都叫来做什么啊？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间，你总得让大家吃了饭再发作吧！” 　　君胜男张口要反驳，喉咙一甜，吐出了一大口紫黑色的鲜血，而且一口接一口，完全不给她出声的机会。她看到了血的颜色，想起了自己一进门喝的那杯茶，情知自己着了这赵家人的道。但是君胜男此刻已经无力发声，一边吐着血，一边慢慢的跪倒在地上。 　　她面前站满了君家的下人，没有一个人上前搀扶她，大家就这么冷眼看着她吐血倒地。君胜男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真是冤哪！没有死于穿越者之手，没有死在时空裂隙之中，却死在了几个宵小之辈手里！ 　　赵氏一家人，早就想谋夺君胜男的财产，君家光是在长安的生药铺子，就有六七十家，更别提别的田产店铺。这么多钱，被有心人觊觎是正常的。只是这真正的幕后黑手，还不是赵氏一家人，而是君氏家族的族长。他与赵氏一家人勾结在一起，谋害君胜男，事成之后，所有的浮财归赵氏一家人。而君氏的药铺产业，都归族长所有。 　　他们趁着君胜男不在家的时候，处置了几个对她忠心耿耿的老人。给家中其他管事都许下了好处。如果是真正的君胜男，刚刚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家中的异常，从而小心谨慎。 　　但是占据了她身体的清理者，哪里有什么宅斗的经验，轻易就被这伙谋财害命之徒得了手。 第一百七十六章 惠民署医正 　　人多力量大，常小溪一想起这句话，就觉得古人诚不欺我。那个袁天罡来势汹汹，结果被大家群策群力，整的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让常小溪也斗志昂扬起来，美美的睡了一觉，准备去参加明天的朝会。 　　唐朝每逢初一十五大朝会，在长安九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参加。常小溪是医官，本来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朝会的。因为朝会上，主要是探讨行政农耕军事等等事物，只有太医院的院正，还有惠民署的医正可以参加。 　　她站在官员们的后面，微低着头，心中很是忐忑。舒白比她站得还要靠后，因为本来就没有品级的缘故。但是没有看到君胜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朝会上事情很多，从要钱粮的，到报钱粮的，从天灾说到人祸，这些都是常小溪没有听过的事情，完全为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虽然不太懂，常小溪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新任的兵部侍郎出班奏报：“东突厥阿史那云狼子野心，再度偷袭我北部边陲南云，被安西都护楼千重和百骑司大统领沙麒麟带兵击溃。现在兵部为这两位大将军请功，若是我大唐官兵都能像这两位将军一样，一定能歼灭东西突厥，令其无法再危害我大唐。”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轻快得很：“将有功之臣报到吏部。论功行赏，这样诸君才能奋勇杀敌。” 　　吏部侍郎忙出班：“已经收到了兵部的立功嘉奖人员名单，吏部已经按照常例拟了封赏升迁的条陈，请皇上定夺。” 　　黄柳胖胖的身体，跑得却不慢，迅速将这条陈递到了皇帝的御案之上。 　　片刻之后，传来皇帝的声音：“很好，黄柳你来宣读这些谕令吧。” 　　黄柳忙恭敬的接过谕令，开始宣布，主要意思有大将军楼千重封为安远候，大将军沙麒麟封为锦安候。医官常小溪御敌有功，晋为正六品官员，调离大理寺，前往惠民署担任医正。蜀王客卿舒白御敌有功，晋为正六品官员，前往京兆府任司法参军。 　　常小溪没想到皇帝不止是升了自己的官，还要自己独挡一面。黄柳正在用唱歌一样的语调让大家出班谢恩。常小溪身不由己，从朝会官员的最后面，赶着走到御座之前跪下。在她前面，已经跪了楼千重和沙麒麟两位大将军。舒白跪在她身边，大家一起磕头谢恩。 　　常小溪成为了惠民署的医政，这个可不是普通的六品官，而是有实职的。惠民署主管长安百姓的医政，有权利监管长安的各大医馆和药铺，收治病患，同时防控疫情。 　　众臣哗然，皇帝任用个女医也就罢了，但是惠民署上上下下还有隶员和医官好几百人，常小溪是个女子，要怎么管理这些男性的下属？这些男性的下属对于这个女上司是个什么态度？ 　　一个年老的王姓御史立刻出班来奏：“皇上，任用女医官常小溪担任惠民署医正之事不妥啊，从古至今，没有女子出任官员的先例，母鸡司晨，女子就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在外面抛头露面已经甚为不妥。现在还授予她官职，难道我大唐无人，就要任用一个女子为官吗？何况这惠民署虽然不是什么中枢要地，但是主管一城百姓的医药之事，马虎不得！” 　　皇帝慵懒的看一眼他：“哦，原来女子不能为官就是因为没有先例。诸卿还有什么看法？” 　　御史程昱是沙麒麟的人，当下出班：“臣以为王御史此言不妥，历朝历代之开国皇帝都没有先河，只要能治理得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就是英明圣主，不能拘泥于一朝一代。官员也是如此，去年长安大疫，常医官处置有方，长安城几乎没有受到损伤。这搁在以往是不可能的事情。臣以为，常医官来担任惠民署医政，最为合适，所谓不拘一格用人才，就是此意。” 　　朝臣们一看，好么，两位言官先掐起来了。太医院的院正廖平也出班反对，他反对的原因就更简单了，他的副手蒋正华觊觎惠民署医正这个职位好久，现在竟然被皇帝许给了一个女子，这怎么能行？只是廖平话说得比较委婉：“皇上，惠民署医政不仅需要精通医术，还要主管长安城医药市场，常小溪虽然医术尚可，但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由她来担任惠民署医政有待斟酌。” 　　京兆府尹马伟良思忖了很久，他是一员干将，也是一员老吏，所谓老吏，就是油滑。说起来他的这个原田候的封号，完全是因为在长安大疫之中，常小溪处置有方才得到的。而且常小溪与沙麒麟关系匪浅，帮助常小溪，无疑会获得百骑司大统领的欢心，这就很重要了。 　　马伟良也出班来奏，他是来支持常小溪的：“皇上，常医官在大疫之时，处理事物章法有度，有条有理，其防疫策略全部是常医官制定的，臣只是遵照而行。以臣的看法，常医官的能力完全能够担任惠民署医正。” 　　狄少华心中纠结得很，他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把常小溪调到惠民署，一方面是褒奖她的功绩，另外就是想把她调离大理寺。自己心仪常小溪，父亲狄长楠却坚决反对这桩婚事，自己与常小溪已经不适合呆在一个衙门。抛开儿女私情，常小溪也许不是担任惠民署医正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以她的能力和认真劲儿，一定能够胜任这个岗位。 　　狄少华终于出班：“皇上，常医官在我大理寺任职期间，曾经参与过破获多起案件，她思维缜密，更盛于男子。臣以为，常医官能够胜任惠民署医政的职位。” 　　舒白是个白丁，直接被点了京兆府司法参军，整个朝堂之上完全没有人反对，常小溪只是从七品闲职晋升为六品实职，就引发了朝堂之上这么大的争执，她自己也完全没有想到，反对的声音这么多，支持的声音也会这么多。 　　李恪与太子都没有发言，一个六品官员，常小溪出任或者不出任，没什么打紧。 　　皇帝点点头：“很好，大家能够各抒己见，举贤不避嫌，任人不唯亲。朕以为，天下事天下人做得。医术一道，治病救人，乃是正道。但是只治疗数个病患，就将这正道走成了小道，我大唐立国至今，需要的是能集医术于大成者，将这医术一道走成大道。” 　　他威严的环视群臣：“朕以为，吏部条陈拟定医官常小溪为惠民署医正一职，”皇帝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展颜一笑。 第一百七十七章 离开 　　皇帝在朝会之上，少有的露出了和煦笑容：“常小溪担任惠民署医正一职，非常妥当。我大唐虽是立国不久，但是万国来朝，正是要开太平盛世之新气象。即是万象更新，上苍为我黎民百姓赐下女神医，这是祥瑞之兆，何必拘泥于旧法而不知变通？好了，这件事勿需再议，就这样定了。常医正把手头的事情交接一下，三天后就去惠民署上任吧。” 　　常小溪忙叩头谢恩，她没有想到一位封建帝王能够如此开明豁达，所以这个头磕得是心悦诚服。 　　舒白是个自来熟，散朝会的时候，他已经跟自己的未来上司马伟良勾搭在了一起，一口一个大人叫得很甜。看见常小溪走过来，舒白冲她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很忙。 　　常小溪微微一笑，在心里思忖何时去大理寺合适。朝会之后，各部官员回去办公，大理寺也是一样。她应该今天就去大理寺，将那里的事情了结了。沙麒麟从她身后赶上了，笑得见牙不见眼：“恭喜荣升，这一次你可是要请客的哦。” 　　常小溪微微躬身：“多谢沙将军，到时候我摆酒，一定请你来参加，不过你要带好贺礼。” 　　“好说好说。”沙麒麟哈哈大笑着离去，这一趟皇差出了将近两个月，他那百骑司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呢。 　　在前面路口，一个身着绯红官服的身影独自站着，颇有些落寞。听到常小溪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正是狄少华。自从经过那尴尬的一天，狄少华似乎是没吃没睡，清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他的声音也不复往日清越，变得黯哑：“小溪，到大理寺去吗？我带了马车过来。” 　　刘二已经将马车赶过来，笑嘻嘻的在马车上拱手施礼，常小溪失踪的事情，被狄少华掩饰得极好，除了少数高层知道她被阿史那云劫持，其他人都以为她离开长安出了趟公差呢。 　　常小溪默默低下头：“多谢狄大人。”那一天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在两个青年男子面前脱掉上衣，还是太尴尬了。虽然这两个男人步步紧逼，但是她这样做，又何尝不伤人呢？ 　　狄少华也是默默的骑着马随在车后，两个人一路无语，之前在金瓯赌坊的约定恍若隔世。 　　要说常小溪从朝会出来了，就坐着马车赶往大理寺，这速度可是一点没耽搁。但是她调任惠民署升任医正的事情，似乎乘坐着比马车还快的交通工具，已经传得大理寺人尽皆知。 　　虽然常小溪刚被揭穿身份的时候有些人看她不顺眼，但是她善良认真，为人知道进退，现在已经赢得了大理寺大部分同僚的认同，包括古板的王寺正在内。对于狄长楠大将军变相的拒婚，大家都颇有微词，狄府已经很有权势了，何必还要联合太子太保高家呢？ 　　现在大家知道了常小溪升任惠民署医正，这可是真正的高升，大家都为这一位善良的姑娘高兴。见到她回来，常小溪昔日的上司张聪，还有几个平素谈得来的蒋勇等人，都主动上前道一声恭喜，让常小溪心里暖洋洋的。 　　大理寺卿是参加了朝会的，对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知道的更清楚，见常小溪来告辞，勉励了她几句，嘱咐她到了惠民署好好干，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只管回大理寺来求援，左右都是熟人，只要大理寺能办的事情，一定全力帮着解决。 　　常小溪真心实意的谢过范正卿，这一位大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因为她是女人而歧视她，在她要离开时，还许下了这样的承诺，让她觉得大理寺真的是自己的家。 　　常小溪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医官的这摊子事物就由两个药童来负责，现在她要离开，这两个药童跑前跑后的帮她收拾东西。常小溪看这两位胡子拉碴的，还干着药童的活计，叹一口气，决心为他们求一个人情。 　　狄少华看到常小溪来见自己，那是又惊又喜，清瘦的脸上放出光彩。 　　常小溪看他这个样子，心底也是酸楚的，不过自己只有一个人，面对狄少华和沙麒麟的追求，她无论取舍谁，都会对另外一个造成伤害。或者说，在她的内心深处，这两个男人，她谁都不想伤害。 　　常小溪低着头说：“狄大人，我就要离开了，在走之前，我想为监狱的两个药童向您求一份恩典。李乔生和王三运，这两位在大理寺供职已久，对监狱的差使已经能处理的非常熟练了。就是缺一个官身，我看他们两个都老大不小的，您能不能放个九品的医官让他们来做？”她本来还想说，这二人养家不易，后来转念一想，公事还是要以能胜任为主，因此省了这句话。 　　狄少华一笑：“原来是此事，你就是不提，我本来也是打算这样办的。现在医官紧缺，刑部王允王大人知道你要去惠民署上任，将他手下得力的医官舒秋也调到了惠民署，做你的副手，王大人说你医术虽好，但是于长安人情民风不甚了解。这个舒秋出身于江湖，定能帮你打理好惠民署的庶务。” 　　常小溪没想到只有数面之缘的王大人能为自己想得这么周到，感动之余，突然明白，这应该是狄少华从中斡旋的结果。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狄少华憔悴好多的脸庞：“谢谢你。” 　　狄少华不在意的挥挥手：“你我之间，再莫提那个谢字。另外还有一事，你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君胜男被毒死了。” 　　常小溪大吃一惊，这个君胜男昨天进宫赴宴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狄少华接着往下说：“你记得刚来的时候，曾经有个无赖赵素生，带着他的母亲和妹妹，在京兆府大堂上将你给告了，诬陷你是他家的童养媳妇儿，又偷了他们家的医书。这个人后来搭上了长安城的金氏医馆金万通。君胜男与太子勾搭，被太子妃告到了皇上那里，随便给君胜男指了个酸丁入赘，这个赘婿就是赵素生。金万通跟太子妃娘家有些渊源，是他推荐了赵素生。赵是个读书人出身，指给君胜男不会太难看，又穷酸迂腐，足够让太子妃出口恶气。” 　　“现在君胜男的弟弟妹妹，将这赘婿赵素生已经告上了京兆府，说他毒害君胜男，谋夺君家财产。京兆府已经接了这个案子，正在审理呢。我觉得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君胜男死了，太子少了一大助力，对你的威胁也会少很多。”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夺取空间 　　狄少华说的这个消息，对常小溪触动很大。她刚刚来到大唐的时候，情况真的是无比凄惶，在命运的安排下，她邂逅了狄少华，从此进入朝堂，开始了在大唐的生活。以常小溪的性格，平安喜乐渡过一生那是最好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缕幽魂在异世重生的行为，是违反联邦时空安全法的，还因此遭到了来自超时空管理局清理者的追杀。 　　在清理者的眼中，借着异世躯体重生的这些穿越者，并不是真正的人，只是一缕影响能量平衡的精神体而已。如果不是舒白及时救下自己，并且拿走了太子和君胜男的手环，她可能早就死了。 　　所以现在听到君胜男的死讯，常小溪还是很高兴的，对于一直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人，她可是没有那么圣母。只是没有想到君胜男的死因会那么可笑，竟然是被谋夺家产的人给毒死了。 　　狄少华等到常小溪情绪稍稍稳定一些，才继续说：“昨夜我们得到消息，已经碰过头了。舒白说这是一件好事，他已经说动李恪，和他一起冒充清理者去对付那个新来的袁天罡。舒白说那人能力很强，而且这个新来的清理者，似乎是有组织的，贸贸然除掉他，可能会引来更多的清理者。所以舒白的意思是先稳住袁天罡。” 　　经过宴会那一次，常小溪亲眼见到这几位联合起来，将那个披着道士外袍的清理者整治得很惨，微微一笑：“舒白很聪明，这件事需要我做些什么？” 　　狄少华朝她肋下扫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摆了摆手：“你伤势未愈，还是好好养着。这件事情，舒白在前边演戏，我和沙将军在幕后操作，应该没什么问题。” 　　常小溪突然想起一件事，君胜男已经死了，那么她的随身空间岂不是成了无主之物，这种东西，精神力或者说内力强大的人都能够控制，为什么不把这个空间控制在自己人手里呢？ 　　狄少华只是兼修武学，常小溪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控制空间的能力，试探着跟他说了此事。果然狄少华蹙起眉头：“这倒是个好机会，天予不取，反受其害。不过我内力不足，恐怕无法控制这个宝物，不如咱们请沙将军一起去吧！”狄少华与沙麒麟虽然是情敌，但是胸怀磊落，实在是个真男子大丈夫！ 　　君胜男被毒死，京兆府要将尸体拉走检验，被君氏族长拦了下来，他说君胜男是女子，死后再被裸身检验，实在有辱君家门风。但是君胜男的弟妹坚持要做检验，说是赘婿赵氏一家人毒死了君胜男。现在君家乱成了一锅粥，赵氏一家人被京兆府抓走了，族长坐在大门口，拦着差役不让动君胜男的尸体。只有君胜男的一个幼妹守着哭灵。 　　这时君府门前有数骑疾驰而来，君氏族长以为又是官府的，刚要挥手将人拦下来，结果看一眼小厮递上的名帖，唬得他立刻跳起来，恭敬的请来客进去。 　　来人正是沙麒麟，狄少华，还有常小溪。他们打着吊唁君胜男的旗号来到君府，自然没有人敢拦着。只是君家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君胜男何时攀上了这样的朋友。 　　沙麒麟站在灵堂里，沙德三赶走了所有的君家人，说将军要为亡灵祈愿祝福，然后自己守在门口。这样灵堂之中，就只剩下了沙麒麟三人。 　　常小溪本着尊重死者的原则，先恭敬的上了香。然后悄悄的对沙麒麟和狄少华说：“君胜男的身体还在这里，那么她的空间就在这里，你们试试看，控制空间的精神力，应该与你们武学的内力殊途同归。找出咱们周围异常的地方，应该就是空间之所在。” 　　沙麒麟盘膝坐下，他自幼学武，先运起丹田之气，然后将自己的感知慢慢向身周扩散。狄少华苦笑一下，也坐下来打坐调息，这毕竟是个机会嘛，也许这空间就喜欢狄姓之人呢？ 　　沙麒麟是大唐军方三大杀神之一，内功修为非凡，加上他在御宴之中，曾经与袁天罡对抗，对于这种精神力的使用，已经心中有数。很快，空间中异常的能量波动就被他找到了，只是要控制住这空间很难，他正在一点一点努力。 　　狄少华看到这种情况，索性起身，走到灵堂门口，与沙德三一起守着。沙麒麟如果能得到这个空间，那么常小溪就又多了一份助力，现在可不是吃醋的时候。 　　又过了半个时辰，沙麒麟还是原地未动，常小溪回忆自己初次控制空间的情形，在一旁小心的提醒：“你只管把它想象成一个木箱，把它放在你的身体之中，然后开木箱。你试试看。” 　　沙麒麟专心运功，没有回答，常小溪也不敢再说话，生怕打断他的冥想。突然，自半空中掉下来一把手枪，然后是几盒自热面，几件女性内衣，还有一个头盔。 　　沙麒麟这时候睁开眼睛，常小溪知道这是他打开了空间，忙说：“你再想象，把这些东西放回木箱，再关上箱子！” 　　这时候院中传来了嘈杂之声，门口的狄少华和沙德三神色一凛，已经迎了上去，想为沙麒麟再赢得一点时间。 　　在君府门口，沙麒麟留下了百骑司的守卫，现在能闯进来的，只能是后知后觉的太子。 　　正在这时，沙麒麟突然哈哈一笑：“这个东西果然有些意思！”他话音刚落，地面上散落的物品须臾不见。 　　常小溪终于放下心来，知道他终于掌握了空间的使用方法。 　　太子手持长剑，大有遇神杀神之神态，大踏步走了过来。沙德三和狄少华紧跟其后，看到灵堂之内，沙麒麟已经起身，一脸轻松神态，就知道他已经得手，不由得放下心来。 　　太子闯入灵堂，狐疑的扫视一下四周：“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沙麒麟拱手道：“君医官美貌能干，没想到年纪轻轻就遭此横祸，我等是来吊唁的。” 　　太子得到君胜男被害死的消息，还是在朝会散去之后，非春听八卦的时候才知道太子爷的小情人死了，忙赶着去跟太子说。一来二去的，刚好比沙麒麟慢了一步。太子的精神力也只是一般，他只能走过去看看君胜男的尸身，棺材还没有钉上，太子确认了一下，的确是君胜男本人之后，对非春挥一挥手：“把她给我抬回府去。”言罢不再搭理常小溪几个人，自顾自离去了。 　　君府众人见太子命人抬走君胜男的尸体，都暗暗咋舌，道这两个人果然有奸情，君胜男死后，太子连她的尸体都不放过。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谁是骗子2 　　太子到唐朝已经一年多了，没有任何补给，他想把君胜男的尸体带回家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打开她的空间，为自己补充一下装备。他完全没有想到，在短短的时间内，沙麒麟已经掌握了这个空间的使用方法，并且将其占为己有。太子再一次白白为他人背黑锅了。 　　沙麒麟等人也不敢耽搁，等太子走后就迅速离开，三人赶到常小溪的居所，才慢慢研究君胜男的空间。 　　常小溪自己的空间之中，装的都是医疗设备，完全不知道别人的都装些什么东西。她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沙麒麟将空间中的东西拿出来摆弄，狄少华也在那里研究。面对着新鲜事物，两个男人似乎尽释前嫌，一起琢磨着每一件东西的使用方法。 　　有些常小溪会用，她就为大家解释一下，碰上一些新奇的，她也不知道怎么用。君胜男果然是个杀手，在她的空间之中，光是激光枪就有大大小小的十几把。狄少华没有与沙麒麟竞争这个空间的所有权，沙麒麟敬他是个真男子汉大丈夫，选了两把趁手的枪送给他，又讲了使用方法。 　　虽然君胜男死了，但是袁天罡过来了，谁知道他们的小溪还会面临怎样的危险？多一个人保护常小溪总是好的，在这一点上，两个男人倒是达成了共识。 　　舒白一结束朝会，就跑去见那个老道士袁天罡了。这一次他没有让李恪同去。李恪是个唐人，言多必失，万一露出破绽，白白送掉性命就太不合适了。 　　狄少华给袁天罡下的泻药着实厉害，袁天罡回到客栈之后又折腾了好久，李淳风张罗着又请了地方，臭骂了掌柜，换了厨子，亲自监督着汤药。 　　但是非常奇怪，就是这样精心照料着，袁天罡泻得却越发厉害了。他不由得暗自后悔，没有带些常用药物过来，谁知道这唐代的病菌会如此厉害！ 　　袁天罡刚来的时候，沙麒麟与狄少华联手夤夜安排，只来及在悦来布下眼线，现在袁天罡进宫一趟，他们有了足够的时间，将整个悦来客栈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百骑司与大理寺联合行动，现在掌柜的是百骑司的校尉，厨子是大理寺的密探，就连来来往往的客人们，都是这两个衙门的人假扮的。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只有大家想让袁天罡知道的消息，他才能知道，这样就可以掐掉袁天罡的眼睛和耳朵。另外一个，让袁天罡的腹泻永远也好不了，逼着他快点离开唐朝！ 　　君胜男因为看不起古人已经送掉了性命，不知道这个袁天罡的结局会怎样，反正目前看起来，情况非常不妙。 　　舒白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药材点心，先是夸奖了敬业的李淳风，然后将他打发走。自己把礼物放在桌子上，这才客气的给袁天罡打招呼。短短一天，袁天罡已经泻得眼眶深陷，嘴唇干裂，完全没有当初那仙风道骨的模样了。 　　舒白大吃一惊：“袁道长怎么病得如此重？莫非没有请过医生？” 　　袁天罡见他神情真诚，不似作伪，心里很感动：“不必了，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像样的药物。我想了想，还是早些回去。这一次在皇帝面前表现失常，他已经不信任我了。要打探消息非常困难，我实话对你说，我这次来唐朝，是因为仓库丢了东西。有一件东西非常重要，我此行是专门来打探此物的消息。”他言罢看看舒白的脸色。 　　舒白心想，我此来就是打探你的消息，你只管说就是了。但是他面上神色却越加关切：“这件事情我的同事已经全力去查找了。大唐皇帝疑心很重，对自己的儿子都不信任。所以这件事情，李恪办起来也颇为困难。但是他肯定会全力以赴，袁道长你就放心好了。” 　　袁天罡叹息一声：“这不是你们的任务，现在倒要你们花费时间和经历。这样吧，留下你的账号，回去后我会按一次清理任务转账给你们。” 　　舒白立刻笑了：“都是同乡，又是同事，你何必如此见外？你如果坚持要付钱，那就按照咱们的规矩，办成之后再交款即可。这样吧，你还是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吧。”2068年人情味极淡，办事不收钱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舒白这样讲，既显得亲厚，又不至于引起对方的怀疑。 　　果然袁天罡虚弱的叹了口气：“也好，那就等你们回归之后，再去找我。我在那边的名字叫做詹姆斯.霍克，你们的权限，不能直接见我。你记下这个地址，超时空管理局YK132区001号房间，你们到那里去预约，给我的秘书留下你们现在的朝代和姓名就可以了。” 　　舒白拿了纸笔，装模作样的在记录，其实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因为袁天罡说的那个地址，正是超时空管理局局长霍克的办公室，他报的姓名也是局长的。 　　袁天罡见舒白记录好了，这才继续说道：“这回唐人去探宝取药，走的正是超时空管理局为他们安排的路线。我们根据古代帝王的心性，专门研制出了一批益寿延年的药物，取名为长生药，当然这个药品还达不到长生不老的标准，但是延寿四五十年绝对没有问题。这就是为什么玻璃瓶上会刻着华夏国的纂字，因为这一批药品都是为古代帝王或者权贵大家准备的。我们只有用这个药品，才能从历朝历代的帝王手中，交换出来我们想要的东西。” 　　舒白迷茫的看着他：“袁道长，还有什么是我们需要和古人作交换的吗？” 　　袁天罡肯定的点头：“有，比如说能源。不过这件事情不属于你应该知道的，你就别问那么多了。知道那么多对你没好处的。” 　　舒白老老实实的点头称是。 　　袁天罡见舒白一副老实木讷样子，不禁有点同情对方，这种傻子不知道是怎么被骗到唐朝来执行清理者任务的，幸亏他遇到了自己，冲着他对自己的赤诚之心，少不得在这个舒白回去之后，帮他谋一份轻松安全的工作。 　　拿定了主意，袁天罡这才继续说：“这种宝物，本来都是在咱们自己人的操作之下送入帝王手中的。但是上次我听李恪说了取药经历，才明白原来是取药人出了问题。那个叫做冯经纬的取药人，将路线和钥匙的秘密泄露给官府，这才导致咱们失去了八颗长生药。” 　　袁天罡见舒白脸上流露出着急之色，只道他是真的忧心此事，忙补充道：“不过这也没什么，这些药只是咱们控制帝王的一种手段，没有了这药物，咱们准备使用后招即可。重要的是，这些唐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盗走了仓库中的一块陨石。查找这一块陨石，才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第一百八十章 所谓真相 　　超时空管理局局长霍克，为了查找被盗走的人马星座陨石，循着四维空间传送门留下的坐标，追踪到唐朝。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到唐朝，十年前，为了在大唐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来干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霍克使用清理者系统，第一次来到唐朝，占据了道士袁天罡的躯壳，去见了皇帝。 　　作为筹码，他献给皇帝一颗长生药，并不是这种药物稀缺，而是给得多了，就显不出这种药物的珍贵。经历了玄武门之变，皇帝与太上皇之间出现嫌隙。为了显示自己的孝心，也为了试药，皇帝将长生药给太上皇服下了一半。取得了惊人的效果，皇帝终于相信这就是长生药。 　　但是现在只有半粒药了，想必效果也会大打折扣，皇帝就向袁天罡提出要更多的长生药。袁天罡推说此药炼制困难，趁机向皇帝提出，道门要有自己的山头。皇帝就将秦岭之中，一片荒山指给这个袁天罡。双方都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袁天罡带着他的道门众人来到秦岭，将所有门中事物都交给弟子李淳风，自己跑到自己的上清宫，捣鼓了一阵子，谁都不知道他独居在那座荒山干些什么。半年之后，袁天罡召见了弟子们，宣布自己要闭关，让大家不要去打扰他，违令者死。弟子们自然谨遵师祖命令。 　　在这段时间里，大唐太上皇服用过长生药的消息不胫而走，求得一粒长生药，一下子成了各国帝王权贵争相追逐的目标。一时之间，袁天罡的上清宫被求药人踏破了门槛，但是他的那些弟子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牢记师尊教诲，将那些不速之客统统驱逐出去。 　　走正途而不得，那么世上究竟有没有求得长生药的途径呢？自然是有的。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自称掌握了取长生药的地图和钥匙，当然呢，开出的价码也是世人想象不到的高价。 　　当时阿史那云的父亲，东突厥大可汗买了一粒，还有一粒，被一个神秘人物买走。为了保证这种天价药物是真的，两位买家都派遣了自己人跟着取药人。因此在取得药物之后，有一些线索留了下来。 　　在这桩买卖之中，其实最大的受益者是神秘组织。这个神秘组织的首领不是别人，其实就是超时空管理局的局长霍克先生。他以袁天罡的身份，将长生药献给大唐皇帝，取得了地盘和大唐的保护。这样他就不能再把这药献给别人了，否则就是对大唐皇帝的羞辱。 　　但是霍克需要的东西，还远远不只这些，所以，他偷偷成立了神秘组织，炮制了一张地图，准备好开启时空之门的钥匙。所谓的时空之门，其实是唐朝距离2068年最近的一个时空裂隙。而钥匙，就是能暂时开启时空裂隙的特殊物质。并非只有日月星是钥匙，其实人马座陨石上的碎块，都具有打开时空裂隙的功效，当年霍克使用的，就是自己私藏起来的特殊物质。所谓的长生药，就藏在超时空管理局的仓库之中。当然，第一次取药的时候，除了那些招揽自江湖的唐人取药者之外，他是派了一个清理者带路的。他收取了天价药费，自然要保证那两位买家的利益。 　　至于为什么这么大费周折，一方面是霍克当时正在上清宫中忙碌，另外一方面，他这个取药的行动，也是无奈之举。他要在唐朝修建的系统，缺少很多东西，这是一项秘密任务，没办法回2068年申请物资。而且他需要的东西，2068年也没有。霍克就凭借自己天才的大脑，以及对古代帝王将相的理解，成立了这么一个倒卖长生药的地下组织，偷走了超时空管理局仓库中的长生药，来换取完成任务需要的物资。 　　霍克在完成这个任务回归2068年的时候，才知道四维空间研究室的主任里美，为这次失窃事件背了黑锅。里美是联邦公认的天才人物，四维空间传送门的设计者。霍克的同伙，本来就因为里美桀骜不驯而有除去她的想法，刚好利用这次长生药失窃事件陷害里美。 　　里美拒不认罪，在逃出超时空管理局的时候，被高能激光枪击毙。 　　现在是霍克第二次来到唐朝，当然，这些陈年往事，他是不会跟舒白这个无名小卒多说的。 　　霍克，也就是袁天罡，从空间中取出人马座陨石的图片，让舒白仔细看清楚，随后将那图片收回，仔细的收好。 　　这才叮嘱舒白：“这块石头对于古代人来说没有什么用处，他们不会防范太严密的。你和那李恪细细查访，一定要把这东西找回来，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舒白拍着胸脯以人品保证，让袁道长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他和李恪一定全力以赴，来找到这块石头。 　　袁天罡这才放心，他的这个身体需要休养和治疗，否则下一次可能就无法使用了。再找一个身体固然简单，但是要经营起人气来，没个几年那是不成的。 　　临别的时候，舒白一面为李恪不能来送别而表示歉意，一面提出了他和李恪的报酬能不能分开支付。 　　看着舒白略有些羞赧的提出这个要求，袁天罡想起来这些清理者都是最底层的赏金猎人，于是豪爽的答应了舒白的要求。 　　舒白仿佛是才想起来一样，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呀，袁道长，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呢？如果我们找到了石头，应该怎样才能联系到你呢？” 　　袁天罡取出一个蓝宝石戒指，当然这个宝石是合成的，递给舒白，交代了使用方法，然后拍拍舒白的肩膀：“如果你们找到了陨石，就用这个戒指发射信号，我在那边只能接收信号，无法回复。你们发出信号之后耐心等待就好，我会尽快过来的。” 　　舒白收起戒指，这才依依不舍的送走袁天罡师徒二人。 　　等到这师徒二人乘坐的马车消失不见之时，百骑司二统领刘冰蝉迅速走到舒白身边：“舒先生，咱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沙麒麟位高权重，不好亲自出现在这种小任务之中，所以将此事全权交给刘冰蝉来办理。 　　舒白摇摇头：“先确定那两人回到秦岭，再想法子潜入那袁天罡的住所查看。” 　　追踪调查对于百骑司来说是小事，刘冰蝉点头应下。 　　舒白给大家讲了从袁天罡那里听到的事情，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所谓的长生药，只是未来人欺骗古代财富的一种手段。好在这次取得的药品虽然不能真的使人长生不老，还是具有延年益寿的作用，一粒就能延长四五十年寿命呢，足以保证皇帝不会来找大家的毛病。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惠民署 　　现在穿越者联盟已经有了五位成员，常小溪，舒白，沙麒麟，狄少华和李恪。在大家的群策群力之下，穿越者终于开始反击，沙麒麟夺取了君胜男的空间，令他的武力值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而舒白则骗过了袁天罡，又为大家争取到了一些时间。除去一些情感上的纠葛，大家突然发现还有很多秘密需要解开，比如说，真神之墓是怎么回事？常小溪为什么会拥有时空之门的钥匙？ 　　时光荏苒，留在大唐的人们，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刚刚把这些事情料理清楚，就到了常小溪要去惠民署上任的日子。常小溪已经领到了墨绿色的六品官服和腰带，只是这衣服都是给男子准备的，就是最小号穿在她身上，也是又长又宽，像袍子一样。沙麒麟命人请了长安最好的裁缝为她连夜修改，他要确保心上人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惠民署。 　　惠民署品级不高，管理的事情却不少。唐代司法严明，在贞观初年，就已经形成了完整的唐律。唐律中对于药店有意出售砒霜之类的毒药，酒店摊贩贩卖病死的动物肉而造成中毒等事件，都有很详尽的处罚规定。而清查药店，医馆还有食肆，预防此类事件的发生，这些都属于惠民署的日常工作。当然惠民署最重要的工作还是主管医疗，这个机构要监督各个医馆药铺，避免出现庸医误诊，以及贩卖假药的情况。惠民署本身还设有医疗机构和药房，平时也收治病患。 　　这些都是常小溪之前不知道的，原来在唐代对于食品药品的安全问题，就已经有了专门的机构来管理。舒秋果然成了常小溪的副手，被调到惠民署担任大司库，主管惠民署所有的医馆和药店，地位仅次于常小溪，是实职的七品官。 　　舒秋是江湖人出身，由黑洗白就花了他很大的功夫，在他到惠民署之前，顶头上司王允认真的跟他谈了一次话，也算是忠告。那就是常小溪作为皇上任命的第一位女惠民署医正，必须要干出真正的成绩，不能像那个君胜男一样，先是绯闻缠身，干起活来避重就轻，提起她来都是人人侧目，最后死于家庭纷争。选择舒秋过去是有原因的，他够聪明，又听话有眼色能吃苦，辅佐常小溪就是他到惠民署最大的任务。一旦常小溪功成名就，就是他舒秋的出头之日。 　　舒秋任惠民署大司库，就已经从八品医官升至七品实职了。他心里很清楚，常小溪最大的靠山并不是沙麒麟或者狄少华，而是皇上。坊间传言，皇帝任命常小溪的时候曾经说过，是天佑大唐，才会降下女神医。说起来自己升迁得这么快，还真的是托了常小溪的福。 　　所以舒秋给王允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一方面感谢他给了自己这个江湖人一个官身，另外一方面，就是向王允表明他的态度，他一定会尽力辅佐好常小溪的。 　　惠民署另外一个重要的职务，就是大司药了。大司药主管执法，是一个铁腕人物。能在长安城开医馆药铺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后台背景，而惠民署只是一个小小的衙门，有的时候根本拿这些违反唐律，危害长安百姓身体健康的坏分子没有办法。现在担任大司药的人，常小溪也是认识的，此人就是百骑司的校尉李青城。 　　在惠民署的衙门看到李青城，着实吓了常小溪一跳，能跟在沙麒麟身边行走的校尉，最少也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了吧，再升迁就是游击将军了。这种人物怎么会出现在小小的惠民署呢？ 　　李青城却笑得见牙不见眼，利索的行了个礼，口称大人，自报家门，原来他就是新任的惠民署大司药，是降了一级来到这里的。 　　常小溪这才明白沙麒麟的一片苦心，他怕自己年轻没有经验，又是女子，在这种经常和地头蛇打交道的地方，恐怕会吃亏。所以在最关键的执法岗位上，沙麒麟安插了自己的人。李青城是干什么的？曾经潜伏在李钊身边，后来又亲手结果了李钊性命，最是心狠手辣。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李青城来对付那些泼皮无赖最合适不过。 　　只是将李青城高职低配耽搁在自己这个小衙门，常小溪心中十分不安。李青城察言观色，知道了常小溪的顾虑，悄悄解释说：“沙将军已经说了，等到您这里诸事顺遂，就给我放个实职的五品游击将军。” 　　常小溪这才放心，冲着他淡淡一笑，表示感谢。 　　惠民署不是个大衙门，却是个有油水的衙门。常小溪担任惠民署医正，连带着将大司库和大司药都给换了。着实惹怒了不少牛鬼蛇神，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第一天去惠民署，例行是由原来的医正领着常小溪各处看看，给她介绍各处的情况，再帮助她一下人员。说起来这一位惠民署医正王秋生，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因为身体有病，已经数次向皇上请求致仕还乡，但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接替，现在好不容易来了继任者，王秋生终于可以回家养老，他应该是心里欢喜。只是这王秋生年老体弱，口齿不清，要说清楚一件事着实费力，因此一个早晨，就连惠民署衙门一半都没有走完。 　　眼看着到了午时，总不能让这个老人家不眠不休的陪着自己转悠。因此王秋生自去吃饭休息，约好下午再继续熟悉衙门。 　　舒秋带了三个账房，去接大司库的账，因为牵扯到银钱药材，十分繁杂，中饭都是送进库里面吃的。 　　只有李青城，早早就搞定了他那大司药的一班手下，笑嘻嘻的等着常小溪从惠民署出来。 　　常小溪很惊讶他怎么如此利索，李青城似乎没想到常小溪会这么问：“我是上官，这班小吏只要听话就是，不听话的就教训得他听话，这有什么难的？” 　　简单粗暴，常小溪脑海之中瞬间闪现出这四个字。李青城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不妥，反而凑到常小溪面前说：“大人，倒是你要小心。各部衙门交接，都是新官上任，旧任离职。你这都来到惠民署了，王秋生那老儿还霸着衙门不走，也不吩咐给你准备午休用饭的地方，这里面有猫腻啊！” 　　常小溪细想一下，果然如此，当初自己一到大理寺，那狱丞张聪，当天就给自己安排了房间，何处用饭何时点卯，都给自己交代得清清楚楚。现在自己已经来了惠民署，成了主官，待遇反而不如当初在大理寺。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坑死你 　　因为惠民署无视常小溪这个新的上官，她与李青城只好自己去了附近的小餐馆用饭。下午王秋生依旧只是磨蹭，耳聋眼花，口齿不清，而且就算是他交接过的部门，那些人有事还是去找王秋生，没有一个人来请示常小溪。 　　李青城简单粗暴的调理好了他的一般手下，下午就跟在常小溪身边转悠。他在百骑司多年，见惯了各种两面三刀的做派，一眼就看穿了那王秋生乃是惺惺作态，装作老迈不堪的样子。这就奇怪了，既然他是自己提出致仕，为何来了继任者又舍不得放权呢？ 　　晚些时候舒秋又过来求见，跟常小溪说惠民署的账目有问题，存银不够，药材短缺。 　　常小溪跺了几步，有些事情必须要自己去面对，这个王秋生不是不放手吗？那好得很，就让他继续把持着惠民署好了！ 　　第二天，王秋生坐在堂上等着常小溪来找他，昨天把惠民署的事物人员，才介绍了不到十分之一，按照这个速度，自己再装几次病，一个月就轻松拖过去了。看那个常小溪娇滴滴的样子，也不能拿自己这老人家如何。他这样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一边悠闲的喝着茶水。可惜直等到日上三竿，常小溪也没有来找他。 　　这时候一个獐头鼠目的师爷惊慌的跑过来汇报：“不好了，王医正，新来的常医正到库房去了！” 　　王秋生大惊失色，不复原来的悠闲模样，忙往库房赶去。 　　惠民署的库房门大敞着，里面似乎有很多人，王秋生赶着要进去，却被门口的两个差役拦住了。 　　王秋生大怒：“瞎了你们的狗眼，不认得老爷我是谁了吗？” 　　那两个差役对视一眼，耐心的给王秋生解释：“咱们在户部当差，的确不认得老爷您，另外咱们的眼睛好的很，不是您说的狗眼。户部的老爷们正在里面查账，任何人都是不能进去的。” 　　王秋生又惊又怒：“谁给你们的权利查封我惠民署的库房？” 　　“我，是我请户部查封库房，还有账册和医馆的流水。”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常小溪将双手负于身后。李青城绷着脸站在她的身后，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王秋生气急败坏，伸手指向常小溪：“你这小丫头，这惠民署的库房是你随便查的吗？” 　　李青城佩剑出鞘，直指王秋生，王秋生还以为他要下毒手，唬得闭上了双目。没想到李青城只是用剑柄拨开了王秋生的手指，冷冰冰的开口：“你说话放尊重些，常医正主管惠民署，她没有全力查封库房，难道你这个已经致仕的老头有权利？”李青城外表清秀，说出来的话却毫不斯文，噎得王秋生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库房门口的人越聚越多，都是惠民署的差官。户部的官员速度很快，很快就将库中的东西清点造册完毕，又带走了所有的账簿，随即在库房门上贴上了大大的封条。 　　所有的官府钱粮都是户部拨付的，户部自然也有清查的权利。今天来查封库房的是户部卢主事，皇帝钦准常小溪担任惠民署医正的朝会，卢主事也是参加了的。作为一个跟钱粮打交道的官员，卢主事是极有眼色的，他能看出来，皇帝很欣赏常小溪，希望她能在惠民署干出成绩来。 　　所以常小溪请托的事情，卢主事不但立刻答应了，而且亲自带着十几个干练的师爷账房，雷厉风行的将这事情办好了。 　　常小溪微笑着冲卢主事一拱手：“辛苦大人了！” 　　卢主事忙摆手：“这本是我分内之事，银钱药材数目不符，这样的惠民署怎能接手？难道出了亏空要常医正来填补吗？你放心吧，最迟明天，我就让人把这账目理清送过来！” 　　常小溪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来相送卢大人一程。” 　　那卢主事与常小溪一边谈笑一边就要离开。 　　这时候王秋生才急了，他没想到常小溪会做出这样釜底抽薪的事情来，忙厚颜赶上去拉住那卢主事，请他一旁说话。 　　卢主事自然知道他要干什么。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王大人可是要算致仕的银子？这可不归我管，你应该到户部去问。”脚步不停，继续往门外走去。 　　王秋生无法，被晾在了原地，眼瞅着常小溪带着新任的大司库和大司药，将户部查账的大队人马给送走了。 　　他没有想到这个少女温言笑语，手段竟然如此狠辣，自己施展拖字诀完全没有效果。人家只用一招，就掐住了自己的命脉。诚然，惠民署账面上的钱他是做平了的，但是户部抱走了至少五年的账本，还清点了库房的存货。这些年，王秋生在老家买了三千亩地，建了大宅，给三个儿子娶妻，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两个女儿。王秋生用来办这些事情的钱，除了医馆药铺的孝敬，还有倒卖朝廷拨付的药材，挪用惠民医馆的补助银两，总之，违反唐律的事情，这个王秋生几乎全都做过。 　　其实他本来有机会，在常小溪接手惠民署之前，将今年的亏空补齐，让惠民署这个机构能够正常运转。但是这个老家伙，贪得无厌，欺负常小溪年轻又没有管理经验，准备施展开拖字诀，拖上几个月，到时候常小溪再发现了亏空，就有嘴也说不清了。那时候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只能帮着自己填补亏空了。 　　那个獐头鼠目的师爷姓莫，见这份情形，知道大势已去，叹息一声。莫师爷不是没有提醒过王秋生，做人不要太贪心，该收手的时候就要收手。如果来接任惠民署的是像舒秋那样的人，恐怕王秋生就会听莫师爷的建议。但是一听说来的是常小溪，王秋生就拿定了主意，要坑这个小姑娘一把。现在好了，把自己的身家甚至性命都要坑进去了！ 　　惠民署的人议论纷纷，常小溪送走了户部卢主事，并没有再回惠民署。这让终于看清楚了形势，急着抱大腿的惠民署众人无计可施。 　　还有些心虚的人，急着跑到王秋生老爷子那里讨主意，结果话还没有说完，王老爷子两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他这一次不是装病，而是真的病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武器 　　常小溪的条陈递到了吏部，说得很明白，并非是她不去惠民署上任，而是惠民署账务不清，户部已经接手开始清查。在查清账务，理清责任之后，她会第一时间去惠民署报到。 　　吏部侍郎看了这份条陈，赞许的点点头：“不知道是有高人指点，还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这下子惠民署的王老儿坑到自己身上去了！”然后拿过笔墨，在这个条陈上批了一个大大的“准”字。 　　沙麒麟听说了这件事，哈哈大笑，点头赞道：“不愧是我沙某的女人，做事果然有我沙家的风范！” 　　当时他正与楼千重一起饮酒，楼千重奇道：“听说你数次求婚都被拒，你哪来的脸就说那是你的女人？我还是更加看好狄少卿，瞧人家斯文有礼，比你这种无知莽汉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沙麒麟一脸不屑：“狄少华斯文有礼？你不要被读书人给骗了，他们这些人内心狡诈得狠。算了，还是说说你的打算吧，在长安要停留三个月呢，你有什么计划？”狄少华这厮竟然敢对小溪用强，坏了自己的好事，他哪里斯文了？ 　　楼千重压低了声音：“哪里由得了我计划？圣上自有安排，阿史那云骗婚后逃逸，安宁公主至今未找到，你觉得皇上会放过他吗？” 　　沙麒麟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沉吟道：“你是说圣上要对西北用兵，平复突厥？”这句话的声音之小，几乎与耳语相似，楼千重却是听到了，沉默着点了点头。 　　现在是大唐帝国贞观十二年的春天，天下太平已久，大唐周围群狼虎视眈眈，以皇帝的英明神武，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刀兵将起，风云将为之变色，成就一代英雄的时机又要来临了。 　　沙麒麟和楼千重刚刚喝完了这顿酒，皇帝就将百骑司大统领招进了宫。沙麒麟是皇帝的心腹，所以皇帝跟他的谈话一向是单刀直入：“麒麟，你们在阻击阿史那云的时候，据说常医正，舒白还有太子和蜀王，都有一种能发出白光的武器，杀伤力极大，那是什么东西？能不能普及到我大唐军中？” 　　沙麒麟夺取了君胜男的随身空间，同时接受了君胜男所有的藏品和武器，那次与阿史那云的遭遇战，目击的人很多，他知道这件事情瞒也瞒不住，就早早的与几个当事人商量好，皇帝如果问起来这事，就说是舒白师门所造的近身武器。舒白分给了几位贵人还有武力值较弱的常小溪防身。如果太子不傻的话，也会这样说的。 　　沙麒麟想得很长远，他见舒白对于这种武器颇为精通，就请教舒白能不能造出这种武器。而舒白自从知道了超时空管理局的局长霍克，伪装成道门领袖袁天罡来到唐朝，用可以保健延长寿命的药物冒充长生药，来跟古代人换取能源还有别的东西，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揭开了一个大黑幕的盖子。 　　激光枪对于材料和工艺的要求都很高，生产激光枪的流水线在近几年是实现不了的。但是舒白在穿越之前，是联邦受过特训的人才，对于老式枪械的制造，他是很精通的。舒白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当那个霍克再次来到大唐，恐怕就不是找失窃的陨石那么简单了。所以舒白下定了决心，不但要提高自己的武力值，还要提高唐军的武力值。从皇帝大胆启用常小溪的态度来看，舒白认为这是一位开明的皇帝，值得信任。所以舒白当时就答应了沙麒麟，如果朝廷需要，他可以把制造武器的秘笈献给朝廷。 　　现在皇帝终于问起了武器，联想起楼千重说的话，沙麒麟把舒白的保证和盘托出，并且说这种武器，现在自己也有，它的效果，可以请皇帝自己来评估。 　　凡是男人，就没有对武器不感兴趣的，尤其是皇帝这种马上打江山的铁血帝王。听说沙麒麟就有这种武器，皇帝立刻命黄柳清空了御花园，他要和沙麒麟去试试这种武器的效力。 　　为了保密，黄柳亲自在花园周围密布岗哨，并且按照沙麒麟的要求，在花园的空地上准备了数块大石作为靶子。 　　沙麒麟用朱笔在每块大石上面画了一个拳头大的红圈，然后请皇帝走远，大概走到五百步左右的时候，皇帝不肯走了，最好的长弓射程最多三百步，而弓弩大概能达到五百步的射程。沙麒麟的武器要射石头，难道五百步的距离还不够远吗？ 　　沙麒麟陪着笑，又请皇帝移步，这一回走到了八百步的距离，皇帝说什么也不肯再走，要先看看这种武器的威力。想起舒白曾经说过，现在还造不出这么精密的武器，原始枪支在射程和杀伤力方面都会大打折扣，所以沙麒麟就没有再走。姑且就当舒白能造的新武器，有八百步的射程吧！ 　　沙麒麟取出了一把激光枪，在皇帝面前，他当然不敢使用空间，而是他很喜欢这武器，早就把它藏在了腰间。 　　俗话说武学一道，一窍通而百窍通，经过舒白的简单指点，沙麒麟已经成了使用激光枪的高手，只见他两脚与肩同宽，抬起右臂轻点数下，远处一阵子烟尘扬起，三块大石已经被打碎了。 　　皇帝喜出望外，沙麒麟献上自己的配枪，请皇帝射击其它的几块石头。皇帝正当壮年，眼神和臂力都很强，第一枪失手了，后面几枪全部命中石头。君臣二人一起查看了石头，对这种武器的杀伤力叹为观止。 　　皇帝沉默了一会：“你去户部领一笔银子，选一个隐秘的地方，让舒白去制造武器吧！” 　　沙麒麟称诺，他很清楚，皇帝的这一决定意味着什么，大唐就要开始征战四方，一统天下了。 　　这些涉及军方机密的事情，只有帝国高层少数几个人知道，普通的官员小吏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自从常小溪请求户部查封了惠民署的库房，她的居所访客如云，都是惠民署一些管钱管物的小头目来找她求情的。请常小溪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当然他们并没有机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常小溪的门房是几个膀大腰圆，浑身都是剽悍之气的汉子。几个门房并排一站，把常小溪家的门都挡住了。而且常小溪的住所离百骑司太近了，众人不敢喧哗，不敢歪缠，留下拜帖之后，都灰溜溜的走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害人害己 　　户部效率很高，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把惠民署的账务理清楚了。三年来，惠民署亏空了朝廷拨付的银两十二万，挪用了惠民医馆的盈余八万两，库房还倒挂了两万斤药材。加起来总数竟然达到了三十万两银子以上。 　　听到了这个数额，常小溪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她只是听舒秋说账目不对，加上那个王秋生老奸巨猾，只是拖延，她才想请户部查账，没想到查出了这么一笔贪墨巨案。 　　依照大唐律，贪墨一万两银子以上就够杀头的。现在惠民署的亏空成了公案，由大理寺介入调查。王秋生和他的钱粮师爷，还有惠民署的库管，账房等相干人员，都被抓进了大理寺，由狄少华主审。 　　王秋生舍不得出血，想要坑常小溪一把，没想到把自己给坑进了监狱。大理寺监狱是常小溪进入官场的第一站，虽然最开始大家都戴着有色眼睛看她，不过最终因为善良和能力，常小溪得到了大理寺众人的肯定。 　　现在知道了这个猥琐的王秋生，差点把三十多万两的亏空给坑到常小溪的身上，大理寺监狱从狱卒到狱丞到两个新任的医官，都义愤填膺，大家不动声色的各自拿出自己的绝活，还没有过堂就整得王秋生生不如死。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王秋生若是肯吐出来一点好处，在交接的时候抹平账面，不要让库房的库存太难看，也许现在已经顺利的致仕了。人往往就是一念之差，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在狄少华手下，王秋生没有过得了三审，就交代了自己这些年贪墨的情况。原来这个惠民署，是大隋时期就有的。只是在隋末，管理混乱，寅吃卯粮，着实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到了大唐立国，皇帝重视民生，虽然国库资金紧张，还是勉力给惠民署拨钱粮，为的就是改善长安百姓的健康状况。 　　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庙，竟然揪出了如斯硕鼠，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皇帝震怒，查抄了王秋生的家产，判了王秋生斩立决，他的家人流放三千里。 　　所有惠民署参与过贪墨的官员都或重或轻的受到了处罚，问题严重的都被请进监狱度过余生了。虽然在这桩贪墨大案之中，只杀了王秋生一个人，但是却震慑了一大片。 　　常小溪再次来到惠民署的时候，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变得恭谨，甚至有一点点害怕。惠民署医正办公的房间已经粉刷一新，可以用来暂时休憩的小间也全部更换了新的蚊帐和被褥。 　　医正房间的门口有一棵大梨树，梨树上已经打起了很多的花苞，含苞欲放。常小溪很喜欢那一树梨花盛放的样子，她站在门前，就会想起了南云胡氏医馆门前的大青梨，想起了水井坊被砍过的那棵梨树，很久很久思绪才回到了现在。原来她已经到了这里一年多了啊。 　　惠民署杂事很多，好在舒秋勤勉，为她担了半数以上的工作。这样常小溪才能勉力支撑。当官竟然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这是常小溪上任之后最大的感触了。 　　唯一游刃有余的人，就是大司药李青城了，他是百骑司出来的人，论手段狠辣，论心机深沉，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医馆药店老板怎么是他的对手。 　　揪出了王秋生贪墨大案，现在全长安都对常小溪这个新任的惠民署医正刮目相看，这个少女并不是像大家传闻的那样，绣花枕头一包草，还是有一点真才实学的。 　　识相的医馆药铺，晓得常小溪现在风头正健，都把自己那些阴私勾当先收敛起来，免得撞到她的枪口之上。但是还是有那不长眼的，依旧我行我素。 　　君家是长安医药行业的龙头老大，坐拥医馆药铺上百家。自从君胜男死后，君家起了一阵子内讧，君胜男的几个弟妹，将君胜男的赘婿赵素生给告到了官府，说是他毒死了君胜男谋夺君家财产。京兆府受理了这个案子，既是举报毒害，就需要检验君胜男的尸体。官府的这一决定，最开始遭到了君氏族长的坚决反对，说验尸有辱君家门风，坚决不同意。后来君胜男的尸体被太子拉回府去，既不肯交还君家，也不肯交给官府。 　　谁都拿太子没有办法，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是情人，但是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痴情若斯，为佳人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京兆府没有办法验尸，光凭着君胜男几个弟妹的一面之词无法定案，只好将赵氏一家人放了回来。这一下子，从南云边家村穷乡僻壤过来的乡巴佬，真正成了君家大宅的主人。 　　赵李氏和赵富花一商量，犹自不甘心，到底跑到幕后主使君氏族长那里大闹一场，又讹回来十几家生药铺子才甘心。 　　赵氏一家人虽然狠毒，到底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底细。他们闹了一场，除了得到一座大宅，十几家生药铺子，并没有多少银钱到手。赵家人既没有找到君胜男的积蓄藏在了哪家钱庄，也不知道她把印章藏在了何处，只知道君胜男有上百万银子的积蓄，却空望着宝山不得进入。那十几家生药铺子，经过了君氏族长之手，将所有的流水抽调得干干净净。到了赵家人手中，已经没有了运营之力。 　　赵李氏只是个村妇，发作了几家药铺掌柜之后，又贱卖了两家铺子，这才筹到银钱再进货。 　　赵素生现在住进了大宅，收了两个美婢女侍候，听一些狐朋狗友说，反正君胜男已死，他若使些银子，再过两三年去科考也是可以的。他就又动了读书的心思，将偌大家业交给母亲和妹子去折腾。 　　赵富花还知道要低买高卖的道理，只是按照她给的价格，原来的供货商都不给她进药，说是连本钱都不够。赵富花不死心，依旧在市场上打听便宜药材。这时就有一位年轻人找上门来，自称姓陈，名好古，是从江浙过来的药材商人，生得一表人才，谈吐雅致，一双眼睛会说话一般，简直要把赵富花的魂都要勾走了。 　　这个陈好古一见到赵富花，也是一见倾心，觉得相见恨晚。这时候才谈起生意，那赵富花略一压价，陈好古立刻满口答应，倒弄得赵富花不好意思。 　　陈好古却说：“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是想找一个知心的人。今天见到赵小姐，才知道什么叫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桩生意陈某不赚钱都是可以的，只要赵小姐高兴就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假药 　　赵富花心里一阵子甜蜜，到底比市价压低了三四成进了一大批药材。有那铺子里老成的掌柜要验货，陈好古就不高兴了，一双俊眼朝赵富花睨去：“莫非赵小姐信不过陈某？唉，枉我对你一片痴情，竟然被当成了骗子！罢了，罢了，这桩生意不做也罢！” 　　赵富花自小长在边家村，所见的不过是一些无知村汉，哪里见过陈好古这般风流的人物。如果不是周围人多眼杂，赵富花早就想扑倒这个俊俏少年了。 　　她见掌柜的要怀自己好事，怒道：“是本小姐做主要进陈公子的货，自然是信得过他，要你这个老货多嘴？” 　　这药铺掌柜一看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心道这验货乃是规矩，凭你是什么人进的货物，都必须要经过检验，方能入库打银。因为药材乃是金贵之物，有那奸诈之人，或以次充好，或将药材渗水加重，甚或在其中掺入铅粉等物增加重量，种种鬼蜮伎俩，令人防不胜防。这赵富花春心萌动，本来人就不太聪明，这一下子更加糊涂了。 　　见赵富花这样不懂事，当下掌柜伙计再没有人多话，反正他们只领工钱，这药铺是赔是赚，与他们无关。 　　于是赵富花将贱卖了两间药铺的一万两银子，买了各种药材三千斤。这笔买卖，赵富花觉得划算得很，这三千斤药材，君氏原来的供货商开价一万五千两白银，她不但省下了五千两银子，还吊到了金龟婿。 　　据这陈好古自己说，些许几万斤药材，对于陈家来说只算毛毛雨，那么陈家肯定是大户无疑了。交接了银两，那陈好古含情默默，温言道：“这一次收了你的银子，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还请你在家中耐心等待，我去禀明了父母高堂，前来求娶小姐。”他话虽如此说，手中只攥着银票不肯松手，旁边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只是赵富花平素为人尖酸刻薄，谁肯去提醒她呢？ 　　赵富花看着陈好古俊俏风流模样，只盼早早就入洞房，哪还有一个不字出口？ 　　就这样，赵富花做成了她人生中的第一笔大买卖！她将三千斤药材分拨到几家药铺，就忙着回家去向赵李氏和赵素生吹嘘这桩好事。 　　可惜她刚才回家，水都还没有喝上一口，药铺的掌柜们就追到了君府，不对，现在已经被赵素生改成了赵府。 　　掌柜们你一言我一语，赵氏一家人听不太懂这些药材上的行话，总算明白了一点，就是这回进的药材有问题，而且问题很严重！ 　　于是赵氏一家人风风火火赶到药铺查看。伙计们已经把药材包装打开，分门别类的摊在地上。所有的草药都是渗过水的，海马全蝎这些贵重药材都掺了铅条，何首乌中搀着首乌藤，穿山甲中搀着铅粉，更有甚者，人参全部是商路假造的。至于炮制不合格，药材霉烂，还算是好的。 　　赵氏一家人再外行，听掌柜的讲了这其中厉害关系，也明白是上了那买药人的当。赵富花心中犹存幻想，亲自往那陈好古的宅子跑了一趟，只见一个老人在洒扫。原来这宅子根本不是陈好古的，是长安的房东短租给往来客商赚取租金的。 　　赵富花这才急了，催问那个老人陈好古去了哪里。老人将双手一摊：“并非小老儿不说，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宅子一年迎来送往的都是租客，六七十人是有了，我只负责洒扫，哪里记得客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虽然赵富花还是不相信陈好古骗她，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一万两白银买到了一堆垃圾。 　　赵李氏已经坐在药铺门口哭天抢地哭了一回。赵素生因为参与谋害过君胜男，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当即把几个知情的掌柜伙计给辞退了，说他们不尽心。然后从牙行招了几个人来，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 　　不知这赵素生是怎样捣鼓的，竟然没有影响君氏医馆的营业。在长安老百姓的眼中，君氏药铺乃是大铺子，信誉还是很不错的。因此很多人都愿意到君氏来看病买药。 　　但是最近接连有病人跑到君氏药铺来闹事，说是吃了铺子里的药，病情反而加重了。赵素生新雇佣的掌柜，都是些泼皮无赖，或巧言令色，或恶声恐吓，将这些病人都打发走了。但是今天却是一个身披白衣的女子，带着几个人抬了一具尸体过来。 　　这女子也不是善茬，直言自己男人需要人参续命，自己特特来君氏买了人参，没有想到竟是假药，活活的葬送了自家男人性命。掌柜的命人将这女子赶走，还没有捱到这女子身上，这女子已经倒地不起，大呼打死人了。 　　药铺掌柜的心知肚明，这是自家老板售卖假药，被那碰瓷的给盯上了。这种人还不同于一般受害的病人，对于怎样告官获得赔偿的路数一清二楚，被他们盯上只有赔钱了事。 　　因为赵富花看走了眼，购入假药，所以现在账目由赵李氏来管。赵李氏这人，银子一旦入了她手里，是无论如何不肯吐出来的。她一听有人来讹银子，当即怒道：“人参已经被她那死鬼丈夫吃下肚去，她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吗？这种人只管由得她去告好了！” 　　新任掌柜欲言又止，想想前几位的下场，到底把话咽了回去。这白衣女见讹不到银子，抬上尸体就直奔惠民署而去。 　　这是常小溪上任以来接的第一桩假药案子。白衣女自称王氏，将如何被君氏医馆所蒙蔽的事件讲了一遍，口称冤枉，请常小溪惩治奸商。常小溪自然也不能只听这白衣女一面之词：“王氏，你是如何确定那君氏医馆所卖药物就是假的呢？” 　　白衣女从袖中拿出一物：“大人，因为大夫说我丈夫每次只需要服用半支人参就好，所以这君氏卖给我的人参还剩下半支。我就是拿着这半支去检验，才确定是假货的。”言罢呈上此物。 　　大司库舒秋就在旁边，他拿起这半支药看了一看，又闻了一闻，这才肯定的对常小溪说：“这的确不是人参，这是中药商路。这种药物除了外形酷似人参，药性完全不对，而且有毒。” 　　白衣王氏一听这话，立刻在堂下大哭起来，口称青天大老爷做主。 　　常小溪略一思忖，对李青城说：“那就劳烦司药带上人走一遭，把这家铺子里的药品抽查一遍。” 　　那李青城领命而去，常小溪与白衣王氏在惠民署静等消息。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回到起点 　　虽然到了为百姓服务的惠民署，但是李青城依然保持着百骑司的办案作风。到了被告的那一家君氏医馆，李青城先清走店中的客人，再封了大门，在李青城带领的人马之中，专门配有鉴定药材之人。 　　这时几人一起上手，将药柜中的药物过了一遍，竟然十之八九都有问题。李青城没有想到竟然一下子就被自己拿获一起假药大案，心中喜不自胜。沙将军要是知道自己如此给力，肯定会好好褒奖自己。 　　李青城不但带走了药铺掌柜，还把赵氏一家人都抓了起来，一并带往惠民署。他的人马跟在这位杀气腾腾大司药身后，都觉得自从执法以来，就没有这么痛快过，简直把京兆府的捕快都比了下去。 　　刚来到惠民署的衙门，赵李氏都没有看清楚堂上做的是谁，例行先打滚哭闹喊冤，赵富花也在一旁帮腔。李青城见这几个嫌疑人如此不配合，登时大怒。他左右看看，因为惠民署不是京兆府，没有什么刑具板子之类，他就寻了一块旧抹布，一撕两半，先将这两个扰乱公堂的女人嘴堵住。 　　这才赔笑着说：“大人，是我失职，竟然让他们扰乱了公堂。” 　　常小溪对他这种执法风格并不认同，但是现在问案要紧，细节不必深究。 　　那些惠民署查验假药的人员，将假冒的药品呈上。常小溪看到所有的人参果然都用商路替代。这么丧心病狂的商家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当下怒道：“赵素生，枉你还是个读书人！药铺乃是救人的场所，你怎么敢贩卖假药害人性命？” 　　那赵素生自从谋夺了君胜男的部分财产，又有惊无险的过了一遍京兆府大堂，自认为已经经过大风大浪，成了财主。哪里把一个小小的女官放在眼里，当下昂然道：“我是读书人，首先你让我跪在这里就不对！哪里有堂堂男子汉给女人下跪的道理？其次分明是你勾结这告状女子，陷害我的药铺！” 　　常小溪见人赃俱获，这赵素生还如此嘴硬，冷笑一声：“这半支商路也倒罢了，为何你药铺之中的人参全部都是商路？” 　　赵素生脖子一梗：“定然是你让人给调换了。我知道，当初你偷走我家传医书，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今天这件事，一定是你串通这个白衣女子来报复我赵家的。你这惠民署，只能查处，不能动刑，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见赵素生如此惫懒，常小溪微微一笑：“你果然还是读过书，了解一些唐律。放心，我不会对你动刑。” 　　常小溪转身对舒秋说道：“知假售假，致死一人，这个案件应该是故意伤人。我管不了这案子，想必刑部王大人能管得了。舒秋你将这三人移送刑部，等到结果出来了，咱们再做咱们分内之事。” 　　舒秋恭谨称诺，亲自将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赵氏一家人押往刑部。那赵素生此时才知道害怕，开始大声讨饶，也被李青城塞了一块抹布。那白衣女人是首发之人，也跟着去了刑部。 　　常小溪这才安排人手，查封了赵家人名下所有的药铺。 　　药铺明知是假药，还是欺骗病人购买，致人死命，按照唐律，要罚没家产作为处罚，并且革掉了赵素生的功名。所谓来得快，也去得快，竹篮打水一场空，大概就是说这赵氏一家人了。 　　赵素生当了人家赘婿，这才在长安城站稳了脚跟。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看到君家的泼天财富，他就谋害了君胜男，捞到了一大笔财富。但是善恶终有报，赵家过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没有几天，就因为自己的贪婪，又失去了这一切。 　　等赵家三人从刑部大牢出来，他们就跟刚到长安时一样，一无所有，身无长物，再度流落于长安的贫民区。 　　君氏大宅与药铺都被平价拍卖，所得款项用来填补了惠民署的亏空，倒是造福了不少没有钱看病的穷人。 　　常小溪到惠民署已经快半个月了，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沙麒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几乎每天都来找她献殷勤。只来给她送过两次东西，还是匆匆忙忙的。常小溪知道他这个人公私分明，所以也没有问他到底在干些什么。 　　这一天常小溪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看到有一个绯红的身影站在盛放的梨花之下，温言道：“小溪，今天你如果没有事，能否到我家中吃个晚饭。” 　　见常小溪犹豫，狄少华补充道：“我父亲就要回东南驻防了，他想见一见你。” 　　常小溪想了一想，就算是普通朋友的父母请自己去吃个饭，自己出于礼貌也是应该去的。就爽快的答应了。 　　一年前，常小溪还只是一个为了生计才进入大理寺谋生的小医官。而现在，她已经是朝廷正六品官员了，当然在狄长楠狄大将军这样的人眼中，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官。 　　自从那一天，沙麒麟和狄少华同时求婚被拒之后，常小溪就下定决心，要像汉代霍去病那样，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当然，这只是个比喻，常小溪不上战场，除了防范太子，她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终极目标。只是她不想再考虑婚嫁了，伤人伤己，何必呢？ 　　常小溪大大方方的坐上马车，她现在是惠民署医正，衙门也为她配了马车，而且考虑到她是女官，大司药李青城自告奋勇充当了保镖的角色。常小溪实在无法推拒，这才勉强答应了。 　　马车在繁华的朱雀大街停下，常小溪采购了一些给狄父狄母的礼物。都是些老铺子的点心衣料什么的，既不是非常贵重，也不显寒酸。这才跟着狄少华继续往城外走去。 　　狄府说是在城外，其实只出了北门，在距离北门大约一里路的地方。到了狄大将军府，常小溪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狄长楠，并不像别的元勋一样将府邸设在城里。因为狄府太大了，按照这个规模，如果在城内的话，就只有皇宫可以和狄府媲美了。那样显而易见是不合适的，有逾制的嫌疑。 　　马车不能进入狄府内院，停在了二门上等候。自有狄府管事的去招呼李青城并车夫等人，十分周到。常小溪这才放心，她总不能为了自己一个人，而让这些跟着自己跑腿的人受委屈。 　　从二门进入内院还有一段路，常小溪拒绝了婆子们抬过来的软轿，与狄少华一起步行进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无好宴 　　狄少华对常小溪说：“父亲后天就要出发，他突然提出来想要见见你，我也感觉很突然，没有征得你的意见，十分抱歉。” 　　这个时代家族对于个人的禁锢，常小溪都看在眼里，十分明白狄少华的心情，并不想让他为难，她淡然一笑：“无妨，只是见面吃个饭，又不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你不要担心。” 　　原来狄父平素起居都在书房，除了狄夫人一位正室夫人，他还有三位妾氏，狄少华是狄长楠的第一任夫人所生。狄夫人是继室，她还育有一子一女，女儿今年十一岁，儿子只有九岁。狄府的人分布在内宅，各自有自己的小院子，侍候的丫鬟仆役一大堆，奢华的生活是常小溪难以想象的。 　　快到书房的时候，狄少华和常小溪被一个打扮得像贵妇人一样的婆子拦住。那婆子满脸倨傲，冲着狄少华躬了躬身：“大公子，夫人请这位小姐到她的春兰院去一下。” 　　狄少华脚步不停：“父亲要见常大人，内院之事，请母亲改天再说吧！”自从狄夫人撺掇父亲给自己求娶太子太保高家的长女，他和继母之间的关系就彻底宣告破裂。这个吴婆子是狄夫人身边得用的嬷嬷，一个内宅老妇，也跳出来指手画脚了？ 　　常小溪连表情都没有给那吴婆子一个，实在是客随主便。 　　看来狄长楠真的只是想见见常小溪而已，并不是把一大家子人都集中起来考验常小溪。 　　狄少华和常小溪到的时候，狄长楠正在读书，他身着宽松的便服，身材高大，面容与狄少华有三分相似，只是更多了几分彪悍之气。 　　常小溪恭谨的向他施礼问好，狄长楠将常小溪认真打量一遍，这才淡淡的道：“坐吧，少华你也坐吧。” 　　常小溪这才知道，原来在狄家，狄父不发话，狄少华也没有坐的资格。 　　狄长楠居中，常小溪与狄少华一左一右相对而坐。 　　狄长楠没有蓄须，面目清癯，管家亲自带着人为大家倒茶摆好果子。 　　狄长楠这才温言开口：“常医正，随便用些茶果，我这里并没有年轻女孩子过来，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 　　因为之前知道狄长楠风风火火的进宫请求皇帝为狄少华指婚，常小溪还以为狄父是个火爆脾气的人。现在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常小溪微低着头回答：“狄大将军客气了。”她不奢求嫁入狄家，所以以一颗平常心来对待这件事，不就是见面吗？那就见吧。 　　狄长楠微笑：“我在东南，就听过常医正的名声，今天一见，果然年少美貌。” 　　常小溪疑惑的眨眨大眼睛，这也算是褒奖吧？虽然狄长楠不希望自己做他的儿媳妇，但是对于别人的表扬还是要回应的，她依旧恭谨道：“大将军过奖，都是些坊间传言。”狄长楠没有说她的名声是好是坏，她也没多情的认为那就一定是好名声，反正都是传言而已。 　　狄长楠扫了一眼儿子，只见他手握茶杯，虽然不看常小溪，但是握着杯子的指节都发青了。反观这个少女医正，气定神闲。看来传言不可信，儿子在追求这个少女，而并非夫人像夫人给自己说的那样，是常小溪死缠着自己的儿子。 　　而且这少女医正坦然身着官服而来，显然是从衙门直接过来的。她既没有收拾，也没有打扮，与自己所知的那些娇娇女完全不一样。双眉细长，眼眸黝黑，长长的睫毛鸦翅一般，圆润的嘴唇粉嫩，雪肤花貌，美貌天成，举止大气自然。 　　这完全不是花房里长大的娇花，而是来自世外桃源的仙株，狄长楠挑一挑眉毛，怪不得将自己那个傻儿子迷成了这样。 　　不过，他还是不打算让这女子进门，狄家家大业大，必须有一个贵女来主持家务。这个常小溪没有家世，虽然医术高明，到底拿不上台面。 　　狄长楠拿定主意，又闲谈几句，就吩咐摆饭。 　　狄少华心里明白，父亲这是不希望常小溪进门的，只是他既然不想要这样的儿媳妇，为什么又要叫她过来？ 　　饭菜很精致，想来堂堂大将军府也不差这几个钱，常小溪用得坦然。这种家庭气氛看着就压抑，常小溪无论如何也想象不来自己怎样在这种家庭里生活。狄少华固然是个有情人，但是这嫁入狄府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狄长楠见常小溪并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晓得她心思通透，暗叹一声，这是个聪明的女孩，不过不是狄府需要的儿媳妇。 　　他本想警告常小溪几句话，现在看到这种情形，狄长楠自己都觉得多余。接下来的时间，就如同对待一个普通的低级官员一样，疏淡的结束了这顿晚餐。 　　常小溪也如同一个普通的低级官员那样，恭敬的向狄长楠告辞。 　　狄少华忙跟父亲说一声，起身去送常小溪。 　　在他们身后，狄长楠目光复杂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这世界上，并非有情人都能成眷属。 　　大概是狄长楠治家的确有一套，在出府的路上，狄家的其它成员再没有来捣乱。 　　现在天色已黑，虽然有李青城随行，但是狄少华还是不放心，又带上自己的几个侍从，这才出发回城。 　　常小溪推脱不掉，只好由他们去。 　　狄大将军府修建在一个高坡之上，李青城与一个侍卫打头，常小溪的马车居中，狄少华带着姚立等人断后。 　　刚刚走下高坡，就要进入官道，突然听到李青城一声断喝：“什么人？”马车骤然停下，身后狄少华也喝令自己的护卫赶上去。没有人回答李青城的问话，只闻得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 　　虽然没有人回答，李青城还是继续问道：“来者何人，如果是求财的兄弟，价钱好商量！动起手来，难免有死伤，所谓和气生财，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嘛！” 　　常小溪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狄少华却看得清楚，敌人虽然没有使用弓弩，但是密密麻麻，少数也有一百多人。李青城正是看到敌我力量太悬殊，所以才拖延时间的。 　　这时候对面想起一个粗噶的声音：“交出马车上的女人，就免你们一死。” 　　李青城轻笑道：“好说好说。” 　　常小溪到没有想到李青城会这么容易叛变，正在发愣，突然听到马车外一片怒骂“上当了！”“快动手！”“抓活的！” 　　原来李青城有意拖延，又轻松同意对方的要求，趁着对方放松的一瞬间，放出了百骑司求援的信号弹。常小溪从车窗看出去，隐约可见三道红色烟火。 第一百八十八章 雨夜 　　此时天色刚黑，并不是杀人抢劫的最佳时间。而此地距离北门不远，看来对方是算好了常小溪的行踪，专门在这里堵她的。现在对方见李青城已经放出求援信号，没想到他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忙一拥而上，想趁着人多抢走常小溪。 　　常小溪没有想到在长安城还会碰到这种情况，对方是谁，昭然若揭。狄少华带着的几个人都是大理寺的，可以携带弓弩，当下弩箭齐发，将冲在前面的歹人给射成了筛子。 　　但是箭簇有限，很快弓弩就没有用了，狄少华领着侍卫与歹人对上，这伙人倒不见得有多么高明，只是仗着人多势众，慢慢往前推进着。狄少华回头大喊：“小溪快跑！”这些歹徒就快要围住马车了，若是落入贼手，后果不堪设想。 　　那车夫听到狄少华的命令，准备拨马回头，跑到狄大将军求援，常小溪大声阻止他：“不要回去，咱们往北门去！” 　　她心里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自己去大将军府只是临时起意，那么，就不能排除这伙歹人与那人勾结的可能。否则，这些人怎么会将时机把握得这么好呢？ 　　回头很容易，往北门去，路上却有几个歹人挡路。车夫是李青城选出来的，当下挥舞马鞭，打开两个歹徒，另外两个却从两侧扑了上来。其中一个扑了个空，另外一个成功扑到马车上，车夫与他缠斗，马车登时失控，将车夫和歹徒都甩了下去。 　　拉车的马早就受惊，全靠车夫掌控，现在没有了车夫，拉车的马立刻狂奔而去，常小溪被颠得七荤八素，只好牢牢抓住车厢，免得被甩出去。 　　黑暗之中不能视物，常小溪也不知道这两匹马到底要去哪里，只听到身后的厮杀声越来越远了。现在怎么办？常小溪闭目祈祷，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信仰，竟然连该向哪位神灵求助都不知道。 　　远远的有马嘶之声，马是群居的动物，这两匹拉车马竟然带着常小溪朝远方的马队冲过去了。 　　这一支马队，人数不多，只有几十骑骏马而已。但是马匹个个神骏，马上骑士也看到了这辆疯狂冲过来的马车。 　　一个卫士模样的人轻声禀报：“都护，似乎是马匹受惊了！” 　　这个马队的首领微微点头：“马车里可能有人，去把马车拦下来。” 　　这两匹惊马看见同伴，已经不那么紧张了，很快就被拦下了。几名卫士查看一下马车，抱下来一个少女，正是常小溪，她头部被撞到车厢上，已经晕了过去。 　　马队的首领看了看这少女的脸，皱着眉头：“怎么是她？” 　　常小溪最近经常会梦到爸爸和妈妈，也许是她太想念他们了吧！ 　　她记得小的时候自己家，位于最繁华的蓝溪地一带，哪里全部是湿地和公园，是联邦高端住宅的所在地。 　　小小的常小溪只比椅子高一点点，笨拙的拿了一个苹果给妈妈，然后蹬着小腿凑到妈妈身边。 　　常小溪最近是有些心事的，所以梦中的她问了妈妈一个问题：“时光的眼泪能够开门吗？” 　　妈妈微笑着说：“时光无所不在，所有的东西都禁不起时光的消磨，它自然能够开门！” 　　爸爸也在一旁笑着说：“它是打开宝库的钥匙！” 　　宝库？什么宝库？是超时空管理局的仓库吗？ 　　梦境却在这时换了场景，面前人变成了沙麒麟，他微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小溪，今天我们成亲，你高兴不高兴？” 　　常小溪迷迷糊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就被沙麒麟揽进了怀中，就在沙麒麟要一亲芳泽的时候，突然常小溪被重重的拉开。 　　常小溪头痛的越发厉害，原来拉开自己的人是狄少华。狄少华将她紧紧拥进怀中：“小溪，咱们已经成亲了，你怎么不守妇道，还跟这个姓沙的勾搭？” 　　是吗？常小溪越加糊涂，用力推开他：“别碰我，我没有……” 　　楼千重无奈的看看在怀中不断挣扎的少女，她就不能不动吗？自己带着她骑马赶路，她这样不断挣扎，就不知道自己也是个男人，这样挨挨擦擦的实在是一种折磨。虽说朋友妻不可欺，但是男性本能这种东西，是他也无法控制的。 　　常小溪还是很幸运的，楼千重休假无事，每天都带着自己的近卫在长安城附近溜达，打打猎什么的。给常小溪拉车的惊马幸亏碰到了楼千重的马队，这才停了下来，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危险。 　　楼千重救下常小溪的时候，发现她后脑被撞了一个大包，而她的马车也有些残破，不能再乘坐了。因此他解开了马匹，自己亲自带着常小溪赶回长安。 　　原来常小溪的马一阵子狂奔，竟然跑出去八九十里，现在要回城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远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春雷响动，天色如墨，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就要来了。楼千重看看豆大的雨点，再看看怀中的少女，犹豫一下，指挥近卫转换了方向。他们冒雨跑回长安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常小溪就受不住了，春雨最寒，少女体弱，在受了伤的情况下再淋上一场雨，定然会生一场大病。 　　不远处是一座废弃的山神庙，足够大家遮风避雨了。楼千重的卫士都是西北边军的精锐，擅长野外生存。很快就拆了一根横梁，在庙里升了一堆火。 　　还好及时进入了山神庙，大家没有被淋湿。卫士们在火堆旁边为常小溪收拾出来了一个草榻，楼千重这才将少女放在草榻之上，自己坐在她的身边。楼千重在想不过就是一夜而已，等到明早雨住风消，他再带着常小溪回长安去比较安全。 　　这一夜却过得很不安稳，楼千重带的都是青年卫士，把常小溪交给谁照顾都不合适。没有办法，他只好纡尊降贵，亲自担任起照顾少女的责任。 　　后半夜常小溪却发起低烧来，似乎是觉得楼千重身上锦衣凉滑，她一个劲的往楼千重的身上蹭过去。楼千重只能把常小溪推开。这样反复几次，楼千重也不是柳下惠，他自己也被自己的欲望吓了一跳，心虚的朝周围看看。卫士们横七竖八睡了一地，打着呼噜睡得正香，没有人来关心都护的龌龊心思。 第一百八十九章 自作孽 　　这一夜楼千重并没有睡好，因为昏睡中的少女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凉枕来用。她一会儿拱过来在他身上蹭一会，楼千重忙把她推开，可是一会儿少女又会拱过来，用柔软的身体，勾魂的香气来瓦解他的意志。 　　当楼千重再一次推开少女，跑到屋檐下接点雨水**帕子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流鼻血了！还好，大家睡得正香，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丢人的举动。楼千重拿了湿帕子，帮常小溪敷上额头，她才好了些，不再扭来扭去。 　　楼千重仅仅耽搁的是睡眠，长安城却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 　　马车带走了常小溪，留下的众人有足够的自保能力，那些歹徒看到载着常小溪的马车跑得无影无踪，片刻之后就散去了。而此时，李青城召唤的援军也赶到了。狄少华与李青城，连忙各自带着一队人马，李青城去追击残匪，而狄少华则去寻找常小溪。 　　惊马速度太快，长安城外地广人稀，而且天色已黑，找起来简直是难于登天。李青城抓住了几个漏网匪徒，带回百骑司严刑逼供，并且向沙麒麟汇报此事。沙麒麟忙向刑部和京兆府求援，这才调集大批人手，在城外开始拉网式的排查。 　　结果排查到了半夜还没有结果，就连许久不见的舒白都知道了此事。他皱着眉头与沙麒麟商量了半天，一致认为这场祸事必然与太子脱不开关系。沙麒麟怒道：“他竟如此不知道收敛，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小溪。我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他！” 　　舒白转了转眼珠子，拉住盛怒的沙麒麟，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沙麒麟这才安静下来，放弃了去找太子拼命的念头。 　　就在这二人谈话后不久，正在深宫中饮酒作乐的太子突然开始胸口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吞噬他的血肉一般。 　　东宫尚药局的医官马上赶了过来，拿出了看家本领，结果太子却越痛越厉害。东宫的人不敢耽搁，马上将太子重病的事情报到皇帝宫中。 　　当时皇帝已经睡下，听说是这种疑难杂症，一边准备出宫去看望长子，一边传令太医院医正带上几名医术好的太医随行。出宫之时，又吩咐黄柳去请常小溪。说起来，皇帝对于这个长子还是很疼爱的。想要把长安最强的医疗力量都带到东宫去。 　　皇后不知道怎么的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赶过来请求与皇帝一起出宫。帝后乃是少年夫妻，虽然皇后近年来脾气暴躁，失掉圣宠，但是爱子心切，皇帝是理解的，因此也不耽搁，立刻带上皇后一起赶往东宫。 　　这个时候太子已经痛得面无人色，浑身冷汗，出气多而进气少了。太医院的医正马上带着一般手下一拥而上，为太子检查身体。皇帝皱着眉头问：“惠民署常医正还没有到吗？” 　　黄柳此刻刚刚赶回来，气喘嘘嘘的回答：“禀皇上，常医官在北门外被歹徒袭击，她的马受惊失去控制，不知道载着常医官跑到哪里去了。常医官目前生死未卜，京兆府已经派出人手到城外去搜索了。” 　　皇帝大怒：“皇城脚下，什么人这样大胆？传令御林军，速速搜寻常医官，所有参与截杀常医官的歹徒杀无赦！” 　　军队是派出去了，但是谁知道惊马会把常小溪带向何方？谁又知道常小溪是生还是死。但是太子的病情耽搁不得，在皇帝的虎视眈眈之下，以廖平为首的医官都拿出看家本领，悉心为太子检查。 　　皇帝见这些人凑在一处只是没完没了的讨论，心中着急，催促道：“太子究竟怎么了？是急病还是有人下毒，你们不会连这个都没有诊出来吧？” 　　廖平听出了皇帝声音中的盛怒，因为太医无能或者误诊而被砍头的例子数不胜数，他只有硬着头皮上前：“皇上，太子脉象奇特，既不是病，也没有中毒，而是中了蛊！” 　　皇帝一听竟然是如此邪恶之物，也被吓了一跳。他顾不上细想太子是何时被种了此物，忙追问：“廖平，你们可有办法取出这个蛊虫？” 　　廖平哪里敢说不能，忙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臣等一定会尽力而为！” 　　皇帝看廖平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把握不大，只是勉力而为罢了，疲惫的挥挥手，让这些太医去施治。 　　说来这些太医并非浪得虚名，太子的确是身体之中蛊毒发作，才会痛得如此厉害。舒白见这个清理者一再出手挑衅，这才拿出母蛊，引得太子身体中的蛊虫发作。这种蛊虫非常阴毒，雌雄同体，在体内繁殖最快，现在舒白刺激母蛊，太子身体之内的大小蛊虫一起发作，吃肉喝血，自然令太子痛不欲生。 　　这只是这种蛊发作的第一步，蛊虫一旦激活，就会顺着血脉游走，游到心脑之时，蛊虫就会停下，因为这是蛊虫最爱。一旦开始啃噬心脑，那么病人也就无药可救了！ 　　也许是太子命不该绝，廖平手下有一个苗医，这人对蛊虫有些了解。但是蛊虫品种很多，治疗方法也各不相同。要根治子蛊，就必须掌握母蛊，或者一次将子蛊清理干净。 　　在治疗匡家幼子的时候，常小溪采取的就是后面一种办法，可惜那匡府全被判了斩立决，所以她这段取蛊的方法，除了狄少华，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内情。现在看起来，匡家被灭，倒是为她避免了很多麻烦。 　　这个苗医既掌握不了母蛊，也不会清除子蛊，但是他知道一种药材，可以麻痹蛊虫，令其暂时丧失活动能力。当即就由这名苗医开始配药，其他太医则负责配制驱虫的药物，准备麻痹了太子体内的蛊虫之后，就立刻为太子灌药驱虫。 　　皇帝见他们一团乱麻，完全没有常小溪面对病患时的那种从容淡定，只能叹息一声，难道真的是太子不仁，就连上天都不容他吗？否则怎么会如此凑巧，就在常小溪被袭之时，太子才开始发病，否则以常小溪的医术，应该是有办法对付这种蛊虫的。 第一百九十章 心动只是一瞬间 　　太子心里苦，太子有苦说不出，因为袭击常小溪的歹徒，正是他雇佣的江湖杀手。在长安，他不敢动用东宫卫率去拿人，只好使用江湖人物，这样才能避过皇帝的耳目。他已经在长安耽搁了一年多，手环被舒白夺走，现在回家成了奢望。而且君胜男竟然被几个古代人给害死了，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世事无常，必须早作打算。 　　那常小溪与舒白也不一定是什么铁杆关系，太子就想抓住常小溪，再与舒白进行利益交换，拿回自己的手环，完成此次任务。狄长楠为什么一定要求娶太子太保的女儿，他是太子坚定的支持者，因为一些原因将他与太子一伙紧紧的捆在了一起，难分彼此。 　　狄长楠绝对不会允许狄少华求娶常小溪，就是因为他已经把长子当成了利益交换的筹码。常小溪之所以会被狄长楠叫去见面，正是为了给太子制造袭击她的机会。 　　所谓害人害己，大概指的就是太子这种情况了。现在他疼得在床上乱滚，为了防止他伤到自己，太医院院正请示过皇帝，将他紧紧缚在了床上。又过了半个时辰，那个苗医才端着小半碗浓黑的药汁过来。 　　非春按照规矩叫过试药的小太监，那苗医为难的说道：“太子中了蛊，唯有以毒攻毒才能保住性命，因此这个汤药之中有毒，普通人是没法子试药的。” 　　皇后大惊，疾步上前就要打那苗医，看到长子生不如死的模样，她只觉得这些都是庸医，拿定了主意，万一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就让这些人一起陪葬。就在皇后快走到苗医面前的时候，皇帝将她死死拉住，沉稳下令：“不必试药，就这样给太子用药罢！” 　　皇帝半生征战，极有决断，现在放手一搏，或许儿子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畏首畏尾，儿子必死无疑。 　　苗医战战兢兢地上前喂太子服药，太子知道这是救命的最后机会，忍住腥臭，将药汁喝完。药才下肚，他果然觉得胸腹之间没有那么痛了，虚弱的开口：“父皇救我！” 　　虽说是天家寡情，到底舐犊情深，皇帝皇后见到太子已经能开口说话，喜不自胜，忙让众医官加紧配药。 　　这样连番汤药加上针灸，一直折腾到了东方泛白，太子才安稳睡下。太医院众人早已经汗透重衣，好歹是保住了太子的性命。 　　帝后早就疲惫不堪，这才放下心来，留下值守的医官，相携回宫而去。 　　楼千重觉得自己就没有这么累过，他也曾夤夜千里奔袭，也曾阵前连挑敌军数将，守过孤城，追过逃兵，但是那些事情，都比不上今夜来得更累。 　　常小溪发起了烧，将他当成了凉枕，柔软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的往楼千重的身上蹭。楼千重一边要抵制少女的诱惑，一边觉得对不住兄弟，受到良心的谴责。常小溪的体质特殊，能够散发出对于异性有致命诱惑的气味。只是她平素严谨，除了狄少华沙麒麟几人，竟然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就连常小溪自己也是恍若未觉。 　　在发现自己流了鼻血之后，楼千重欲哭无泪，他是个严谨的男人，不愿意自己的婚姻陷入大家族内部的纷争，只想娶一个让自己动心的姑娘。现在他心动了，可是这个姑娘是兄弟沙麒麟追求的对象，他该怎么办？ 　　楼千重忍住内心的焦灼，用湿布巾帮助常小溪降温，看着她终于安静下来，他才略略放下心来。春雨终于停下来了，此刻亦是东方泛白，旭日即将升起，看看身周的卫士们就要醒来，楼千重干脆起身整整衣服，走到门口吹吹风。 　　在楼千重的骑兵队伍就要出发的时候，常小溪终于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她回忆起昨夜的情形，知道是这位端方的楼都护救了自己，忙忍住头痛向他表示感谢。 　　楼千重大度的将手一挥，示意无妨，他本来想说，沙麒麟是我的兄弟，这点事不要放在心上，结果说出的却是：“常医正不要客气，咱们还是火速赶回长安，毕竟你这身子还需要调养。” 　　常小溪不能控马，在归程之中，依然由楼千重带着她共乘一骑。少女已经清醒了，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身后，再不像昨夜那样乱扭乱蹭，这让楼千重心底非常遗憾，但是他很快就把这个邪恶的念头压下去，专心赶路。 　　在归程之中，楼千重就碰到了正在寻人的沙麒麟。看到常小溪安全无虞，眼睛都红了的沙麒麟终于放下心来，虽然舒白使用了那个阴毒的法子整治太子，他还是心有不甘，有一种大杀四方的冲动。 　　好在整件事只是有惊无险。常小溪刚刚休息了一个上午，就被黄柳公公请去为太子看病。 　　她只好忍者头痛出发，临行前沙麒麟恨恨的叮嘱：“皇上很精明，看病的时候你不要动手脚，李成乾交给我来料理就好。”常小溪微笑点头，沙麒麟才随着她一起赶往东宫。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谁知道那个清理者，丧心病狂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原来李成乾在太医们的精心治疗之下，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两条腿都失去了知觉，没有感觉，不能行走。皇帝知道终于找到了常小溪，这才急忙把她找来，看看李成乾这是什么情况。 　　常小溪知道太子变成了这个样子，都是拜那个蛊虫所赐，她耐住性子，为太子做身体检查。太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捣鬼，否则我让皇上杀了你。” 　　常小溪微笑：“放心吧，收拾你的机会很多，这一次我不会害你的。” 　　这一检查才知道，苗医的药将蛊虫暂时麻痹，太医们的驱虫药却是用错了，那些蛊虫本来在血脉之中，使用驱虫药，这些活物要如何排出体外去？因此在驱虫药的作用下，所有蛊虫汇集到了两腿之上的股动脉之中，将血管堵住了。幸亏常小溪来得及时，否则血脉不畅，太子的这两条腿定然不保！ 　　常小溪将太子的病情向皇帝禀明，说只有开刀取出血管中的蛊虫，太子的双腿才有救。皇后在一旁凉凉开口：“你若是医坏了成乾的腿，就用你的命来赔好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太平 　　皇帝心中叹息，李成乾的腿已经不能动了，现在的情况是除了常小溪，已经无人能够医好太子的腿了。皇后还说出这种话，这要让常小溪怎么动手治疗？皇后执拗，从心底看不起出身寒素的常小溪，完全不知道她此刻出此言论，到底是为了儿子好，还是要害死儿子。 　　皇帝昨夜未眠，现在又赶来东宫，饶是他正当壮年，身体也承受不住。他疲惫的命令黄柳：“皇后累了，送她回宫去吧！”他要让常小溪安心治疗儿子。 　　皇后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帝，厉声尖叫：“皇上，这个小贱蹄子动手，我不在一旁看着怎么能放心？你莫要被这丫头的美色迷了眼睛，成乾不能交给她来医治。” 　　皇帝已经闭上了眼睛，黄柳看到皇后还要嘶吼，忙轻轻点了皇后哑穴，然后看似恭敬其实不容反抗的将皇后带走了。黄柳武功很高，这就是为什么他虽然身躯肥大，却动作奇快又准确的原因。 　　大约是被皇后所扰，这一次皇帝闭目了很久，才睁开眼睛：“常医正，皇后关心则乱，你只管放手为太子医治就可以了，不要担心其他的。” 　　常小溪低头领命，这就是帝王心术，这就是帝王之家，她还能说什么呢？ 　　手术动得很顺利，一共取出来肉眼可见的大小虫子几十只。常小溪将这些虫子泡在酒中请皇帝观看，虽然在烈酒之中，这些虫子依旧蠕动身躯，细细的虫足发出暗红的色泽，显然是长期浸泡在血液之中的原因。 　　皇帝只看了一眼，只觉得平生所见过最恶心的东西莫过于此，忙挥手命人将这些蛊虫放进烈火中焚化，免得再为祸于人间。 　　常小溪将太子的伤口处理得十分妥当，在她包好伤口之后，太子觉得麻木的双腿立刻有了感觉。虽然双方敌对，太子对于常小溪的医术医德，还是有几分佩服的。 　　常小溪这才对皇帝说：“蛊虫堵塞的时间太长了，恢复之后，太子殿下的右腿可能会出现跛行，需要慢慢调养。” 　　能从这么险恶的东西中逃得性命已经不易，常小溪也没有不尽力的理由，皇帝点头：“知道了，今后太子的腿还是交给你来调养。”这下蛊之人太可恶了，皇帝本想将此事交给沙麒麟来调查，后来想到沙麒麟最近和舒白在研究新式武器，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了东宫卫率来调查。 　　这天晚上，为了庆祝常小溪死里逃生，沙麒麟做东为常小溪摆酒压惊，是楼千重将常小溪的惊马拦住，因此他也受邀参加这个宴会。 　　常小溪本来不想这么招摇，但是转念一想，自从来到大唐，那些看自己不顺眼的人，从来没有因为自己隐忍而放过自己，反而变本加厉。既然如此，她的人生又为何不能肆意一回呢？ 　　因为常小溪是女孩子，所以沙麒麟把这个宴会摆在了常小溪家里，之前他常在教坊请客，现在这样肯定是不合适的。 　　楼千重是第一次到常小溪家中来，能看出来，楼都护在赴宴之前精心的打扮了一番，还为常小溪带来了礼物，是长安最有名的丁记银楼打造的两副头面。是楼千重救了自己，现在人家又送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常小溪刚想推却，被沙麒麟将东西一把接过：“楼兄在西北经营多年，手下光是骑兵就有上万，拿这些东西来搪塞常医正，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沙麒麟与楼千重勾肩搭背的去了堂上，常小溪看看这些黄金饰品，实在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能用到这些东西，只好让小桃先收起来。 　　狄少华也来了，在打退歹徒之后，狄少华带着人找了常小溪整整一夜。常小溪就在自己家门口遭到伏击，这其中关窍，狄少华怎么会想不明白。他站在门口，却不进去，定定的看着常小溪道：“对不起，你身体怎样，是我害得你又受伤了。” 　　常小溪不是那种迁怒的人，看到狄少华眼底还有淡淡的阴影，知道他是累着了，忙笑着把他拉进房中：“像这种话就不要再提，快进来喝一杯酒。他们都已经到齐，就在等着你呢！” 　　果然室内红烛如炬，当中摆着一张紫檀圆桌，沙麒麟之前一起带去寻宝的人，除了君胜男和太子都在。 　　李恪是王爷，不准结交外臣，但是他布衣小帽，伪装一番也过来了。舒白就坐在常小溪身边，看起来面容憔悴，倒像是他受伤了一般。 　　常小溪问他为什么一脸疲惫，舒白看了一眼沙麒麟，欲言又止，含糊道：“大约是受了风寒，又有些累。” 　　沙麒麟倒了一大杯酒给舒白，大笑着说：“酒能解乏，还能治病，你喝最合适不过。” 　　舒白苦笑，接过酒来一饮而尽。 　　舒白的酒量还没有常小溪的好，只喝了数杯，话就多了起来。常小溪身体恢复得一直不好，所以不敢多喝，反而没有事。倒是李恪，沙麒麟，楼千重，与狄少华酒量很好，饮酒行令，喝得非常快活。 　　这里面楼千重不知道常小溪与舒白底细。但是在寻宝的过程中，楼千重明显能感觉出来这两个人与众不同。而且在天子御宴之上，那个袁天罡腹泻在前，失手在后，楼千重已经看出蹊跷。袁天罡失手，是因为沙麒麟在他身边用强大内力干扰，当时楼千重就察觉了。只是他不明白沙麒麟为什么对付袁天罡而已。 　　现在冷眼看起来，面前的这一群人有个共同的秘密，只有他还在身在局外。常小溪感念他昨夜相救，倒是向他频频举杯劝酒，楼千重目不斜视，每次都酒到杯干，他酒量大得惊人，越喝目光越是清明。 　　李恪喝了几杯酒，叹息道：“这种太平日子可真好呐，每天醇酒美人，走马观花，可惜呀，又要出去风吹日晒！” 　　常小溪奇道：“王爷你不是长安的富贵闲人吗？什么事情能让你出去风吹日晒呢？” 　　众人面面相觑，的确即将有战事发生，这里面除了常小溪，竟然是所有人都在局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再起风云 　　舒白喝得舌头有点大了，他最近被沙麒麟抓去造武器，时间紧任务重，分身乏术，但是一想起来霍克曾经说过的话，超时空管理局会与古代人做交易，用现代科技交换能源，他就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脊梁骨窜上去。 　　他在穿越之前，知道时空管理法是联邦的基本法律之一，跨越时空攫取能源，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要知道，像常小溪和自己这样在异世重生之人，都会遭到追杀，就是因为根据能量平衡法则计算得出结论，精神体也是一种能量，一个人从生到死，能量是平衡的。如果本来应该死的人没有死，被异世的精神体占据身体，就会在这个时空之中平白多出一股能量，对未来的影响无法预料。 　　如果说一个人的精神体对时空进程都会造成影响，那么跨时空攫取能源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就可想而知了。并且这个秘密超时空管理局的局长霍克透漏的，那么就说明这种行为至少联邦高层是知情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舒白无法预料，但是从霍克的行为之中，联想到自己的一些遭遇，舒白觉得可能全体联邦居民都陷入了一个骗局之中。 　　舒白在2068年的身体已经毁掉了，现在他就是一个标准的唐人，大唐在，他就在，大唐亡，他舒白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他有一种预感，那个袁天罡再来之时，恐怕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因此沙麒麟向他转述皇帝的旨意，要他造出枪械的时候，舒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强者为尊，如果你所在的国家和时代面临着侵略，那么拿起武器自保，是唯一办法。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舒白自嘲一笑，举杯冲着李恪一点头，将酒喝完了。 　　最能讲的舒白只顾想自己的心事，沙麒麟只好斟酌词句，大概说了一下皇帝的计划，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原来阿史那云戏弄皇帝，假意和亲，从那时起，皇帝就准备要远征东突厥。现在已经进入备战的阶段。兵马粮秣，这才是打仗需要准备的重中之重，尤其是粮秣，要从全国征集，极是缓慢。但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发兵之时，恐怕就在最近。因为东突厥冬季严寒，不利于唐军，皇帝想在冬季之前结束战争。 　　常小溪仔细回忆，好像突厥的确是被大唐所灭，只是具体是什么时间，如何灭的，她早已想不起来了。 　　如果她的记忆没错，那么这一场战争应该会以皇帝的胜利而告终，这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常小溪看向楼千重，恍然大悟：“我之前还觉得奇怪，楼都护你身居要职，为何皇上会准你那么长的假期，原来那时候皇帝就准备对突厥用兵，那么他是准备让你挂帅吗？” 　　楼千重赞许的看看常小溪，随即收回目光，摇头道：“我是先锋，皇帝准备御驾亲征。” 　　这件事情军方高层已经通过，从西北边军抽调四千铁骑，已经上路赶往长安，再加上楼千重之前带到长安的一千骑兵，从羽林军调拨五千骑兵归楼千重指挥，先锋军号称一万。而后续的部队会陆续赶来长安集结。 　　御令会在最近的朝会上发布，然后是短暂的军事动员和磨合操练。 　　沙麒麟转向常小溪，肃容道：“小溪，恐怕你要和我们一起到前线去，皇帝御驾亲征，太子监国，你如果留下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常小溪点头道：“好，你们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言罢举杯劝酒，大家一饮而尽。她来到唐朝已经一年多了，身若浮萍，命运的红线将她和大家系在了一起，剪不断，分不开。 　　果不其然，三天之后的朝会之上，几位老将军就提出了讨伐东突厥王庭。那阿史那云欺人太甚，以和亲为借口，羞辱大唐，掳走公主。这件事绝对不能善罢甘休，必须血债血偿。 　　突厥在大唐西北虎视眈眈，一直对边境骚扰不断，皇帝一直想除之而后快，没有想到阿史那云会在年前提出和亲。当时皇帝就想将计就计，麻痹阿史那云，然后伺机剿灭东突厥。没想到阿史那云的真实目的是找到冯经纬，取得宝藏的钥匙。当然，常小溪就是圣女之事，皇帝并不知道。大家都以为是阿史那云逃离之际，刚好被常小溪撞破，所以才将她顺手掳走。 　　皇帝俯视群臣：“诸卿以为如何？” 　　对突厥用兵吗？大唐已经立国十二年，百姓休养生息十多年，国库充盈，确实已经有了发动战争的资本。谁都知道，因为安宁公主被掳走而开战，只是个借口，李环真正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宗室之女，并非真正的金枝玉叶。但是皇帝说此事触犯了大唐的尊严，那么的确是应该发兵平了突厥。 　　大唐以武立国，军方的人早就蠢蠢欲动，文臣也对阿史那云这种欺骗行为恨得牙根痒痒。说好的和亲呢？既然有胆子来挑衅大唐，那么就来承受来自帝国的千钧怒火吧！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皇帝从全国征调了十万了兵马，齐聚在长安城北。这些兵马，主要来自西北边军楼千重部，东南边军狄长楠部，玄甲重骑王飞耀部，羽林军则被留下来守卫长安。 　　现在早春时节，花红柳绿，春光灿烂，城北却是兵马云集，旌旗林立，一片肃杀。在这片大唐最大的演武场之内，皇帝正在点兵。他正当盛年，一身金甲，一双鹰目此刻在巡视自己的军队。在他身后，沙麒麟带着百骑司的都尉，银盔银甲，黑色大氅在风中飘舞，如山不动，拱卫着皇帝。 　　军队的最前方，楼千重玄衣银甲，手握银枪，他身后是一万骑兵，军士雄壮，马匹偶有低低的嘶叫，铁枪闪耀着点点银茫。 　　骑兵过后，则是以步卒为主，各部的长枪兵，马队，斥候混杂其中。王飞耀亲自带领着玄甲重骑立在西边，这是大唐军中战力最强的一支骑兵队伍，所有人都配有弓弩长枪，马匹都选的是强壮的大宛马，身披战甲，专门用于冲锋。 　　大唐精锐尽出，皇帝看着这支队伍，赫赫军威，一股自豪油然而生，想起少年时就征战沙场，现在再度出征，不禁热血沸腾，大声喝道：“突厥狼子野心，辱我大唐，犯我国威，朕要亲征，踏平突厥。尔等要奋勇争先，不要堕了我大唐威名！” 　　众军举起手中武器齐喝：“踏平突厥！” 　　一时间天摇地动，风云变色，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这天下又将掀起血雨腥风之争！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从军 　　皇帝亲征，太子监国，常小溪是不敢留在长安的，等到能护住她的人一走，她就是那砧板上的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种情况该有多么凄惨。 　　沙麒麟充当了皇帝亲卫，他亲自出马，不知道给皇帝说了些什么，常小溪被编入了后勤军之中，负责大军的医疗。惠民署的事物交给了舒秋来负责。从各个军中抽调了几十名军医和药童归常小溪指挥。考虑到现在是冷兵器时代，常小溪在出发之前，对所有的军医进行了集训，初步讲解了无菌，消毒，还进行了简单的缝合培训。 　　在唐朝，《本草纲目》还没有出现，对于草药的使用，很多医学流派都不统一。所有参训的军医和药童，对于常小溪教授的内容都觉得不可思议。时间太短了，常小溪无法做到让大家都明白这其中的原理，她只能把操作流程交给大家。希望能够在医疗工作之中发挥作用。 　　狄少华进了王飞耀的玄甲重骑，成了那里的监军。黄柳公公则被派往楼千重的先锋营中担任监军，别看他身体肥胖，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倒是不用担心他跟不上大军行进的速度。奇怪的是舒白竟然也进了先锋营，而且还给他手下配了几百名士兵。 　　除了李恪，几乎常小溪熟悉的人都加入了讨伐突厥的队伍之中。临行之前，在皇后的要求之下，常小溪为太子做了复诊，当然她不敢自己去。李恪向自己的母妃提出了请求，杨妃纡尊降贵，陪着常小溪一起去了东宫。为了避嫌，杨妃还带上了李恪，打着探望太子的旗号一同出发。 　　太子的右腿果然跛了，走路一瘸一拐的。他心情很不好，手环没有了，君胜男也死了。如果换一具下场好一些的身体，他也许就留在古代凑合着生活了。现在的情况是，他无法回到自己的时代，而所附着的身体是个早死的倒霉蛋。 　　看到常小溪跟着杨妃一起出现，太子苦笑一下，低声说：“其实我都不怎么想动手了，感觉你们的运气比我好多了。” 　　常小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沉默的帮他检查完。太子的腿部神经被蛊虫伤得厉害，估计是没什么恢复的希望了。但是皇后就在一边盯着，常小溪违心的建议太子服用一些活血的汤药，说这条腿会慢慢恢复的。按照舒白说得那样，这个太子距离谋反被杀只有两年了。她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就可以了。 　　皇后被皇帝警告过，没有再让常小溪赌咒发誓。杨妃缠着皇后，一个劲的说些脂粉衣裙之类的事情。李恪示意常小溪离开，常小溪忙恭顺退下。 　　她出了东宫的大门，才看到沙麒麟和舒白就等在门口，而狄少华也骑着马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太子现在有些丧心病狂，大家对他都是颇为提防。 　　好在大军出发在即，常小溪索性搬到了营帐去住，虽然生活上略有些不方便，但是胜在安全。后勤的营帐辎重，就在先锋营的旁边。太子再猖狂，也不敢找到军营中去绑架她。 　　常小溪窝在帐篷中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只觉得肚腹剧痛。她刚刚穿过来的时候，的确是吃过一些苦，但是也不至于娇贵得睡一夜帐篷就腰痛。应该是肋下被太子打的那一枪还在作怪。激光枪威力巨大，幸运的是那一枪是从肺叶和左肾的缝隙之间穿过去的，只是灼伤了脏器的边缘，后遗症就是常小溪经常会出现疼痛。 　　帐篷里到底还是阴寒，常小溪慢慢走到营地的边沿，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忍着腹痛。突然身后响起一个诧异的声音：“常医正怎么坐在这里？这石头冰凉，女孩子久坐不好！” 　　她痛得脸色煞白，艰难的回头看去，却是楼千重带着人从这里经过。常小溪压着左肋，勉强说道：“楼将军，我的伤口有些痛，没事的。”因为是内脏受损引起的疼痛，使用止痛药的效果并不好，反而容易上瘾。 　　楼千重见她脸色，命自己的人先走了，然后将马背上带着的薄毡取下来铺在石头上，这才让常小溪坐上去。楼千重知道常小溪受过伤，而且医不自治，估计是给常小溪治疗的二把刀舒白技术太差，将这小姑娘给治成了这个样子。 　　这时候士兵都在操练，楼千重将手贴在常小溪的后腰之上，轻声的说：“你不要动，我度一点真气给你。” 　　常小溪只觉的一股温热的气流入体，直透疼痛的部位，果然好舒服。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呢喃，身后楼千重听到这个声音，身体震了一下，忙正色道：“常医正，好一些了吗？” 　　常小溪突然想起真气应该是很宝贵的东西，忙点头：“恩，我已经好了，多谢楼将军。”楼千重现在是大军的先锋官，所以大家都称呼他为楼将军，而不是都护。 　　楼千重恋恋不舍的把手从少女的后腰上拿开，那种温热的触感，玲珑的曲线，他想再摸一下。常小溪已经站起来了，微笑道：“劳烦楼将军出手，又浪费你的真气。” 　　楼千重忍不住笑了：“真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没有浪费这一说法。”是了，她不懂武学，只是一个弱质少女。 　　楼千重又想一想：“还没有到出发的时候，你为什么这么早搬到营帐来住？这里潮湿，像你这种重伤才愈的女子，不适合住在这里。” 　　常小溪苦笑一下，心想如果被太子抓到，遭的罪就不只这一点了，楼千重不知道内情，常小溪微笑道：“反正也不差这几天，先适应一下吧。” 　　少女言笑晏晏，美貌年少，楼千重心跳如鼓，不敢再看，先告辞走了。 　　只是偶遇而已，常小溪并没有放在心上，还带着药童，去长安拉了几车药材回来。远征突厥，光是大军就有十数万人，药材还是要以中药材为主。常小溪空间之中的抗生素根本就不够用。她计划这一次远征归来之后，尝试着提炼一些青霉素来使用，这种古老的药物，提取容易，效果也不错。 　　现在是来不及了，她只能把中药蒲公英、黄芩、苦地丁、板蓝根按照配比熬制出来，再高温烹煮一些陶罐，将药汁密封于罐中，以备战时之需。同时请来了舒白，制出了生产蒸馏水的简易设备。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作为 　　一些老一些的随队军医，看见常小溪忙得热火朝天，都在边上旁观。一个严姓医生，平素对常小溪还算恭敬，此时上前拱手问道：“医正大人，不知你制作这些药汁和清水作何使用？” 　　常小溪微笑：“这药汁乃是成药，用于外伤之后的清毒消肿，效果非常好。这种清水叫做蒸馏水，是用来清洗伤口的。能够避免伤口红肿，溃烂。” 　　严医生欲言又止，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说了：“战阵之上，伤者甚巨，咱们只能救那些轻伤员。大人您准备的这些东西，都是用不上的。” 　　常小溪大惊，在她的认知之中，越是重伤员，越是需要救护：“那些重伤员怎么办呢？就不管了吗？” 　　严医生是上过战场的，此刻看看常小溪的年纪，就知道她并不知道战场的残酷，只好硬着头皮说：“一般是不管的，有时候将军们会命令属下给他们个痛快，就地掩埋。” 　　常小溪几乎是要愤怒了：“那战场上还要咱们这些医生做什么呢？去看着伤员们等死吗？” 　　围观的众军医都不言语，虽然对这个少女没来由的愤怒十分不解，但是毕竟人家的官位在那里，还没有出征就弄个顶撞上司，那就太不划算了。 　　常小溪见到大家的这种反应，晓得他们说的应该是实情。 　　有时候个人的力量的确有限，但是既然她来到了这里，总不好什么都不做。众医官见常小溪大踏步的离去，而且是往中军大帐的方向走去，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不晓得常小溪要去干什么。 　　皇帝还住在皇宫里，中军平素只有几位大将军在，在出发之前，演练兵马，查看地形，研究一下何时出击，何处布放，在哪里扎营，还有一些危险的容易遭到伏击的地形，应该怎样避开。 　　常小溪是去找沙麒麟的，虽然没有答应沙麒麟的求婚，但是他俩之间，真的已经达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常小溪准备去问问他，以往战场上的重伤员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没想到沙麒麟不在中军帐中，倒是王飞耀听说过沙麒麟追求常小溪的事情，很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如花小美人儿。因此赶着出来，殷勤笑着解说沙麒麟随着圣上进宫去了，一边眼睛像长了脚一般在常小溪身上瞄着。常小溪见他眼神不正，微笑一下，准备告辞离去。 　　楼千重却从中军营帐之中走出，拍拍王飞耀的肩膀：“今天的事情就这样定了，我先行一步。” 　　一面对常小溪说：“常医正，这军营之中莽汉甚多，让楼某来送你一程。” 　　常小溪总觉得楼千重话说得怪怪的，只是其中深意自己想不明白，就老老实实地跟着楼千重离开了。 　　狄长楠并没有亲自过来统军，远征的东南边军是由他的副将雷远统领。此刻雷远站在王飞耀身后，也听到了楼千重那句意有所指的话，看看王飞耀的面色笑道：“这位女医正名气大得很，狄大公子为了娶她，都与狄公闹翻了。没想到在军中护花使者也是这么多！” 　　王飞耀不以为然：“不过就是比别的女人漂亮些，没有被纳入后宫，也没有和谁定下媒妁之约。是一朵无主之花，就看谁下手快些，看来今天是被楼将军跑到前面去采了！”言罢，两个男人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起来。 　　常小溪只听到中军帐中传来笑声，楼千重却是脸色一变，看看身边常小溪脸色如常，温言开口道：“常医正，你来找沙将军有什么事情吗？” 　　常小溪心中有事，见楼千重发问，正好找他解惑：“楼将军，你常年在西北边军，每当有了战事，那是一定会有伤亡的。那些重伤的士卒，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楼千重见常小溪脸色焦灼，大概明白她心中所想，心道毕竟这是女人，心软思虑又重，是不应该上战场的。楼千重想想措辞，才开口道：“轻伤救治，重伤就地掩埋。这样既能节省药物，也免得那些重伤军士受罪。” 　　常小溪低头抿唇：“不能将这些重伤军士救治之后带上一起走吗？” 　　楼千重苦笑：“战场之上，人要打仗，马匹更是金贵，哪有多余的人手来照看这些人呢？何况就算是当时救回去，他们也是必死无疑，只是多遭罪而已。” 　　常小溪突然转向楼千重，眼睛亮闪闪的，看得楼千重心跳加快，只听见少女一字一句的说：“我要向皇上请求，建立一个战地医院，到时候还请楼将军帮我美言一二。” 　　楼千重不懂什么叫战地医院，他又想和常小溪同行，所以耐心的问道：“什么叫做战地医院？” 　　常小溪突然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医院的称号，忙解释说：“就在在我军阵地之后，建立一个收容重伤员的临时医馆，这个医馆跟着大队伍一起出发，远征军走到哪里，这个医馆就推进到哪里，所有的重伤员，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全部收治！” 　　楼千重见常小溪说得笃定，他也不由得升起一股豪气：“如果能将重伤士兵救治回来，那常医正可就成了我大唐的功臣。之前那样处置伤兵，是因为随队军医没有能力治好这些病患，现在常医正有妙手神医之称，一定能将这些士兵救回来。须知上过战阵，杀过人的老兵，其战力是新兵无法比拟的。如果能将这些人救回来，他们必定奋勇杀敌，为国效力！”他转向常小溪，微笑道：“常医正，你这个想法很好，我楼某第一个支持！” 　　今天天色已晚，皇帝是不可能再到中军帐中了，楼千重殷勤的将常小溪送回后勤营地，这才折返回自己营中。 　　现在常小溪住在军中，自有沙麒麟担心她的安危，在她的帐篷左右，安插的都是百骑司的人，只是这些人的身份各有伪装，或为药童，或为杂役，或为兵卒。这些人看到常小溪回来，这才放下心来。 　　常小溪身为随军医正，因为男子不方便近身服侍她，所以小桃也参了军。小桃为她准备好热水饭食，这才担心的问道：“小姐，今天送您回来的将军好面生，我以前没有见过。你生得这样貌美，自己可要多加小心，我听说军中登徒子特别多。”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有个铁匠 　　常小溪疑惑道：“楼将军到咱们家去吃过饭，哦，是了，那一天你没有在桌边服侍。”因为她和舒白是穿越者，所以聚会时一般不要丫头在桌边服侍，免得一句不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时候帐篷外面有个男声响起：“常医正在吗？” 　　小桃忙走到门口：“你是何人？有什么事？” 　　那人恭敬的说：“我是楼将军麾下卫士，将军让我把这个虎皮送给常医正，他说这东西隔潮，对常医正的伤有好处。” 　　小桃连忙道谢，一面抱着一大团东西回来，惊喜的说：“小姐，这个虎皮好暖和啊！” 　　主仆二人将这虎皮铺在床铺上看，只见毛色光亮，难得的整张皮子完整无缺，没有一点瑕疵。 　　小桃欣喜的看着常小溪，等着她发话，就把这皮子帮她铺好，小姐这次回来，经常因为伤口疼得整夜都睡不着。 　　常小溪知道这虎皮贵重，犹豫着要不要还给楼千重，他们又没有什么交情，怎么好平白就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这时候门口传来沙麒麟的声音：“小溪睡了吗？”他以前一直都不避讳，直到上次惹恼了常小溪，沙麒麟才变得懂规矩起来。 　　小桃虽然是狄少华派到常小溪身边的婢子，但是沙麒麟浑身都是煞气，小桃很怕他，一听见他的声音，马上自觉的回避到了外头去。 　　常小溪听见小桃恭顺的说：“沙将军，您来得正好！小姐还没有休息呢。”咦，这个小丫头，一点没有把自己这个主子放在眼中呢。 　　沙麒麟手中也抱着满满的东西，他从不派人给常小溪送东西，他都是自己亲自送。 　　帐篷之中只有一盏幽暗的油灯，但是那张黄灿灿的虎皮太显眼了，一下子就引起了沙麒麟的注意。 　　他轻咦了一声，将手中东西放下，去摸那虎皮：“小溪，这么完整又没有瑕疵的虎皮可不多见，这是哪里来的？我想着这帐中潮湿，特特给你找了皮子过来，没想到你已经有了好的！” 　　常小溪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楼将军刚刚派人送过来的。”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送这个。 　　沙麒麟一听是楼千重，哈哈大笑：“原来是他，那你只管收着，就当是他送的贺礼。” 　　常小溪咬着嘴唇问他：“什么贺礼？”她眼中波光潋滟，模样娇嗔可喜。 　　沙麒麟忙改口：“自然是祝贺你担任这随军医官。”言罢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一个随军医官，又苦又累，又没有什么油水。 　　常小溪只是恩了一声，示意他坐下说话。沙麒麟大喜过望，忙规规矩矩的坐在对面榻上。 　　常小溪这才把今天去中军大帐找他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提了自己想要建一个战地医院的想法。沙麒麟听得非常耐心，有不懂之处，就细细追问常小溪。 　　最后沙麒麟问道：“那么，按照现在你准备的这些东西，能救治多少重伤员？就靠你自己，又能救治几个伤兵？” 　　常小溪一下子愣住，是啊，能够做外科手术的人目前只有自己一人而已，一场大战下来，少说也有几百上千伤员，就靠自己一人，怎么来得及救治？以前在南云，那时候守军不过一千多人。现在皇帝远征，光是先锋就有一万骑兵，就靠自己的一双手，怎么能救的过来那么多的人呢？ 　　见常小溪深思，沙麒麟拍拍她的肩膀：“不过你也不必沮丧，此去突厥，征途漫漫，路上也得走一个多月。只要你舍得，应该能教出几个徒弟。我在南云见过胡友德，他自称师承于你，我看他口碑不错。” 　　常小溪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对啊，为什么不能把外科手术技巧交给大家呢？ 　　那样也不行，没有足够的手术刀。常小溪一把拉起沙麒麟的手：“你是大将军，应该知道怎样能打出一把好的刀具吧？” 　　沙麒麟趁机摩挲一下常小溪柔若无骨的小手，笑着说：“我只会用刀，不会打造刀具，但是我知道一个人，一定能打出你要的那种刀具。” 　　“只是，”沙麒麟指指自己的面颊，“你如果能亲亲我，我就带你去找他。” 　　常小溪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无赖要求，一时无语。 　　沙麒麟怕她生气，赶紧赔笑：“不亲也是无妨的，今天太晚了，明早我领你过去找他。” 　　常小溪这才放心，将沙麒麟送出账外。 　　有了两位大将军送的皮毛褥子，果然这一夜睡得十分安稳，早晨没有出现伤口疼痛之类的问题。 　　沙麒麟十分守信，早早的就等在帐篷之外，亲自搀扶着常小溪坐到马车之上。自从出了上次被截杀的事情，狄少华十分内疚，虽在一个营中，却不来找常小溪。倒是沙麒麟越加谨慎，就要离开长安，到时候皇帝亲自统领大军，任太子手伸得再长，也拿常小溪无计可施了。所以只要躲过了这几天，常小溪就安全了。 　　原来沙麒麟所说的铁匠在长安城冰窖巷之内。只是这个巷子，几乎位于皇城中心，是什么样的手艺人，能够承受得了这里的地价呢？ 　　巷子很窄，根本就没有几个大门，沙麒麟熟门熟路走进其中一家，分明就是这里的常客。这倒是也不奇怪，他掌管百骑司，那里也是消耗兵器的大户。 　　但是作为铁匠的宅子来说，这里就太大了，足足走到两进之后，才进入内院。一路之上，所见之人，都是精壮汉子，见到沙麒麟都会微微躬身向他施礼。 　　这情景越发诡异，常小溪忍不住问道：“沙将军，你说的那个铁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派头？这里根本不像是什么铁匠铺子，倒像是你们百骑司衙门的做派。” 　　沙麒麟笑眯眯的看向常小溪：“看来你对百骑司已经甚为了解，你说得没错，这里是百骑司的一个堂口。” 　　常小溪更加奇怪：“沙将军，原来你们百骑司还有副业，只是这打铁又累，应该也不怎么赚钱，你们怎么不干点别的？” 　　沙麒麟憋住笑：“我们百骑司都是军汉出身，除了这种卖力气的活计，大约也做不来别的。” 　　常小溪见他在前面肩膀不住抽动，周遭大汉神情怪异，觉得可能是自己触到了人家的痛处，当下不再言语。 　　这时候传来一阵子笑声：“沙将军，我被你奴役了这么久，竟不知道是被你骗来挣钱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收徒 　　常小溪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舒白，只见舒白身着青衣，将头发随意束在脑后，面色憔悴，一副疲劳过度的模样。 　　她奇道：“舒白，你这个小身板也能来打铁？” 　　舒白笑着点头：“正是沙将军的百骑司无人，特地请我来的。” 　　常小溪这才恍然大悟，舒白定然是在百骑司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他身手敏捷，擅长使用激光手枪，这一定跟舒白穿越之前的身份有关系。那么，舒白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一时间众人坐定，常小溪提出了请舒白打造手术刀和其它基本器械，并且将自己画的草图交给舒白。舒白点头应下，提醒常小溪道：“真正的手术刀，都要用镍铬合金打造，现在冶炼金属的技术达不到那种要求。我给你做的刀子形似而神不似，更容易锈蚀，更容易磨损，这一点以后再改进吧。” 　　能够弄到手术刀，已经是意外之喜。常小溪忙向舒白致谢。舒白却转向沙麒麟：“沙将军，现在工期这么紧张，我还要接私活帮着小溪打造手术刀。你要如何谢我？” 　　沙麒麟拉起常小溪就走：“你们还是同乡呢，就是几把小刀，以先生大才，不过小试牛刀而已。” 　　舒白看这二人相携而去，苦笑一声，回屋继续干活去了。谁知道那个袁天罡什么时候会去而复返，自己现在就是个唐人了，还是要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在归程之中，常小溪沉默了很久，终于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沙将军，舒白是在帮助军方制造枪械吗？” 　　沙麒麟并不否认，他凝视远方：“在取长生药的归途之中，你们取出了枪械来抵御阿史那云。这件事绝对瞒不住皇帝，以他的帝王心性，绝对不会放过这种神奇武器。我之前想通这一点，早早就和舒先生商量过了，由他来担这个千钧重担。” 　　常小溪不语，随着她和舒白的到来，已经开始改变很多东西。这或许就是超时空管理局担心的那种情况，穿越者破坏能量平衡，扰乱历史进程。 　　她一直有个疑问，现在终于问了出来：“沙将军，你觉得舒白以前是干什么的？他和我是不同的，他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沙麒麟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笑容：“小溪，你终于看出来了？或者我以为你们是同乡，你还不够信任我呢。这个舒白，在咱们取长生药的时候，表现得就很奇怪。你有没有看出来，他对那个奇怪的地方很熟悉。而且在回来的时候，冯经纬说过时辰未到，不能触发机关开启时空之门。是舒白启动了机关，咱们才回来的。我有一种感觉，舒白在过来之前，应该跟那个奇怪的地方颇有渊源。小溪，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常小溪半垂下长长的睫毛：“那里就是他那个年代的超时空管理局了。” 　　沙麒麟疑惑：“那不就是派人出来追杀你们两个的官府吗？舒白以前竟然是从那里出来的？怪不得他会使用武器，又会操纵那里的机关。” 　　常小溪叹息一声：“也许吧，他既然不说，咱们就再等等吧，反正现在大家在一条船上，还是要同舟共济的好。” 　　沙麒麟赞许的点点头，在制造枪械这一方面，舒白还是很配合又给力的。 　　解决了手术刀具的问题，常小溪再次向沙麒麟提出建立战地医院的事情。沙麒麟微笑：“如果你手下的那帮子医生手艺过得去，皇帝一定会同意这个方案的。他是在马上打下的这个江山，前一刻和自己并肩战斗的袍泽，后一刻就天人永隔，这种心情铁人也受不了。皇帝最重视手足之情，他会支持你的。” 　　常小溪明白了沙麒麟的意思，以往对待伤病员的办法，纯属无奈之举，如果能救回这些受伤士卒的性命，皇帝一定会支持自己这个战地医院。 　　常小溪也不耽搁，紧锣密鼓的准备开始培训学员了。 　　第二天，所有的医生都被常医正召集到了一处，开始学习。上午理论，下午操作。时间紧张，常小溪无法按照规程慢慢来，只好将理论和操作同步进行。 　　有些随队医官的年龄比常小溪要大很多，对她这种不宣而教的方式很不感冒。等到看见常小溪挂出的人体解剖图之后，大家都被吸引了过去。对于人体内部的构造，在唐代还是一件神秘的事情。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官府不允许出现私自解剖尸体的行为。 　　常小溪的这一副解剖图，足足讲解了三天，这些随队的医官们，终于将人体的心，肝等器官，与黄帝内经上的心经肝经分开了。每天下午，则是练习解剖和缝合的时间。这个一般在新鲜的猪肉上操作。 　　三天后，严医生领着几个老成一些的同伴来找常小溪，先是对着她拱手施礼，然后很严肃的说：“常医正，我等从医多年，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蒙您解惑，我们看到了解剖图，知道了人体之密。现在请您收下我们几个弟子，我们就是您常氏一派的传人。” 　　常小溪最初并没有收徒的打算，她教授解剖缝合，是为了开办战地医院。这几个医生最年轻的也有二十多岁了，现在这些人就跪在她面前，请求她收徒，常小溪心念一转，豁然开朗，对呀，这个时代讲究天地君亲师，为什么自己不收徒呢？在传授医术的同时，将现代的医学理念灌输给他们。再由徒弟们来招收更多的弟子传道授业解惑，这样不是速度会快很多吗？ 　　常小溪同意了，严医生等几人大喜，磕过头，选定了一个良辰吉日行拜师礼。至此之后，常小溪有了大徒弟严朗，二徒弟宋冲之，三徒弟于庆安，还有四徒弟张欢。这几个医生都是头脑灵活，思维敏捷之人，之前他们只听说过常小溪医术通神，在见识了常小溪的医学理论之后，这几位毅然决定拜师学艺。 　　于是常小溪有了自己的亲传弟子，她更忙碌了，在正常的培训之外还要教授亲传弟子，准备大批的物资草药。 　　本来她计划远征归来之后，再研究青霉素，现在既然收了弟子，尤其是那四徒弟张欢，性子跳脱，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常小溪就将研制青霉素的思路，方法大概的讲给了张欢，希望他能够把青霉素给提炼出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操演 　　时光就在这些忙忙碌碌的琐事之中过去了，在出发之前，常小溪看了看大家的技术，觉得这一段时间的学习还是有效果的。她终于决定，要向皇帝提出建立战地医院。 　　常小溪之前就跟主管后勤的官员说过此事，那官员很客气，他名为后勤主管，其实粮秣，医疗，武器这些各自有主政之人，他只是居中协调而已。这一天在中军大帐议事，那官员就提前告知了常小溪，要她来参加，有什么想法可以亲自向皇上提嘛！ 　　中军大帐，是皇帝远征期间起居的场所，平时还可以用来议事。皇帝的这一座中军帐，是牛皮蒙制，当中设有御座，地上铺上了毡毯，自然不是常小溪她们居住的小油布帐篷可比的。 　　中军大帐很大，里面能容纳下百十位将校议事，常小溪位卑职小只能站在后排，面前是一群人高马大的将官。这一次议事，要对出征的所有细节进行最后的敲定。皇帝并没有因为登基十几年了，就变得慵懒，他还保留着少年征战时的习惯，凡事亲力亲为。 　　皇帝要统领十数万大军征伐，这里面光是楼千重的先锋和王飞耀的玄甲重骑，就有三四万匹战马。因为在骑兵之中，为了保持马匹长途奔袭的能力，每一位骑士最少会配两匹马，一路上轮流骑乘。光是这些马匹的粮草如何转运，就是一个极其庞大而又繁琐的事情。 　　足足花了两个时辰，皇帝总算是处理完军队操练还有军需方面的杂事。他巡视了一下众将官，满意的点点头：“诸君可还有事要奏报？” 　　这时候从人群后方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臣有事奏报，请皇上圣裁！” 　　所有的将领这才想起来，远征军的带队军医常医正是个女子。常小溪小心翼翼的从一众将官身后走出来，来到了皇帝的御座之前恭敬的跪下：“臣有事要奏。” 　　皇帝微笑点头，轻轻抬了一下手：“常医正讲吧。” 　　常小溪这才恭敬开口：“臣是第一次参加军队远征，因为了解到，在以前战阵之中，对于重伤员无法及时救护处置，不得已而弃之的情况。臣想在我方阵地之中，设立一个临时救护场所，专门用来收治这些危重伤员。不要将这些为大唐流血受伤的士卒轻易抛弃，而是给他们一个救助重生的机会。” 　　“哦？”皇帝眯起眼睛打量着常小溪，在战争之中，的确是会将危重伤员丢下，为了免于伤兵死前受更多的痛苦，有时候还会由带队的长官对这些伤兵实行人道解决。这样做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到底有伤天和，而且有抛弃同袍的嫌疑。皇帝自从登基，开始修身养性，有时候回忆起少年时淌过的尸山血海，才觉得人命可贵。现在常小溪提出了设立临时救护场所，这倒是遂了他的心愿。以常小溪的医术，她是能做到这一点的。 　　皇帝看看顶盔戴甲的将军们，严肃的问道：“常医正提出的这个想法，诸君以为如何？” 　　这些将军们面面相觑，能带兵为将者都不是傻瓜，明摆着这小姑娘提出来的是一件好事，但是战场上最忌妇人之仁。一个伤兵倒要两个士卒来照顾，而且多半救不回来，会拖大家的后腿，还不如别救。大家奋勇前行，都像娘们似得瞻前顾后，怎么打仗？ 　　就在大家还在犹疑，到底应该支持还是反对的时候，楼千重向前一步：“臣以为常医正的这个计划可行！战场上死伤甚巨，补充入伍的新兵，从经验还有战力来说，都没有老兵勇猛。如果能将这一部分兵卒救回来，再上战场，必定更盛从前。”楼千重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支持常小溪，是因为老兵比新兵战斗力要强。 　　王飞耀想起那一天楼千重带走常小溪时说的那句话，不由得一股子邪火上涌，没聘没嫁的美娇娘，凭什么咱们就不能多看看，再说几句笑话解闷呢？ 　　所以楼千重支持常小溪，他王飞耀就一定要反对。王飞耀也上前一步：“臣以为常医正的想法很好，但是伤兵怎样转运？如果因为救护伤兵而耽搁了大军进攻，那么得不偿失。而且将这些伤兵运送下来，常医正能保证一定医得好他们吗？” 　　常小溪抬起头，刚好对上王飞耀居高临下投来的得意目光，她没有丝毫退缩：“我能保证认真救护每一个伤员，只要是非必死之伤，我都能医得好！”这时候不能谦虚，如果连自己都不信任自己，怎么能争取到设立战地医院的机会。 　　王飞耀本想嘲笑一下这个少女不知道天高地厚，突然想起来好像她真的没有失过手，这才闭口不言。 　　沙麒麟在远征军中，担任着皇帝亲卫的职责，此刻他就站在皇帝身后，手握在刀鞘上，琢磨着要怎样为常小溪说句话。 　　好在这件事皇帝已经有了打算，并不想让众人讨论此事。皇帝点点头，微笑道：“常医正，王将军所说的转运伤员之事，你是怎样计划的？” 　　常小溪眨眨大眼睛：“皇上，微臣按照战场上的需要，特别训练了几名军士，他们只负责将伤员从战场上抬下来，臣把他们称作救护兵。只是这个过程，还得请您移步来看。” 　　皇帝已经坐了一个上午，他也没有想到常小溪竟然还训练了专门转运伤员之人，听到了这个有趣的建议之后，立刻就答应了。 　　果然在中军大帐之前，站着两队人，一队由严医生带领，身着黑衣，扮作伤者，另外一队由张欢带领，身着白衣，就是救护兵了。 　　常小溪请示过皇帝以后，就亲自指挥两队人开始演练。 　　只见身着黑衣的人，纷纷在自己的胳膊大腿之上绑上红布条子，有的则是在胸口肋下别上红布，然后倒地不起。 　　常小溪就向皇帝和群臣介绍说，这是在模仿受伤的部位。 　　皇帝与众将第一次见到这种演练的方法，都看得津津有味。 　　这时候另外一队白衣人就来搬运伤员了。 　　只见他们两人一组，随身携带着夹板和布条，首先针对受伤部位或包扎，或用夹板固定，胸腹之伤则是以止血为主。然后将人抬上担架，平稳抬走。 第一百九十八章 觊觎 　　常小溪在一旁解释说，这些救护兵专门负责转运伤员，不参加战斗，他们所学的技巧不是怎样治疗伤口。而是怎样简单处理伤口，避免伤员因为失血或者疼痛而在途中死去。在处理之后，就用最快的速度将伤员运走。 　　沙麒麟在皇帝身边悄悄耳语了几句，皇帝点点头，看样子对这种方法也非常认可。 　　常小溪组织的演示很短，结束之后，常小溪紧张的走到皇帝面前，听候他的最终决定。 　　皇帝温言道：“常医正的这个法子很巧妙，朕给你拨付五百军士，就由你来训练成救护兵。另外你说的那个临时救护伤员之所，叫做什么战地医院？朕也准了，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沙麒麟露出洁白的牙齿冲常小溪笑着，常小溪见皇帝说出了战地医院，就知道沙麒麟一定给自己说了好话，忙跪下谢恩。这件事就算是这样定下来了。 　　在皇帝的首肯之下，建立战地医院需要的银两物资人员全部到位。常小溪并不亲自训练这些医护兵，她已经将所有的医护要诀都交给了几名徒弟，然后由这些徒弟再教给大家。而她只在一些主要的考核上把关，这样显然比亲力亲为效率更高。 　　出征在即，人人都忙得热火朝天。几支大军汇集在一起，在进行磨合操练。上万人的战阵，同步指挥很重要，一般来说，会在中军帐之前竖起一个高塔，塔上有旗子，用来发布每天的行军计划。而各个军中也有不同的将旗，可以用旗语来表达各位将军的意思。另外，就是鸣金击鼓，鸣金则进，击鼓则退。 　　常小溪一直很好奇，古代大规模的战阵，主将是如何指挥的。等她看过了楼千重的先锋军操练才知道，原来这些士卒出击都是有固定位置的。或是方阵，或是三角，每一个士兵，每一匹马，都有自己的位置，鼓声不响，一往无前，至死方停。 　　这种冷兵器时代的操练之法，令常小溪深深的感到了战争的残酷。如果不是太子还在长安，她是无论如何不愿意上战场的。但是叹息归叹息，时代的巨轮就是这么慢慢滚动前行的。 　　暮春时节，大军终于出发了。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常小溪所在的后勤辎重队伍，就紧紧坠在楼千重的先锋营之后。她所带领的医生和救护兵，技术尚显青涩，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常小溪把外科和救护的要领编成册子，让众人带在身上，时时背诵，一有闲暇就去练习。看着众手下时时拿猪皮练习缝合，常小溪默默点头，勤能补拙，希望现在勤勉一分，战时就能多救回几个唐军将士。 　　张欢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经常跟在常小溪身边询问问题。大军都是早晚做饭，正午之时并不另起炉灶，众军都有干粮，在最热的时候，稍作休憩，就继续前行。这一天暮色将至，漫天红霞，张欢又来向师傅请教。却见到在师傅身边，站立着一个青年将领，儒雅清俊，不是常见到的百骑司大统领沙麒麟，而是王飞耀部的监军狄少华。 　　自从在狄府门口被袭之后，狄少华就很少在常小溪面前出现，他自己也很清楚，父亲跟太子可能是这次袭击的幕后主使。虽然不知道他们如何会联手，狄少华对于常小溪还是内疚居多。 　　内疚并不代表狄少华心中不想见常小溪，这一天经过了一片樱桃树林，这个东西酸甜多汁，狄少华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给常小溪采一些。姚立看着自家大人亲自动手摘樱桃，只有哀叹一声，帮着他编了一个柳枝篮子，绿柳红果，煞是好看。 　　这不大军刚刚扎营，狄少华就巴巴的提着篮子亲自给常小溪送过来了。 　　常小溪也是很久没有见到狄少华了，狄父所作所为，这一切不应该怪到狄少华身上。尤其是出了那件事情之后，狄少华憔悴得比她还要厉害。这让常小溪也狠不下心来将狄少华拒之于千里之外。两个人拎着篮子去河边洗果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张欢妒恨的目光。 　　常小溪是个粗心的女孩子，或者说，她对于这个时代男子内心的变化很迟钝。张欢是她手下所有医官之中最为年轻英俊的，初见常小溪，张欢就觉得她温柔清丽，明艳不可方物，对她存了君子好逑的心思。他本来以为追求常小溪很容易，但是几位老一些的随军医生很快就嘲笑了他这种行为。 　　严朗与他交好，偷偷把他拉到一旁说：“咱们这一位常医正，可不是一般的女医，她可不是你能够肖想的。” 　　张欢可不是这么想的：“严医生，常医正她虽然是咱们的医正，到底是个女子，女子就该宜家宜室，像她这种抛头露面成天在外面跑，哪个夫家能容得下她？我家世清白，家中有田有地，我又有手艺，哪一点配不上她呢？” 　　严朗见他固执，知道这个年轻人刚刚从外地来到长安，就连一点关于常小溪的事情都不知道。只好拉着他，躲在一边，悄悄说了百骑司大统领和原大理寺少卿都在追求常小溪的事情。 　　张欢犹自不信，直到他看到沙麒麟骑着神骏的翠羽来到营地，堂堂的天子亲卫，就跟在常医正身边做小伏低，只为博美人一笑。张欢才知道，严医生说得是真的。这一位沙将军年纪轻轻已经封侯，现在掌着威名赫赫的百骑司，无论是权利家世，都比他张欢要强出一百倍也不止。 　　但是张欢犹自带着希望，觉得自己可以许给常小溪正头娘子的身份，那个沙将军听说已经妻妾满堂了。这个念头再一次被严朗打击，严朗嗤笑道：“你只看到这一位沙将军已经妻妾满堂，早先传闻追求常医正的大理寺少卿，他可是至今未娶呢，那是朝廷正四品官员，你能比得过他吗？” 　　直到今天，张欢在落日余晖之下，看到狄少华身材颀长，容颜俊雅，才知道在常小溪的追求者之中，沙麒麟权倾朝野，狄少卿风流俊雅，而自己与这二人相比，有如云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危机暗伏 　　只是沿河而走，吃几粒樱桃，这些事情常小溪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她云英未嫁，又不是谁的谁，常小溪心里坦然的很。丝毫没有留意到四徒弟张欢看向自己幽暗的眼神。 　　大军已经走了半个多月，现在水草丰美，天气晴好，适合长途行军，照这个速度，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 　　据常小溪所知，这一场远征突厥的战争，最终会以大唐的胜利而告终。但是以阿史那云的性格，他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吗？常小溪觉得不太可能，不过以皇帝英明如斯，这些显然不是她一个小小医正操心的问题。 　　皇帝的中军帐守卫森严，大统领沙麒麟带领百骑司校尉们亲自守卫这里，负责皇帝的安全。闲杂人等一概是进不来的。皇帝亲征，虽然没有后妃随行，但是在宫中伺候皇帝的太监还是带了几个。 　　柳叶就是专门给皇帝洗衣服的太监，他个子不高，一张团脸白白净净的。百骑司的校尉秦虎已经抽刀在手，待看清楚是团子一样的柳叶端着衣服，才笑骂了一声，放他出去。 　　柳叶如平常一样，走到河边，为皇帝清洗衣物。皇帝自然要讲究些，他的衣服只能用活水或者清洁的井水来清洗。所以遇到河流，柳叶的工作量就会大些。在清洗完了之后，回营的路途之中，有一名杂役匆匆走过，差点撞翻了柳叶的洗衣盆。 　　杂役与太监说不上谁更高贵一些，所以柳叶看看盆子里的衣物没事，也就低低咒骂着回去了。他还要趁着天晴，晾晒衣物呢。 　　这几天皇帝食欲不佳，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沙麒麟看着很忧心，皇帝对他来说，亦是师长。他从旁劝道：“皇上，不如让常医正来给您瞧瞧，就算是胃口不好，喝几副药剂调理一下也是好的。” 　　皇帝睨他一眼：“你是被绑在这中军帐里太久了，见不到常医正着急，却拿朕来说事啊！” 　　这个帽子太大了，沙麒麟忙跪下：“臣不敢！” 　　皇帝并不骄矜，现在已经进入初夏，胃口不佳是常事。 　　是夜，常小溪正在睡觉，突然听到小桃警觉的声音：“是谁在帐外？” 　　常小溪顿时被惊醒，虽然她是个有品级的医正，但是毕竟军营全是男人，不小心些也不行。 　　账外传来沙麒麟焦急的声音：“小溪，带上药箱，快随我走一趟。” 　　能让沙麒麟这样着急的人就只有那位了。常小溪忙穿衣束发，跟着他来到中军大帐。 　　一进帐中，就看到贴身伺候的太监银杏哭丧着脸跑过来：“沙将军，常医正，快来看看皇上已经晕过去了！” 　　常小溪忙走上前，果然皇帝面红耳赤，发着高烧，人已经晕厥过去了！皇帝才四十出头，正当壮年，又曾经戎马征战过，平素也没有纵欲过度的迹象。重点是他刚刚服用过长生药，免疫系统被激活，不应该这么容易生病。常小溪心中诧异，借着油灯，仔细查看，果然在皇帝的脸颊上发现了几个红色斑疹，原来是这种疾病。常小溪心中有数，这才为皇帝做了治疗。 　　治疗完毕，常小溪嘱咐银杏为皇帝冷敷额头，这才和沙麒麟走到一旁。 　　沙麒麟焦急的询问：“皇上怎么样了？” 　　常小溪看看周围，这才贴近沙麒麟的耳朵说道：“他生了天花，这个病本身并不难治。但是他这个病，是有人故意传染给他的。而且皇上已经发病，你们这些近身侍卫，应该已经被感染上了。全部要注射疫苗。” 　　沙麒麟已经明白了为何常小溪这般隐秘，原来是有人故意谋害皇帝。他学着常小溪的样子，低头贴近常小溪，也压低了声音说：“以你看来，这种病是如何被传给皇上的。” 　　沙麒麟说话的热气吹到了常小溪的脸上，常小溪想要后退一步，却发现刚才已经走到了帐篷的边上，无法再退。这个男人挡住了灯光，宽厚的胸膛就在自己面前，常小溪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她忙用手将他推开一点。 　　沙麒麟这才做出醒悟的样子，后退一步，给常小溪留下足够的空间。 　　常小溪这才说：“应该是衣服被褥这一类贴身物品。你可以查查是谁能接触这些东西。另外你们这些近卫，现在就要治疗，等皇上醒来，你就带我过去吧！” 　　沙麒麟点头应允，自去安排，常小溪则留在大帐之中，等待皇帝醒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皇帝的体温就降下来了，他睁开眼睛，认出了常小溪，虚弱的笑笑：“看来朕果然是老了，说病倒就病倒，真是时不我待。” 　　常小溪忙恭敬的问了他感觉怎样，又给他解说了所患疾病。 　　这时候沙麒麟已经安排完毕，来到皇帝榻前，轻声向他说了几句话，皇帝眼睛眯起：“还有这种事？”竟然在他身边藏了后手，这个阿史那云不容小觑。 　　沙麒麟肯定的点点头，阿史那云逃离长安的时候，就曾经启用潜伏在长安的鹞子，给皇帝的酒中放了迷药。当时拔掉的钉子只有倚云阁，他曾经在皇宫近侍中清理过了一遍，现在看起来还有漏网之鱼。 　　皇帝已经起身：“抓住了人，还是先审一审，看看除了在朕的身边，鹞子有没有潜伏在其他地方。” 　　常小溪见皇帝已经能起身了，还是劝道：“皇上，您患的是天花，臣已经做过治疗。但是平素您还是要注意休息，这病情才不宜反复。” 　　皇帝退烧之后，自己觉得轻松很多，这时听到常小溪提醒，才回到床榻。沙麒麟忙帮他盖好被子。皇帝挥挥手：“你们都去忙吧，朕已经好多了。” 　　因为要给所有的近侍都打疫苗，避免发病，沙麒麟这才带着常小溪告退。留下银杏照顾皇帝。 　　百骑司的校尉，还有其他贴身伺候皇帝的人都没有发病的迹象，常小溪猜测应该是长生药中和了皇帝体内病毒，导致其传染性变弱。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全员注射了疫苗。 　　浓黑的夜色掩盖之下，阿史那云已经开始行动。他不动则已，一动就直指皇帝。这是一个信号，说明看来突厥已经启动了潜伏在军中的鹞子，准备和唐军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沙麒麟自从担任了百骑司大统领，就一直与鹞子周旋，明里暗里不知道过了多少招。这一次他任皇帝亲卫，鹞子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暗算皇帝，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跃跃欲试，就等着大杀四方了。 第两百章 桃花朵朵 　　常小溪给所有人都治疗完毕，天色已经泛白。如今皇帝病了，天明时分，常小溪肯定是要给他复诊的。她自己的帐篷在最边缘的后勤营地之中。跑一个来回，差不多就要一个时辰。沙麒麟要去搜捕潜伏的鹞子，就让常小溪去自己的帐篷眯一会儿。常小溪见他行色匆匆，知道他没有时间来骚扰自己。沙麒麟的帐篷就在中军大帐的旁边，常小溪可以在那里打个小盹。 　　常小溪和衣而卧，现在是初夏，她也没动沙麒麟的被子。只是在睡榻上休息一会就好。但是躺在睡榻之上，一股子清冽好闻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常小溪在黑暗之中睁大了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还是在抗拒什么，最终还是沉沦在这股清冽好闻的味道之中，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之中，常小溪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她还以为是沙麒麟回来了，又陷入了似梦非梦的状态。在常小溪受伤的那段时间里，都是沙麒麟在照顾她，对于这个男人，她已经没有了戒心。 　　中军大帐守卫极严，不可能随便进入。但是如今来到沙麒麟帐篷的，是唐军之中威名赫赫的人物，先锋官楼千重。他是沙麒麟小时候的玩伴，军中又不准携带家眷，所以楼将军进沙将军的帐篷，一般都是不打招呼的。 　　在晨光之中，沙麒麟的睡榻之上躺着一个雪肤花貌的美人，长长的睫毛鸦翅一般，绯红的小嘴似红艳的樱桃，尤其是那腰肢芊芊一束，不是常小溪又是谁呢？ 　　楼千重搭着门帘的手都忘了放下，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常小溪会在沙麒麟的床上？原来他们已经好到了这个地步吗？楼千重心中酸涩，一股说不明的意味涌上心头。常小溪在此刻嘤咛一声，似乎要醒来，楼千重心中一动，本该退出这间帐篷，却鬼使神差的迈了一步，走进了帐篷之中。 　　常小溪嘤咛一声，还是累得狠了，竟然又昏昏睡去。楼千重一阵子气血翻涌，沙麒麟都干了些什么，把小姑娘给累成了这样？细看之下，他又觉得不对，常小溪虽然在昏睡，但是衣着整齐，只露出一段雪白纤细的脖颈，引人遐思。在晨光之下，肌肤胜雪，馥郁芬芳。楼千重只觉得似乎有一只小手拉着自己往床榻边上走去，他什么也不干，能在她身边坐一会就好。 　　常小溪所占据的这个身体体质特殊，能够散发出诱人的气息，随着她年龄日渐增长，这香气越来越浓郁。帐篷本来就是一个密闭的环境，常小溪独卧了近一个时辰，这里面全部是她的体味。只是她心思豁达，诸事繁忙，从来都不注意这些细节。虽然有两位爱慕者知道她体有异香，这个秘密却是不能与旁人分享的。所以常小溪还没有意识到这会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 　　楼千重刚刚在榻边坐下，突然账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常医正，你起来了没有？”这是皇帝身边太监银杏的声音。 　　常小溪蓦然睁开眼睛，恍惚之间，好像有一个黑影闪过，她疑惑的揉揉眼睛，四处看看：“沙将军，是你回来了吗？” 　　片刻之后，常小溪发现自己很傻，帐篷里除了她自己就没有别人，忙扬声答应银杏：“马上就来。”这才起身整衣走出帐篷。 　　楼千重听到银杏的声音，就知道事情不是像自己想得那样，暗骂自己糊涂，躲在帐子后面屏息不敢发出声音。等到常小溪离开以后，他才从帐后出来，轻轻吁了一口气，坐在了床榻边上。 　　皇帝脸上又出了几个疹子，但是没有再发烧，常小溪检查之后，发现他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 　　常小溪这才退后解释：“皇上，您这病在好转呢，现在不能大意，要注意休息，多饮汤水才行。” 　　皇帝自己也觉得比昨天好多了，知道常小溪没有说谎：“朕自己也觉得好多了，常医正果然是药到病除，既然如此，你也早些回去歇着罢！” 　　常小溪这才谢恩退出。也不知道皇帝生病了会耽搁几天，也许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加紧进行医疗兵的训练。她一边走一边思忖，出帐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一双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的肩膀，常小溪猛地抬头，对上了楼千重笑岑岑的脸。在楼千重的身边，还有几位将军，都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原来自己低着头想心事，竟然差点撞上人家。 　　常小溪红了脸，尴尬的让到了一旁，果然自己并不是当官的材料，连个路都走不好。 　　这几位大将军都是来向皇帝请安的。因为皇帝患的是天花，具有很强的传染性，所有请安的人都被银杏拦在了门外。 　　常小溪回头看了看这些身穿银甲的身影，琢磨着回营之后，要派人拿点药过来消毒。虽说天花这种病不会通过空气传播，还是要谨慎一些，毕竟是十几万人的大军驻扎在一起。 　　在她回头的时候，楼千重也在回头看她，两人目光相对，须臾又各自移开。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以严肃而著称的楼将军眼中，似乎射出了炙热的光芒，看得常小溪一阵子心悸。她忙转身走路，桃花虽好，一朵就够了，如果开得太多，未免承受不了。 　　沙麒麟一夜没合眼，将小太监柳叶抓过来，不到一个时辰，柳叶就供出了给他提供染疫衣服的同伙，是雷远军中的杂役。沙麒麟悚然而惊，雷远部属于大将军狄长楠麾下的东南边军，鹞子何时将手伸到了东南边军？ 　　等到百骑司找上门去，只找到了这个杂役的尸体，被扼杀之后抛尸在了马厩之中。沙麒麟亲自检查了死者脖子上的手印，之后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喉骨和颈椎全部碎裂，这个凶手不简单哪！ 　　查了这个杂役的档案之后，沙麒麟觉得狄长楠部的嫌疑不能排除，虽然这个杂役并非来自狄长楠部，而是人手不够，在长安临时征召的。当时皇帝要远征突厥，在朝堂之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有心人想要往远征军之中安插几个探子，还是可以办到的。 　　杂役已死，与他同住在一起的人员全部被百骑司带走审查。是谁把染疫的衣服带进军营的呢？这个也不难查找。唐军之中人虽然多，但是令行禁止，能够自由出入军中的人并不多。根据过往甚密还有能够自由出入军营，百骑司很快又锁定了两个嫌疑人。 第两百零一章 幕后黑手 　　三天前，唐军路过了一个小镇，叫做黄杨。唐军沿途虽然有粮秣供应，但是新鲜菜蔬水果还是要沿途采购。各个军中都派出了军需官到黄杨镇，雷远军中派出的军需官是林光远和他的副手江玉衡。这二人直接到黄杨镇上采购，再雇佣民夫将菜蔬送到军营门口，由内部的人员再抬进军营之中去。 　　与那个杂役同住的共有十人，有三人都说见过军需官江玉衡与那杂役说话。所以林光远和江玉衡被抓到之后，沙麒麟重点拷问江玉衡，对于林光远则是恐吓为主。林光远很快就招认，在黄杨镇的时候，江玉衡提出离开长安太久，此去征战，不知何时是归期。邀请他同去镇子上的楼子里逛逛，林光远本来不想去，他觉得这种乡下地方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姑娘。但是拗不过江玉衡，两人就一同去镇上逛了逛**。 　　没想到林光远在那家**，竟然遇到一个绝美的姑娘。既然有了对胃口的女子，林光远也就乐得春风一度。江玉衡也找了女人，两人相约一个时辰后再见面。 　　听了林光远对那个绝美姑娘的描述，沙麒麟心中一凛，这女子的外貌颇似倚云阁的如烟。只是那如烟，在大青山峡谷阻击自己的时候，被楼千重重伤。后来检查现场的时候，发现这个如烟因为伤重流血已经死亡了，唐军走得匆忙，只掩埋了自己的战友。像是如烟这样的，全部暴尸荒野。 　　当时常小溪也受了重伤，沙麒麟的一颗心都在常小溪的身上。如烟的事情，还是在归程之中，听两个百骑司的校尉闲谈时说起的。因为如烟美貌，如果不死的话，他们还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光凭着林光远的描述，并不能确定那个与他相好的女子就是如烟。沙麒麟暂时压下心头的疑惑，看来这个江玉衡是有问题的。 　　谋害皇帝，这是自寻死路，虽然江玉衡似一块滚刀肉，但是落到了百骑司众人手里，还是被捏扁了又揉圆。众校尉只觉得刑讯的家伙不太趁手，到最后还是撬开了江玉衡的嘴巴。 　　江玉衡果然在为鹞子工作，但他却不是鹞子。他承认自己的确从黄杨镇上的医馆之中，拿到了染疫的衣服，并且交到了那个杂役手中。从狄长楠东南边军抽调的三万精兵赶往长安集结之后，江玉衡是个军官，自然有旧日同僚军中好友相邀款待，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落入了鹞子彀中。 　　一天在赴了别人的酒宴之后，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和主人家的小妾躺在一起，并且被主人带着朋友抓个正着。 　　那家的主人不依不饶，定要到军中讨个说法。江玉衡的朋友在一旁相劝，江玉衡自己只道是酒后乱性，也跪下讨饶。唐律很严苛，对于***女之事，更是不容。如果被这家主人告到军中，那么江玉衡的六品校尉定然不保，那可是他这么多年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后来那家主人总算是松了口，但是给他提了一个条件，就是在得到指令之后，要将一件东西带进军营，交给指定之人。原来所谓指令，是事先约定好的图案，有人塞到了江玉衡的枕头之下。这个图案，不明所以的外人看到，只当是涂鸦，根本不会引起注意，只有江玉衡知道，那是他该去偿还风流债了。江玉衡也曾怀疑过这个主人是否是突厥奸细，毕竟大战在即，但是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不照做的话立刻就会丢官，照着做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没有审出来江玉衡的上家是谁，这让沙麒麟十分失望。在问明了那家陷害江玉衡的主人之后，沙麒麟往长安的百骑司发送密信，要他们立刻抓捕这个人和江玉衡的朋友。看来鹞子在长安盘根错节，当初只是撼动，尚未连根拔除！ 　　沙麒麟默不作声，他在雷远军中也安插着人手，正在暗自思忖要怎样调查江玉衡的上家，却被雷远找上门来了。 　　都说是骄兵悍将，这句话用在雷远的身上一点也不假。雷远是狄长楠副将，那也是朝廷的右威卫将军。他得知了自己的两位军需官被抓，竟然直接找上门来问沙麒麟要人。 　　沙麒麟正在心情不好，听见这个消息冷笑一声，命手下将人放进来。 　　雷远是个武将，而且正是气势汹汹之时，饶是如此，也被眼前情形吓了一跳。林光远还有个人形，江玉衡已经成了一堆烂肉，偏生还有口气在，见到雷远进来，用嘶哑的声音喊出：“雷将军，救救末将！” 　　他不张嘴还好，一张嘴满口都是鲜血，原来他的一口牙齿都被拔了。 　　雷远看到这种情景，一腔怒火更甚，转向沙麒麟问道：“沙将军这是何意？为何无缘无故抓走我的军需官？” 　　沙麒麟身边的几个校尉已经抽刀出鞘，他们还没有见过这么胆大的人。倒是沙麒麟还有耐心，他冷冷抱臂：“雷将军怎知我抓你的人是无缘无故？” 　　雷远气结：“他两个没有违反军纪，也没有阵前脱逃，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原因？” 　　沙麒麟冷笑道：“你还不配听我这个解释，给我滚出去！” 　　雷远久居东南，不知道沙麒麟的名声在长安可止小儿夜啼，犹自要上前理论。被百骑司的校尉刀剑出鞘，给赶出屋去。 　　雷远气不过，准备去中军找皇上告状，这才想起来早晨请安之时，太监说皇帝身体不适，自己现在去打扰肯定不合适。这时候王飞耀从这里经过，见雷远一脸愤懑，就把他拉到一边耳语一番，两人相携而去。 　　沙麒麟没空管这些人，他还要将这案子理理头绪，才好向皇上汇报此事。 　　那王飞耀拉着雷远走到无人之处，这才开口道：“你怎能当面顶撞沙麒麟，他是百骑司大统领，别说你不知道这事。” 　　雷远梗着脖子说：“百骑司又怎样？就可以无缘无故将我的军需官抓走刑讯吗？” 　　王飞耀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就凭你怎么和沙麒麟理论，他是皇上身边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当面跟他较劲，无异于以卵击石。如果你想出口恶气，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雷远正在气头上，听见王飞耀这么说，忙问他有什么好办法。 　　王飞耀眨眨眼睛，似乎十分得意：“他抓走你的军需官，你抢走他的心上人，这样不就两清了吗？” 　　雷远犹豫了一下：“沙麒麟的心上人是谁？不会真的是那个小女医吧？”常小溪是个女官，要动她还得想一想。 第两百零二章 绑架 　　王飞耀点点头：“正是那个常小溪，你把她弄到手，正好咱们兄弟乐一乐！”说完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 　　雷远这才知道他竟是说真的，连忙摇头：“这可不好，沙麒麟虽然霸道，那个小姑娘可没有得罪我！我还是等皇上康复，去请他来评评这件事情。”言罢就告辞，自顾自走了。 　　王飞耀一番撺掇下来，被对方坚决否定，自己也觉得没有面子，在雷远身后暗骂了一声软蛋，自己想着那个少女的雪肤花貌，慢慢的想着计策。 　　皇帝已经感觉好多了，常小溪为他配了一些汤药，亲自在中军帐帮他煎好服下。皇帝舒适的躺在软榻之上，这一次生病，康复速度竟然快得惊人。他越发觉得自己决策英明，能够不拘一格任用女医。 　　沙麒麟来觐见皇帝的时候，常小溪正在帐篷门口消毒。沙麒麟少见的脸上没有笑容，他进了中军帐没有多久，帐中就传来了皇帝的咆哮，还伴随着摔碎东西的声音。皇帝发怒了！常小溪有些不知所措，门口站岗的校尉们见她局促，示意她站远一些。皇帝发火是常有的事，倒是把这个小女医给吓到了。 　　片刻之后，沙麒麟出来了，额角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砸的，乌青一片。常小溪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沙麒麟却咧嘴一笑，示意无事。皇帝的病情虽然控制住了，但是暗算皇帝的坏蛋还没有抓住，这就是他这个百骑司大统领失职了。 　　常小溪摇摇头，想早点干完活，去看看舒白。反正沙麒麟这里她也是帮不上忙的。 　　本来小桃要跟着常小溪，常小溪觉得带着侍女在军营中走动，太过招摇，就让她留在营地之中。青天白日的，已经离开长安很远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舒白被编进了楼千重的前锋营之中，常小溪到的时候， 　　整个前锋营的人都在操练马术。她不敢往阵营中间走，只好在边缘打听舒白在哪里。 　　遗憾的是，果毅校尉舒白在前锋营好像没有什么名头，常小溪请教了好几位骑士，都摇头表示从未听说过此人。 　　这时一匹高大的黑马跑到了常小溪面前，马上之人利索的跳下来，恭敬的冲着她行个礼，这才开口：“常医正，楼将军请您过去。” 　　常小溪这才想起楼千重早上那一瞥，忙摆手道：“啊，我就不过去了，也没有什么事情的。” 　　说完给那传信之人回了个礼，转身就走了。 　　楼千重远远的看到那一抹纤细的身影，像小兔子一样逃开了，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想了一想，他对副将交代了几句，纵马疾驰而去。 　　常小溪已经离开了前锋营的地界，经过一小片柳树林，就能回到后勤营地了。她完全没有注意，在身后，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士兵跟着自己。 　　等到常小溪听到身后有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跑了。这两名士兵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把她的嘴被死死捂住，往树林的深处拖过去。 　　常小溪张口就咬了下去，被咬的士兵痛得一哆嗦，刚松开了手，常小溪就大喊救命，可惜只喊出了这两个字，她的嘴里就不知道被塞进去了些什么，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抓她的那两个士兵似乎有所顾忌，虽然堵住了她的嘴，但是没有伤害她。两个人掏出了绳索，开始捆住常小溪的手脚，常小溪看见他们的身后扔着一个大口袋，知道那是为自己准备的，挣扎得更加厉害。 　　两个士兵对她的这点挣扎全不在意，只是忙着将她捆成一个粽子。一个士兵拿着大口袋对着常小溪兜头罩下，常小溪眼前一黑，心里正在着急。突然听到两声闷哼，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有人将口袋取下，常小溪这才重见天日。 　　楼千重取出常小溪嘴里塞着的布块，这才问她：“你怎么样了？” 　　常小溪顾不得这个男人吹在自己脸上的热气，只蹙着眉头道：“唔，疼，快帮我解开绳子。”那两个士兵是用了多大力气捆她呀，把她的胳膊都要扭断了。 　　楼千重忙揽住她，道声得罪，从靴筒之内抽出匕首，就去割开绳索。这绳子之中混有牛筋，是捆绑俘虏用的，现在紧紧勒在常小溪身上，将她身体丰隆的地方勒出道道凹痕，楼千重看得眼眸一暗，手下用力，很快就把这些绳索给挑断了。 　　那两名士兵已经被楼千重打昏在地，常小溪恨恨的走上前去踢上几脚，口中骂道：“该死的色狼！” 　　楼千重见她虽然模样凶狠，脚上着实没什么力道，也不说话，站在旁边让她出气。 　　片刻后，常小溪心情平复，这才转向楼千重：“楼将军，我该怎么办？要不要报告上级呢？” 　　楼千重也在思量此事，常小溪身份敏感，不管这俩个士兵有没有人指使，将这件事情捅出去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思忖片刻，这才看向常小溪：“常医正，军营之中一般都没有女子，你是皇上特旨才从军的。这两个人不是猪油蒙了心，就是有人指使。楼某觉得，将这件事情汇报给上司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大军才刚刚离开长安，就出了这种事情，会对你的名声有损害。” 　　唐时风气开放，但是在汉人之间，还是很流行妇德这一说法。比如出现了登徒子调戏少女，大部分人不认为那登徒子有错，反而会责怪少女不守妇道，招蜂引蝶。 　　常小溪气结，虽然她不认同楼千重的说法，联想起之前的种种遭遇，将这两个士兵的行为上告，虽然能让他们受到一些惩罚，但是最终被吐沫淹死的恐怕还是自己。 　　常小溪气得砸了几下树干，楼千重见她苦闹，这才劝道：“你也不要太烦恼，将这两个人交给我来处理。楼某必定让这二人给你一个交代。但是今天这件事情，楼某建议你还是慎言。” 　　常小溪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见楼千重愿意帮自己处理善后，只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那就劳烦楼将军了。” 　　楼千重见她终于想通，这才点点头，放出一只响箭，召唤过来几名亲兵，将这两名士兵捆好带走。 　　这才对常小溪温言道：“这里距离后勤营地还有一段路程，让我来送你吧！” 　　常小溪已经被吓得够呛，哪里还敢独自走这种树林子，见楼千重这样说，忙感激的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去。 第两百零三章 他的方式 　　这一天过得颇为不顺，常小溪回营之后不敢再四下乱走。第二天她赶往中军大营巡诊的时候，再也顾不上什么影响，特地带上了小桃。 　　皇帝恢复得很好，在听取了常小溪的建议之后，他决定明天大军拔营，继续前进。目前他已经开始康复，而周围的人因为处置及时，没有被感染，所以不能再耽搁时间。 　　在回去的路上，常小溪听到熟识的校尉说起一件惨事，原来昨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两名玄甲重骑的士兵，跑进了马厩，并且被惊马踩踏而死。 　　大家都很奇怪，为什么这两名士兵会深夜跑到马厩去，还把温顺的马匹给弄惊了。各军为了防止再出现这种无厘头的伤亡，现在已经下令，士兵不要无故进入马厩。 　　常小溪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一下子变白。 　　那个校尉才想起来常医正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自己这话恐怕是吓到人家了，忙歉意的挠挠头：“瞧瞧我这嘴，哈哈，常医正，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他们那个还不算是太惨，战场之上会有很多死人的。”说完了这句，他觉得自己真的不太会讲话，匆忙找借口先走了。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楼千重和王飞耀相对而立，两个人都是不动如山，气度凝重。王飞耀冷笑：“我竟不知道，就连楼将军都是那小妮子的入幕之宾。不过你也下手太狠了，我不过是要分一杯羹而已，你至于下死手吗？” 　　楼千重一挑眉：“楼某与常医正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你想的那些事。只是既然碰到了你的手下劫人，我就要管到底。要是你真的倾慕于她，就该上门去求娶。何必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王飞耀对于常小溪志在必得，跟沙麒麟楼千重这些陷入情网的人不同，他只是内心不平衡而已。好比一朵无主娇花怒放，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去闻过，轮到自己想去闻一闻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 　　王飞耀双手一摊:“你们都是那**的蜜蜂，我不过是想去喝一两滴花蜜而已，要这被采过的花何用？”他说得坦荡，这边却早就惹怒了楼千重。 　　只见他拧腰提胯，一拳一脚已经攻了出去。王飞耀能够统领玄甲铁骑，身上功夫与楼千重不相上下，当即一侧身避开对方突袭。两个人拳来脚往，已经斗在了一处。 　　楼千重气王飞耀出言不敬，对常小溪多有亵渎。王飞耀觉得楼千重小题大做，会为了一个女子大打出手。两个人心中有气，下手毫不容情，一招快似一招。远处二人的随从，不知道为什么两位将军动起手来，只见那雷霆阵势，不像是切磋武学，倒像是性命相博，都担惊害怕。 　　这时候王飞耀一招用老，被楼千重锁住要害，一脚踢到了肋下。他后退一步，从腰间拔出佩剑，振臂而上。楼千重一个闪身，也抽出佩剑，只听到一阵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二人带着雷霆之怒，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又过了数招。这时隐隐有破空之声，一只羽箭激射而来，直奔二人。 　　这时两人才各退一步，让开那支羽箭，羽箭钉在了地上，箭尾仍在微微颤动。不知道是谁射过来这支箭，两人互相对峙，分出了三分精神查看周围，不远处一人身披金甲，手持硬木弓，正冷眼看着自己二人，却是皇帝。 　　皇帝卧病，这几天大军停止前进，都是这个原因。现在显而易见，是因为自己二人恶斗，而招来了皇帝。楼千重与王飞耀都是心里一惊，忙收剑入鞘，过去向皇帝行礼。 　　皇帝面色不虞，看着两人也不言语，沉默了好久才道：“大战在即，两位大将军竟然是耐不住寂寞，先练练手不成？” 　　楼千重忙道：“臣有罪，我与飞耀只是切磋武艺，没想到惊动了圣驾。”此事涉及常小溪，他不想给她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飞耀做的事情并不光彩，他没想到楼千重会这样说，稍一犹豫，已经想通其中关节，原来楼千重害怕影响到常小溪的声誉。王飞耀忙跟上：“臣的确在和楼将军切磋武艺，久不动手，筋骨都疏松了。” 　　皇帝见这两人不似作伪，军中禁止私斗，尤其是这两人都手握兵权，不可生了罅隙。细想的确没有听说过这二人有什么矛盾，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温言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多虑了！”他还在病中，见没有什么事，勉励了一下两个大将军，就带着人走了。 　　楼千重和王飞耀对视一眼，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再闹了，各自把手一拱，倒像是真的在切磋武艺一样。 　　常小溪不知道有人为了她在打架，舒白跑到后勤营地来看她，并且带了一大块卤牛肉。这可是少见的东西，原来唐朝不准宰杀耕牛，所以牛肉是个稀罕东西。 　　舒白小声说道：“这不是黄牛肉，这是我们在山里打的野牛肉。” 　　舒白研制的是枪械，现在被编入了楼千重的前锋营，他还能上山去打野牛，那么舒白在前锋营干什么就呼之欲出了。 　　常小溪还是犹豫了一下：“难道你真的成立了一个火枪队？” 　　舒白一挑眉毛，傲然答道：“我带领的是神机营，才不叫火枪队！” 　　常小溪忍住笑：“怪不得我昨天没有打听出来你在哪里，原来没有报出神机营的名号。” 　　舒白略略有些赧然，不经过战斗，神机营的名号难以打响。 　　常小溪这才试探着开口：“我记得神机营最早是出现在明朝的，你把它给提前到了唐朝，这样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舒白走到门口看看，示意小桃走远一些把风，这才返回来对常小溪说：“被咱们支走的那个老道士袁天罡，他在2068年的身份是超时空管理局的局长。而且他透露过，使用长生药是为了交换能源。超时空管理局局长知法犯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常小溪摇头，关于这件事，她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但是始终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之处。 　　舒白压低了声音说道：“时空管理法有可能是个骗局！” 　　时空管理法是联邦的基本法律之一，制定它的原因，就是因为穿越时空的行为会引发能量失衡，从而扰乱历史进程。研究证明，包括精神体在内的穿越行为都会引发能量失衡，所以常小溪和舒白都会遭到清理者的追杀。那么与古人交换物资呢？那岂不是整个时空都会面临崩溃？ 　　常小溪突然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不由得悚然一惊。 第二百零四章 真亦假 　　舒白微笑道：“如果那个假道士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就已经做过交易了。这样大规模的物资交换都没有引发时空崩溃，那么咱们这种精神体，换算成能量，简直是微不足道！所以我猜想，所谓能量失衡，可能根本就是个骗局！” 　　“我拿走了超时空管理局的陨石，那个假道士不会善罢甘休，估计下次他再来的时候，如果没有办法骗过他，他也许会动手！我有种感觉，他之前就来过这里，绝对是在酝酿一场阴谋，也许，咱们能够阻止这场阴谋的发生！放心吧，神机营的出现只是提前了一点点时间，如果物资交换都不影响空间稳定，那么打造神机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常小溪听得目瞪口呆，自从她懂事，就开始了解联邦基本法，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法律的真实性。但是按照舒白说的，她一直奉行的法律本身可能就是一个骗局，这件事情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常小溪没有说话，她低头思忖了片刻，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联邦公民了，而是成了一个唐朝女医，并且进入了大唐的行政体系工作。那联邦基本法跟她有什么关系？ 　　想通了这一点，常小溪才放松下来，她正在慢慢融进这个大时代之中。那些曾经把名字刻进历史的人们，现在就活生生的在她身边，对她笑，对她说话，把握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常小溪心中千回百转，最终都化作微笑：“是我想得太多了，其实我自从到了这里，就开始用未来的技术谋生，那时候只想要活下去而已，完全都没有想过，会违反什么规则。” 　　舒白了然一笑，像常小溪这种随身带有至宝的人不多，大部分穿越者都被悄悄的清理掉了。他们俩个能活下来，完全是靠奇迹，而且现在面对的敌人，能力越来越强，常小溪和自己，如果不能调动最大的资源，那么，在霍克再度来临的时候，也许就是他们两人的死期。 　　舒白想起来一件事：“小溪，你不要再到前锋营去找我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请沙将军带口信给我。整个大军都没有什么女人，像你这样的美少女从军营中走过，实在是太招摇了。而且你那几个追求者，你一个都没有答应。这样子更容易引人觊觎。” 　　常小溪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那两个不知名的士兵意图绑架自己，觉得舒白说得不错，自己还是低调内敛一些比较好。她想了想说道：“他们催得太急，我有时候都不敢面对他们。”上一世一朵桃花都没有，现在突然开了这么多，她别是挑花了眼睛吧？ 　　这时候舒白扔下了一颗炸弹：“小溪，其实我很羡慕你，能够堂堂正正的面对追求者，其实我在穿越之前也是个女人。没想到穿越到了一个男子的身体里，现在我有了喜欢的男人，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对他。” 　　沙麒麟已经来了很久，站在帐篷外面偷听，小桃所谓的把风，当然不能针对他。舒白的这句话吓到了沙将军，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他还不想被发现，他想知道常小溪到底要怎样才能答应自己的求婚。 　　常小溪上下打量了一下舒白：“怪不得我总觉得你是闺蜜，不是男人，原来你真的是个女人。这个好办，在你需要的时候，我可以给你做个变性手术。我更好奇的是，你喜欢的是谁？是那个蜀王吗？” 　　舒白微一点头，上一世忙于工作，顾不得这些事情，现在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动心的男人，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舒白反问常小溪：“那么你呢？在沙将军和狄少卿之间，你会选择哪一个？” 　　帐外的沙麒麟已经竖起了耳朵，想听到这个答案。 　　远远的传来了一声大喊：“师傅！师傅！你在吗！”原来是常小溪的几个徒弟过来了。张欢远远的就看见了沙麒麟，他从心里反感这个人，因此假装没看到他，故意出声打扰。 　　常小溪和舒白走出帐外，舒白看到沙麒麟，奇道：“沙将军，你怎么不进去呢？” 　　沙麒麟一点都不尴尬：“我刚到，正准备进去呢！” 　　常小溪向他点头示意，这才看向自己几个忙忙碌碌的徒弟：“张欢，你有什么事情？叫得那么大声音？” 　　张欢被沙麒麟冷冷的目光锁住，自觉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严医生带着大家向沙麒麟行礼，在军营之中，尊卑有别。 　　张欢也不敢抬头：“徒弟就是想来问问，咱们明天开不开课？”医疗兵培训，和几个徒弟的基础课，都是利用行军的间隙在开展。 　　沙麒麟冷冷道：“恐怕开不了课了，明天一早就拔营前进。” 　　他是皇帝亲卫，说的这个消息自然不会有假，常小溪这才转向徒弟们：“大家各自温书去吧。等到明晚扎营之后再看看，有没有时间来学习。” 　　张欢还想多说，被严医生悄悄扯了一下，这才作罢。 　　沙麒麟冷眼看着他们捣鬼，等这几人走远后才说：“小溪，你那个年轻徒弟心怀不轨，你要小心他。” 　　常小溪笑笑，心中不以为然。 　　大军继续前进，皇帝的身体在慢慢康复。常小溪不知道唐军会在哪里进入突厥，她只知道大青山毗邻突厥。但是大青山极难穿越，不是一个突袭的好地方。 　　她曾经问过沙麒麟这个问题，但是沙麒麟微微一笑，根本就没有回答。这个男人对常小溪极度的痴迷，对大唐也极度的忠诚，虽然他认为常小溪不可能走露什么，但是这种军事秘密，事关数万弟兄的生死，他不会随便说出的。 　　在东突厥王庭金帐之中，阿史那云正在议事。他的身边站着几位突厥将领，阿史那罗并三大长老都在其中。阿史那云薄唇微启：“唐军压境，咱们的鹞子暗算唐皇没有成功，大家现在都想想对策吧！” 　　都使那可汗揉着自己圆圆的下巴，指点着羊皮地图上的一处地方说道：“这里虽然是一片小沙漠，但是地势奇险，可以设伏，是个阻击唐军的好地方。” 　　阿史那罗看了一眼，嗤笑道：“波普沙漠？放着那么多大陆不走，唐军怎么会到这里来？” 　　阿史那云却动了心，琢磨片刻：“波普是个不错的选择，咱们可以吸引唐军过来，让沙漠来对抗他们！”他回身一笑，对身后的白衣女子说道：“是吧？如烟，你一定能把他们带到波普去的！” 　　那个女子白沙覆面，容颜妍丽，身材有致，正是之前死在了大青山的如烟。 第二百零五章 失联 　　唐军在出发之前，就选定了突袭的地点，就是大青山西路的折冲军府。大青山西路，是个缓坡，而且大唐的土地位于制高点上，非常有利于进攻。 　　随着唐军向北方推进，气温慢慢的降了下来，虽然已经入夏，但是反而没有长安的苦夏难熬了。先锋营和大军分开行进了。他们全是骑兵，无论是哨探还是进攻，速度都是步兵无法比拟的。 　　先锋营已经来到了大青山西路，楼千重座下是一匹神骏的黑马，在他身边，肥胖的黄柳公公依旧一身宦官服饰。不过看看黄柳的身材，如果他再穿上甲胄，估计就没有一匹战马能够驮起来他了。 　　楼千重居高临下，看着缓坡之下的广袤草原，既没有兵马，也没有埋伏，甚至没有牛羊牧人。难道进入突厥就那么容易吗？ 　　黄柳公公看了半晌，除了绿色，就是绿色，他实在忍不住了，终于问道：“楼将军，咱们已经到了突厥的地界，是不是继续向前呢？” 　　楼千重点点头：“突厥地广人稀，不需要攻城掠地，只要消灭掉他们的武力就好。这里没法设伏，是一个进入突厥的好地方，但是进入之后，扎营的地点反而不好选择。所以咱们不要急着推进，今夜就在这里宿营，排出斥候，明天再走。” 　　黄柳不懂军事，监军的责任只是防止大军出现异动，于是当夜就在大青山西路扎下营盘。 　　草原之夜非常凉爽，因为这怡人的天气，士兵们都睡得很香。楼千重领军多年，警醒非常，在凌晨之时，他在黑暗中蓦然睁开眼睛，就在此刻，营地里也想起了尖利的号角之声，这是敌袭的信号。 　　前锋营的人都是和衣而卧，一听到声音，迅速拿起武器迎敌。现在是黎明时分，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敌人选在这个时候进攻，除了扰乱守军心神，在黑暗中不能视物，守军也无法正确判断敌军的数量和方向，可以说这个时间选得非常阴毒。 　　随着号角之声，在营地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射出了一道白光，随着这道白光，一颗颗闪亮的东西出现在空中，随着夜风缓缓的降落。这是神机营的杰作，照明弹。 　　照明弹发出去，顿时将营地周遭照得纤毫毕现，原来敌人只有百十来骑，都挽弓搭箭，聚在东北角上朝营地射击，意图将唐军扰乱之后，再发起冲锋，在黑暗之中，对方无法辨明敌我，就是以这百十骑之力，也能斩获颇丰。 　　现在这小股突厥骑兵，被天上的信号弹吓得不轻，瞠目结舌，就连羽箭都忘了发射。 　　大队的唐军已经被惊醒，正在手持武器寻找偷袭之人，趁着信号弹的白光，迅速锁定的目标，反而向偷袭之人放起箭来。前锋营有万人之多，随便放一轮箭，就将偷袭的骑兵消灭掉了大部分。 　　就在第二波箭雨尚未袭来之时，这些偷袭的突厥骑兵总算是醒过神来，转身就逃。 　　照明弹在天空停留的时间并不太长，最多一分钟。这一分钟对于久经战阵的唐军来说，已经够做很多事了。在射出去第二波羽箭之后，唐军的骑兵就已经做好了追击的准备。 　　这时候，从帅帐传过来号角声，听到了这个声音，蓄势待发的唐军士兵纷纷勒马，这是严密防守，不准出战的信号。 　　在照明弹纷纷落地之后，大地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对于小股敌军造成的袭扰，黑夜追踪是不明智的，容易陷入埋伏之中。 　　楼千重看看天色，最多还有一刻就会天色大白。号角再度响起，全军戒备。 　　突厥人没有再次袭扰唐军。先锋营在天明之后，埋锅做饭，昨夜派出的斥候也纷纷回来，带回了各个方向的消息。 　　要进入突厥腹地，只有继续向北方行进，楼千重派出了四路斥候。现在他正在一一询问这些人带回的消息。 　　一路有山谷，一路有烟瘴，一路无水草不能补给，一路地势平无埋伏。 　　楼千重看看第四路斥候，详加询问路途的情况，发现很适合先锋营行进。在他决定了行军路线之后，这些斥候小队才走出帐外，没有人注意到，虽然说话利索，但是他们的目光有些呆滞。 　　选定了路线之后，就由探查过道路的斥候带队行进。骑兵速度很快，经过了一夜的休整，马匹精力充沛，争先恐后的奔向草原深处。 　　这条道路果然如同斥候所描述的那样，地势平坦，但是楼千重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 　　一天之后，唐军大队人马也赶到了大青山西路。 　　皇帝蹙着眉头：“怎么样？是否联系到楼将军了？” 　　王飞耀低着头：“臣已经派出几队人马，都没有发现前锋营的踪迹。楼将军也没有按照约定留下信号。” 　　在失去联系之前，两军相隔不过数百里，现在一万前锋营将士，却像是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帝冷笑：“突厥能有几万人？必定是用计绊住了楼将军。咱们继续前行。” 　　王飞耀与雷远对视一眼，这才奏报：“皇上，情况不明。以臣之见，还是摸清楚情况再走。” 　　皇帝在地图上细细查看，摆手制止了王飞耀继续说话。片刻之后，他主意已定：“传令大军继续前行，同时派出斥候探查先锋营的消息。”突厥地广人稀，骑兵轻易就可以奔袭数百里，不管是什么原因绊住了楼千重，上万人的前锋营不可能就这么消弭于无形之中。 　　也许是因为常小溪占据的身体，本来就是突厥后裔的缘故，自从越过了大青山西路，进入突厥之后，她就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此刻是草原上最美的季节，青草肥嫩，野花摇曳，地势辽阔，一望无尽的绿色深入天际。天空蔚蓝，飘着朵朵白云，微风拂面，如果不是已经深入敌国，大战在即，常小溪就会走下马车，切身感受这草原之夏。 　　行进到了下午，唐军突然停了下来。还没有到扎营的时候啊，常小溪从车帘向外看看天色。就在此时，一股熟悉的力量向她袭来。 　　这是来自巫术的攻击！常小溪脑中一片眩晕，自然而然的开始反击。这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的本能，就像挥手赶走一只蚊子那么自然，无需思考。发起袭击的巫术，宽广浩大，并非针对常小溪一人而发，而是面对整个唐军发起的进攻。 　　但是有还手之力的，只有常小溪一人。常小溪的还击，犹如一把利刃，瞬间瓦解了这波攻击。这时，常小溪才有所顿悟，她真正的身份，是突厥的圣女！ 第二百零六章 梦游 　　常小溪所乘坐的车辆，在整个大军的后方。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反击，给袭击者们造成了多么大的困惑。 　　走在大队唐军前面的是王飞耀的轻骑营，玄甲铁骑虽然厉害，但是只针对于冲锋的时候，行军之时，佩戴甲冑，会加重人马负担。 　　王飞耀刚刚从幻觉之中清醒过来，他惊疑的看看四周，青翠欲滴的草原延绵到了远方，并不是像刚才呈现出来的天地变色，有龙卷风从远方袭来。他并不是刚愎之人，询问了几个下属，确定刚才大家的确都陷入了幻觉。王飞耀就知道了，这可能是突厥人搞的巫术袭击，谁都知道，突厥信奉天神，经常搞些邪门外道的东西。目的是要改变大军的行进路线，一步一步将唐军引入彀中。 　　吩咐了身边人，将这个情况上报给皇帝，片刻之后，就得到了他的旨意，继续前进。 　　王飞耀点点头，也觉得所谓巫术不过如此耳耳，就放宽了胸怀前行。 　　在以强大的巫术反击了这次袭击之后，常小溪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身边的小桃，再三确认过外面的情形后，忍不住向她发问：“小姐，刚才你有没有看到旋风？” 　　常小溪知道这应该是被攻击的对象所呈现出的真实感觉，忙点点头应和：“是啊，似乎有旋风朝咱们刮过来。” 　　小桃心有余悸：“这突厥草原真奇怪，大晴天的竟然会突然刮起旋风，又会突然停下来！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 　　在距离唐军不远处的一个洼地之中，几名盘膝而坐的老者吐出了鲜血，他们释放的巫术遭到强大的反击，那股反击的力量犹如一把尖刀，几乎要将这几名老者给割碎。 　　如烟冷冷的站在旁边：“怎么样了？为什么我没有感到效果呢？” 　　一名老者擦掉嘴角的血迹，咳嗽数声之后，才勉力回答：“唐军中，有擅长巫术之人，而且对方的实力比我们强大太多。他破了我们的幻境之术。” 　　如烟脸上遮着白沙，看不清楚她表情如何，只能听到她冷清的声音：“是吗？看来我要亲自出马会会此人了！” 　　皇帝戎马半生，有胆有识，虽然他刚才也陷入了幻觉，但是并没有令他裹足不前。大军直入北方，又走了多半个时辰，这才到了今天既定的驻扎地。 　　此刻天近黄昏，残阳如血，常小溪看着那缓缓西沉的落日，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她究竟是谁呢？ 　　进入了突厥境内，皇帝加强了整支队伍的防御。是夜，常小溪所在的后勤营地，被迁至玄甲铁骑旁边安置。粮秣，马匹周围都有手持武器的士兵在把守。 　　小桃从帐篷的缝隙之中，看到外面不断走来走去的士兵，着实有些紧张。她不安的问常小溪：“小姐，咱们今夜该怎么休息？外面都是士兵？” 　　常小溪疲惫的叹了一口气：“就这样倒在榻上睡呗？还能怎样？”说真的，她参观过普通士兵的帐篷，有地毡有棉被就很好了，她这儿的条件非常不错。 　　小桃见她累了，不敢多言，小心的帮她铺好被褥，自己也和衣而卧。 　　常小溪却一直没有睡着，她在黑暗之中睁大了眼睛，努力听清楚外面士兵巡逻的脚步声，换岗的交接，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的不安减退。 　　但是连日行军，不累那是不可能的，常小溪终于陷入了梦乡。 　　她是个突厥少女，父亲是突厥贵族，母亲是从行商手中买来的汉人女子，所以她虽黑发黑眼，骨骼纤细，依旧被冠以了父亲的姓阿史那，她叫做阿史那兰。在一群身材高大，褐发金瞳的小孩子之中，阿史那兰是最弱小的。 　　在草原夏日盛会之后，两个贵族少女看中了阿史那兰的项圈，正在抢夺的时候，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快放开她！” 　　阿史那兰已经被按倒在地，那两个摁住她的贵族少女，朝声音的主人看了一眼，之后慌乱的跳起来跑了。 　　少年拉起阿史那云，他有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眸，明亮而锐利，他就是突厥王庭的大王子阿史那云。 　　小桃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的常小溪已经起身出了帐篷。这时一阵风吹过，几个巡逻兵都被迷住了眼睛，片刻之后风停了，这几人稀奇的小声议论，想不明白这样晴朗的夏夜，怎么会平地刮起狂风。 　　常小溪在半梦半醒之间，就这样走出了营地。 　　十数万人的大营，她足足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在远离唐军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时候，在她的身边涌上来了无数黑色的人影。 　　随着这些人影的靠近，常小溪脖颈上的月牙开始发光，它本来是非金非玉灰扑扑的一块，现在发出白色的光芒，就像是真正的月亮一样。 　　常小溪蓦然睁眼，看到了身边蠢蠢欲动的黑色人影，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你果然是突厥族的圣女，却不顾自己的族人，跟着唐军助纣为虐，那么就把你的巫力交出来吧！”这是倚云阁如烟的声音，在被阿史那云劫持到真神之墓的时候，常小溪曾经无数次听过这个声音。 　　但是，她在跟着沙麒麟取到长生药回长安的路上，曾经听大家议论过，倚云阁曾经的红牌如烟，被楼千重重创之后死去。那么现在是一个死人在跟自己讲话吗？ 　　此时明月高悬，常小溪看到有一个蒙着白纱的女子像自己走来，影影绰绰，看不清楚真容。她心生警惕，将舒白送给自己防身的激光手枪握在手中。 　　如烟看清楚了她的小动作，冷笑着说：“你还是那样愚蠢，空有庞大的巫力不知道使用，却依靠一些外力来保全性命，实在是可笑。” 　　常小溪把激光枪对准如烟：“没有什么比一个死人开口说话更愚蠢的事情了，不过我不认为你可笑，只觉得你很可怕。是谁复活了你？” 　　如烟摘下了面纱：“我不是死人，我是突厥的新圣女，是突厥王赋予了我新的生命！”面纱下她容颜媚丽，看不出来与活人有什么不同。 　　常小溪心中很惊讶，她没有想到对面真的是如烟，而且真的是死而复生。只是她也曾与阿史那云相处过，他何时拥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呢？ 　　如烟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嗤笑道：“是你跟随突厥王进入了真神之墓，难道你不知道他从真神之墓中取走的是什么东西？” 第二百零七章 又见 　　当时与阿史那云一起进入真神之墓中的，还有沙麒麟。开启宝库之后，沙麒麟取走了开启时空之门的一把钥匙，阿史那云也拿了东西，但是常小溪不知道他拿的到底是什么。 　　现在听如烟这么说，常小溪才知道，阿史那云取走的应该是让死者复生的什么秘术。她本来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她自己都能在异世重生，那么阿史那云复活如烟，应该也不算什么奇事。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如烟，为什么要将自己弄出唐军的营地。 　　“好吧，如烟，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你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常小溪用余光看到周围的黑影一动不动，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他们都和如烟一样，其实是已死之人？面对一个死人，和身处一群死人之中，那毛骨悚然的程度绝对是不一样的。 　　如烟慢慢朝她走近，脸上却露出邪佞的笑容：“我都说过了，你空有一身巫力，却不知道珍惜，不如拿来我用！” 　　常小溪连开了四枪，惊疑的发现如烟被激光击中的地方，并没有如同常人那样流出鲜血，而是皮肉的碎块随着衣衫一起掉落。但是如烟脸上笑容不变，依旧向常小溪走来。 　　看来如烟果然是变成了僵尸一类的东西，常小溪忙把枪口上移，准备射击她的头部。这时候一直围在旁边的黑影纷纷朝常小溪扑过来，她没来的及打出那一枪，就被黑影扑倒在地。这些人面容呆板，力大无比，常小溪的枪被扑到了地上。她清晰的感觉到，那些触到自己肌肤的手指，都是冰凉冰凉的。 　　等如烟过来的时候，常小溪已经被制服，双膝跪地，被摁住了双肩。 　　如烟看看自己胸腹间的伤口，已经被击穿了。她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托起常小溪的下巴：“这个伤口用你的血肉来修补如何？” 　　常小溪看到如烟的裙角还挂着她自己血肉的碎块，只觉得无比恶心，一股反胃的感觉涌上心头。 　　如烟看到她恶心的样子：“为什么你身为突厥一族的圣女，还不知道珍惜，与唐人勾结，犯我突厥？莫非你真的被唐人男子迷住了？那就将你的巫力交出来吧！那是属于突厥王庭的！” 　　如烟将手放在了常小溪的额头，开始喃喃低语，常小溪的头痛欲裂，却被死死摁住，无法挣扎。 　　这时候一个惊怒的声音传来：“如烟，你在干什么？” 　　如烟的手略一停顿，常小溪的头痛顿时减轻了许多。 　　从暗夜之中走出一个人，身材颀长，容颜俊朗，是许久不见的阿史那云。 　　如烟终于起身，冲着阿史那云行礼。 　　阿史那云走到如烟面前：“我给你的命令是什么？是将唐军引到波普沙漠中去，你为什么要抓她？” 　　如烟抬眸，直视着阿史那云：“她阻止了长老们的释放幻术，所以我才把她抓来！” 　　阿史那云慢慢的跺到常小溪的面前：“是这样吗？我的圣女？难道唐国男人不但带走了你的人，还拿走了你的心吗？让你来对抗自己的族人？” 　　所占的身体竟然是突厥的圣女，这是常小溪始料不及的，也让她对这个身体的原主人非常歉疚，常小溪沉默半晌，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将常小溪交给自己所带的随从，这才转身对如烟说：“带着你的人，做好你的事情，这种自作主张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如烟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是的，大王！” 　　阿史那云纵马在夜色中奔驰，常小溪在黑暗中不能视物，只能老实的当俘虏。 　　等到空气变得略微干燥，阿史那云停下了马匹，常小溪愕然发现这里扎着很多的帐篷。原来唐军与突厥的军队，相隔并不是很远。 　　阿史那云拉起捆住常小溪的绳索，朝营地走去。 　　常小溪看见帐篷才略略放心，能够使用帐篷，至少说明这里住的是人。果然营地之中有人在巡逻。 　　阿史那云的帐篷在中间，当他进去的时候，常小溪看到帐篷之中，不但有乌图雅嬷嬷，还有赛罗和突厥的三大长老。 　　常小溪与一年前相比，发生的变化非常大，她已经从一个黄廋的小女孩，成长为明艳的少女，虽然穿着绿色的唐人官服，但是已经不会被错认为男孩子了。三大长老并没有认出她来，只是疑惑的看看她。 　　阿史那云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淡淡的说：“如烟碰到一点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明天唐军启程，她就可以按计划继续了。” 　　嘉利云可汗朝常小溪看看，疑惑的说：“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 　　阿史那云不客气的答道：“你看所有漂亮的女孩子都会觉得眼熟，不是吗？” 　　嘉利云可汗尴尬的一笑，与另外两位长老向突厥王告辞而去。他们只关心如烟是否完成了任务，至于突厥王顺手掳来个唐人女子，这的确不是他们应该关心的问题。 　　乌图雅嬷嬷这才开口：“大王，原来您又找到了圣女，那么您打算拿她怎么办？” 　　阿史那云低头思忖了片刻：“留在我身边。” 　　乌图雅急了：“可是圣女只能有一个，您不要忘了，如烟刚刚成了圣女！” 　　阿史那云轻哼一声：“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女人，不是什么圣女，这你也有意见吗？” 　　乌图雅忙低下头：“属下不敢。”这么多年来，她作为倚云阁的老鸨，实在是对手下的几个红牌姑娘都有了感情，希望她们都能有个好的归宿。 　　阿史那云走到常小溪身边，并没有解开捆绑她的绳子，而是将她粗暴的推倒在地，这才转向乌图雅：“嬷嬷要留在帐中看我办事不成？” 　　阿史那云说得那么直接，乌图雅都禁不住脸红了一瞬，她忙躬身退出去。原来赛罗早就溜走了，他也是男人，自然能看出来阿史那云深深的眼眸之中燃烧的是什么。 　　常小溪被推到在地，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她感觉今夜在劫难逃。阿史那云低下头细细的看着她，雪肤花貌，长长的睫毛鸦翅一般，却紧紧闭着眼睛。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他盯着常小溪紧闭的双眼命令道：“睁开眼睛看着我！” 　　这声音冷酷狠厉，透着一股子阴寒，常小溪不禁身体一颤，慢慢的睁开眼睛。 　　阿史那云似乎清减了一些，俊朗的容颜变化不大，但是他看向常小溪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丝毫温情。他也在盯着常小溪看，少女的眼睛波光潋滟，还是那么美丽动人，却不再清澈透明，而是充满了疑虑和不安。 　　他终于漠然开口：“你在怕我？” 第二百零八章 沙漠 　　常小溪点点头，作为这个身体的主人，她背叛了她的族人，不但跑到大唐去做官，还跟大唐的男人纠缠不清，现在更是跟着大唐的军队来进攻突厥。这样的行为，肯定会激怒阿史那云，那么，她用什么来承受阿史那云的怒火？ 　　只是现在再诚恳的回答也无法得到阿史那云的原谅，他面色冷漠如常，伸手去解常小溪的腰带。 　　常小溪挣扎两下，虚弱的开口：“阿史那云，你解开捆我的绳子，让我自己来，行不行？” 　　阿史那云斜睨了她一眼，重复道：“你来？” 　　常小溪点点头：“我自己来。”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小时候的情分，还是觉得就在地上做这种事，对于常小溪来说过于屈辱，阿史那云将常小溪打横抱起，放在了床榻之上，这才解开捆绑她的绳子。 　　常小溪揉了揉疼痛的手腕，这才转向冷然看着自己的阿史安云，微笑着说：“要不，我先帮大王宽衣如何？”她心跳如鼓，成败在此一举。 　　许是被她的微笑迷住了，阿史那云竟然点头：“也好。” 　　常小溪果然帮他宽衣解带，阿史那云一动不动任她施为。常小溪不会武功，唯一的防身武器被如烟的手下扑在地上，现在已经落入了阿史那云之手。阿史那云一点都不担心常小溪会捣鬼，毕竟双方武力值相差得太远了。 　　常小溪轻轻一笑，伸手到他身后帮他解开腰带，就在此刻，一丝警兆陡生，阿史那云觉得腰间一麻，伸手将常小溪一掌推开。常小溪跌坐在地，咳嗽起来。 　　阿史那云惊疑的发现，腰间的那股麻意扩散得很快，他起身准备抓回常小溪，却发现自己挪动得无比艰难。终于在迈出一步后，阿史那云就晕倒在地上。 　　常小溪咳嗽了很久之后，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将麻醉针收好，这才对倒在地上的阿史那云默念了一声对不起，转身离开帐篷。她用的剂量不多，相信他很快就会醒来的。 　　突厥营地很安静，只在外围有人把守。常小溪走得很小心，完全没有留意身后有人影在跟着她。就要走出营地了，突然有狠厉的声音响起来：“什么人？”常小溪被隐藏在帐篷阴影之中的两名哨兵发现了！ 　　这两个哨兵手持弯刀，一步一步向常小溪逼近，她如果转身逃跑，就会跑回营地深处，如果向前冲，她手无寸铁，一定会被砍成两截！ 　　就在此时，暗夜之中响起破空声，两名士兵被飞来的小石子击中了穴道，无声倒地。 　　常小溪回头看去，却是乌图雅自她身后走来。乌图雅冷冷走过她身边：“想活命的话就跟着我！” 　　常小溪不知道乌图雅为什么要伸出援手，但是不跟着乌图雅，凭着她自己也走不出这营地。 　　乌图雅带着常小溪走出营地，还给她牵了一匹马，凝神看着她：“你会骑马吗？” 　　常小溪才不管在乌图雅心中，自己是个多么没用的存在，笨手笨脚的骑上马，这才对乌图雅说：“我会骑马。多谢！可是你为什么会救我？” 　　乌图雅冷声道：“大王身边不需要你这样的女人！你走了就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说着指了一个方向，“去吧，顺着这个方向走，天明的时候你就能回到唐军的营地了！” 　　常小溪犹豫了一下，看看浓黑的夜色，终究是拔马而去。 　　乌图雅看着常小溪离去的方向，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道：“我虽然不能亲手取你的性命，但是沙漠可以。你是我突厥族人，终究还是要回到天神的怀抱。” 　　常小溪纵马在夜色之中狂奔，经过了这一次，如果再落入阿史那云之手，就没有这么幸运。她保命的手段已经用尽了。 　　天色渐明，身边的景物渐渐鲜明起来，慢慢的露出他们最初的模样。常小溪惊讶的发现，不知道是乌图雅指的方向不对，还是自己在黑夜之中跑偏了。她不但没有回到唐军的驻地，反而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没有绿草，没有蓝天，黄沙漫漫，遍地砂石，灰蒙蒙和远方的天际连成了一片。她骑的骏马似乎很害怕，喷着响鼻不肯再前进一步。 　　常小溪直觉这里不对，准备调转方向离开这里。可是她一直在夜色中赶路，现在早已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只好跳下马背，从马身上携带的水囊之中，倒出水来，给马喝了一些。这才安抚了一下马儿，让它不那么焦躁，随着她一起往前走去。 　　她越走越是心惊，因为沿途植物越来越稀少，到后来几乎寸草不生，而灰蒙蒙的天空中，太阳发出的光芒却越来越炙热。在正午之中，并不适合在沙漠中行走。 　　常小溪茫然四顾，发现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都是一望无垠的沙漠。她不敢再走，在一个沙坡底下挖了一个浅坑，先说服那匹马卧下，这才用沙子将它的大半身体遮住。她自己也卧在马匹旁边，将自己埋在沙子里，用外袍遮住了头脸。 　　这是穿越沙漠的常识，她以前曾经为野外探险家们普及过，虽然她自己并没有去过，但是不妨碍她把这知识拿来使用。 　　刚刚刨出的沙坑底部还是潮湿的，这说明沙漠之中有水源，这让常小溪心底稍稍安心一些，就在这沙坑睡着了。 　　那匹马十分聪明，也许是感觉到了坑里的确没有外面那么热，它竟然一直安静躺在常小溪的身边。 　　常小溪昨夜除了跟阿史那云周旋了一番，就一直在赶路，几乎一夜没睡。这一觉竟然睡得十分安稳，直到黄昏的时候方才醒来。 　　果然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热了。常小溪饥肠辘辘，翻身坐起，这才看到马儿在一旁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想起它也一天没有进食了。 　　常小溪苦笑一声，在马身上找了找，发现除了水囊外，别无长物，只好又倒出水来喂给马儿，自己也喝了少许。她的空间之中，还有一些生理盐水和葡萄糖，危急时刻可以拿出来应急。 　　走了一段路，常小溪发现了一棵青草，她仔细研究了那草叶的方向，这才把草拔出来扔给马儿大嚼。根据草叶的疏密，她大概确定了南方。 　　令她欣喜的是，这片沙漠虽然灰蒙蒙的，竟然晚上还有月亮，走在月光下的沙漠之中，一人一马的身影格外寂寥。 　　根据她的计算，一直往南，那么距离唐军就会越来越近。 　　常小溪满怀着希望，在无尽的沙漠中行走，月到中天，她的前方突然传来了阵阵厮杀之声。 第二百零九章 先锋营 　　她顾不上害怕，忙拉着马儿往前急奔而去。在前方的沙漠中，隐隐绰绰的有一群人战在一处，眼瞅着有一方就要落败，已经开始转身就跑。占上风的一派顿时奋起直追，这时从那就要落败的一方后面，走上来一队人马迎敌。这些人步履从容，队伍整齐，随着他们每一次停下，常小溪就会听到一阵子噼噼啪啪的声音。 　　虽然常小溪使用过的武器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声音，但是她知道火药枪是会发声的，那么，除了舒白的神机营，谁还能有这样的武器？ 　　舒白领着神机营的人，边行进边射击，只逼得敌军节节败退。如果此刻注意看得话，就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尽管这些敌军身中数枪，但是却不倒地，断了胳膊折了腿的，就那样拖着残破的四肢行走，模样颇为怪异。 　　舒白集中精神，一边指挥大家射击，一边提出要求，那就是尽量射击敌军头部。果然，在被爆头之后，被击中的敌人才停了了下来。 　　好不容易将这一波僵尸给消灭干净，舒白擦把汗，正在准备撤退。突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掏掏耳朵，又问神机营的士兵：“好像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神机营的众人互相看看，都是一脸不确定。自从大家开始练习火枪之后，听力都有所下降。这时候有一个士兵指着沙坡喊道：“舒校尉，那坡上有一个人在喊你呢！” 　　这时候大家都看向山坡之上，果然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下来，似乎身边还有一匹马。 　　等到这人好不容易来到身边，舒白才奇道：“小溪，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常小溪走了半夜的路，刚才害怕唐军撤离，又赶了半天，已经说不出话来。舒白忙拿出自己的水囊，让常小溪喝了一些水，这才搀扶起她来，让她边走边说。 　　常小溪跟在舒白身后，慢慢朝着另外一面的沙坡之上行走。她的马温顺的跟在身后，好像已经把她当成了主人。常小溪捡要紧的跟舒白说了，舒白拧着眉毛说：“看来阿史那云果然是从真神之墓中找到了什么秘术，可以炼制僵尸。这东西邪门得紧，只有打碎它的头，它才算报废。否则就一个劲的死缠烂打，又不知道痛，也不知道累。若不是有神机营在的话，恐怕先锋营损伤更大。” 　　原来楼千重派出去的斥候，不知道被何物所迷，竟然将先锋营带进了沙漠之中。等到楼千重发现不对，想要掉头的时候，平地卷起了狂风，所有人都下马躲避风沙。等到风沙停了之后，发现来时的马蹄印已经被沙子盖住，四周一片黄沙，天地一色，根本无从辨别方向。 　　整个先锋营就这么被困在了沙漠之中。楼千重命人放出鸽子带路，却发现信鸽在沙漠中也迷失了方向。当时天色已黑，楼千重只好命令原地扎营，结果就有大队僵尸前来袭营。 　　楼千重的人马再骁勇，毕竟是血肉之躯，眼看着消耗越来越大，这时候舒白跑来请命，要带着神机营去御敌。 　　这个神机营到了先锋营之后，并不参加常规训练，所以大家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等到舒白带着他的人，用火枪赶走了僵尸之后，大家才对神机营刮目相看。 　　楼千重不料沙漠之中竟然有这种邪门东西，也是大感头痛。他知道突厥战力不如大唐，必然不会束手待毙，果然阿史那云炮制出这种邪物，用来阻止唐军。第二天天一亮，楼千重又带着人试图走出沙漠，结果发现只是原地打转。这一耽搁又是一天，关键是先锋营所携带的食水不多，战马的消耗尤其大。如果明天再不能走出沙漠，就要断了战马的水，这一万多匹战马，用不了几天，就会生生折在这沙漠之中。 　　这时候舒白已经带着人走上了沙坡，原来唐军占领的是一个制高点，交战的时候才冲下坡底。 　　楼千重正在等舒白归来，看到常小溪也在，自然是喜不自胜，又大感意外。面对惊喜的楼将军，常小溪只能托词说自己是被巫术诱惑，走出了唐军大营。 　　楼千重忙打听大队人马的情况，得知突厥人也开始使用同样手段迷惑唐军的时候，眉头也蹙了起来。 　　舒白向楼千重讲完了战况，就准备将常小溪带走休息。楼千重负手而立：“舒校尉，你那里人多眼杂，还是让常医正留在我这里休息吧！”舒白虽然与常小溪熟识，但是神机营的人都透着一股油滑之气，楼千重可不放心将常小溪放在那里。 　　舒白啊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挠挠头，这才转向常小溪：“小溪，这的确是我想得不周全，你还是留在楼将军这里比较妥当。有什么事情，让人去喊我就可以了。”舒白位卑职小，万一哪个人想伤害常小溪，他可不一定弹压得住。 　　常小溪没办法出言反驳，只好闷闷的应下，拉着马儿跟在楼千重身后。 　　在黄沙之中，已经搭起了一些帐篷，为了防止敌军突袭，人马并不分开。常小溪所到之处，就看到很多士兵和战马歇在一起。 　　楼千重的帐篷在人群中间，周围是他的亲兵把守。看到常小溪要进帐篷去，就有亲兵上准备牵走她手中的马。常小溪犹豫了一下，这才附在马儿耳边说道：“你且跟他们去，我会去找你的。” 　　楼千重站在一旁微笑不语，耐心的等着常小溪。常小溪看着士兵将马带走，这才走进帐篷。 　　想来是在沙漠之中，缺乏补给，楼千重的帐篷也简陋得很，只有一个卧榻，一个矮几，帐上吊着一盏油灯。 　　楼千重让常小溪坐在卧榻上，他自己席地坐在矮几对面。片刻后，有士兵送来了干肉汤和大饼。楼千重温言道：“随便吃点垫垫肚子，这里也没有好东西给你吃。” 　　常小溪闻到肉汤的香味，才发现自己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她向楼千重道了谢，这才大口吃起东西来。常小溪吃东西的样子，并不向一般女子那样造作，细看却又很斯文。楼千重在旁边偷偷看着，虽然此刻被困在沙漠之中，他却觉得满心欢愉。 　　常小溪吃饱了，这才想起身边还坐着楼将军，她忙放下碗筷，冲着他歉意一笑。 　　楼千重唤进亲兵收拾了碗筷，这才开口：“常医正，你们后勤的营帐，和粮秣辎重在一起，应该在大军的最中间。你是怎么走出营地，却没有哨兵来阻止你呢？” 第二百一十章 计算 　　常小溪低头思索了一会，这才抬眸道：“我不记得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在营地外面了。在那里，我看到了如烟，楼将军，你还记得这个女人吗？很漂亮，曾经是倚云阁的头牌。” 　　楼千重一脸茫然：“楼某从来不去**，也不认得什么叫做如烟的头牌。” 　　常小溪看他一脸正色，就知道这位端方的楼将军一定是误会了，她忙歉然一笑：“就是咱们跟着沙将军办皇差的那一次，离开大青山的时候，有突厥人伏击咱们。当时跟你对战之人，有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她就叫做如烟。后来我听别人说，这个如烟被你所伤，因为伤势过重，不久就死掉了。” 　　楼千重这才想起来：“确有此事，战场上很少见到女人，那个女人轻身功夫尚可，对敌着实一般，身周到处都是破绽。原来她死了。” 　　常小溪无语，都记不住人家的名字，但是对敌招式还记得，这就是专业人士和普通人的区别吗？ 　　她想了想才说：“我见到如烟也很惊讶，就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很得意的说，是阿史那云让她复活的，她还带着很多跟她一样的活死人。这时候，阿史那云过来了，他让如烟按照计划蛊惑大军。然后就带走了我。在夜间赶路，我看不清楚沿途的情况，只觉得大概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就来到了阿史那云的营地。他的营地大概有几百顶帐篷。到了之后，阿史那云把我丢下就走了。是一个老婆婆看我可怜，趁着他们都睡着，将我放了出来，还给了我一匹马。这个婆婆在夜色中给我指了一个方向，对我说沿着这个方向跑，在天明时分就能赶回唐军营地。结果不知道是她指错了方向，还是我跑错了路，天明时分，我就进入了沙漠。”常小溪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一次用的时间少些，大概不到两个时辰吧。” 　　楼千重听了这些消息，站起来在帐中踱步，他身材十分高大，一下子遮住了灯光。常小溪见他在思索，不敢吭声。 　　楼千重是带兵之人，正在根据常小溪提供的情况计算路线。先锋营从大青山西路大概行进了五个时辰进入沙漠。常小溪走了两三个时辰到达了阿史那云的营地，然后在天明时分进入沙漠，这就说明阿史那云的营地距离沙漠也是就是两个时辰的路程。先锋营在行进之时，没有看到突厥人的痕迹，就说明阿史那云没有把营地设在这条路上。那么，他会把营地设在哪里呢？ 　　楼千重走到了矮几旁边，再次席地而坐，拿出地图推演起来。许久之后，他终于展颜一笑，温言道：“常医正可真是我的福星，我知道了这沙漠是怎么回事了。” 　　常小溪大喜过望，从榻上跪坐起来：“那明天可以离开沙漠了吗？” 　　楼千重眉毛一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可以出去。” 　　常小溪靠得太近，他闻到了她的体味，理智让他远一些，欲望让他近一些，楼千重还是微不可察的前移了一些。 　　常小溪想要问个究竟，楼千重已经拿了一张毛毯过来，给常小溪放在床榻之上。然后对她温言笑道：“睡一会吧，明天要起个大早，趁着旭日东升，辨明方向，然后一举突破！” 　　常小溪犹豫一下：“那楼将军你怎么办？”总不能因为自己来了就把人家主人赶走吧？ 　　楼千重已经掀开帐篷上的帘子，回首说：“明早要冲出这个迷障，我必须召集大家说明情况。估计今夜不会回来的，你尽管睡。”说完走了出去。 　　常小溪见他已经走了，虽然不好意思，到底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番美意。沙漠中夜晚寒冷，常小溪将自己包在毛毯之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楼千重将几个偏将都召集起来，说明了这沙漠的情况，大家恍然大悟，各自回营去做准备了。 　　楼千重安排完了这一切，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辰，丑时中而已，天明怎么也得到寅时初刻。整个营地安安静静，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小憩，争取多养养精神。 　　楼千重走到自己帐旁，心想寅时初刻就要整理物资了，自己就在她身边坐坐又何妨？ 　　这时候一阵子虚浮的脚步声响起来，楼千重朝夜色中望去，原来是舒白。 　　舒白在楼千重身边站定，等喘匀了气，这才拿出一样东西交给楼千重：“我听刘副将说，明天早上要突袭出去。我猜将军一定已经胸有成竹。不过这个沙漠有些古怪，所以我拿这个指北针过来，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楼千重看看舒白递过来的东西，却不伸手去接。他负手而立，面无波澜：“舒校尉，军中有司南。” 　　舒白尴尬一笑，知道对方可能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忙把指北针装回怀中：“那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了。”呜呜呜，小溪妹子，不是我不救你，人家根本就不上钩嘛。 　　目送着舒白一步三回头的走远，楼千重摇了摇头，这才走进帐篷。他并不是放纵自己的男人，何况这本来就是他的帐篷。楼千重这样想着，理直气壮地坐到了常小溪的床榻边上。 　　果然他离开片刻，那种香气更加浓郁了。榻上的少女发出细微的呼吸之声，楼千重凝神听了半晌，轻轻侧身躺在她的身边。这张榻很小，只能容他一人仰卧，常小溪身子娇小，并没有占多少地方。楼千重躺下来之后，榻上还宽松有余，他不敢再动，害怕惊醒了她。 　　如果明天能走出沙漠，那么，就按照自己的心意作吧。楼千重终于下定决心，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现在是丑时末，黎明时分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漫漫黄沙深处，冷血肃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帝国铁骑正在休整，意图一举突破迷障。 　　在黄沙之外，数个黑衣的祭祀正在施法，他们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将鲜血喷在了小旗之上，然后将小旗子插进了地面。 　　黑衣祭祀正在布阵，正是靠着这种阵法，他们才能将先锋营困住这么长的时间。但是现在阵法的威力不足，需要每天都施法加固，因为他们只是祭祀，而真正的圣女不在这里。 　　常小溪在睡梦之中，只觉得一阵头痛，犹如一根钢针入脑。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直接在梦中就开始反击。 　　楼千重非常警醒，在常小溪出声的时候，他就已经醒来。没想到随即就感受到常小溪身上爆发出来磅礴的灵力波动，楼千重顿时愣住。 　　第二百壹拾一章 反击 　　常小溪身上爆发出来的灵力波动虽然只有一瞬，但是已经足够击溃黑衣祭祀们所布置的迷阵。 　　黑衣祭祀们被强大的力量反击，有几个功力弱些的已经口吐鲜血。阵中的小旗子东倒西歪，上面鲜血的颜色已经褪尽，眼看是用不成了。 　　楼千重感觉到那股波动瞬间消失，而常小溪也从梦中醒来，正迷茫的睁开眼睛。在暗夜之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俯身看着她，在离开真神之墓后受伤的那些日子里，沙麒麟总是这样照顾着她。常小溪脑中一片混乱，还没有从刚才被袭击的痛苦中完全醒来，她不由得喃喃道：“将军，出了什么事？” 　　楼千重还以为常小溪在叫自己，犹豫了一下，温言安慰道：“没有事，你大概是做噩梦了。” 　　听到这个声音，常小溪才恍悟，自己早就离开了真神之墓，对面的这个男人也不是沙麒麟，而是楼千重。常小溪占据的这个身体，拥有极庞大的巫力，曾经帮助阿史那云开了天启。巫力与精神力还有武道内功的本质是完全一样的，都是用自己本身的能量波动去影响周遭天地能量的变化，或者将天地能量收为己用。但是这几种能力的修炼方式是完全不同的，所以精神力一般的常小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巫力强大到何种地步。 　　面前人既然不是沙麒麟，常小溪觉得自己也不能再矫情，好在头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她依稀记得楼千重说过，要趁着今早冲出沙漠，忙起身道：“今天不是要突围吗？那我去收拾一下。” 　　楼千重温言答应，嘴角略微上扬，看来常医正是一个有很多秘密的女孩子。 　　先锋营的士兵已经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了，正在收拾物资，经过几天的消耗，大家都没太多储备了。减少了重量，突围的时候，马速会很快，缺点是如果依旧冲不出沙漠，人和马会很快饿死。为了保证冲锋时马匹具有足够的体力，按照楼千重的命令，士兵们加大了马匹的食水供应量。 　　东方微微泛白的时候，整个前锋营已经整肃待发。常小溪骑着那匹与她患难与共的马儿，被楼千重的几名亲兵护在中间。如果遭遇到了攻击，常小溪身边的这些士兵就会帮着她抵挡，她需要做的就是跟随大队人马跑，不要掉队，当然也不能从马上掉下来。 　　随着正前方帅旗挥动，整支队伍开始奔腾起来，马蹄犹如雨点一般踩过大地，万马奔腾之下，整个地面都在颤动。 　　马队犹如狂风般卷过大地，朝着日出的方向奔驰而去。就在此时，突然卷起一阵狂风，漫天黄沙遮住了太阳的颜色，同时从四处纷纷涌出来身着皮袍，行动僵直的活死人来。 　　舒白的神机营被放在了队伍的最前面，经过数战的练习，他手下的人已经能够颇为精准的击中目标。大部分活死人爆头倒下，一小部分被随后赶上来的马队踩在铁蹄之下。极个别倒霉的唐军，被几个活死人一起袭击，拖下马去。神机营过后，就是手持长矛的士兵，这些士兵寻找着漏网的活死人，借着马匹的巨大冲力，用铁枪将活死人挑起来，再甩出去，经历了这一个过程之后，这些活死人多半肢体不全，爬都爬不起来，对大军无法造成威胁了。 　　原来这些活死人并不是从沙漠之外赶过来的，而是早就潜伏在这沙漠之中，就在黄沙之下。他们的任务不是阻击唐军，而是袭扰被困住的唐军，让他们加快物资和人力的消耗，最后拖死在这沙漠之中。 　　在黄沙之外，几个黑衣祭祀围成一圈坐着，他们布的幻阵已经被破解，现在正在靠着身体中的巫力来维持沙漠中的幻相。 　　沙漠中的风越来越大了，马匹的鬃毛被吹得扬起，正在全力与狂风对抗，这个时候，响起了尖利的号角声，这是冲锋的命令。听到这个声音，所有的战士都是精神为之一振，紧跟着帅旗的方向冲去。 　　常小溪伏在马背上，这匹马显然是匹很有经验的战马，能随着大队节奏奔跑，常小溪倒不用在它身上多费心思。她也听到了冲锋的号角，知道楼千重已经认定了方向，心中正在欢喜。在常小溪的周围，是战力最强的一批战士，楼千重冲在最前面，银枪在手，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犹如天神一般。活死人依旧层出不穷，但是根本不能撼动这支疾风般的战队。 　　沙漠之外，几个黑袍祭祀的身体在颤抖，这时候为首的一个黑袍人，终于拿起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捅了下去，生祭天神，这是万不得已时才使用的法子，现在显然已经到了危急时刻，因为唐军就要突破生门，从沙漠中冲出来了！ 　　常小溪脑中再次出现那种针刺般的疼痛，她的反击很干脆，很见效，苍茫的天地似乎清明了一些，风也没有那么大了。 　　几个黑袍祭祀看看已经倒地身死的同伴，咬咬牙，又有人拿起了匕首，开始生祭。 　　在风沙变弱的时候，楼千重特地观察了一下常小溪，发现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在这种高速奔驰的马队中，最危险的事情，就是从马匹上跌落。后来的马儿没有办法控制速度，无数只铁蹄就会从这个跌落在地的人身上踩过，所谓踏成肉泥，大概指的就是这样。 　　楼千重稍微放缓了速度，等常小溪的马儿从自己身边冲过时，伸手抓过她的腰带，将她放在自己的马上。常小溪一阵晕眩，还是在楼千重的帮助下，再次骑在了马背上。就在刚才，她又发起了一次反击。 　　这一次风沙明显减弱了，冲在队伍前面的骑兵似乎看见了影影绰绰的绿色，爆发出一阵欢呼。 　　沙漠外，剩下的四名祭祀，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绝与狠毒。既然不能把唐军都留在沙漠中，那么就把这个屡屡坏了他们好事的家伙留下吧。 　　这几名祭祀，不约而同的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淋漓的洒在地上，涂抹出了诡异的图案。他们的口中还喃喃的念着咒语。 　　这时候沙漠中的风，仅凭着惯性在吹拂，有些士兵已经跑出了沙漠，正在朝草原奔去。 　　楼千重也看到了绿色，他传令全军继续冲锋，就在他座下的大黑马要跑出沙漠的时候，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将他和常小溪都笼罩在其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失忆 　　白光过后，本来在楼千重周围的几名亲兵惊讶的发现，楼将军和座下的大黑马，都不见了。这些亲兵都久经战阵，知道现在是冲出沙漠的关键时刻，如果停下脚步，势必会扰乱后面的队伍。几名亲兵对视一眼，继续高举帅旗往沙漠之外冲去。楼千重平素对亲兵教导甚严，在关键的时候，是他的亲兵带领先锋营冲出了沙漠。 　　白光到来的时候，常小溪头痛欲裂，她全力反击也不能减弱，她不由得痛呼出声，身后的楼千重害怕她跌落在马下，把她的身体紧紧抱住。楼千重感觉到了常小溪身上发出的强大灵力波动，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比夜间要长很多，常小溪似乎格外痛苦，瘦弱的身体都在瑟缩。随着白光的到来，座下的大黑马也发出了嘶鸣，它奋蹄准备逃离白光的包围，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四蹄腾空，丝毫用不上力气。 　　这时常小溪脖颈中挂着的月牙也发出了光芒，这是一种更加柔和的光，将常小溪包裹其中。两种光芒交相辉映，拉扯推拒，只有一瞬，被包裹其中的人和马就全部不见了踪影。 　　常小溪的记忆又回到了她刚刚穿越的那一瞬，被出轨的大型空间轨道车碾过身体，痛不欲生。 　　她在梦中辗转多时才醒来，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小小的帐篷之中，更加令她惊讶的是，身边竟然有一个扮成古代将军的英俊男子。 　　这个男人，玄衣银甲，梳着发髻，容颜俊朗，他看到常小溪清醒，惊喜的凑过来说：“常医正，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常医正？这是什么称呼？常小溪惊讶的看看对面的将军，对方表情真诚，不似作伪。可是自己只是个医生，不是什么医正啊？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受伤的事情，忙起身检查自己的身体。 　　咦？常小溪惊奇的活动一下四肢，发现不仅都在，而且活动自如。太好了，原来自己并没有受太多的伤。看到那个大型空间轨道车碾向自己的时候，常小溪觉得自己可能被压成肉泥了。只是身上的这个衣服很奇怪，似乎也是古代的袍服，莫非自己误闯了哪个影片的片场。 　　带着劫后余生的好心情，她这才转向身边俊逸的古装将军，微笑道：“您是哪一位？” 　　楼千重看常小溪醒来后，并不搭理自己，先摸摸脸，又起身活动一下四肢，这会又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听说有些人在受到外伤之后，会暂时失去记忆，楼千重略微思忖一下，耐心的回答：“常医正，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是楼千重。” 　　果然少女愣了一下，这才回答：“听你这么说，好像我应该认识你似的，你是不是曾经找我看过病？那就不奇怪了，所有病人都会记得给自己看过病的医生，而医生就不一定记得病人了！” 　　楼千重听了这话，心道常小溪果然是失忆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她的病人。 　　常小溪看到对方不言语了，只是用目光审视着自己，他的眼睛很漂亮很深邃，眼角微微上挑，配上浓黑的剑眉，顾盼之间，魅力足生。 　　她说错什么了吗？常小溪疑惑的打量一下这个漂亮的男人，又看看自己的衣服，再次试探着发问：“你们剧组拍戏吗？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我记得自己是出过一次车祸，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没有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漂亮的古装将军凝视她半晌：“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虽然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还发起了反问，但是看在对方这么有耐心，甚至可能救了自己的份上，常小溪还是微笑回答：“我是常小溪，唐城医院的医生，如果您愿意，我可以为您提供私家上门服务。”生存竞争激烈，让她养成了随时随地打广告的习惯。 　　楼千重觉得自己生平所遇到的为难事莫过于此，很明显，常医正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姓名甚至职业，可是她一脸笃定说出来的那些都是什么？什么唐城医院？什么私家上门服务？什么剧组？难道，这个失忆还可以分开再重组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了。 　　楼千重思忖了一会，决定还是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诉她，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回到大军之后再慢慢服药调养了。 　　关于常小溪既往的事情，楼千重了解得不多，她的出现，伴着少卿女医月下私会的绯闻传到西北边关，楼千重第一次听说，就当这是乡野奇谭，一笑而过。再接触常小溪，他才知道自己小时候的玩伴沙麒麟也在追求这少女医官，那是他第一次正视她。是个娇柔，漂亮，身材娇小的女孩子，符合沙麒麟一贯的审美观。那么自己第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呢？ 　　楼千重摇摇头，尽量把自己这些念头赶走，专心的给常小溪继续讲，她还有些失忆呢，希望自己的讲述能够帮助她。 　　常小溪听完这个漂亮的将军讲完所有关于自己的生平事迹，觉得自己的人生观都要被颠覆了。这时候她才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莫非自己不是受伤，而是穿越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这个身体过着自己全然不知的生活。 　　她摸摸自己脸上的皮肤，光滑细腻，到没有摸出什么不同来。对面的古代将军对自己一直很友好，看起来是可以信任的人。 　　常小溪记得自己的随身空间之中似乎有镜子，就取出来一面拿在手中，这一照之下，她顿时看出了不同，不但五官长相全然不同，而且年龄也对不上，现在这个身体似乎只有十几岁。 　　她这时才看向对面的古代将军，不知道该怎么向对方解释这件事情，却发现对方也在诧异的看着自己，指向自己的小镜子问道：“常医正，你这个东西是从哪里取出来的？” 　　楼千重不是第一次感受开启空间的灵力波动了，假道士袁天罡在御宴上表演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现在看常小溪开启空间是第二次。 　　常小溪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空间的举动有些草率，但是对面那个漂亮将军看起来很可信。常小溪苦脑的思索一下，决定还是要维持好和这个古代朋友的关系。她将镜子又转移进了空间，她本想拿些吃的出来送给对面的古代朋友，却发现自己满满的食品箱竟然空了，只好又把镜子取出来递给了对方。 　　楼千重接过镜子，发现这个小玩意可以清晰的照出容颜，这都不是重点，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御宴上吃过袁天罡给的桃子，那个假道士与常小溪使用的手法似乎是一样的。 　　楼千重探寻的开口：“常医正，你是从何处取出的此物？楼某竟没有看出来！” 　　常小溪苦笑一下，大概解释了一下随身空间是个什么东西。 　　楼千重一直能感觉到舒白与常小溪是有秘密的，看起来自己也要成为这秘密的守护者了。他暗自想，他会好好守护这秘密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她的味道 　　常小溪介绍完了空间之后，发现对面的古代将军似乎有所领悟，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而是领着她来到了帐篷外边，帐篷外面有一匹大黑马，正在草地上溜溜达达的啃着青草，一副惬意的模样。 　　楼千重转向常小溪微笑道：“过去的事怎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过好现在，常医正，你如果信得过楼某，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吗？据我所知，还没有一个大唐子民，能拥有你说的空间。”他已经敏锐的觉察出来，常小溪并不是单纯失忆那么简单。 　　常小溪思考了很久很久，这才抿唇问：“我还不知道咱俩是什么关系，楼将军你只说了我是随唐军出征的，却没有解释为什么你对我这样关心。” 　　楼千重在给常小溪介绍经历的时候，特别略去了狄少华还有沙麒麟追求她的事情，这事情都是传闻，他转述出来算个什么事呢？那么现在是不是自己的机会？ 　　常小溪发现对面的古代将军脸红了，让常小溪产生了自己在调戏纯情小男生的错觉。 　　楼千重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常小溪，终于下定决心：“楼某想娶你为妻。” 　　常小溪心下了然，原来如此，那么自己的事情应该可以说的吧？不然怎么解释这个空间。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她是怎么穿到现在这个身体上的呢？看来只有今后慢慢的去研究了。 　　常小溪与楼千重对视：“那么咱们是未婚夫妻吗？你还有没有别的妻妾？”听说古代男人三妻四妾，这个古代将军会不会也是如此？ 　　少女的眼眸之中波光潋滟，让楼千重只想沉醉其中，他忙回答：“楼某没有别的妻妾，虽然咱们现在还不是未婚夫妻，但是我能保证，咱们成婚之后，我这一生之中，只要你一个女人就足矣。” 　　常小溪这才放心，慢慢的将自己穿越前的事情讲了一遍。 　　楼千重震惊的情绪无以复加，原来常小溪真正的灵魂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虽然常小溪失忆，但是她讲的这段经历应该是真的。这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至于她的过往都是云烟，不能把握眼前人，那楼千重还算是个男人吗？ 　　常小溪讲完自己之后，忐忑的看着楼千重：“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不再喜欢我了？” 　　楼千重只想大笑三声，他一直都纠结的事情原来解决这么简单，眼前少女雪肤花貌，腰肢芊芊，自从动心之后，他不知道在梦中想过多少次了，现在这么简单就可以拥有吗？ 　　他微笑着将常小溪揽进怀中，低下头用嘴唇摩挲着她白皙的额头，含糊的说：“怎么会？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在我面前，我怎么舍得放手？” 　　常小溪见这个古代将军真情流露，也是心中一动，柔顺的任他施为。 　　自从雨夜偶遇开始，楼千重就心心念念忘不了常小溪。他知道沙麒麟在追求常小溪，有一段时间，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因为他与沙麒麟不光是同僚，还有兄弟之义。后来发生了种种事情，让他终于下定决心，既然常小溪云英未嫁，那么就让她自己选择好了。 　　现在美人在怀，楼千重情热如火，眼睛慢慢的向下看去，樱桃一般的小嘴就在眼前，他想尝尝那里的味道。 　　常小溪推了两下，发现这个古代将军只是外表温润，他的怀抱自己根本就挣不开。好吧，只是接个吻而已，应该没什么。 　　楼千重看到怀里的美人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鸦翅一般，小嘴半开半阖，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他心中大喜，一只手用力将常小溪揽进怀里，另外一只手托在她的后脑之上，这才俯身吻了上去。 　　楼千重这样抱，相当于把美人固定在自己的怀中，常小溪根本挣扎不了，只能予取予求任君采撷。之前她可没有想到楼千重外表温润，亲热起来竟是如此的蛮横霸道。 　　软玉温香，楼千重只觉得美梦成真心荡神驰，就在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远方传来了擂鼓般的马蹄声。他心中叹息一声，这才把常小溪放开，帮她整好衣襟。 　　原来突厥族四位祭祀联手，放光了身上的鲜血，写下了禁咒，要把那个一直阻碍他们施法的人除掉，常小溪连续反击，已然力竭，无法抗拒这些祭司们的垂死挣扎。在最后一刻，常小溪身上佩戴着的陨石发出光芒，为了保护主人，打开了小小的时空裂隙，将常小溪和楼千重，大黑马一起传送到了草原之中。 　　在常小溪昏迷的时间里，楼千重找到了一个突厥牧人废弃的帐篷，将常小溪放在其中，一直等到她醒来。 　　现在远方万马奔腾，不知道来的人是敌是友，楼千重温和的看着常小溪，拉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安慰：“别怕，有我呢！” 　　常小溪心中感动，觉得自己遇到的这个古代将军体贴入微，自己说出秘密并不是一个唐突的选择。 　　这支骑兵队伍前方飘着一杆帅旗，在风中飘扬，随着队伍越来越近，两人都看清了那帅旗之上，写着一个“楼”字。 　　原来这正是楼千重带的先锋营。楼千重这才放下思虑，拿过自己的银盔戴在头上。自己人找过来了，这是好事，说明大家顺利离开了沙漠。楼千重眯起眼睛，看了看身边的常小溪，宠溺的帮她理了理头发。这些人来得太快了，再晚一会儿，他就可以和心上人好好亲热一下了，楼千重不无遗憾的想着。 　　先锋营冲出沙漠之后，看到楼千重消失的几个亲兵，忙去联络监军黄柳，那黄柳虽然是个太监，但是天天伺候英明神武的皇帝，竟然也颇有见识。被诱入沙漠之后，他连活死人这种邪门东西都见过，因此第一时间就想到楼千重应该是被巫术所困。但是以楼千重的神武，要取他的性命也不易。现在已经走出沙漠，水源不成问题，黄柳就传令扎营，一边联系皇帝的大军，同时派出几队军马搜寻楼千重。 　　等到那队骑兵跑到帐篷旁边，看清楚帐旁立着的正是楼千重与常小溪，顿时大喜过望。领队的副将下马请安，又向楼千重汇报了分开后的情形。 　　楼千重听了现在先锋营的情况之后，才放下心来。 　　原来这一次陨石打开的裂隙，并没有将两人送得太远。楼千重回到先锋营，只用了半个时辰。回去后，他没有丝毫耽搁，召集人手就要去挑掉阿史那云的营寨。 　　根据那夜常小溪所讲的情况，精通军事的楼千重已经判断出了阿史那云所在的位置。 第二百一十四章 脱困 　　先锋营脱了困境，正是斗志昂扬，听闻要去奔袭阿史那云的营寨，都是个个奋勇争先。一时之间，万马奔腾，风云变色。 　　果然楼千重计算得不错，一个多时辰就看到了前方的营寨。但是唐军先锋营来袭，这营寨里竟然没有出来一个人迎敌。 　　黄柳瞅了一会，小声说：“楼将军，没有人出来迎敌，不知道是计，还是已经跑了？” 　　楼千重计算了一下自己与常小溪消失的时间，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应该是跑了。”言罢，派出斥候查看，果然突厥人去帐空，连一些辎重都没有带走，可见走得着实匆忙。 　　在探查过四周的情况之后，楼千重命士兵原地修整，准备与大军会和。 　　常小溪被阿史那云掳走之后，如烟为了修补身上的伤口，命属下去唐军营中掳了数人。第二天清晨拔营之时，自然有人将常小溪与数名唐军失踪的消息报了上去。 　　皇帝想起头一天曾经出现过幻象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可能是突厥人行使巫术所致。他少年征战，与突厥人打过交道，知道他们信奉天神，族中有圣女，有祭司，可以施展一些邪法巫术。 　　沙麒麟听说常小溪失踪，他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在真神之墓中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常小溪与阿史那云之间有渊源。只是追问之际，常小溪从来不说，他也不想强迫心上人。这一次常小溪莫名失踪，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阿史那云掳走了常小溪。 　　皇帝思考了一会，终于做出决断，大军按照计划，继续前进，只是派出小股部队，沿途搜索失踪的人。 　　沙麒麟急得发疯，但是不能扔下皇帝去找常小溪，只得耐住性子，继续随侍左右。 　　这一天大军前行不到半个时辰，就出现了幻象，狂风自平地而起，遮天蔽日，远方隐隐有龙卷风正对着大军袭来。 　　前方的军卒已经发出了惊呼，皇帝自龙辇上下来，亲自查看了天色之后，传令命大军军原地躲避风沙。有几位将领来报，希望改变行军路线，躲避龙卷风。 　　皇帝胸有成竹：“如果改变了行军路线，恐怕刚好落入突厥人的彀中，传令士兵集结，互为援助，同时原地挖下土坑，用来躲避龙卷风。” 　　唐军人多势众，听到御令，大家各自准备，倒是也忙而不乱。果然那龙卷风只在远方徘徊，一直没有过来。众将这才知道天子圣明，早就看透了突厥人的鬼蜮伎俩。 　　只是这天昏地暗，狂风大作，仍旧无法赶路。皇帝派出了几队军马，找寻施法之人，到目前还没有消息。 　　好在唐军粮草充足，在这风沙之中再坚持数日都没有问题，暂且这样僵持下去。 　　楼千重担心大军的安危，稍作休整之后，就向南赶去，如果他所料不差，大军应该被困在了路上。 　　在离唐军不远的地方，如烟与几名黑衣祭祀一起盘膝坐在一个小小的祭坛旁边。坛中插着小旗，正是为实施幻阵所布。祭坛边上倒着数个唐军士兵，细看早已死去多时。 　　阿史那云不知何时赶到了这里，皱着眉头观看如烟施法。 　　他对如烟的能力很不满意，连龙卷风都无法召唤，只是狂风大作，这点小伎俩怎么能骗的过皇帝呢？但是真正的圣女不知所踪，如果不是阿史那云从真神之墓中找到了修炼天兵的秘法，就连这个替代品圣女都搞不出来。 　　旁边乌图雅察言观色，悄悄说道：“就是这样困住唐军也好，陛下的神兵尚未大成。需要争取时间。反正我们王庭的草原广袤，就暂且让他们占据又有何妨？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一举歼灭唐军，那时候土地牛羊不还是归我族所有吗？” 　　阿史那云回想起自己即位以来的疯狂举动，圣女出走，权贵跋扈，他虽得到天启，但是实力并没有什么增长。为了解开困局，自己选择了铤而走险，进入真神之墓。难道，是自己错了吗？ 　　对于有些人来说，任何时候，他都会选择力量，保存实力。阿史那云思考了很久，挥一挥手，带领部族往草原深处走去。 　　为了将唐军困住得久一些，如烟命几名祭祀用鲜血重新布置了幻阵，这才绝尘而去。 　　楼千重带着人一路向南而去，奔驰了一个多时辰，就有斥候来报，前方发现了散落的唐军尸体，并且还有一个祭坛。 　　楼千重想起曾经数次在常小溪身上发现的灵力波动，本想带上她一起查看祭坛，但是看到身边黄柳公公一脸温和无害的笑意，楼千重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已经知道常小溪来历奇特，就不能让皇帝再注意到她。他就不信，凭着自己难道解决不了一个祭坛。 　　这个祭坛设在草原的低洼地带，如果不是楼千重的先锋营人数众多，估计很难发现这个祭坛。祭坛不大，是一个用白石构成的圆形石台，中间立着一个雕像，面部光滑没有五官，身体肌肉虬结，一看就是男性的身体。在雕像的周围，插着很多小旗子，颜色暗红，似乎是用污血涂抹而成。 　　祭坛的四周，则散落着几十具唐军士卒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是干瘪异常，面容扭曲惨白。楼千重令人上前查看。 　　片刻后查看的士卒回报：“楼将军，这些人是被活活的放光了血死去的。” 　　黄柳看得恶心不已，走到一旁去干呕。 　　楼千重瞅瞅祭坛上的小旗子，命人将这些旗子拔下，雕像拆毁，都堆在祭坛中间放起火来。先锋军的士兵还不时捡了干柴扔进去助燃。草原上风大，风助火势，片刻就将这些东西烧成了灰烬。 　　随着楼千重毁掉祭坛，唐军大队的人，惊喜的发现狂风在减弱，漫天的烟尘也在消散，碧蓝的天空慢慢显出真容。 　　皇帝再一次走出御辇，与几位将军确认了一下天气还有路况，下令大军出发，现在只是下午，赶在日落之前，还能赶一两个时辰的路呢。 　　在黄昏时分，唐军大队人马终于与先锋营相遇了。几位将领军前相聚，看到对方平安无事，都是惊喜非常。 　　沙麒麟已经等在楼千重经过的路上，一见到他就问道：“千重，你们先锋营有没有见过小溪，她前天夜里，被突厥人从营中掳走，生死未明，我们派出出好几股人马，也没有找到她。” 　　楼千重知道沙麒麟对常小溪痴迷到了何种地步，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算不算是趁人之危，但是要想瞒着沙麒麟，那也是不可能的。他停下脚步：“麒麟，常医正人没事，就在我先锋军中，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似乎是失忆了。你且耐心等候，等我面圣归来，就领你去见她。” 　　第二百壹拾伍章 相逢 　　楼千重赶到御辇之前去请罪，毕竟是因为他不察，才使先锋营落入彀中。皇帝见先锋营无碍，心里欢喜：“楼将军，不知你先锋营损伤几何，如何脱困的？” 　　楼千重忙回道：“那突厥人使用邪术，在沙漠中炼制了活死人，一入夜就来袭扰，先锋营前后损伤了几百人。后来臣想起了在我大唐与突厥交界之处，有一个波普沙漠。这个沙漠不大，方圆尚不足百里。臣就怀疑是突厥人使用邪术，将我等困在波普沙漠之中。因为这个沙漠不大，所以臣选择了在日出时分，借朝阳之力，向东方突围。果然不出臣所料，顺利的带着先锋营出了沙漠。” 　　“臣在寻找大军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突厥祭坛，上面有无脸雕像，祭坛旁边散落着我唐军士卒尸体。臣就毁掉了那个祭坛。这才顺利找到皇上。” 　　他是从常小溪的描述中判断出来，自己进入的就是波普沙漠，因为常小溪虽然被劫持，但是没有被巫术所迷，所有的判断和感知都是真实的。再加上楼千重熟知地理，这才得出结论，突厥人千方百计诱使自己进入的就是个小沙漠。之所以困住唐军，无非凭借的是巫术而已。 　　楼千重没有提起常小溪的名字，他怕因此引起皇帝对她的猜疑，他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叮嘱过常小溪，无论是谁问起来，只说是被掳走，清醒过来已经身在沙漠之中，就随着先锋军一起突围了。在楼千重的心中，常小溪是个柔弱女子，能够远离是非，就尽量远离是非。 　　皇帝听了楼千重的汇报，再联想起自己这几天被掳走的士卒，知道阿史那云一定是动用了族中的巫术来拦截唐军。他心中有数，知道楼千重说的是实情。 　　皇帝微笑道：“楼将军辛苦了，你将先锋营顺利带出沙漠，有功无过。先下去休息吧。”先锋营需要补给休整，倒是不急着将他们再派出去。 　　楼千重知道过了皇帝这一关，这才说了路遇常小溪的事情。皇帝对这个少女医官还是很关心的，追问有没有伤。楼千重略一思忖：“外伤是没有的，不过常医正似乎受了些轻伤，失忆了。” 　　楼千重生怕常小溪对别人提起她惊世骇俗的经历，特地跟她讲明白厉害关系，两个人统一口径，就说常小溪被劫持了之后，在路上就设法逃走，后来误入沙漠，被楼千重所救。反正她曾经被掳到阿史那云营地的事情，谁都不知道，那就不要说了，省得大家胡乱猜想，反而对常小溪名声有碍。 　　皇帝一听人没有事，就放下心来。对于常小溪被掳走，他倒是没觉得太奇怪，整个唐军就这么一个美娇娘，不掳她掳谁？那沙麒麟王飞耀一身武力，想掳也是掳不动的。再说了，大男人掳去何用？至于暂时性的失忆，皇帝也是知道一些的。轻微的离魂症，往往能不药而愈，就算重一些，吃些药调养就是了。 　　楼千重这才放下心来，忙谢恩离开。 　　沙麒麟已经跑到先锋营去找人了，楼千重忙着面圣，没有多说常小溪的情况，他怎能不担心？ 　　沙麒麟到的时候，常小溪刚刚清洗了一番，当然洗澡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有亲兵在门口劝阻沙麒麟，但是哪里拦得住他？到底还是给他直闯入内。 　　常小溪已经擦拭完毕，正在梳头，就看见自门口闯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只见他身材健硕，黑漆漆的眉毛下却生着一双桃花眼，牙齿雪白，整个人透着一股力量与邪魅。 　　常小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请问，您是哪一位？为何不听劝阻，径自闯进来？” 　　沙麒麟一听这话，联想到之前楼千重就说常小溪失忆了，马上走过来，抓住常小溪的肩膀，细细的查看她还有没有其它的伤口。 　　常小溪没想到这个男人一言不发，上来就抓着自己不放手，还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自己。这是哪里来的莽汉？常小溪也生气了，虽然楼千重叮嘱过自己要小心慎言，但是并不代表自己遇到色狼就不能还击。 　　常小溪挣扎两下，见对方双臂如铁，心道不用个狠招是不行的了。她飞起一脚，踢向沙麒麟。这一脚虽然阴险，但是被沙麒麟轻松化解。 　　常小溪没想到那个高大男人几乎没动，就轻松的将自己的脚踝抓住。 　　沙麒麟还是担忧常小溪多些，哪里会把她的花拳绣腿放在心上。他松开手，认真的看着常小溪：“小溪，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沙麒麟啊！” 　　常小溪看看这个俊美的男人，恩，虽然身材很健硕，但是容颜的确称得上俊美，在记忆中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小心的问道：“楼千重说我受过伤，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那个，沙麒麟，咱们很熟吗？你这样抓着我不好吧？”虽然沙麒麟放开了她的脚，但是还抓着她的双肩呢，这姿势挺暧昧的。 　　沙麒麟眉梢一挑：“真的不记得我了？那我就让你细想想，你胸口处有一处刀伤，那伤是我给你包扎的。因为我不会缝合，所以伤口大了些。再看看你左肋下边，那个粉红色的伤口，本来是要命的，幸亏舒白用了你药箱中的东西，为你做了手术，才将你的命救回来。你身上哪一处，我没有看过，到现在竟然说不认得我了？” 　　常小溪见他说得笃定，心里也是惊疑不定，忙挣脱他的铁臂，恳求道：“劳烦你先回避一下，让我查看。” 　　沙麒麟见她星眸之中闪着微光，知道她虽外表柔弱，其实性子执拗得很，不敢把她逼急了，依言退出帐篷。 　　片刻后，果然听到到常小溪失魂落魄的声音：“请你进来吧！” 　　常小溪内心很忐忑，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弄错了什么事情，据她的了解，大唐的民风虽然开放，但是远没有到达一个男人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的地步。是什么原因，让这个沙麒麟能够看遍自己的身体呢？ 　　这一次沙麒麟没有再抓住常小溪的肩膀，而是静静的站在对面。 　　常小溪艰难的开口：“我刚才查看了一下身体，果然是像你说得那样。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咱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都是你在照顾我呢？” 　　沙麒麟微微一笑，伸手揽过常小溪入怀：“傻丫头，咱们同生共死过，我这一生非你不娶，虽然你还没有答应，但是沙某的心意不会改变。” 　　常小溪被他揽住，仰起脸来发问：“那我和楼千重将军有什么关系吗？” 　　沙麒麟见她巴掌大的小脸，雪肤花貌，突然心里一动，那楼千重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莫非他对小溪做了什么？ 第二百一十六章 回鹘公主 　　沙麒麟手下用力，将常小溪揽得更紧：“那楼千重是我的朋友，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小溪，他是怎样对你说的？” 　　常小溪浑身一颤，回忆起楼千重所说的话，“楼某想要娶你为妻”，“咱们现在还不是未婚夫妻”，原来人家早就说明白了，是自己想起刚刚被大型空间轨道车碾过的情形，十分害怕，所以才露了自己的底。那么，眼前这个俊美男人说得话就是真的吗？ 　　沙麒麟觉察到了怀中人的异象，桃花眼眯起：“那厮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常小溪见他脸上显出阴狠之色，哪里还敢说任由楼千重索吻的事情，忙摇头：“没有，我只是心里慌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沙麒麟追问：“你说了自己是从未来过来的？” 　　常小溪本来对他还有所怀疑，这一下再无疑问，艰难的舔舔嘴唇：“恩，我说了。” 　　沙麒麟又一想：“那空间的事情，你讲了没有？”他已经知道常小溪并不是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而是选择性的忘记了一部分。 　　常小溪因为自己的鲁莽，懊悔得脸都红了：“也说了。”面前这个男人，虽然外表带些邪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怀中就是特别的安心。 　　沙麒麟见她粉面含春，知道她心里着急，忙轻轻在她额上一吻：“无妨，说了就说了。我从小与楼千重一起长大，以他的为人，应该不会拿这些话刁难你。就算他起了这个念头，咱们只说碰伤了头，完全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他又没有证据，能奈你何？” 　　常小溪这才安心了一点，这个男人的怀抱很温暖，她静静的靠在他怀中，轻声答道：“好的。” 　　楼千重面圣之后，记挂着常小溪，顾不上与几位将军寒暄，急急忙忙的赶回先锋营。 　　等他掀开了帐篷的帘子，惊讶的发现空无一人。楼千重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忙叫过亲兵来询问情况，原来果然是沙麒麟带走了常小溪。 　　楼千重犹自不死心，追问道：“那沙将军有没有强迫常医正？还是常医正自愿跟着他走的？” 　　亲兵想了一想：“是自愿的吧，两人有说有笑的，那常医正走时还跟小的打招呼了呢！” 　　楼千重重重的一拳砸在了帐篷的柱子上，那帐篷轰然倒塌，扬起一片烟尘。终究还是不敌故人情吗？ 　　常小溪顺利回到了后勤营地，虽然她失踪了几天，但是在这几天中，整个大军都被困在风沙之中，人人自危，哪里有闲情逸致去议论别人的生死。常小溪回来之时，正是众人惊魂甫定，回魂之际。大家见到她都很高兴，因为每一个人都还平安的活着。 　　沙麒麟担任着皇帝亲卫，不敢离开太久，一路为常小溪讲解了大概的人事情况之后，又留下几名百骑司身手好的校尉，轮班守护着常小溪，看看天色不早，这才匆忙离去。 　　常小溪却仿佛来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小桃自从常小溪被掳走，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在发现小姐的第一时间，她没有去汇报狄少华，后来起了狂风，后勤营地的人挖了几个坑躲起来，小桃哪也去不了。现在看到常小溪平安回来，她总算把心放下，跑前跑后的殷勤伺候，倒是令常小溪倍感温馨。 　　皇帝正在查看地图，银杏惦着脚跑进来：“皇上，狄监军有事求见。” 　　狄少华来了？皇帝揉揉眉心：“让他进来吧。” 　　自打起了狂风之后，狄少华就想起了自己在南云的一些事情。阿史那云曾经在大青山中呆了五年，虽然那时他是贼，现在他为王。但是不可否认此人对于大青山的熟稔。如果阿史那云在山中藏有军队，反过来包了唐军的饺子，那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听了狄少华的担忧，点点头表示非常认可。他微笑开口：“狄卿所虑甚是，朕会多派斥候，沿途加强戒备。”武将不怕死，文臣忧国事，这才是大唐中兴之兆。 　　第二天全军开拔，皇帝果然传令全军戒备，楼千重的先锋营暂且与大军同行。行至午时，跑在前面的斥候，就发现了异象。 　　一个异族少女，光着脚，在草原上奔跑，在她的身后还追着几名黑衣男子。 　　一个斥候舔舔嘴唇，问队长：“咱们出手还是旁观？” 　　这是大军的斥候，楼千重误入沙漠之后，虽然查清楚那几个领路的斥候是被巫术所迷，但是他还是在军前斩了这几人。现在所有的斥候，无不振奋精神，小心从事，他们是唐军的眼睛和耳朵，一个判断失误，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那队长眯起了眼睛，眼看着那几名男子已经追上了异族少女，竟然在草原上就要做那苟且之事。队长这才将手一挥，下令放箭。他们本来隐藏在草丛之中，这一下可以算得上是奇袭，瞬间将那几名男子给射翻在地。几名斥候在原地留了一人接应，这才走上前去。 　　那少女看到有人过来，完全不顾自己被撕破的衣襟春光外露，几步上前，抱着为首的队长，用回鹘语说道：“好心人，快随我去救救公主。” 　　那队长皱着眉头，摆脱这少女，冷声问道：“什么公主？在哪里？”原来这一次所选的斥候，多半精通各族语言，这队长就会使用突厥语还有回鹘语。 　　那少女恍然醒悟，跌跌撞撞的爬起来，一面回头：“公主就在前面，请随我来！” 　　几名斥候给身后兄弟打个手势，示意他觉察不对，就立刻回营报信，这才跟上那少女。 　　不过几百步的距离，有数辆马车倾覆在地，拉车的马儿已经被解了下来。马车旁横七竖八倒着不少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有十几个黑衣骑士，就站在旁边，正在用火箭射那些马车，看样子是要毁掉马车，带走马匹。有一个黑衣骑士的手中，还用绳索拉着一个妙龄女子。 　　那领队的斥候看向带路的少女，却见她流着眼泪点头，原来那个被绳索捆住的女子正是她口中的公主。 　　斥候队长看了看黑衣人，一共有十一名骑士，己方有三人，如果能射两轮羽箭，那么对方只剩下五人。自己这一队兄弟的身手，他很清楚，普通的马贼绝对不是对手。如果能救下那名少女，也算是一件功德。 　　这斥候打定主意，就把两名手下叫过来，嘱咐了一番。三人这才张弓搭箭，果然劲风过处，对方不及躲避，一下子就折了三人。 　　马贼们挥舞着弯刀，朝斥候所在的方向扑了上来。这时候斥候们已上了第二轮箭簇，这一轮箭射完，又有三名马贼落马。余下的五名马贼，已经看清楚了敌人不过才三个而已，都疯狂的挥舞着弯刀冲上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撩拨 　　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但是也要看武器是拿在何人手中。这几名斥候，能被派到大军前方做哨探，那是因为他们勇武过人。马贼虽然骑着马，手持弯刀，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但是到了精通搏击之数的人手中，还是不堪一击。没有几个回合，三名斥候将马贼尽数斩于刀下。这才检查过尸体，带上马匹和那两名少女归营。 　　几名斥候受到了英雄一样的欢迎，为首的斥候队长，得意洋洋的将战利品送到了王飞耀那里，在大军行动期间，由王飞耀暂领所有的兵卒调运。王飞耀询问了两名女子的情况，后来被救的那个少女，自称是一个回鹘小国的公主。 　　王飞耀看看众军，心中一动，大军出征至今，尚未斩获一名敌军。如今救了这两个女子，虽然她们不是战俘，但是可以作为彩头献给皇上，博个吉利也是好的。于是兴冲冲的带上两名女子前往御辇而去。 　　再进入御辇之前，两名女子被百骑司的人严密搜身，这些校尉训练有素，倒是也没有趁机揩油，毕竟办的都是皇差，不容有失。王飞耀觉得脸上挂不住，催促道：“你们也太小心了吧？不过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何必如此认真？” 　　王飞耀是三品大员，百骑司校尉也不同他辩驳，更不回话，自顾自搜检完毕，才放二人进去。王飞耀心里生气，也无计可施，还要挂上一副笑脸应对皇上呢。 　　皇帝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耐心的听王飞耀讲明白前因后果，这才问那两名女子：“是这样吧？美丽的公主，那下一步你们想怎样呢？” 　　那名回鹘公主竟然会讲汉话，只见她一双美眸，先将帐中的情形看了个清楚，这才嫣然一笑：“陛下，娜依古丽蒙您相救，十分感激，现在我的侍从都被杀光了，无法回国，如果你不嫌弃，请带上我与大军同行。娜依古丽精通药理，愿意作为大军的医生与您同行。” 　　娜依古丽说完了这番话，本以为会得到大家的欢迎，毕竟在西域诸国，医生是非常吃香的，而娜依古丽有名师教授，在医道这一行颇有些名气。让她没想到的是，听了她的这句话，众人毫无反应。 　　皇帝倒是一直挂着礼貌的微笑：“医生嘛，我们唐军还有几个，就不劳公主费心了。你若是无处去，只管跟着大军一起行进，如果方便，我会派人送你回国。”这路上突然冒出的公主，皇帝也颇想看看她的底细。 　　娜依古丽脸上笑容微僵，随即恢复正常：“那就多谢陛下了。” 　　皇帝吩咐沙麒麟道：“麒麟，就将娜依古丽公主安置到后勤营地去吧，常医正在哪里，也好为公主安排食宿。” 　　沙麒麟躬身称诺，走到娜依古丽身边，似笑非笑的开口：“尊贵的公主，请随我来吧！”他对这公主不感兴趣，路上捡来的不知底细，还要加派人手盯着，沙麒麟烦恼的看着这个蓝眼睛公主，觉得她增加了自己的工作量。 　　娜依古丽辞别了皇帝，跟着沙麒麟往后勤营地赶去。她似乎对这个高大的男人十分感兴趣，一路上都走在他的身旁，还不时的用黑亮的眼睛撩拨他。沙麒麟虽然一颗心都在常小溪的身上，但是有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在身旁献媚，还是让他自信心爆棚，走起路来都是虎虎生风。 　　主管后勤的官员叫做侯波，是从户部调过来的，最是油滑，等问清楚了娜依古丽的情况之后，侯波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悄悄把沙麒麟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沙将军，我们后勤都是些老弱，您将这异族公主放在这里，莫不是为难我？” 　　沙麒麟眉毛一挑：“这可是皇命，你这老儿莫非要抗旨不成？” 　　侯波苦着脸，又看一眼娜依古丽，将沙麒麟拉得更远一些，这才开口：“下官哪里敢抗旨？只是我这里没有的得力的人手，来照看这二位，惟恐一错眼盯不住，让她们在这大军之中闯出什么祸事来。” 　　沙麒麟晓得他知道其中的厉害，正色道：“既然你如此懂事，我随后会派来人手，你将他们妥善安插到那公主身边就好。” 　　侯波这才拱手作揖，感谢沙麒麟。娜依古丽离得太远，根本听不到这两人在嘀咕什么，还以为是沙麒麟在安排自己的食宿。 　　过了一会，沙麒麟笑嘻嘻的走过来，对娜依古丽说：“公主，我已经跟候大人交代好了，你只管安心住在这里就是。” 　　娜依古丽微笑起身：“你叫什么名字，娜依古丽还可以去找你吗？” 　　沙麒麟看看娜依古丽，若有所思道：“我叫祁三，公主找我有事吗？不如现在就说出来，我好一起给你办了。” 　　娜依古丽斜睨他一眼，她的眼睛娇媚闪亮，睫毛很长，这一眼媚态横生。见沙麒麟没有什么反应，娜依古丽这才低下头幽怨的说道：“人家就是想去找你说说话嘛！” 　　这种搭讪，沙麒麟从十几岁开始就遇到无数，沙家是长安的大族，他又年少英俊，多金大方，到后来更是手握权柄，有很多女子都心仪于他。沙麒麟哈哈一笑：“原来如此，那祁某求之不得啊！”言罢才离开。他本想顺路去看看常小溪，但是这个娜依古丽来得奇怪，让他不得不防，所以就算是去看望常小溪，也要避开这个娜依古丽。 　　后勤营地来了一个美娇娘，还是一位回鹘公主，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晚间扎营之后，常小溪的几个徒弟，也找了借口去看望娜依古丽。果然回鹘与大唐的风气不一样，娜依古丽十分大方，对于每一位来访者都是来者不拒，热情接待。尤其是听说了张欢等人是随队的军医之后，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娜依古丽将张欢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原来你是唐人的医生，那可真巧，原来我也是个医生。” 　　张欢见这异族公主，乌发红唇，肤白如脂，身材更是凹凸有致，尤其是对待自己态度亲厚，没有丝毫轻慢之色。他就将这娜依古丽引为知己，赔笑道：“公主身份尊贵，怎么会从事这种工作呢？”当时医生的确算不上地位崇高，士大夫最瞧不起医生，认为这是末计。 　　娜依古丽惊讶道：“在我族中，甚至西域三十六国，都以医生为尊，如果我不是公主，灰鹤老师都不会收我做徒弟。”灰鹤是西域有名的医生，他自己出身于王室，所收的几名徒弟都是身份高贵。 第二百一十八章 捣乱 　　张欢略一思索，知道这是大唐与西域风俗不同的地方，暗叹自己还是生错了地方，以他现在的医术，经过常小溪的指点后，完全可以算的上一方名医，但是在唐军之内，也就比杂役走卒略强一点点罢了。 　　严医生等更感兴趣的是娜依古丽的医学流派，几个人围着娜依古丽讨论的非常激烈。 　　常小溪在对抗突厥祭祀的时候，严重损伤了脑部的神经，导致她出现了失忆的情况。刚醒过来，就与楼千重闹了个大乌龙，现在听沙麒麟的嘱咐，老老实实的喝着滋补的汤药调养身体。小桃急急忙忙的掀开门帘进来：“小姐，你还这样安逸的歇着，整个营地都轰动了，你还不去看看？” 　　常小溪的确觉得营地比以往要嘈杂很多，她想了一想，还是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桃就讲了，下午的时候，沙将军亲自送过来一位异族公主，美貌又和善，现在大家都在她那里闲谈呢。 　　原来是这样，常小溪疲惫的点点头：“我还有些头痛，就不过去看了。” 　　小桃担忧的看看她：“小姐，你这时候会带着徒弟们学习，那么今晚还学不学了？” 　　常小溪想起沙麒麟跟自己说过，之前自己想建立一个战地医院，不知道现在进行得如何了。她终究还是个劳碌命啊。 　　常小溪命小桃去通知徒弟们前来，自己则翻出以前的材料，看看到底给这些徒弟教了些什么东西。 　　娜依古丽见一个小婢女来到自己帐前，对严医生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这几名医生就立刻向自己告辞而去。她秀眉拧起，对这些人起了兴趣。说是全后勤营地的人都跑去看异国公主，自然是也不准确，至少唐军治军极严，士卒不允许到不相干的营地乱转。所以围绕着娜依古丽的，无非是医生还有粮秣官，这些人不算是真正的军人，又有时间。娜依古丽身边没了人，她也起身跟着那几个医生去看热闹了。 　　常小溪上课的时候，不光是教导自己的几个学生，而是所有的医生都参加。她翻找了自己以前的笔记，发现现在的进度，已经到了到了内脏缝合的阶段。在2062年，出现了缝合机器人，其实也就是能做单纯精密工作的机械手。常小溪自然不能给大家教这种东西，现在的条件，只能允许大家手工操作。 　　常小溪想了想，从空间中取出内脏图谱，又拿出了缝合内脏需要的针和线，这才在小桃的带领下，向授课的帐篷走过去。 　　这个帐篷，其实是这些医生夜间住宿用的。大家暂时将卧具堆放在旁边，再点上明亮的油灯，就可以授课了。 　　常小溪到的时候，众人已经到齐，见到了她，齐齐躬身行礼。常小溪让小桃站在边上，自己在授课的间隙，一一核实这些医生的姓名。 　　这些医生，现在已经慢慢习惯了常小溪的授课方式。就在她开课不久，突然从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糊涂！内脏怎么能用针线缝合？”紧接着走进一人，正是刚来到营地的娜依古丽。 　　小桃忙凑到常小溪耳边低语：“这就是那个异族公主了，说是叫什么娜依古丽。 　　常小溪点点头，这才转向娜依古丽：“不管你觉得糊涂不糊涂，这里是我的课堂，还请你回避。”到别人的课堂上大放厥词，这明摆着是来踢场子的，常小溪可不会对这种人客气。自己的这些学生，教授不易，而且还没有大规模抢救病人的经验，现在如果他们的观念动摇，势必会影响今后战地医院的工作。 　　彼时信奉天地君亲师，这时候常小溪的几位亲传弟子就出来维持秩序了。严医生老成些，知道是自己闲谈不慎，给师傅招来了麻烦，当下起身走到娜依古丽面前，拱手道：“家师正在授课，还请公主回避。” 　　娜依古丽皱起眉头，拨开严医生的手严肃说道：“我可以离开，但是你们怎么能任由这人胡说八道，人的身体是由肉和血构成的，怎么能用针线缝起？这女子会治死人的。” 　　张欢围着娜依古丽打转，他是常小溪的四弟子，应该像严医生一样上前维护师傅的尊严，但是想起刚才还巧笑倩兮的娜依古丽，鬼使神差般，他走到常小溪的身边：“师傅，咱们大唐是大国，礼仪之邦，不让这娜依古丽公主说个究竟，恐怕有欺人的嫌疑。” 　　常小溪冷眼看向张欢：“你是这么想的？那你可以跟着这位公主一起出去了！”医生还是赶不了人，常小溪拍了拍手，示意门口的哨兵进来。这几个人，是沙麒麟专门放在后勤营地的百骑司校尉，因为品级太高，大家看到他们都躲着走，索性换上了普通士卒的衣裳，来干这些执勤站岗的琐事。 　　常小溪还是第一次使唤这些校尉，大家都很兴奋，他们早就看这个娜依古丽不顺眼了，不知道常医正在长安医好了多少疑难杂症，竟然到她的课堂来捣乱。所以只消常小溪一个眼神，这几人马上心领神会，走到娜依古丽身边，将她推搡出去了。 　　张聪呆立在帐中，他完全没有想到常小溪竟然完全不给他面子。却不想想自己这个徒弟，帮着给师傅捣乱的人说话，己经严重损害师傅的尊严。 　　常小溪这才扫视一眼大家：“时间宝贵，我希望战地医院投付使用的时候，大家都能熟练的治疗伤员，我的意思大家明白了没有？” 　　这些医生还没有见过常小溪这样干脆的一面，面面相觑一阵，异口同声道：“明白，谨遵常医正号令。”常小溪是正六品的官员，光是这个头衔就已经足够震慑这些医生了。常小溪这才对站在帐中，局促得手脚都没有地方放的张欢说道：“回你的座位去吧，我不希望看到有下次。” 　　张欢已经涨红了脸，他五官端正，甚至称得上英俊，在严医生几个之中，是最年轻的，所以他喜欢在常小溪面前献殷勤，又对她存着觊觎的念头。今天被叱责了一番，他才发现自己这个师傅，并不像平素表现出来的那么软弱可欺。 　　因为明天还要赶路，授课的时间不易太长，一个时辰之后，常小溪结束了今晚的课程。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娜依古丽竟然在帐篷门口等着，看到常小溪出来了之后，娜依古丽伸手拦住她：“听说你是唐人的官员，我不知道唐人怎么会任用女官，不过你刚才教授的东西的确不对，为了纠正你错误的观念，我决定向你挑战。如果你输了，就要承认你误人子弟，将这个位置让给我来坐。” 　　第二百壹拾九章 夹击 　　常小溪将娜依古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挑战是可以的，不过你想要坐上我的位子，那就需要皇上来许可。我可没有这个权限。”言罢起身就走。娜依古丽想要追上去，却被跟在常小溪身边的两个士兵给拦住了。 　　娜依古丽眯着眼眼看了一会消失在夜色中的常小溪，这才慢慢走回自己的帐篷。 　　第二天大军照常行军，按照皇帝的安排，先锋营再度走到了前面。 　　此刻正是夏季，草长莺飞，整个草原就像是一片绿海一般。楼千重带领先锋营来到了一片洼地，这里地势很低。楼千重看了看地势，皱起眉头，传令绕行，并且给大军飞鸽传书。黄柳不解：“楼将军为什么要绕行？这片地不大，直走的话，只需半日就能过去了。绕行的话，这走的路可就太长了。楼将军何必舍近而求远？” 　　楼千重微笑着解释：“从这洼地直走的话，确实近了很多，但是如果敌军从高坡上发起冲锋，那么在谷底的人就很危险了。” 　　黄柳依言细看，惊出了一身冷汗，果然如此，如果敌人埋伏在这周围，专候着先锋营通过的时候发起冲锋，那么谷底的人十有八九抵挡不了。 　　半天之后，唐军大队也来到了这片洼地。领队的王飞耀，已经受到了楼千重的传书，他挥手命令部队停下，这才带着传书去向皇帝请示。 　　皇帝从御辇上走下，亲自查看了这片地形，思忖了片刻，命王飞耀：“你亲自到后军中，将那东西带过来。” 　　王飞耀领命而去，过了很长时间，才带着一只奇怪的队伍过来。这支队伍拉车的全部是犍牛，所以速度比不上马匹。不过每辆车都使用**头犍牛来拉车，这派头可是比马队大得多。 　　牛车被均匀的分布在了队伍中行进，然后大军浩浩荡荡的开进了洼地。常小溪的旁边就走着一辆牛车。那拉车的犍牛，每一头都是低着头用力，那车辙更是深深的陷入了地面之中。常小溪心中一动，这么沉重，那么车上是何物就不难猜测了。 　　等到数十万人的队伍全部进入洼地之后，突然队伍前方传来了号角报警的声音，有敌袭！整个队伍都警戒了起来。远远的高坡之上，突然出现了许多骑着马的突厥士兵身影，看样子这些人也在集结。 　　王飞耀已经从前队冲到了中军，因为他发现敌人准备攻击的是队伍中段。这时候玄甲重骑派不上用场，重量太大，身在坡底又冲不上去，还不如让大家穿着轻甲应战。 　　皇帝已经从御辇之中出来了，身披金甲，威风凛凛的在观察敌军的动向。 　　常小溪身边的牛车被解了下来，她猜测的果然不错，这些牛根本拉的就是大炮。这些炮底下都是轮子，上方用木板伪装，让大家误以为这些是车子。 　　牛车旁的士兵，全部都是炮手，这些炮手，驱赶着犍牛又向敌军的方向推进了少许，这才解开了拉车的牛，并且有人妥善的看管。一会儿惊天动地的声音响起来，这牛恐怕会受惊。 　　王飞耀已经下令众人妥善看管各自的马匹，防止马匹受到惊吓。这个命令让众人不明所以，不知道王将军不去布置防御，一个劲的关心马匹做什么。 　　常小溪立刻跳下马车，让车夫将马匹拉好。她曾经被受惊的马匹拖着跑了半夜，这种滋味她可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 　　这时候草坡上的敌军已经集结起来，看来冲锋的目标果然是中军。但是这些戴着皮帽的突厥士兵，并不忙着冲锋，而是耐心的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坡底的唐军士兵。 　　敌人已经占了地势，这对坡底的唐军的确有些打击。皇帝已经站到了地势较高的地方，手持长刀，背着长弓，一副要与敌人血战的模样。百骑司的一众彪悍身影，都已经刀出鞘，弓在手，沙麒麟也拿起了他的画戟。众军看到威武的皇帝亲自上阵，顿时精神百倍，山呼万岁，哪有刚才的一点点沮丧之态？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与敌军相对的东面高坡之上，也有突厥兵开始集结。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阿史那云是要搞两面夹攻啊！ 　　皇帝看了看突厥兵前来的方向，想起狄少华的进言，看来果然被他说着了，阿史那云在大青山之中藏着军队，就在等着这个前后夹击的机会。可是这又能如何呢？皇帝嘴角噙上了一丝冷笑。沙麒麟已经命手下摇摆帅旗，将一道帅令发了出去。只见刚刚推出去的大炮，有一半调转了炮口，分别对准了东西两面草坡。 　　很显然，草坡上的突厥士兵根本没有把这些黑乎乎的东西看在眼中。等到两面高坡的突厥战士到位之后，居中的黑底狼旗迎风招展，同时响起了鼓声。东西两路突厥兵开始冲锋，只见上万匹战马急冲而下，借着地势，马蹄如奔雷，气势如虹，马上的突厥战士手中寒芒点点，或持长刀，或持长枪，就准备借势纵马而下大开杀戮了。 　　坡底的唐军已经各执兵刃在手，就算敌人借势跃下，自己这边还有数十万人呢，总要博上一博，每个战士的脸上都显出了坚毅之色。 　　小桃也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将常小溪护在了身后。这时候那几名百骑司校尉也围到了常小溪的身边，似乎是怕她受到伤害。 　　突厥士兵已经全部踏入了草坡，跑得快的已经到达了草坡中段的位置，这时候常小溪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号角，随着这声号角声，突然想起了惊天动地的轰隆声，一声声并不停歇，此起彼伏，只听见巨大的轰隆声伴着硝烟瞬间弥漫到整个坡底。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在之前就按照命令照顾好各自的马匹还有犍牛，否则现在整个坡底就都是受惊的动物在乱跑了。 　　片刻后轰隆声终于停了下来，惊魂稍定的人们这才震惊的发现，草坡的中段已经被轰为焦土，第一轮炮击将跑在前面的奔马全部轰成了碎块，还完整些的死马还有骑士的尸体，则成为突厥后续队伍的障碍，有一些马匹来不及躲避而被同伴的尸体绊倒，生生的被后来的马群踏成了肉泥。 　　本来向着唐军中段奔袭而下的突厥骑兵犹如一把利刃，经历了炮击之后，这把利刃已断，东西两个山坡上的突厥士兵都变得犹疑不定，速度似乎也慢了下来。 　　这时候坡底的唐军才发现是那些犍牛拉着的奇怪物事救了大家的性命，交头接耳一番之后，终于知道了它的名字是大炮。 　　皇帝满意的观摩着战况，如果不是他亲自随着舒白查看过这大炮的威力，他是不敢让大军进入坡底的。现在看看如果不是自己肯下诱饵，如何能钓到这样大的鱼？ 第二百二十章 大捷 　　草坡上的突厥骑兵，在唐军炮兵的一轮轰击之下，损失惨重，直接死在大炮下的就占了总人数的十之八九，后边的骑兵虽踩着同伴的残肢断臂冲下来，但是势头已经没有那么猛了。这时候唐军的炮兵有条不紊的清洁完了炮管，已经做好了发射第二轮的准备。 　　随着一声短促的号角，第二轮炮击开始了。再次听到这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唐军已经没有那么惊慌了，这毕竟是己方的利器，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家反而好整以暇的欣赏起来炮弹落下的那一瞬间来，只见泥土在瞬间就被掀开，奔马飞上半空，变成血肉再落下，到处都是突厥人的嘶吼声。 　　这个大炮太厉害了，不费己方一兵一卒，就已经灭掉了近一半的敌人。这时候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跑到了坡底，但是冲锋之势已经被破坏，极个别到达坡底的突厥兵成了众矢之的，被数倍于自己的唐军围攻，形状非常悲惨。 　　这时候草坡顶端的突厥首领似乎意识到了这种一边倒的局面，开始鸣金，少数跑在后面的骑兵听到这个声音，开始调转马头后撤。这些人稀稀落落，溃不成军，只想跑到安全的地方去。但是炮声此刻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直奔那些后撤的骑兵而去，又在草坡上留下了无数具的尸体。 　　突厥兵大势已去，坡底的唐军争先恐后的奔向冲下来的突厥兵，很快就把他们斩落于马下。很快草坡处就充满了山呼万岁的声音，这是在向皇帝报捷。虽然这一战，并没有采取传统的方式取胜，但是赢得很漂亮，已方的伤亡也不大。 　　这时候出现了一些穿着白衣的人，开始寻找唐军受伤的士卒，并且为伤兵进行治疗。这是常小溪派出的救护兵。因为大炮扭转了这一次的战局，几乎没有士兵受到太大的伤害，都是些皮肉伤。 　　不管取得了怎样的胜利，长时间的停留在危险的坡底是不明智的。皇帝传令迅速清理战场，离开草坡。 　　这时候一些士兵割下突厥战士的首级，并且拉走还活着的战马，将突厥人尸体上可搜刮到的东西都拿走，这才急急忙忙的追上自己的队伍，脸上满是欢喜之色。斩首敌骑一人，就能得到五两银子，本来还面临着一场生死搏杀的唐军，发现生死搏杀变成了己方一边倒的屠杀，而且还有军功可拿，那种欢喜自不必说。 　　除了玄甲重骑的待遇很好之外，大部分步卒，还是非常重视军功的。一旦能平安回乡，这就是他们养家糊口的资本了。 　　首战告捷，唐军大队快马加鞭出了这片洼地，又推进了一个时辰，才停下来扎营。整个营地欢声笑语自不必说。常小溪却领着她手下的医生，在观察一个伤兵。预计的大规模伤亡没有出现，现在每一个疑难杂症都成了宝贵的教学资料。 　　这个伤兵，被急速冲下的突厥兵扎伤了腹部，被医护兵包扎好了伤口之后，躺到了大车上随行。现在扎营，这伤兵感觉到腹痛加重，他的伙伴才将他送到了医生这里。 　　常小溪取下了包扎的布带，发现肠管果然已经暴露在外。她看了一眼自己带的这些医生们：“现在抓紧时间看看这个伤口，我要将教给大家的缝合术使用在此人身上。” 　　刚好利用自己洗手穿手术衣的时间，让大家了解一下肠管外露的症状。常小溪要求严医生也像自己一样洗手并且穿上手术衣，站在自己的对面作为助手。其他学员则是轮流上前观看手术的过程。毕竟平素在猪皮猪肉上联系操作是一回事，而真正的在活人身上动手术又是一回事。 　　整个手术非常顺利，对现场的医生震撼很大。 　　常小溪做完这例手术之后，按照惯例将这名伤兵留在了医护帐篷观察，后续的治疗还有换药，都要她亲自操作给医生们看，从而加强大家无菌的观念。 　　可是她正准备离开这里去吃饭的时候，又碰到了不可理喻的事情。随着唐军扎下营地，陆陆续续又有伤兵送来，可是这些后来的伤兵，竟然都被回鹘公主娜依古丽给拦住了。此刻她正在苦口婆心的要求一个断腿的士兵，接受自己的治疗。那士兵是被突厥马踩断了大腿，已经上了夹板，几个有经验的老兵给他正了骨，本来这种伤，就是正骨之后等着断骨长好，但是长好之后，难免有些人就成了跛子。 　　这个士兵本以为自己只剩下向神佛祈祷的命运了，可是扎营之后，一个有些见识的老兵让他到后勤营地来求医，他久居长安，听说过常小溪的名头。这个士兵听说有人能够接骨之后，就如同常人一般，不会留下任何残疾，心动不已，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向常小溪求医。 　　他到的时候，常小溪带着医生们，正在帐篷里忙碌。只有一个漂亮的异域公主娜依古丽在门口徘徊，问明白这个士兵是来求医的，就打开自己携带的箱子，要为他进行治疗。 　　同行的带队军官有些见识，见这女子穿着奇特，就拦住了她的举动，推说是来向常医正求医的，不敢劳烦回鹘公主。 　　可是这娜依古丽似乎不懂得唐人的礼法规矩，只是强调自己是西域这一代有名号的医生，如果错过了自己，将是这个伤兵最大的损失。 　　娜依古丽挥舞着双手，正在指点那个士兵：“我不知道你们唐人怎么会任用一个平民的女医官，但是她的手法真的会耽搁你的伤势，有一天晚上，我亲耳听到，她要用针线来缝合人的内脏。试问血肉之躯，怎么能用普通针线缝起，可想而知，这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 　　常小溪就在娜依古丽的身后抱臂听着，等着她终于告一段落，才开口道：“血肉之躯怎么不能用针线缝起？我们刚刚救治的病号，就是采用缝合的方法进行治疗，效果非常好，估计明早就可以起床走路了。你若是没有证据，就不要再攻击我的治疗方法。”这女人是怎么了？一来到这里就跟自己杠上了。 　　娜依古丽听到常小溪的声音，并不尴尬，回身一笑：“你的做法就不符合这天地规律，我只是说出了实情而已。” 　　常小溪不想再搭理她，走到那个断腿的士兵面前，为他查看，果然断骨接的不是很准确。常小溪看着那士兵道：“你这腿需要重新接，会非常疼痛，你可愿意忍耐？” 　　那士兵畏惧的想了一想，小心的问：“接好以后，会不会出现跛行？” 　　常小溪微笑摇头：“这个你放心，我接的骨绝对不会有这种情况。” 　　这个士兵这才下定决心：“那就劳烦常医正为小人治疗。” 　　这时一只白皙的手伸到了常小溪面前：“且慢！” 第二百二十一章 殷勤 　　常小溪抬头去看那手的主人，又是娜依古丽，对这个死缠滥打的回鹘公主，常小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没有理会娜依古丽，命人将这断腿士兵抬进帐篷，又去看其他送过来的伤兵。 　　其他伤兵都不太重，常小溪吩咐严医生带着几个医生去治疗，自己则带上余下的医生们，为那断腿士兵正骨固定。 　　看着常小溪不理睬自己，被哨兵拦住的娜依古丽喊出了声音：“你这女医，好不懂事，我已经提醒你了，似你这般用针线缝合治疗伤口是不对的，你还执迷不悟，难道非得要闯下滔天大祸才甘心么？” 　　常小溪气结，真不知道这一位到底要闹出个什么结果才善罢甘休。这时候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是谁在质疑常医正？莫非怀疑我用人不明？” 　　此刻天色将黑，营地中已经燃起了火把，借着明亮的火光，大家看清了出声的正是皇帝本人。原来今天大捷，皇帝心中高兴，用过饭之后，就出来到处转转，不料刚好看到了娜依古丽在挑衅常小溪。 　　娜依古丽也看清了来人，怀疑皇帝用人不明，岂不是自已找死？现在娜依古丽已经听出了皇帝的不悦，她连忙为自己辩白：“陛下，娜依古丽没有胡说啊！这个女医官居然要用针线缝合人的血肉，那不是在救人，是在害人啊！您如果不相信娜依古丽的话，就让我来治疗这个伤兵，包管他完好如初！” 　　常小溪在初到长安之时，被医馆老板金万通觊觎医术，在公堂之上比斗医术，曾经用犯人练手。她每每想起那被金万通胡乱扎晕的犯人，就觉得心痛不已。人命是最宝贵的，却是在这个时代被践踏最多的。她不希望将伤兵拿来比试，他们毕竟是为大唐征战才受伤的。 　　皇帝似乎在思考，沙麒麟给常小溪挤眉弄眼的使眼色，要她忍耐。常小溪想了一想，终于把要到口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皇帝冲着娜依古丽摆了摆手：“公主，我唐军有医生，这些伤患自有他们去处理，你不必操心。” 　　娜依古丽急了：“可是你们的医官用针线缝合伤口，那怎么可以？会将伤口缝坏的！” 　　皇帝大度的一笑：“怎么会呢？我儿成乾就是常医正治疗的，现在伤口早已经愈合了。”唐军一听，顿时哗然，长安城将常小溪的医术传得非常神奇，现在皇帝都亲口说了太子是常小溪治好的，那么常医正的医术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那个来求治的伤兵更是眼巴巴的看着常小溪，生怕她改变主意。 　　娜依古丽就算是脸皮再厚，也无法再开口阻止常小溪了，人家有皇帝正名呢！ 　　常小溪忙向皇帝谢恩，将伤兵抬进帐篷治疗。 　　娜依古丽一身装饰非常华贵，从头到脚都佩戴着熠熠生辉的宝石。沙麒麟无意中扫过娜依古丽的腰带，随即眼神一闪，又盯着那腰带仔细瞧着。片刻之后，才附在皇帝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皇帝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带着手下人走了，沙麒麟与众人一起谢恩恭送皇帝，没有与他一起离开，而是在众人散尽之后悄悄的走到了娜依古丽的身边。 　　娜依古丽还在生气，她听说这个常小溪不过是个普通的平民出身，就算是有些手艺，但是怎么能与贵族在大庭广众之下较劲？若是在她的国家，只怕会被打死。 　　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今天大捷，陛下心中欢喜，允许大家庆祝，公主为什么不去前面军营看热闹，反而跑到了这种地方？”这人眉峰微挑，一双桃花眼笑得见牙不见眼，不正是沙麒麟吗？ 　　娜依古丽回头看见是他，放下心来：“在我的国家，医生的地位很尊贵，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担任的。我听过这个女医的奇谈怪论，怕她耽搁了病人，才好心出言阻止，没想到你们的皇帝如此护短！竟不给人说理的机会！” 　　这些话大逆不道，沙麒麟只是听，却微笑不语。 　　娜依古丽埋怨了一通，似是出了一口恶气，这才笑道：“其实不管医好医坏，都是你的族人，与我何干？你找我有事吗？”这个将军身材健硕英挺，相貌华美，全不似一般唐人那样孱弱，与他说话倒还有些意思。 　　沙麒麟看看天空，月在中天，夏日的凉风阵阵袭来，实在是个美妙的夜晚，想想那个还在忙碌的身影，沙麒麟默默叹息一声，微笑开口：“娜依古丽公主这样美艳，我想请你月下漫步，才不辜负这良辰美景。” 　　回鹘的风气比大唐要开放多了，娜依古丽总算是找到了一些在国内被人吹捧的感觉，这些唐军大多老实木讷，本来还有几个随军医生在自己跟前凑趣，自从搅了那个女医的课堂，这几个医生也不到自己跟前来了，这让娜依古丽着实寂寞的很。 　　娜依古丽痛快的答应了沙麒麟的邀请，两个人相依而去，就连娜依古丽的侍女都没有带上。 　　这一夜娜依古丽过得十分痛快，沙麒麟相貌俊美，语言多情，着实是个很好的伴侣。两个人在月下嬉笑打闹，倒是颇有几分情侣的样子。 　　欢娱时光总是易逝，转眼就传来了熄灯的号角，原来今天皇帝为了庆祝大捷，除了不许饮酒之外，允许大家各自庆祝，就连休息的时间都延迟了一个时辰。沙麒麟听到这声音，恋恋不舍的拍着娜依古丽的小手：“要宵禁了，咱们回去吧！再晚些又要被哨兵盘查，甚是不便！” 　　娜依古丽嘟起小嘴：“你们这里真是麻烦，连什么时候睡觉都要管！” 　　沙麒麟温言解释：“这里是军营嘛！总要有些规矩在的。等到了长安，我在最好的酒楼请客，彻夜狂欢，一定要让你满意！” 　　娜依古丽这才开心，与沙麒麟一起往营地走去，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祁三，你既然是皇帝亲卫，那么他一定很信任你，他有什么私密事都交给你去办的是吗？” 　　沙麒麟摸摸后脑，罕见的露出一个忠厚的笑容：“我们亲卫，不过是名声在外，众人以讹传讹而已。再说了，我皇光明正大，他怎么会有什么私密事儿？” 　　娜依古丽似笑非笑：“没有吗？你既不是他的心腹，他干的私密事情，你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沙麒麟尴尬一笑：“我只是个普通亲卫，不知道也是正常。听公主的意思，莫非公主知道些皇上的秘密？” 　　娜依古丽郑重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知道你们的皇帝做了一些使天神震怒的事情！”她一双杏核眼睁得很大，在月下黑白分明，竟不似开玩笑的样子。 第二百二十二章 移情 　　沙麒麟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种机密大事，我自然是没有机会知道的，还请公主给我说说，他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娜依古丽咬唇不语，很久之后才慢慢的说道：“我告诉了你这件事情，那么你也需要帮我查几个人。我对唐军这里不熟。” 　　沙麒麟拍着胸脯保证：“公主只管放心，我祁三没什么本事，也不得皇上欢心，但是帮你打探个把人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娜依古丽这才小声的说道：“你们皇帝私自派人进入了天神的墓地，并且拿走了墓地中的宝物。我要你打听的事情却不难，听说你们长安有一个权势很大的机构，叫做百骑司。我想知道这个百骑司的大统领是谁，此人现在在哪里。” 　　沙麒麟马上点头：“没有问题的，这一点小事要想打听出来不难。只是我一个亲卫，平素不怎么关心朝廷中的杂事，这些事情我还得去找别人打听，才能有准确的消息回复你！” 　　想了想，沙麒麟又郑重叮嘱道：“美丽的公主，那百骑司在大唐人多势众，普通人轻易不敢去惹他们，你这个问题，轻易不要再向别人提起，免得不得要领，反受其害！” 　　娜依古丽点点头：“你放心，你帮了我，我不会恩将仇报，反而害你的。” 　　沙麒麟这才微笑：“公主聪明，那么是什么人在打听这件事情呢？” 　　娜依古丽扫视了一下黑暗的四周，这才说：“是守墓人，这件事事关真神之墓，在我族中是禁忌。你自己知道就好，千万不要外传！” 　　沙麒麟指天画地发了一番誓，这才笑嘻嘻的把娜依古丽送回帐篷，自己阴沉着脸走开。 　　这一夜后勤营地又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他们并不多话，都是各自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常小溪这一夜治疗伤兵，直到午夜才结束。她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啃了两口干粮就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常小溪按照例行的习惯，准备先去看看伤兵怎样了。小桃端着洗脸水走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常小溪奇道：“这一大清早的，还没有赶路呢，你这是怎么了？” 　　小桃方放下水盆，附在常小溪耳边说：“昨晚沙将军与那个异族公主出去了，直到半夜方回。小姐，你就不担心沙将军吗？” 　　常小溪更是奇怪：“沙麒麟生得膀大腰圆，自称打遍这营地无敌手，我担心他做什么？” 　　小桃恨铁不成钢，最终叹息一声，做自己的杂事去了。 　　常小溪这才忙把自己收拾妥当，带着所有的医生一起去看昨天治疗的伤兵。这些医生，大部分都没有见过常小溪的治疗方法，很多人都是抱着怀疑的心态在学习。可是等到查看过这些伤患之后，医生们顿时大开眼界。只见肠管外露的伤兵，果然已经可以起床行走了。 　　这时候大家才相信常小溪的医术自成一体，非常的有效。 　　因为等早饭过后，依旧还要赶路，所以查看伤员只能匆匆进行。自己的帐篷，已经有辎重兵在拆卸了，常小溪拿了一个馒头，准备走到马车那里去吃。却听到了一阵子吃吃的娇笑声，她抬眼一看，却是沙麒麟与娜依古丽嬉闹着走过来。只见他们二人，男的高大英挺，女的婀娜多姿，在晨光的辉映下，甚是相配。 　　常小溪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她忙遮掩了这情绪，自顾低头走到马车上去了。 　　沙麒麟愣了片刻，随即就恢复常态，谈笑自如。倒是小桃看到这二人，狠狠地瞥了一眼。 　　娜依古丽浑然不觉，犹自嬉笑着走过。沙麒麟摸摸鼻子，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小桃，这才跟上。这嬉笑的二人，径直走了，只留下后勤营地的人们面面相觑。 　　常小溪坐在马车上，默默的看着他们二人走远，心中酸涩翻腾，眼角竟然流下了一滴眼泪。她自己察觉到，忙找出帕子来擦干。细想想沙麒麟虽然对自己亲密，但是两人并没有夫妻之实，又觉得自己吃这场飞醋实在是没有意思。因为失忆的缘故，常小溪忘记了近一年的事情，这倒也是好事，让她很轻易的从这种类似与失恋的挫败中摆脱出来。 　　小桃默默的看着伤心的小姐，不知道该怎么帮她。虽然她早就看那个邪气的沙将军不顺眼，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劝小姐彻底甩掉他。但是小姐这样温柔的人，被抛弃之后该是多么的痛苦呢？她咬牙切齿的想了一番，还是趁着常小溪在马车中小憩的时候离开了。 　　如果没有战争的话，草原是个很美好的地方，就算是午后，也不会有太炽烈的阳光，而是一种暖烘烘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常小溪夜里没有睡好，在车上睡了个昏天黑地。后勤营的人们，看到了招摇的沙将军有了新欢，自然知道常医正心里不好受，都识趣的不去打扰她。等常小溪醒来，太阳都西斜了，微微发出血色的光芒。 　　常小溪怅然下车走了一会，就得到了大军扎营的消息。这时小桃才回来，这丫头习武出身，所以常小溪并不太拘束她，一向自由散漫。小桃看看常小溪的脸色，见她一切如常，这才叽叽喳喳的说些闲话。常小溪知道她是为自己宽心，也不打断，只微笑安静的听着。 　　大军扎营后，帐篷一时还扎不起来，整个营地人喊马嘶，一片忙乱景象。常小溪只好走到马厩旁边，看着那些马夫洗刷马匹，给它们喂水。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你这样出神，是在看些什么呢？”常小溪转身，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青衣外罩着银甲，长身玉立，眉目俊逸，正在朝自己微笑。 　　常小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请问您是哪一位？” 　　这个男子大吃一惊，忙走近一些：“小溪，你可是受伤了？为何问出这样的问题？我是狄少华呀。” 　　听这人的口气，好像与自己颇为熟稔，常小溪思考了一会，才说道：“狄将军，我失忆了，如果有怠慢之处，还请你多担待些。” 　　狄少华想起下午小桃说的那些话，再看看常小溪单薄羸弱，想起她在这世间无依无靠，终究还是心疼，叹息一声：“你还记得多少？若是不记得这里的事，我会慢慢讲给你听。只是你在那一世的记忆，可切记不要随便讲给别人，过于惊世骇俗，恐怕听的人生了异心，反而会将你害了。” 　　这是常小溪第三次听到类似的话了，她点点头：“谢谢狄将军关心。” 　　狄少华却微笑道：“你果然是不记得这里的事了，我虽然穿着甲胄，却不是将军。来，埋锅造饭还需要一会时间，让我来陪着你走走。”他温和的笑容中有一种魔力，让常小溪心甘情愿的沉沦在其中。 第二百二十三章 祁三 　　狄少华对常小溪的过往，知道得更加详细，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就走得远了一些。看看渐渐西沉的残阳，常小溪突然想起，自己与狄少华肯定是要误了晚饭的。她看看营地，又看看狄少华，忧愁道：“今夜又吃不上饭菜了，我昨天就饿了一夜，今天还连累你与我一起挨饿。” 　　狄少华看着常小溪的窘态，心中又是一阵子酸涩，自己当初得是有多么粗心，才会认不出这样一位美娇娘，还任由她自己在东门那种混乱的地方讨生活，真是不应该呀！他心中酸涩，脸上依旧是温和的微笑：“无妨，你到我营中去，我让厨子给你开小灶。” 　　狄少华是玄甲重骑的监军，常小溪如果没有失去记忆，就会想起来玄甲重骑的首领王飞耀曾经骚扰过她，但是现在她失忆了，就连王飞耀这个人是谁都想不起来了。常小溪想了想，觉得为了自己一个人，就去别人营中，总是不太好的，还是笑了笑：“狄监军你有地方吃饭就好，小桃应该给我留了饭菜。” 　　狄少华知道她这是在委婉的拒绝，也不勉强，温和笑道：“那我送你回去。”两人相随而行，倒也相得。 　　此时娜依古丽与沙麒麟也没有吃饭，两人在离开营地很远的地方席地而坐。娜依古丽往沙麒麟身边靠了靠，才微笑着问他：“祁三，你找我来干什么呢？” 　　沙麒麟将她掉落额间的发丝拢在一旁，这才亲密的说：“你不是要问百骑司大统领的事情吗？我已经打听清楚，这个大统领叫做沙麒麟，此人武功高强，现在正在先锋营中。” 　　娜依古丽思忖片刻，这才转向沙麒麟：“我需要找到他，把他带走。” 　　沙麒麟大惊道：“为何？你将他带走，那我怎么办？” 　　娜依古丽双颊绯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沙麒麟：“你想跟我走吗？不回长安了吗？” 　　沙麒麟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伸手握住娜依古丽的双手：“如果有你这样的美人陪在我身边，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愿意。” 　　娜依古丽这才放心，反握住沙麒麟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守墓人得到消息，正是这个沙麒麟进入了真神之墓，并且拿走了钥匙。如果他拿了别的东西倒不要紧，真神之墓中的财富多得很，但是这钥匙很重要，是绝对不允许失落的。” 　　沙麒麟忙追问：“是什么样的钥匙呢？若是论开锁，我好歹能给你们找些师傅来。” 　　娜依古丽微笑：“是开启时空之门的钥匙，你找的那些师傅可打不开门的。罢了，今夜你带我去找那个沙麒麟，完事之后咱们离开这里，守墓人会给咱们一大笔财富，有了这笔钱，就是纵横西域三十六国也不在话下。” 　　沙麒麟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的，祁三就按照公主的意思来办，只是我擅离唐军营地，又出卖上官，这唐营是再也回不来了。公主你可不能负我！” 　　娜依古丽以族中天神发誓，沙麒麟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在他离开以后，从远处的草窠子里就钻出几个人来，这时后草原上牧草丰美，此地没有牛羊，草丛茂盛的地方，能遮到人的腰际，想要藏几个人实在寻常的很。 　　这几个人走到娜依古丽的身边，为首的一个汉子黑发灰眸，也是回鹘人长相，凑到娜依古丽的身边问道：“首领，难道你真的要带这个唐人走？” 　　娜依古丽斜睨他一眼，笑道：“给你们添个兄弟不行吗？我还没有尝过唐人的滋味呢！” 　　那回鹘汉子看着娜依古丽淫邪的一笑，目光从她雪白的脖子逡巡而下：“只要首领你吃的下，兄弟们难道能说不吗？只是这小白脸可靠吗？不要耽搁了那些守墓人的正事，须知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 　　娜依古丽得意的挺了挺胸：“当然可靠，你们今夜再来，成败在此一举。” 　　这几名汉子答应着离去了，娜依古丽才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施施然往回营的路上走去。 　　是夜，宵禁之后，沙麒麟真的悄悄来到了娜依古丽的帐旁，带上身着劲装的娜依古丽和她的侍女一起离开。 　　离开大营很顺利，祁三对哨兵的情况非常了解，每次都能顺利避开巡查。来到营外，祁三小声说：“公主稍等，我去牵了马过来。” 　　娜依古丽摇头道：“不必，我已经备了马匹。”言罢一声唿哨，片刻之后，从浓黑的夜色之中跑过来几匹马，没有平素得得的马蹄声，应该是用棉布之类裹住了马蹄。马上骑士，都身着黑衣，黑布遮面，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 　　沙麒麟似乎非常惊慌：“公主，这些是什么人？原来你早有准备？” 　　娜依古丽温言安慰道：“无妨，这些都是我的手下，是可以信赖的。你只管带我们去找那百骑司大统领沙麒麟就是了。” 　　沙麒麟咬了咬牙，点头上马带路。 　　先锋营与大军相隔不远，骑马也就两个多时辰的路程，取的就是互为犄角，相互照应之意。 　　在进入先锋营之前，沙麒麟叮嘱娜依古丽道：“我与先锋营副将私交甚好，今夜我与他说好，他将左路的哨兵调开，放我进去，但是事成之后，需要用百两黄金现酬。” 　　娜依古丽心道唐军的官员真是贪财，嘴上却答应了。 　　沙麒麟这才带领大家从营帐的左路进入，果然沿途并没有人来盘查。 　　快到营地的中心地带，有一个很大的帐篷，似乎为了显示出它的居住者并非普通人，装饰豪阔。 　　沙麒麟领着这些黑衣人，将马匹拴在隐蔽的地方，这才将他们带到帐篷外面，眼巴巴的看着娜依古丽说道：“公主，你们要找的沙麒麟就在这里面，他武功高强，你们要小心。” 　　娜依古丽点点头，拍拍他肩膀，媚笑道：“放心吧，等到做完了这件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些黑衣人围在帐篷周围，却不进去，而是将细竹管从帐篷的缝隙之中插进去，向里面吹着什么东西。 　　娜依古丽见沙麒麟看得认真，伸手轻抚他的肩膀：“是迷烟，这样动起手来把握更大，而且不会发出声响。” 　　沙麒麟这才点头示意明白。 　　将迷烟吹进去一会之后，娜依古丽才要随着黑衣人一起潜入帐中，沙麒麟阻拦道：“公主就不要去冒险了吧？让你的手下去办就好。” 　　娜依古丽轻笑道：“你耐心等我，我这人凡事亲力亲为，这样才能放心！” 　　沙麒麟这才闭口不言，目送这几个人潜入帐中。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守墓人 　　娜依古丽与几个黑衣人一起进入帐篷，她将手一挥，手中火折发出亮光，照亮了帐中情形。只见帐中榻上一人，正裹着被子呼呼大睡。 　　看了这情形，自然沙麒麟就是那榻上之人。娜依古丽一挥手，几个黑衣人一起扑了上去。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娜依古丽手中火折熄灭，她只听到一阵子呻吟呼痛之声，她察觉事态有异，忙又擦亮一个火折。不知何故，自己派过去的那几名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有的晕了过去，有的抱着腿在喊疼。 　　娜依古丽大吃一惊，正准备冲上去，忽觉颈间被剑锋所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公主要去干什么呀？有什么差事交给祁三来办就好。” 　　娜依古丽冷笑道：“多年打雁，没想到被雁啄了眼睛。祁三，你这么干，可是错失了守墓人给的一大笔黄金。” 　　沙麒麟凑在她耳边说道：“无妨，我抓到你就可以了。” 　　这时榻上的人已经起身，点亮了油灯，拍了拍手，从帐外走进来好几名士兵，将地上的黑衣人都捆了起来。 　　沙麒麟点了娜依古丽的穴道，才将她交给士兵。 　　榻上人走过来看了看娜依古丽，托着下巴道：“西域女子，就是这一双眼睛生得好，这骨架可是太大了些。麒麟，你准备拿她怎么办？” 　　沙麒麟浑不在乎的回答：“怎么办？带回去审审再说。这女子骨架大不大，关你何事？莫非你看上她了？” 　　榻上人忙摇头：“我已经有意中人了，这个西域女子还是归你们百骑司吧！” 　　沙麒麟这时正色道：“千重，我不知你与小溪说了些什么，她失忆了，所说的话一概不算。你如果再打她的主意，休怪我不讲兄弟之情！” 　　原来这个榻上人正是楼千重。为防失手，稳妥的抓捕娜依古丽一伙人，沙麒麟特地请了楼千重出手。 　　楼千重一脸怅然之色：“楼某自然尊重常医正自己的意见，但是你说的，楼某恕难从命。” 　　娜依古丽被点了穴道，只能对二人怒目而视。沙麒麟见她眼神凶恶，马上挥挥手，令士兵将她带出去，这才对楼千重说：“我非小溪不娶，她也对我有心，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楼千重只是微笑不语，沙麒麟瞪了他两眼，这才离去。 　　大统领亲自出马抓回了娜依古丽和黑衣人，百骑司的校尉们连夜开工，找了些趁手的家伙，准备撬开这些人的嘴。 　　天色刚萌萌亮，几名校尉打着哈切出了刑讯室，一个人将犯人的供词整理出来给沙麒麟送去。另外几人在那里闲聊。 　　一名校尉咂着嘴说道：“乖乖，什么公主，原来是个沙盗，手下的十几个匪首都是她的入幕之宾。” 　　另一名则是哈哈大笑：“也许他们西域风俗就是如此，咱们这种，还是娶个唐人女子就好。免得头上绿油油的都不知道。” 　　另外几个老成些的，则是制止道：“你们又不是第一次进百骑司，怎的如此不知道规矩？犯人的事也敢在外面闲扯。” 　　这几人互相对视一下，这才闭嘴不语。 　　也怪不得这几人忍不住议论，这娜依古丽的来历太过奇特。沙麒麟看了供词之后，不敢耽搁，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皇帝立刻让沙麒麟进去了。 　　等沙麒麟照例请安叩拜之后，将供词呈上，自己也开始汇报：“自从那天见了娜依古丽之后，臣注意到在她的腰带上，用金线绣着一个土狼。臣在长安之时，就听说过，在突厥西域这里，有沙漠盗匪横行，其中比较大的一支，正是以土狼为标志，且首领是个女人。” 　　“娜依古丽来历不明，加上她的腰带上有那种图案，臣就起了疑心，有意接近她。原来她此次混入我唐军营地，并非是趁火打劫，来抢夺我唐军财富的。臣去取回长生药之事，不知道是被哪里泄露了，一个叫做守墓人的神秘组织，知道是臣从真神之墓中拿走了钥匙。这个组织，在西域三十六国，发出了通告，重金悬赏捉拿我，如果抓不到我本人，那么找到真神之墓中失窃的钥匙，也能得到巨额酬金。” 　　“娜依古丽就是横行在此间的沙盗之一，她为了得到这笔赏金，混入唐军。幸得上天垂怜，竟然让她碰在了臣的手中。不过这娜依古丽，这一次行动就带了她自己的盗匪，没有守墓人参与进来。按照她招供的情况，要抓到我本人之后，在突厥大城吐谷浑进行交易。” 　　皇帝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道：“看来这个守墓人，在突厥西域这一带势力很大。你曾经说过，在真神之墓中取宝的时候，那阿史那云也在其中。现在你随大军远征，守墓人也得到了消息，想来正是那阿史那云将此消息散播出去的。此举可以一箭双雕，既能扰乱我大军，又能交好那守墓人组织。越是如此，犯我国威者越不能放过。你且随大军前进，等到何适的时机，不妨走一遭吐谷浑，将那守墓人一举剿灭。” 　　沙麒麟称诺，又抬头请示皇帝：“这些沙盗行为邪恶，娜依古丽将手下得力干将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平素更是**掳掠，无恶不作。不知陛下想如何处置她们？” 　　皇帝略一思忖：“这些宵小之辈，带上会招来沙盗偷袭，就此斩了罢！将尸首留在原地，震慑盗匪！”他思考得不可谓不周全，沙盗见到首领已死，复仇的几率反而小些。多半会另立首领，或者作鸟兽散。 　　于是这天早晨，百骑司行刑之后，就将娜依古丽一伙是沙盗的情况通报全军，并且将这些人的尸体，绑在木杆之上，再将木杆插入沙地暴尸。 　　常小溪坐着马车，经过这些尸体之时，也看到了一身血污，衣衫不整的娜依古丽。小桃倒是很解气，一点也没有被这些尸体难看的样子吓倒，喋喋不休的评论：“那个女人还自称是医生呢，我第一次见她那样子，就知道她不是好人。本来我以为是沙将军见色起意，没想到他城府那样深，竟然一下子就发现娜依古丽的破绽，而且这么快就处置了她。” 　　常小溪这才想起前几天没来由的酸涩，自己还偷偷的流了眼泪，自嘲一笑。这时远远的跑来了一匹黑马，别人都在向北行进，只有这匹马在逆行，马上之人风流倜傥，身披银甲，不正是沙麒麟吗？ 　　小桃掩口笑道：“小姐，想必沙将军是来找你的，我到前面去看看路。”说完轻盈的跳下马车离开。 第二百二十五章 土狼 　　常小溪想起自己昨天还在生闷气，略略有些赧然。沙麒麟已经纵马跟在了马车旁，他也不顾旁人的眼光，纵身就上了马车，坐到常小溪的身边，笑岑岑的开口道：“我怎么闻到了捻酸吃醋的味道？” 　　常小溪扭过脸不理他。沙麒麟看一看周围，突然伸手揽住了常小溪的芊腰，一把就把她带到了自己怀里：“小溪，不如我禀明了皇上，咱们成亲吧。再这样下去，恐怕我就煎熬死了。”说完把头低下，深深的嗅着她颈边的香气。 　　常小溪挣脱了几下，只觉得沙麒麟双臂有力，整个胸膛更是如同铁板一般，哪里挣脱的开？只好哀求道：“快放开我，如果被人看到，那怎么好意思？” 　　沙麒麟见她软语温言，身体不停挣扎扭动，更觉心猿意马，俯身往常小溪唇上吻去，嘴里含混道：“小溪，你忍一忍就好。” 　　常小溪被沙麒麟环在胸前，双手被制住，眼睁睁的看着他吻了下来，无奈只有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不让他有进一步的举动。 　　不料沙麒麟几次叩关不得门而入，竟然用手轻轻捏住常小溪面颊，迫使她小嘴微张，他趁机一亲芳泽。 　　常小溪虽然暂时忘记了这一世的东西，但是在2062年的时候，她可是一个正常的女青年。而且在真神之墓中，阿史那云喂她服用了素心散，那药性其实一直没有解，只是被她强行压制了而已，这就造成了常小溪的身体更为敏感。所以这一个深吻，唤醒了她身体中沉睡的欲望，她禁不住开始回应。 　　沙麒麟大喜，两个人几番纠缠，最后还是常小溪脑中存着一丝清明，挣扎着将沙麒麟朝自己衣服里伸去的手抓住，推着他说：“不能再这样了。” 　　沙麒麟却是动了情，这两天为了了解守墓人的情况，他与娜依古丽虚以委蛇，那个女人风骚入骨，早就挑动了他的情欲。此刻看到心爱的人雪肤花貌，绯红小嘴微微肿起，鲜艳欲滴，更添媚色，他急得眼睛都要红了。 　　常小溪却是坚持推拒他，毕竟两个人还没有谈婚论嫁，现在还是大军行进途中，如果被别人看到两人白天就在马车中厮混，对沙麒麟对自己都是一种伤害。 　　沙麒麟不放手：“小溪，你以前中了春药之毒，曾经给自己用了药，现在把那个药也给我用一点吧，这个滋味，实在是难熬！” 　　常小溪不知道自己竟然还中过这种奇葩东西，见沙麒麟依旧不放手，就哄他道：“我不记得这件事了，不如你讲来听听。” 　　沙麒麟知道她是在打岔，正好守墓人的事情也要告诉她，这才叹息着坐起身来，慢慢讲起了真神之墓，和这一次刚刚听到的守墓人。 　　常小溪没想到自己还经历过这么有趣又惊险的事情，她饶有兴趣的问道：“真神之墓我大概听懂了，只是这守墓人是怎么回事？” 　　沙麒麟温柔的看她一眼，还好，自己顺利的抓住了娜依古丽，在皇帝面前告了假，今天能有大半天时间与常小溪在一起，否则光是她的这些问题，他都无法回答。守墓人的事情牵扯到取长生药，超时空管理局，这一下子又讲了大半天。 　　常小溪这才蹙着眉说：“沙将军，您不觉得那个带路的冯经纬有问题吗？你是从哪里挖出这个人的呢？” 　　沙麒麟看了常小溪一眼：“冯经纬有问题？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常小溪微微一笑：“我忘记了以前的一些事，只是觉得一个古代人，能开启时空之门已经很厉害了，也可以理解为他以前见别人开过。可是进了超时空管理局之后，他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一个古人。在我穿越之前，我进了一些科研单位，都找不到方位，他们那里为了保密，门上只有简单的标记或者是完全没有标记。不是内部人员，根本就不知道那个部门在哪里，冯经纬只有二十多岁，应该是第一次去吧？那么就算是去过的人给他描述，他的反应也不应该那么快呀？” 　　沙麒麟回忆起那些亮闪闪的大门，觉得常小溪说的十分有道理，他自己已经去过一次，但是如果现在要他再去，恐怕他都不一定会走得比那冯经纬更加熟练了。再联想一下舒白的做派，沙麒麟突然说：“冯经纬好像跟舒白一样，都对超时空管理局非常熟悉。” 　　常小溪因为忘记了自己这一年的经历，反而能用一个2062年人类的视角看待这一问题，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的蹊跷之处。 　　沙麒麟认真思索一番：“但是长生药皇帝已经服下，据说效果非常好，所以他才动了御驾亲征的念头。我会送信到长安，让他们查一查这个冯经纬。” 　　常小溪笑嘻嘻的说：“我也就是觉得不对劲而已，你勿需在意。”她的伤口已经好了，被掳走的痛苦和无奈被忘记了，剩下的事情，听沙麒麟娓娓道来，甚至还有些有趣的感觉。 　　沙麒麟是不会让心爱的女人来为自己解决什么问题的，所以他只是笑笑，温柔的答道：“好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娜依古丽和几个属下的尸体被暴尸荒野，现在已经被一群人发现了。这些人都是黑衣，用黑布蒙面，遮住了自己的相貌。唯独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戴着一个面具，如同狼首一般。 　　这个狼首男人，站在娜依古丽的尸体旁边，冷冷的看了许久，才道：“娜依古丽这个蠢货，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贸然行事不但没有成功，还泄露了我们的秘密，打草惊蛇。” 　　有一个黑衣人，似乎是其他黑衣人的首领，小心翼翼的发问：“你怎么知道娜依古丽泄露了秘密？也许她只是单纯的失手了呢？” 　　狼首男人冷笑道：“正是因为她泄露了秘密，唐军才会下手除去她。如果她能坚持住，也许能熬到咱们去救她。事已至此，将这几人的尸体都送去给突厥王吧！他正在炼制神兵，想必能用得上。” 　　那黑衣男人恨恨的道：“唐军好歹毒，就连娜依古丽这样的美人都下得去手！我们土狼要为她找回公道！” 　　那狼首男人听了这话，突然伸手抓起黑衣男人，将他举到半空：“什么叫做你们土狼？现在土狼已经归我来指挥了，不准去找唐军的麻烦，无端损耗土狼的战斗力，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我会派人去唐军中查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不准再轻举妄动！”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其他黑衣人说的。言罢，这个狼首男人扔下了手中的黑衣人，这个黑衣人软趴趴的倒在地上，原来被捏碎了喉骨，已经死去。 　　狼首男人不再看这具尸体，而是转向自己身边的一个黑衣人：“暗影，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看吧！切记，不要再像娜依古丽那么愚蠢！否则就是天神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吐谷浑 　　除掉一个居心叵测的沙盗，对于十数万人的唐军来说，着实不算什么事情。大军已经进入突厥近十天了，就要到达突厥的第一座城市大城吐谷浑了。 　　突厥族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固定的城市很少。吐谷浑则是突厥族的几个城市之一。最早的时候，吐谷浑是行商们的交易中心，慢慢的沿途的旅人行商就算是不交易，也会在这里停留，补充粮草食水，久而久之，位于交通要道的吐谷浑就变成了城市。并且一改突厥族的传统，不再使用帐篷，而是盖起了一座土城，作为永久的居所。 　　吐谷浑是个交易中心，他最早的人口来源于行商，这些行商有突厥人有西域人，这些人带着他们的家眷奴隶成为吐谷浑的第一批居民。随着吐谷浑的慢慢扩大，附近的一些牧人也进入了城市。塞夏阳可汗，也就是吐谷浑所在地的主人，一直想把这个城市纳入自己的部族，但是遭到了吐谷浑的坚决抵抗。每一个吐谷浑居民都是自由民，一旦纳入了塞夏阳可汗的部族，那么吐谷浑就成了他的领地，而所有的居民就都成了塞夏阳的奴隶。 　　突厥王调节无果后，允许吐谷浑作为一个独立的行政体系存在，代价就是吐谷浑每年都要上交大量的税金。这才把这个城市保留了下来。 　　先锋营已经到达了吐谷浑城下，令人惊奇的是，楼千重还没有列开阵型，吐谷浑就城门大开，里面走出来一群人。 　　这些人手中没有武器，也没有骑马，身材既不彪悍也不高大，因为他们不是来战斗，而是来投降的。 　　楼千重看着那个跪在马下请降的男人，四十多岁，身材矮小，肚子却颇为可观，相貌并不像是突厥人，而是金发碧眼。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自称是吐谷浑的城主，名叫阿古泰。 　　阿古泰原来不是突厥人，而是波斯人，属于最早来吐谷浑捞金的那一批商人，因为吐谷浑不想被纳入塞夏阳可汗的领地，所以就选出了自己的城主，在每年向突厥王庭缴纳大量税金的前提下，制定了自己的法律。这个阿古泰不是突厥人，当然不会为了突厥去打什么仗，谁是吐谷浑的主人，对于阿古泰来说都一样。而阿古泰这样的人，占据了吐谷浑统治阶层的大多数，所以吐谷浑不战而降一点都不奇怪。 　　阿古泰按照波斯的习惯，将自己的佩剑献给楼千重，并且请他入城受降。 　　楼千重接受了佩剑，却拒绝了对方入城受降的请求。现在唐军可是御驾亲征，皇帝就在自己身后几百里而已。现在是捷报，应该请皇帝来受降才是。 　　阿古泰等楼千重说明了情况，才放下心来。转身冲着城头做了手势，就有大批人马出城，都拿着瓜果菜肉等东西，恭敬的送到楼千重面前放下。 　　阿古泰恭敬的说：“尊贵的将军，你的大军远来辛苦，这些东西请务必收下，你如果有其他需求，只管来跟我说就是。” 　　楼千重答应了。阿古泰才安心离去。 　　楼千重看着吐谷浑矮小的城主离去，这才传令军士过来检验这些食物。确定了没有问题，楼千重将食物发给了各营，又给大军飞鸽传书，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皇帝没有回信，因为大军行进的速度也很快，仅仅隔了半天时间，大军也赶到了吐谷浑。只不是在离城更远的地方停下来。 　　皇帝传旨，令楼千重代表突厥受降，一个城池而已，以帝王之尊亲自受降是有失身份的。 　　楼千重欣然领命，带着一千铁骑进城受降去了。果然城中没有抵抗，吐谷浑的护城兵都放下武器跪在路边。所有的商铺正常开门营业，这里的老百姓胆子似乎也格外大些，还有人聚在路旁看热闹，仿佛楼千重带的不是铁甲骑兵，而是西域杂耍团一样。 　　吐谷浑城的内部修建得非常整齐，虽然建筑以土坯为主，但是干净整齐，充满了欣欣向荣之意。楼千重默默的从这些建筑上扫过，对这个城市的人口有了个大概的估计，应该在十万以下。十万人口的城市，如何能抵挡十数万大军呢？更何况，为什么要抵挡大军，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苟延残喘显然比玉石俱焚好得多。 　　受降只是个形式而已，整个程序都进行的很顺利。楼千重收下了吐谷浑送给皇帝的大量礼物，令阿古泰继续管理吐谷浑，就带着人马离开了。 　　在吐谷浑城外，楼千重布好人马围住吐谷浑，各个队伍遥相呼应，现在毕竟深入敌国，虽然吐谷浑投降，但是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以防有诈。 　　看看布置好了，楼千重才亲自带着礼物，赶往中军大营报捷。 　　这一次楼千重受到了大军的热烈欢迎，整个唐军都欢欣鼓舞。如果征突厥一直这样顺利就好了。皇帝看到吐谷浑送上的礼物，非常的满意，这礼物对于大唐帝国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吐谷浑一个小城能备出这些东西来，确实能说明投降是诚心的。 　　按照皇帝的意思，要在吐谷浑留下五百人的守军，再任命一个城守，当然，这个城守只是名誉上的，昭示大唐的属权而已。具体事物，还是要交给阿古泰这些人自己办的。 　　城守的人选还有守军，都由中军来定，楼千重这一次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虽然他很想去看常小溪，但是看到周围的唐军都欢声雷动，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派遣亲兵送去了新鲜的瓜果肉食。 　　小桃已经是第二次接受来自楼将军的礼物了，她本是狄少华派到常小溪身边的人，已经有了一个沙将军天天在小姐面前献殷勤，现在又多了一个楼将军，小桃真的很无奈，她觉得自己要完成主人的任务很困难。 　　常小溪却很高兴，作为一个未来人，她跟喜欢不战而胜，没有伤亡。她的战地医院一生都不开张，这才是常小溪的终极心愿。常小溪将楼千重送来的瓜果给医生们分食一空，刚一转身就看到了沙麒麟，他抱臂站在帐篷的边上，笑嘻嘻的问常小溪：“离开长安这么久了，你想不想去吐谷浑逛逛呢？” 　　常小溪很想去，言笑晏晏的答道：“好啊！只是你身为皇上亲卫，怎么会这样悠闲，难道你都不需要执勤吗？” 　　沙麒麟拍拍手正色道：“皇上也去，我跟着去就是执勤。我特地向他老人家请了旨，就是想带你去吐谷浑逛逛。” 第二百二十七章 接洽 　　皇帝年少就开始征战四方，从骨子里讲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既然去吐谷浑受降有失身份，那么就微服去看看这个小城吧。 　　现在正是午后，阳光和煦。皇帝一袭青衫，腰悬佩剑，他本是胡人，这样穿着，越显得眉目疏阔，气度高华。沙麒麟身着窄袖胡服，背着他那把硕大的朴刀，亲自带着几十个百骑司的好手随行。常小溪则换上了圆领青衣，看起来粉妆玉琢，打扮得如同一个小书童。 　　吐谷浑门口依旧由护城兵守卫，这些人看了看由唐军方向过来的访客们，什么话都没说就痛快的放行了。 　　吐谷浑城内的居民来自天南海北，所以城内商铺林立，售卖的商品更是五花八门。皇帝在前面走走停停，常小溪也饶有兴趣的看着各种花哨的小东西。只有沙麒麟如临大敌，他不但要把人手派到前方去探路，还要随时观察皇帝周围的异动。 　　吐谷浑的街道按照经纬的形式，修成了格子状，非常的整齐。皇帝将这城逛了大半，沙麒麟突然出言提醒道：“二爷，那个地方就在这里了。”皇帝排行第二，出门在外，这些亲卫都称他为二爷。 　　皇帝伫足，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建筑，点点头道：“既如此，发信号吧！” 　　沙麒麟拿出烟火，放出了五道红烟，在入城之前，他与先锋营约定，见到焰火后，先锋营会派出兵马相助。 　　皇帝却脚步未停，在几个校尉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商铺门前。这间铺子细看与周围的并无差异，黄土墙，屋顶是倾斜的，就是偶尔下雨，雨水会顺着坡面下滑，房屋之内就不会漏水。 　　木门则漆成红色，还镂空了一些花纹。两名校尉开路，沙麒麟随后闪身进去，发现这间铺子门脸虽小，内部却是极大，与左右铺面是打通了的。 　　铺内有一个柜台，另设着七八副桌椅，原来是个酒馆。 　　柜台后坐着一个波斯商人，头缠白布，身着彩色锦缎，留着一部花白的胡须，长相极为和蔼。酒客却不多，仅仅在两个桌旁稀稀拉拉的坐着三五个打扮各异的人，闲谈饮酒。见到沙麒麟等人，只扫了一眼就不再关注，想来是见惯了五花八门的行商。 　　沙麒麟见室内无异，这才请皇帝进来，又在门口留下几人把守。 　　那波斯商人见到这么多客人，立刻喜笑颜开，招呼伙计拼了两个桌子出来，方才能坐下所有的人。 　　皇帝落座后，看看仍旧侍立在桌边的沙麒麟等人，挥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波斯商人见他们器宇轩昂，亲自跑过来招呼，殷勤的介绍店内的酒菜。皇帝大度的说：“将你的好酒好菜只管端上来。” 　　沙麒麟忙拿出一锭银子扔给掌柜，他接在手中掂一掂重量，笑容更显甜蜜。掌柜的吩咐了伙计，这才看向这一众豪客：“贵客还有何吩咐？” 　　沙麒麟看向皇帝，见他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这才拿出一块木质牌子，只见牌子上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沙麒麟将这牌子给掌柜的看了一眼，沉声道：“我是来做买卖的，劳烦你引荐一下。” 　　掌柜的仔细看看这牌子，将笑容收起，一本正经的回答：“好说好说，列位先用酒菜，我这就去给你们通传。”言罢匆匆离去。 　　一时酒菜上来，热气腾腾，众人却都不动筷。常小溪知道帝王身份贵重，不会以身犯险，也不言语，随着大家安静的坐下。 　　这时掌柜的已经回来，跑得气喘吁吁地，他刚要讲话，却惊讶的发现桌上的酒菜竟然分毫未动，愣了一下才开口道：“贵客请随我来。” 　　就在这柜台后面，有一个小门，掌柜的率先进入，沙麒麟在此间又留下两人，这才紧跟着掌柜进去，然后皇帝才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进入。常小溪有些忐忑，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从后门穿出，就是七扭八拐的院落，院中陈设着大缸之类的粗笨家伙，并无甚出奇之处。这样穿了三四个院落之后，风景突变，院内奇花异草，混不似在蛮荒草原，就是江南也有所不及。 　　院中已经有人在等候了，只见此人头戴狼首面具，身材高大，穿着锦衣，声若洪钟：“来者何人？要交易什么东西？ 　　沙麒麟上前一步：“沙漠土狼在此，是来交易那盗墓人的。“ 　　狼首人将沙麒麟上下打量一番：“你们是土狼？可有信物？“ 　　沙麒麟将狼头木牌取出，在狼首人面前一晃：“信物在此。”这木牌自然是从娜依古丽身上搜出来的，在百骑司校尉们的严刑逼供之下，娜依古丽不但交出了土狼的信物，还把切口暗语，与守墓人的接头地点等等都交代了个干净。 　　狼首人接过木牌，仔细端详一番，这才发问：“娜依古丽可好？” 　　沙麒麟痛心疾首：“首领在突袭的时候，被唐军所害。” 　　狼首人呵呵冷笑：“唐军势大，想来是娜依古丽疏忽了。你们可抓住了盗墓人？” 　　沙麒麟面不改色：“当然抓住了，只是约定好的是黄金百斤，这些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狼首人颔首：“当然，些许黄金而已，我怎么会欺骗你们？”说着将手一拍，顿时从房中涌出许多大汉，手持弯刀，将众人团团围住。 　　沙麒麟将背上朴刀抽出，随着他的动作，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百骑司众校尉纷纷抽出武器迎敌。皇帝站在众人中间，神态悠闲，常小溪跟在他身后，见众人剑拔弩张，也想找个趁手的兵器。皇帝见她东张西望，轻轻一笑，随手将手中的折扇递给了她。 　　常小溪愣了一下，道声谢谢之后才接过，这折扇入手沉重，显然扇骨是精钢打造。常小溪将折扇拿在手中，心中才稍稍安定。 　　沙麒麟朴刀在手：“守墓人欺世盗名，竟然要空手套白狼不成？” 　　狼首人低头看看木牌：“娜依古丽生性风流，没想到死在唐军手中。虽然这是她鲁莽所致，但是我昔日与她也有一段情分在，必须要为她报仇雪耻。如今你将她暴尸荒野，又偷了她的令牌来行，真的是欺我门中无人吗？沙将军，你说是不是？” 　　沙麒麟展颜一笑：“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不过是个守墓人，还将自己说得跟天神一般，沙某特来会会尔等鼠辈！” 　　狼首人将双手一挥，大汉们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目光之中闪着嗜血冷酷的光芒。 　　这时候皇帝也抽出了腰间佩剑，常小溪站在他身后，清楚的看到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看来，这里面毫无武力值的只有自己了。 　　就在此刻，突然周围的院墙之上，被架上了很多弓弩，一个冷厉的声音说道：“放下手中武器，擅动者死！”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夜市 　　随着院墙之上被架起了弓弩，狼首人与大汉都惊慌失措，一些站在后面一点的汉子，拔腿就想跑回屋中，瞬间被羽箭射成筛子。这些人面面相觑，纷纷放下武器。 　　狼首人怒道：“竟然罔顾江湖道义，暗算我们守墓人！你好大的胆子！” 　　沙麒麟失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本来就是大唐官军，不是江湖人！” 　　在弓弩的威胁下，手持弯刀的汉子看看身边的同伴犹自滴血的尸体，纷纷放下手中武器。沙麒麟亲自走到那狼首人的面前：“让我们看看守墓人的真面目吧。”说着伸手去摘他的面具。 　　那狼首人冷哼一声，微一闪身，不知扔下了什么东西，满院子顿时烟雾弥漫，院墙之上的弓弩手不敢射击，害怕伤了自己的兄弟。迷雾之中，只听到沙麒麟的怒喝：“贼子敢尔！”随即是金铁交鸣，片刻后白烟散尽，一些功力好的校尉向屋中追去。 　　常小溪看看身边的皇帝，只见他面露遗憾之色，不知道是在遗憾狼首人溜掉了，还是在遗憾自己没有动手的机会。 　　其他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大汉，被校尉们制住。此时从来路又跑来许多唐军，楼千重也跟了进来，他一看到皇帝，立刻行礼告罪。皇帝意兴阑珊，挥挥手免了他的礼。 　　沙麒麟已经带着人从屋里出来，一见到皇帝就告罪：“屋中的地道设有机关，那厮一进去，就封住了地道，我没法追击，被他给跑了！”他满脸遗憾之色，本来布置得天衣无缝，没想到狼首人早有准备。 　　皇帝命楼千重：“将军士派进去，挖开那地道。” 　　楼千重称诺，随即带着军士进去，一会又有人送进来铁镐等挖掘的工具。皇帝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候。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小半个时辰，就挖开了通道，楼千重禀明了皇帝，亲自带着人循着地道追了上去。 　　沙麒麟则领着百骑司的校尉们搜查这一片院落，一会就带回了几个人，只是脸上蒙着布袋，看不清楚面目。常小溪见皇帝正襟危坐，哪里还敢开口。 　　吐谷浑城不大，原来那地道通往城外，楼千重追到出口，已经杳无一人，那狼首人早就跑了。 　　帝王心术，不屑于权谋，守墓人大张旗鼓悬赏捉拿沙麒麟，此举被皇帝认为是对他的挑衅。因为能探得沙麒麟取宝内幕之人，肯定知道沙麒麟将最终获得的长生药献给了自己。所以他亲自出马，就存着要震慑宵小之辈的意思。 　　皇帝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想到唐军已经围了吐谷浑城，想必那守墓人早有准备。守墓人的堂口已经端掉，皇帝命楼千重将人犯送回中军，自己则要再游玩一番。 　　吐谷浑已经是华灯初上，皇帝见这城中人来人往，饭馆茶肆都热闹无比，顿时大感兴趣。他带着众人走走看看，终于在一家烤全羊的铺子前面停下。这家门前的桌上，摆放着已经烤好的羊，头尾俱在，口中还衔着青草。 　　沙麒麟忙命属下清场，在周围布岗，又令那店老板将新烤制的羊拿出来。那烤羊的老板，见这些人的派头，知道非富即贵，将烤制好的羊端出三只来，亲自用小刀分好，又拿出西域葡萄酒，为大家都斟上。 　　沙麒麟亲自用银签字试过毒，又吃了一小块羊肉，喝了美酒，过了半晌，才对皇帝说：“美味非常，皇上请用吧。” 　　折腾了这半晌，众人早就饥肠辘辘，皇帝示意大家一起用餐，正中了这些人的心怀，都放开手脚大嚼起来。这羊肉烤得外焦里嫩，配上孜然蒜片盐巴，十分入味。连日行军，大家早就口中淡出鸟来，这一顿大餐真如及时雨一般，让人心中十分滋润。 　　皇帝本来一人独坐，他甚觉无趣，就招手命沙麒麟与常小溪过来同食。那店老板见这位贵客满脸寂寥之意，就在一旁凑趣：“这位客官是第一次来咱们吐谷浑城吧？这城中歌舞最好看，不如小的去给你们请过来几位舞娘，就可以坐在这里欣赏了。” 　　皇帝大喜，他没想到还能欣赏异域歌舞，欣然同意。沙麒麟忙取出银子，交给那老板，嘱咐他不要怕花钱，只管请了最好的舞娘过来。 　　既有了银子，哪还有办不成的事？这老板就喜欢这种花钱的主顾，吩咐伙计去城中最好的院子请舞娘过来。 　　皇帝来了兴趣，问那老板：“城外唐军压境，现在城中还有客商吗？” 　　老板微微一笑：“当然有了，很多都是知道唐军要来，特地等在这里做买卖的。” 　　皇帝没有想到，明知大军过来，还迎上来做买卖。 　　那老板解释道：“这些行商觉得唐军一路行来，都是草原，肯定需要补给，所以提前预备好了粮草牛羊，只待卖给唐军，收个好价钱呢！而且这些行商，都不是突厥人，想来那唐军也不会为难他们。”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吐谷浑在草原深处，还能如此繁华，这里的人都非常精明。 　　皇帝又想起了一事：“现在唐军兵临城下，可是这些预备货物的行商是怎么知道这一消息的呢？想必他们早早就知道了吧？否则怎么来的及预备牛羊？” 　　那店主看看皇帝，见他是胡人长相，就凑到他跟前道：“客官竟然不知道吗？在吐谷浑做生意，都要先去拜谒守墓人，送上礼物，就可以得到很多消息。实不相瞒，自从唐军入了突厥地界，还在草原上跋涉的时候，我们吐谷浑城就知道了。一些相熟的客商，就开始预备货物，准备交易。” 　　皇帝被一口葡萄酒呛住，咳嗽几声，常小溪忙走上去帮他顺气。片刻后皇帝才缓过来，他没想到，悬赏捉拿沙麒麟的守墓人组织，在这草原深处并不神秘，而是家喻户晓的存在。 　　皇帝看看沙麒麟，后者忙给那店主又塞了一块银子。那店主赔笑：“贵客光临小店，有什么尽管问，何必这样客气？”他虽如此说，手却紧紧抓着银锭子不放。 　　皇帝这才开口：“我初来乍到，还不知道吐谷浑有这样的地方，为了生意着想，准备去拜谒一番。还劳烦你把这守墓人的情况说一下。”一面示意那店主在桌边坐下。 　　店主见惯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今天这些客人，已经把他的烤羊全部买走，而且还售卖了好几罐葡萄酒，若是待会舞娘过来，恐怕还要卖出去一些。所以他也乐得清闲，客气一番坐下来，细细的讲起了这守墓人的情况。 　　突厥信奉天神，守墓人守护的是天神之墓，这些事情在草原中人尽皆知，并不是什么秘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舞娘 　　据说天神派遣自己的弟子来人间传教，造福一方，在传教的过程中，遭遇异端与他为敌，这个天神弟子在与异端的战斗中，受伤死去。天神就把弟子的尸体和武器都留在了人间，守护这一方百姓。 　　埋葬天神的地方，就被称作真神之墓。真神之墓中不但有天神留在人间的武器，还有大量的财富。于是有一群人，自称曾经受过天神的恩惠，自发在人间保护真神之墓。这些人就被称作守墓人。经过了多年的传承，守墓人的势力横跨西域三十六国并东西突厥，因为这些土地上的人们，都信奉天神。 　　在这些地方上，比起各自的国主，老百姓和民间组织更加相信守墓人。如果出得起价钱，守墓人会帮助你做到任何事情。 　　皇帝奇道：“他们都能做到什么事情呢？” 　　店主嘿嘿笑道：“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就在此时，环佩叮当，馨香扑鼻，小伙计请的舞娘已经到来。 　　一共四名女子，一个乐师。这几名女子，露着雪白的腰肢，曳地长裙，相貌风流，尤其是走在前面的一个女子，眉如弯月，眼似星辰，唇红齿白，身段婀娜。包括皇帝在内，一众男人都看得目不转睛，离开长安已经一个多月了，虽然战事不频，但是大家都离家甚久，现在看到这样的美人，就是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这些舞女居住在吐谷浑城，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客人，媚笑着给皇帝行过礼之后，乐师奏起音乐，这些舞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这音乐与大唐不同，节奏轻快，舞姬扭动腰肢，眼波流转，裙角飞旋，香气四溢。一曲下来，众人皆醉。 　　皇帝大喜，沙麒麟忙又拿出银子，亲自递到了那绝色舞女手中。这时候店主又凑到皇帝耳边：“如果客人喜欢，雅迪斯还可以到您府上留宿！” 　　皇帝似乎动了心，原来这个绝色美女叫做雅迪斯。他后宫三千，环肥燕瘦，论风流韵味似乎都不如这雅迪斯。只是应该去哪里留宿呢？带进军营绝对不可能，大军中不准狎妓，这是他的军队，他怎么能带头自毁长城？ 　　沙麒麟自然猜到了皇帝的心思，暗暗后悔将常小溪带来，让她如此尴尬。 　　皇帝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将沙麒麟叫到身边吩咐了一番。常小溪的真实年龄，比她的相貌要成熟很多，当下埋头对付一块烤肉，装作听不到。 　　沙麒麟点头称是，他此次带出来的人手都是亲信，他自己不敢离开皇帝左右，将此事交给了几个伶俐的下属去办，自己则坐回皇帝身边。 　　此时歌舞又起，收了打赏，这几名舞女更是卖力，秋波频送。看得皇帝都有些按捺不住。 　　片刻后，那几名找地方的校尉回来，示意地方已经安排好。沙麒麟这才起身，将那店主叫过来，让他去跟美人洽谈。 　　这店主在歌舞间隙，将那雅迪斯叫到旁边，悄悄说了起来。这个雅迪斯并不是以此为生，但是为首的男人仪容俊朗，出手大方，如果接了这样一个豪客，她的歌舞坊就能歇上个把月了。因此欣然答应，与店主说好价钱之后，给皇帝抛了一个媚眼。 　　价钱自然不是问题，扔下一锭银子给这烤肉店主，皇帝兴致勃勃的带着大家往客栈走去。 　　踩点的几名百骑司校尉，特地选择了靠近城门的地方，在那里有一家客栈，门面雅致，常小溪看看门框上的字，似蚯蚓一般，安全不认得。因为这是一件男人的事，常小溪悄悄站在一旁，免得他们看见自己尴尬。 　　皇帝进去之后，沙麒麟在门口房顶回廊，那间客房的隔壁房间都布下岗哨，这才走到门外，站在常小溪身边。 　　这个吐谷浑城的房子，是泥土建成，为了透气，小窗之上糊着轻纱，根本就不隔音，片刻之后，就传出男女调笑**的声音，丝毫不加掩饰，酣畅淋漓。 　　常小溪听了这个声音，脸上飘起红晕，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低下了头。这个举动，旁人不察，身边的沙麒麟却早就看到，他勾起唇角，凑在常小溪的耳边：“今夜我到你的帐篷里去，你把那个小婢女打发走。” 　　常小溪心中大恨，狠狠一脚踩下去，沙麒麟不闪不必，看看那只踩在自己靴面上的纤秀小脚，继续说道：“现在就让你踩了，晚上你可得让我来采。” 　　他用的是谐音，常小溪怎么会听不出来？知道他武功强悍，自己这点小打小闹，对于他来说只是搔痒，于是斜了他一眼，往旁边挪动了一点。这个男人嘴里荤素不忌，她还是离远一些比较稳妥。 　　两个人打打闹闹，倒是无暇再顾及那些引人遐思的声音。只苦了那些执勤的校尉，一个个早就听得销魂，还要全神贯注，坚守岗位。 　　好在皇帝虽流连温柔缱绻，并没有留宿的打算，春风一度就出来了。 　　常小溪这才在心中长长吁出一口浊气，悄悄的跟着大家离开。 　　这一次吐谷浑之行，带着狼首面具的男人早有准备，溜之大吉。但是皇帝遇到一个可心的绝世佳人，总算是聊以安慰这些日子的行军之苦。在归途中，皇帝纵马疾驰，显然是心情极为欢欣。 　　在皇帝离开了那间小小客栈之后，雅迪斯稍稍休息了一下，就准备起身。猛一抬头，她才发现床前多了一个黑影，她正要惊呼，对方一掌袭来，将她给打晕了。这个黑影掀开雅迪斯身上的被褥，埋头不知干了些什么，这才离去。 　　常小溪逛了一回吐谷浑之后，回到帐篷倒头就睡。迷迷糊糊似乎听到了沙麒麟的声音，她蓦然惊醒，果然是他在帐外。想起了昨夜他说的话，常小溪大囧，他不会真的半夜找过来了吧？ 　　沙麒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溪，快起来，跟我往中军走一遭。” 　　常小溪这才清醒，要去中军的话，那就是皇帝生病了。她不敢耽搁，忙起身穿衣。 　　皇帝果然病了，高热昏迷。常小溪忙为他检查，奇怪的是，皇帝竟然没有任何异常。这是怎么回事？常小溪有点懵了。她让沙麒麟摒退了其他人，拿出大型设备来，给皇帝做了个全身检查。 　　做完了之后，沙麒麟忙追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常小溪低头思索一会才回答：“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显示他是正常的。他没有病。” 　　沙麒麟大惊，皇帝的身体摸上去都烫手，而且这样折腾他都没有醒，这怎么能算是正常呢？ 第二百三十章 机会 　　2062年，人们显然更加相信科技的力量，常小溪动用了设备，也没有发现皇帝身体的异常。但是皇帝昏迷高热，这也是不争的事实。退烧并不难，常小溪权衡了利弊之后，给皇帝使用了退热药，这药见效很快，半个时辰之后皇帝的烧就退了下去。 　　沙麒麟焦急的在榻边轻声呼喊“皇上”“皇上”，但是榻上的皇帝面色平静，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沙麒麟转向常小溪：“这是怎么回事呢？” 　　常小溪摇头道：“我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银杏在旁边着急的转悠，半天才下定决心开口：“沙将军，奴才有句话，说得不对您可不要在意。我小时候在家中，曾经见过乡里驱鬼。依奴才的想法，皇上会不会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个年代，不干净的东西，不是鬼神，就是巫术。沙麒麟想起来大军遇到的狂风，一个念头涌上心头。突厥族信奉天神，在族中设有圣女还有祭司，经常会搞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他不确定的看着常小溪：“莫非皇上是中了巫术？” 　　常小溪心中有个模糊的念头飘过，一闪而逝，快得她自己都没有抓住。巫术？为什么她觉得这么熟悉呢？ 　　皇帝昏迷，大军无法再前进，沙麒麟秘密派人化妆到吐谷浑去寻找关于巫术的线索，传回来的消息说，民间少有人擅长此术。东突厥王庭有圣女，是突厥这里巫术大成者，另外就是圣女的手下有祭司，也能够解决一些小问题。 　　沙麒麟听到了这个回复，思考了很久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在摒退了所有闲人之后，他将常小溪请到了自己的营帐，开门见山的问道：“皇帝昏迷不醒，群龙无首，现在无法再继续推进，我虽然尽力隐瞒消息，但是也拖不过这三五天。一旦被带兵的将军们知道皇帝昏迷，大军恐生异变。咱们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常小溪也很忧愁，皇帝这明明就不是病，她一个医生要怎么办才好呢？ 　　沙麒麟继续说道：“我进入真神之墓之前，曾经听西突厥阿史那思磨说，圣女血是开启真神之墓的钥匙。阿史那云千里迢迢前往长安骗婚，结果只掳走了你。而且在真神之墓的地宫之中，的确是你滴了血之后，才引出了那只巨龟。我知道你心中有疑虑，所以从来不跟我提起此事，但是现在形势危急，你必须告诉我，你就是突厥的圣女吧？” 　　常小溪听了这些话，震惊非常，她惊恐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在反击了突厥祭祀们的好几次攻击之后，她又被四位祭祀联手重创，暂时失去了到唐朝之后的所有记忆。 　　沙麒麟见常小溪面色苍白，显然是被自己的说法给吓坏了，叹息一声，柔声道：“别怕，如果你能想起来最好不过，如果想不起来，我们就再去想别的办法。” 　　常小溪闷闷的点头，都怪自己，什么时候失忆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 　　沙麒麟不敢耽搁，立刻派人去请了楼千重过来，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只是自己不能离开皇帝左右，只有请楼千重去办这件事。 　　两个人正在密议，突然属下通传，前往吐谷浑的人有消息送回来。 　　沙麒麟大喜，忙与楼千重一起去看带来消息的人。 　　这个校尉之所以回来得这么晚，是因为他刚刚进入吐谷浑没有多久，在他向一家丝绸铺子打听巫术的时候，旁边有一个白发老太太一直看着他。这家丝绸铺子的老板倒是很和气，给他详尽的介绍了突厥王庭的圣女。这校尉也知道，自家正在与突厥对敌，无论如何也请不来人家的圣女。他垂头丧气，正准备离去，那白发老太太唤住了他。 　　“年轻人，”那老太太白发如雪，口齿却伶俐得很，“我家中有些琐事，因为我年纪大了，没有力气做，你可愿意帮我？” 　　这个校尉看看自己，虽然做平民打扮，但是也还干净体面，为何这老太太一见面就要他去干活呢？看看这个老太太，一副西域人打扮，穿着彩色外袍，白发编成了小辫子。校尉正要发火，突然想起了少年时看过的一些词话，其中的仙人要出手之前，往往会用一两道难题考验一下凡人。 　　校尉在吐谷浑还没有完成大统领交给的任务，见这老人提出这种要求，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欣然同意。就算这老人不知道什么巫术，他也权当积德了。 　　好在这老太太的家并不远，很快两个人就到了。老人独居在一个小院，院中甚是干净，但是水缸里没有水，木柴也没有劈。她要请这校尉做的活计，就是这些粗苯的杂事。 　　校尉一咬牙，挥开膀子干了起来。他年轻力壮，不过半个时辰，就将这些活计收拾得妥妥当当。 　　又询问这老太太还有没有其他事情，老太太十分开心，摇头表示没有了。校尉这才开口询问巫术的事情。 　　老太太追问：“年轻人，你打听这件事，可是家中有人出了问题？” 　　校尉含糊道：“是我父亲，他昨日夜游之后，就高热昏迷，医生束手无策，说可能为巫术所困。我家却是来此地做生意的，不懂得这些门道，因此我在街头打听这些事。” 　　老太太点点头：“果然如此。想必你父亲夜游的时候，失了精血，被人拿去做法。这个的确是巫术，我曾经见过邻居家得罪了人，被仇人使用巫术所害。” 　　校尉见这老太太说得肯定，忙跪下请她帮忙解救。这老太太面现为难之色：“我并不是突厥人，多年前，我来自西域。多年前，跟随丈夫经商来到这里。也罢，我领你去找一个人，他也许能救你父亲。” 　　校尉大喜过望，千恩万谢，等这老人锁了门，跟着她一路走去。这老人要找的人，却不住在吐谷浑城中，而是住在在离城不远的一个小小帐篷之中。 　　这个帐篷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旧，门口有三五只老羊在吃草，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这两名访客。 　　老太太嘱咐校尉等在这里，自己进了帐篷，过了很久都没有出来。这校尉险些按耐不住，以为自己被人耍弄了，正要闯进去问个究竟。 　　那老太太才从帐篷中出来，招呼他进去，将自己父亲的情况，对帐篷中的人说清楚。又将他拉到一旁，细细叮嘱，务必要有耐心，不可乱发脾气，这才缓缓离去。 　　那校尉，自觉责任重大，深吸一口气，终于踏入了那帐篷之中。 第二百三十一章 沙罗毕 　　帐篷里很黑，没有点灯，校尉适应了好一会光线，才看清楚帐中坐着一名老者，这么热的天气，这个老者还披着羊皮袍子，整个帐篷之中都弥漫着一股子膻气。 　　老者头发稀疏，胡子倒是还有一大把，他用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校尉，开口道：“你是唐人？可是这城外的唐军之中，哪一位大人物被诅咒了吧？” 　　校尉见他一语道破玄机，哪里还敢捣鬼，忙跪伏在地，请求老者指点，又许下了金珠宝贝无数的好处。 　　老者轻轻的嗤笑一声：“钱财乃身外之物，若你们是唐军，我就出手帮助。” 　　校尉不解，追问原因。那老者掀开腿上的毛毯，原来自膝盖以下，被齐齐斩去。老者恨恨的说：“这些都是突厥人所赐，你们现在来攻突厥，很好很好。” 　　校尉顿时明白，这老人一定是被突厥王庭迫害致斯，忙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再次虔诚的请他出山。 　　那老者欣然答应，与校尉一起来到了中军。这校尉摸不准大统领的心思，先来向他汇报此事。 　　沙麒麟本来准备让楼千重冒险潜入突厥王庭，去劫持一名祭司，来解开这个困局，没想到突然降下了这阵及时雨，他忙命人将那老者带进来。 　　那老者小腿被斩，只能在断腿的地方绑上一块小木板，以两手撑地，慢慢的走进帐篷。 　　沙麒麟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人，沉声问道：“我是唐军大将，去请您过来的是我的下属，兹事体大，得蒙先生相助，实在是我唐军之幸。不过我唐军进军突厥，又是在突厥境内找到您的，还请您说说自己的来历。我们才能请您出手。” 　　那老者也不矫情，见士卒送上来茶水，他不顾手上脏污，将茶水一饮而尽，感叹道：“好茶，这是今年的新茶吧？” 　　沙麒麟点头道：“明前的春尖，先生若是喜欢，只管带几包回去。”不管能不能帮忙，来者都是客，唐军也不缺这几包茶叶。 　　老者哈哈一笑，这才开口：“我来自西域的一个小国家龟慈，在龟慈的时候，我就在家师的指引下，加入了一个组织，成为真神之墓的守墓人。后来守墓人来突厥传教，我就随着他们离开了家乡。这一走就是几十年。” 　　“刚刚来到突厥的时候，我们在王庭附近传教，被突厥的圣女知道了，她微服来到了我们的居所，质问我们的教义。其实守墓人的传承，与突厥圣女的传承同气连枝。突厥圣女侍奉的是天神，守墓人守护的是真神之墓，丝毫没有冲突，不违反教义。” 　　“但是突厥圣女并不认可守墓人，她说天神从来都没有在人间留下东西，这些真神之墓的守墓人是欺世盗名之徒。圣女背后的靠山是王庭，我们自然斗不过她，被迫离开王庭，想到草原之中去传教。没想到王庭的人追杀我们，我的同伴全部被杀，我也失去了双腿，只能隐姓埋名流落在草原上。因为我是个残疾人，衣食无着，今天那妇人曾经周济过我，我就用秘术帮着她做过一些事，所以她知道我的来历。” 　　沙麒麟忙追问：“现在草原之上，守墓人似乎势力很大，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呢？” 　　那老者苦笑：“我叫做沙罗毕，是上代守墓人头领的大弟子。我师傅与现在的首领水火不容，我如果落入守墓人的手里，恐怕比落到突厥人手中更惨。” 　　沙麒麟听他讲完，与楼千重对视一眼，这才下定决心，将他带入了中军大帐，查看皇帝的情况。 　　为了防止这老者捣鬼，沙麒麟与楼千重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旁，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老者并不开口询问榻上之人的身份，而是让沙麒麟动手帮忙，他自己仔细查看了病人的舌苔，眼白。又问了皇帝这几天的行踪，得知皇帝去寻过欢之后，才点点头，示意他已经看好了。 　　沙麒麟不敢让这老者在皇帝身边久留，忙把他带出帐外。 　　等到了自己的帐篷，沙麒麟才紧张的开口：“现在人就是这么个情况，不知道先生怎么看待此事？” 　　沙罗毕撸撸自己雪白的胡子，开口道：“他被人盗走了精血，然后施以诅咒。诅咒不解，他就会永远生活在幻觉之中，真实的身体则是慢慢衰弱死去。” 　　楼千重也在旁边紧张的听着：“先生，这个诅咒该怎样破解呢？” 　　沙罗毕笑笑：“这是最简单的诅咒，容易破解，只需要解咒的人，巫术的力量高于施术人就可以。” 　　沙麒麟忙给他拱手行礼：“那就请先生出手相救。” 　　沙罗毕欣然答应，将需要的东西给沙麒麟一一交代清楚，无非是些黄纸，小旗之类。拿到了这些东西之后，沙罗毕咬破了食指，在黄纸和小旗上书写起来，半个时辰，就写好了五面旗子，三张符纸。 　　就在帐篷之中，沙罗毕指点着几个方位，让沙麒麟插下旗子，然后口中念念有词，他手中的符纸就燃烧起来。在烧到第三张符纸的时候，那纸突然熄灭，沙罗毕呕出一口鲜血来，身子立刻向后倾倒。 　　沙麒麟忙上前扶起沙罗毕，他哆嗦着嘴唇，面白如纸，半晌才说出话来：“那施术之人，巫力比我高强，我破解不了他的诅咒。”沙罗毕脸上显出惭愧之色，他是前代守墓人首领的弟子，一向自视甚高，没想到已经在唐军面前夸下海口，却失手了。 　　楼千重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开口询问道：“若是我能找到巫力高深之人的鲜血，由你来解咒，行不行？” 　　沙罗毕犹疑道：“你们唐军之中，有巫力高深之人吗？” 　　楼千重肯定的回答：“有的，此人巫力高深，只是她受了伤，可能将解开这些巫术的方式忘记了。这样吧，我取一些她的鲜血过来，你用那个书写符纸可好？” 　　沙罗毕略一迟疑：“得了离魂症吗？你可能确定她的巫力？如果太差，恐怕会对此人性命有碍！” 　　楼千重想了想在沙漠之中，逐渐停下来的狂风，肯定的点头：“我能确定她的确巫力高深，只是得了离魂症而已。” 　　这时候沙麒麟也猜出来了楼千重说的是谁，正在心中纳闷，楼千重是怎样知道常小溪秘密的。 　　沙罗毕思考了很久，才说道：“如果将军能肯定这人的确是巫力高深，那么我可以用她的鲜血来施法。这样拼的还是这个人的巫力，如果她能力不足，那么就会受到反噬，轻者呕血，重者受伤。” 　　楼千重还没有来的及表态，就被沙麒麟拉起来就走，他扭头说道：“沙罗毕先生，您先稍等一会，我们商量一下。”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取血 　　来到帐外，沙麒麟冷冷的看着楼千重：“你是怎么知道小溪秘密的？是谁给了你权利取她的鲜血？” 　　楼千重思忖了一下，常小溪暂时失忆了，他是她最后一次使用那种能力的唯一见证人。楼千重看向沙麒麟：“机缘巧合而已。你要相信小溪的能力，而且现在皇上昏迷不醒，大军停滞不前，你这样瞒着，又能瞒到几时呢？” 　　沙麒麟皱着眉头不言语了，过了很久才说道：“那好吧，只是我不能再看到她受伤，她小小年纪，命运多舛，就劳你跑一趟，将东西取过来吧！” 　　楼千重知道这一次自己是要去做恶人的，但是他很久都没有见到常小溪，更别提单独相处了，所以点点头应下了这个重任，转身就往后勤营地的方向走去。 　　常小溪正坐在门口发呆，突然听到得得的马蹄声在自己身后响起。回头看去，正是楼千重。楼千重笑得如阳光般灿烂，常小溪却跟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进了帐篷。哎，一看见这张眉目端方的俊脸，她就会想起那一天自己任君采撷的羞人模样。 　　楼千重愣了一下，压抑住内心的失落，走到了帐篷口，耐心的问：“常医正，我可以进来吗？” 　　没有听到回应，但是以楼千重的耳力却听到了常小溪的呼吸明显加快了。他微微有些苦涩：“常医正，皇上的病情有反复，需要你出手相助。” 　　又过了片刻，才听到少女淡淡的声音，请他进去。 　　常小溪的帐篷很矮小，楼千重得要低着头才能进去。常小溪淡淡的请他坐下，他佝偻着腰才看到了睡榻之外还有两个蒲团，忙收摄一下心神坐下。 　　楼千重将沙罗毕的话转述了一遍，这才迎上常小溪惊疑的目光，“常医正，你忘记了之前的经历，但是楼某与你一起闯过沙漠，知道你具有强大的巫力，其实一直袭扰大军的狂风就是你用巫力制止的。” 　　常小溪虽然自觉被此人占过便宜，但是在其他的方面，这个楼千重将军似乎是一个口碑很好的人。现在看他如此肯定的这样说，常小溪也觉得是自己忘记了过往的缘故。 　　她没有犹豫多长时间，就答应了楼千重。 　　少女的手腕很细，白皙纤美，青色的血管在雪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楼千重看着她将细细的针头准确的扎进血管，随即针管之中慢慢涌上暗红色的液体，那是她的鲜血。 　　常小溪抽完了鲜血，略有些头晕，她按住手腕上的针眼，示意楼千重可以把东西拿走。 　　楼千重看看她纤弱的身体，心头涌上一股怜惜，突然明白了沙麒麟为什么要让他跑这一趟，原来情到深处，更多的是怜爱。 　　拿到了鲜血，沙罗毕再次开始作法。这一次非常顺利，沙罗毕念念有词的烧完了三道符纸。他神在在的坐了一会，才对沙麒麟说：“去看看那个受到诅咒的人吧，他应该醒来了。” 　　沙麒麟抬腿就走，突然想起来一事，转身叮嘱沙罗毕道：“先生，后来您施法所用的东西，请您务必保密，任谁说起来也不能透漏分毫。” 　　沙罗毕自己也是有秘密的，在沙漠中隐姓埋名过了这么多年，他知道这个巫力高强之人，一定有秘密，也许事关生死，因此痛快的答应了。 　　沙麒麟与楼千重赶到中军，发现银杏正惊喜的跪在皇帝的榻旁，他俩对视一眼，知道皇帝可能是醒了。 　　皇帝正迷茫的睁着双眼，打量着帐中的事物，看到两员大将之后，才长长的叹息一声：“梦里不知身是客，我竟然以为梦才是真的。” 　　沙麒麟不敢接他的这句话，只是询问道：“皇上感觉怎么样？ 　　皇帝神色疲惫，不知道是因为被巫术所制，还是做了噩梦，他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朕肚子饿了，去弄些吃的东西过来吧。” 　　银杏欢喜得都要哭了，忙问了皇帝想吃些什么，乐颠颠的跑出殿外操办去了。 　　皇帝这才在沙麒麟和楼千重的帮助下坐起身来，再一次环顾了帐篷内的情况，皱着眉头说道：“吐谷浑城有古怪，朕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又回到了当初玄武门的时候，只是这一次，我被兄弟制住了。”他没有说接下来的情况，只能从他苍白的脸色看出，这个梦的内容有多么令人痛苦。 　　沙麒麟奉上温热的茶水，皇帝一饮而尽，这才开口：“你们可曾探查清楚，这到底是何人所为？” 　　沙麒麟忙把皇帝昏睡过去的情况说了一遍，只是将所有救治的功劳，全部安到了沙罗毕的身上。 　　皇帝这才点头：“可见这世界上的事情，一饮一啄皆有天定。有人要暗算朕，上天就安排他们的对头来救朕。这说明朕乃是天命所归，这一次讨伐突厥定能成功。” 　　沙麒麟和楼千重连忙附和。这时候皇帝又命将沙罗毕请到中军帐内来。 　　皇帝自从少年时就开始征战四方，说这片天下是他打下来的也不为过。他深知人才的重要性，现在刚刚进入突厥地界没有多久，就先后出现了两起被巫术所害的事件。 　　在与沙罗毕闲谈了一阵子之后，皇帝带着和煦的微笑：“先生既然独自在草原上居住，不如加入我唐军如何？朕将以国士待先生，一切俸禄品级，均按照我朝二品官员的待遇来安排，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沙罗毕已是垂垂老矣，遥想少年时天纵奇才，鲜衣怒马的情景，真的是恍如隔世。但是跟着唐军，才能报仇雪耻，因此他思考了一会，就答应下来。 　　折腾了一天，总算是有惊无险，皇帝清醒了过来。这一天并没有引起几位大将军的猜疑，毕竟已经行军那么久，现在遇到了一个小城，补给一番也属正常。 　　第二天唐军开拔，谁也不知道军中多了一位客卿。 　　如烟再次施法失败，好在她的身体没有什么感觉，全然没有痛苦。只是又要耗费活人精血来修补她受损的部分。 　　阿史那云坐在帐中，那个狼首人就坐在他的下手。 　　阿史那云看看蒙着白纱的如烟，总感觉帐中有一股腐臭之气，他将这种嫌恶压下去，才转向狼首人：“你说用帝王精血进行诅咒，这一招非常有效，现在怎么没有用？” 　　狼首人干笑两声，看了看如烟：“这诅咒需要巫力高深之人来施展，您的这一位圣女虽然厉害，到底不是原装的。只是您那个真正的圣女哪里去了？如果是她亲自来施法，那么绝对不会失手的。” 　　如烟垂下眼睑，长长的指甲陷进手心，却只留下紫黑色的伤痕，并没有血渍渗出，是的，她并不是真正的圣女，甚至不是真正的人，她只是个承载巫力的躯壳而已。 第二百三十三章 补给 　　唐军继续向突厥的纵深地带挺进。突厥的土地面积与人口完全不成比例，所以唐军占据了多少土地，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要想打得突厥臣服，像第一次洼地中取得的大捷，至少得来上三四次，把突厥的有生力量消耗完才算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如果阿史安云一直与唐军打游击战的话，这个局面对唐军来说是极为不利的。随着唐军越来越深入突厥境地，大军的补给就越来越困难了。运送粮秣的队伍，经常遭到突厥骑兵和沙盗的截杀，到目前为之，大军几乎没有什么兵力消耗，可是运粮队已经死了好千人了，而且运送的物资白白的便宜了盗贼们。 　　在离开吐谷浑不久，唐军再次因为缺少粮秣而停了下来。战马吃的都是精料，并不能如同普通牛羊一般在草原上放牧。皇帝正在召集几位大将军开会，想看看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王飞耀看了一会地图，恭敬的说：“皇上，现在咱们已经快到东突厥王庭了，但是按照突厥人现在的做派，很有可能不战而逃，等咱们立足未稳再来袭扰，那就很令人头痛了！为今之计，要把突厥人逼出来与咱们决一死战。” 　　皇帝用手指轻轻扣动桌面：“问题是，怎样才能让突厥王精锐尽出，与唐军决战呢？”阿史那云就是仗着地广人稀，有恃无恐的跑到长安去骗婚。 　　雷远资历最浅，见众人都不开口，他踌躇了半晌才道：“咱们若是能抓到突厥至关重要的人就好了。” 　　沙麒麟与楼千重对望一眼，楼千重清了清嗓子说道：“或者找到突厥人的精锐部队，咱们主动出击，也未尝不可。” 　　皇帝点点头，夏季很快就要过去了，他希望最迟在秋季解决此事，否则的话就只有无功而返了。冬季草原会变成荒原，连突厥人都养不活，唐军数十万人，留在这里简直就是等死。 　　阿史那云集结了一批精锐，在大青山伏击唐军，那一次将天时地利都占尽了，没想到唐军竟然藏有利器，那个叫大炮的武器，将活生生的一万多骑兵撕成了碎片，想起这件事，阿史那云的心头还在滴血。突厥贵族各自为政，征召兵马不易，当他再次下达了征召兵马的谕令之后，这些人都在推诿扯皮，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对他们来说，即便草原的主人换成了唐人也没有关系，反正唐人又呆不长，追究土地和牛羊还是他们这些贵族的。 　　吐谷浑投降得很快，估计如果唐军打到了各个贵族的封地上，他们也会很快奉唐王为主的。有奶就是娘，关于这些突厥贵族的真正嘴脸，阿史那云在大青山落草为蔻的那几年，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幸亏在真神之墓中，他找到了了祭炼神兵的法门，和唐军想的不一样，阿史那云并没有逃遁，他此刻正在王庭大肆炼制活死人，准备用这种不怕死的东西，将唐军永远留在沙漠之中。 　　突厥在长安有鹞子潜伏，沙麒麟自然也把百骑司的人手派到了王庭。得到这些人送回的情报之后，他并没有太踌躇，看了看就立刻送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看得很仔细，看完又思考了一会，才问沙麒麟：“这情报上说，突厥人已经炼制了邪物，而且数量已经有了一两万之多？” 　　沙麒麟答应得有些沉重：“是这样的，楼千重曾经与这些怪物打过交道，是舒白的神机营将他们拖住的。当时他被困在草原之中，阿史那云就将活死人藏在沙土之下，每到夜间就去袭扰先锋营。这些活死人不惧刀枪，舒白领着神机营抗击了几次才发现，唯有一枪爆头，才能将这些怪物置之于死地。不得不说，这些怪物很难对付。” 　　皇帝点点头：“舒白的神机营，在对战的时候能派上大用。既然阿史那云都不怕打仗，咱们又有何惧？只是当午之急是解决粮草问题，粮队进不来，大军的补给怎么办？” 　　沙麒麟眼中灵光一闪，开口道：“皇上，咱们没来草原的时候，这些突厥人也要养家吃饭，咱们只管从他们手中去抢就是了。” 　　皇帝没有犹豫多长时间就同意了，虽然这些牧人是平民，但是他的唐军都是平民的孩子入伍，现在要吃饭，没办法，总不能牺牲自己人吧。 　　这些事情，常小溪是不知道的，她只是很奇怪，原本非常珍贵的牛羊肉，现在变成了家常便饭，甚至有取代米面的趋势。她曾经悄悄的问过沙麒麟，被他笑嘻嘻的说这是入乡随俗。原来在行军过程中，吃的最多的就是白饭咸菜，或者大饼干肉，现在则变成了大锅炖牛羊肉，配以少量的青稞面饼，厨子们还会给这样的饭菜配上草原特有的沙葱。每天士卒们都吃得满嘴流油，虽然行军辛苦，但是每天肉食管饱，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啊。 　　大唐的皇帝是天子，但不是圣人，突厥人不是不让唐军的粮车进来吗？那好的很，唐军就吃突厥人的牛羊好了。 　　唐军又开始向着王庭推进了，只不过这一次的推进更加血腥，是踩着无数突厥平民的尸体在前进。 　　阿史那云得到线报之后都要气疯了，他釜底抽薪，唐军就直接来抢了。 　　阿史那云不喜欢那些自称为守墓人的家伙，他很清楚那是些什么货色，在草原之上，守墓人是比沙盗更加恶毒的存在。仗着精通巫术，在草原上胡作非为。普通牧人被这些吸血的守墓人盯上，只有任由敲骨吸髓的份。但是现在看起来，他还需要与守墓人合作，让他们使出手段将唐军阻上一租。 　　狼首人再次来到阿史那云的王帐，虽然隔着面具，仍看得出他很得意，上一次取了皇帝精血进行诅咒，虽然效果不佳，那并不是守墓人的错呀！谁知道突厥怎么将圣女变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呢？ 　　阿史那云果然再次开口了，大敌当前，看在大家都是天神子民的份上，他希望守墓人再次出手阻拦唐军前进的脚步。 　　这一回狼首人没有立刻答应，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是在思考，了解他的人就会知道他是在抬价。 　　果然在阿史那云说出来价格由你们定之后，狼首人开口了：“守卫真神之墓是我们的职责，大唐的皇帝派人进入真神之墓偷走了很重要的东西。劳烦大王提供了这些盗贼的线索，经过我们的调查，发现这些东西，现在可能就在唐军之中。大王你现在必须答应，不论何时打败唐军，都要把这宝物归还真神之墓。” 　　阿史那云点头，淡淡道：“那是自然，只是你们究竟丢失了何物？” 第二百三十四章 孤儿 　　在真神之墓中，阿史那云和沙麒麟各取了一件宝物，阿史那云在大青山阻击沙麒麟的时候，就知道是沙麒麟拿走了时空之门的钥匙。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上代突厥王曾经买过长生药，只是当时掌握这钥匙的人，是守墓人而已，而时空之门的钥匙使用过之后，是要放回真神之墓的。 　　阿史那云此刻问出这样的问题，只不过是要掩人耳目罢了。 　　那狼首人犹豫片刻，终归还是答道：“是开启时空之门的钥匙，另外一件，大王掌握的恐怕比我们还要多一些，那就是炼制神兵的法门。” 　　阿史那云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怎知道我掌握神兵的法门比你们多呢？” 　　狼首人哈哈大笑：“这是自然的，神兵需要圣女驱使才能发挥最大效力，如今圣女在东突厥王庭，您掌握的神兵法门自然要多些。” 　　阿史那云在心中轻轻吁了一口气，他一直很奇怪，自从与守墓人合作以来，对方对自己炼制神兵之事，一直视若无睹。现在听这狼首人的意思，东突厥王庭应该也有这炼制神兵之法。对方并没有怀疑自己，阿史那云嘴角上扬，看起来好像默认了这狼首人的夸奖。 　　既然对方有所图，那就满足对方的要求好了，反正狼首人的要求是建立在打败唐军的基础上，真的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阿史那云收起笑容，点点头：“请守墓人想办法将唐军拦在王庭之外，时间当然越长越好，手段随你们。” 　　狼首人听到这句手段随你们，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历来西域三十六国还有突厥王庭对他们是什么态度，那叫一个嫌恶，无非是嫉妒他们敛财的速度，还有无往而不利的手段罢了。现在这位突厥王倒是识时务，不过这可能也跟他可用之人太少了有关系吧。这一位被族叔篡政，自己跑到山中当了五年的土匪，坐上突厥王的宝座还不到一年时间，就惹上了大唐这样的强敌，真是可怜哪！狼首人这样想着，脸上毛茸茸的面具遮住了他所有的真实想法。 　　在唐军之中，常小溪除了看病，可以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加上身边人的再三叮嘱，也让她养成了谨慎的习惯。常小溪从来不会单独离开大军，也不会浪漫到想要去草原深处看看。 　　但是小桃就不一样了，她武功高强，甚至远超一般男子。有了这样的身手，还成天闷在营地里，就有些明珠蒙尘的意思了。 　　常小溪和小桃，目前是唐军中仅有的两位小娘子，受欢迎的程度可想而知。常小溪自不必说，有两位青年俊彦在追求她，这件事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为了避嫌，更害怕惹怒那两位追求者，大家都对常医正敬而远之。小桃的身份则更加亲民，献殷勤的人也更多些。 　　营中的几个年轻校尉，得知小桃武艺精熟之后，就邀请她外出打猎，一来小桃可以散散心，二来兄弟们也多些看美人的机会。 　　小桃开始的时候害羞不去，不过常小溪倒是很鼓励她出去转转，慢慢的小桃就喜欢上了打猎这项活动。 　　这一天小桃又要跟几位相熟的校尉外出，常小溪有点不放心，现在已经深入突厥腹地。几个校尉拍着胸脯保证小桃不会有事，常小溪才同意小桃出去。 　　结果直到用晚饭的时候，小桃都没有回来，常小溪正要去找沙麒麟，想请他派人帮忙寻找小桃的时候，她却回来了。 　　常小溪看她满面风尘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责备又咽了回去，只是将留下的青稞饼子和肉汤递给她，示意她吃了饭再说。 　　小桃惶恐的接过食物，却结结巴巴的说自己很累，想回到帐篷中去吃。 　　这不是什么问题，在哪里吃还不一样？ 　　等小桃走后，常医生好笑的对常小溪说：“大家只说练武之人强悍，小桃竟然会累成这个样子，真是少见哪！” 　　常小溪心中一凛，沙麒麟曾经跟她说过，小桃的功夫在女子中算是很高明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任由小桃留在常小溪身边的原因。说明当初找这个婢女，狄少华很是花了一番心思。这么厉害的小桃，会在打猎之后累得要回帐篷吃饭吗？ 　　这一次她多了个心眼，趁着人多的时候悄悄走到自己的帐旁，假意装作整理衣物，留意着帐篷中的情况。 　　果然从帐篷中传来若隐若现的说话声，小桃很温柔的说道：“小弟弟，你总是要吃些东西的，不吃会饿死的哦！” 　　哪里来的小孩子？常小溪凝神静听，却没有听到那小孩子的回答。她沉不住气，一把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去。 　　令她吃惊的是，帐篷之中果然有一个戴着皮帽子的突厥小男孩，此刻正坐在小桃的对面发呆。而小桃，手中端着一碗肉汤泡饼，正在哄那个小孩子呢！ 　　小桃看到常小溪大吃一惊，端着碗不知所措的站起来，嘴里嗫嚅着：“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常小溪立在门边，却不进去，依旧冷冷清清的答道：“我不能回来吗？这个小孩是哪里来的？”好啊，对小桃放纵的结果，就是这小丫头已经敢瞒着自己做事了。 　　小桃还没有回答，那个突厥小男孩就已经起身往小桃身后躲去，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虽然常小溪没有这个时代的尊卑成见，但是她手中握有小桃的卖身契，这是当初狄少华硬塞给她的。 　　小桃已经习惯了常小溪平时温柔可亲的样子，现在她不过是救了一个父母惨死的小男孩而已，常小溪就变得这样冷言冷语，可见她平素的温柔都是假装的。小桃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哀求道：“小姐，这孩子的父母都死了，他这么小，独自一人在草原上也是活不下去的！请你可怜可怜他，就收下他吧！” 　　常小溪没有像小桃想象中的那样立刻大发慈悲，答应下来，她甚至就站在帐篷门口不进来，还是冷着脸开口：“小桃，你是怎样捡到这孩子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一遍。” 　　小桃心中暗恨，常小溪平素待她宽厚，这样穷追不舍，已经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还是忍了下来，她并不怕常小溪，就是常小溪面色再冷三分，也于她无碍，她怕的是狄少华。说白了，她不但是狄府的家生子儿奴才，而且父母姐妹都还在狄府当差呢。虽然狄少华与继母闹不到一块，但是人家毕竟是狄府真正的大公子，想要决定她一个小小婢女的命运，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小桃垂下眼脸，遮住了眼中的不甘和愤恨，开口讲了这个小孩的来历。 第二百三十五章 突变 　　自从唐军的粮道被劫，补给经常中断之后，皇帝就下令可以屠掠平民，来保证大军正常推进。小桃成天跟着常小溪，哪里知道这个情况，今天跟着出去打猎，才发现唐军打猎是由头，真正的目的，是到草原上寻找牧民，然后抢走他们的牛羊粮草。历史上，有很多人诟病这种以战养战的方式，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如果皇帝不这么做，那么可能死的就是他的子民，他的战士。因为他是皇帝，不是圣人，所以做出以战养战的决定非常正常。 　　今天唐军劫掠的对象是一対中年夫妻，突厥族人性子刚烈，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反抗的结果就是被杀。唐军人多势众，都是职业军人，他们的手段哪里是这对突厥夫妻可以抵挡的，很快就身首异处。 　　小桃没有想到这些平素和煦可亲的校尉们，竟然杀起人来如此狠辣。这时候一个士卒拖着一个小男孩从帐篷中走出来，小桃突然像发疯了一样冲上去抱住那男孩，不让士兵动手杀他。几个校尉们没想到小桃会这样，商量了一下，看在平素的交情还有常小溪的面子上，就没有再伤害那男孩。 　　本来按照校尉们的意思，放过这孩子可以，但是己方杀了他父母，这孩子就丢到草原上，任由他自生自灭就是了。哪知道小桃母性大发，说这孩子独自在草原上无法存活，说什么也要把他带回来。 　　几个校尉不同意，小桃就搬出常小溪来压制他们，直到这些校尉顺从了大家的意见才罢手。 　　小桃讲完了这件事的经过，充满希望的看着常小溪：“小姐，你的心地那么善良，一定会同意的是不是？” 　　常小溪默然不语，片刻后才点点头道：“好吧，可是这孩子是怎么了？我一直都没有听到他说话？” 　　这时候那小男孩啊啊两声，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原来他是一个哑巴。 　　常小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个哑巴，怪不得你将他带回来，那就让他呆着吧，他这样小就没有了父母，也真是可怜。这样吧，小桃你先喂他吃些东西，我去给医生们上课了。”言罢径直走了。 　　小桃这才觉得胸中的闷气消散，又温言细语的对那孩子解释：“我就说小姐一定会收留你的，现在你放心了吧？那就吃些东西吧！” 　　这孩子果然放下心怀，吃起了肉汤泡饼子。 　　常小溪走得很快，甚至还借了一匹马，直奔中军而去。这里的守卫对她都很熟悉，她顺利的见到了沙麒麟。 　　将小桃捡回一个突厥族小男孩的情况一说，沙麒麟也是脸色一变：“你说那孩子能听懂咱们的话？” 　　常小溪道：“是啊，我只问了一句，这孩子怎么不说话，他就发出啊啊的声音，又指指自己的嘴巴，这分明就是听懂了我的话。” 　　沙麒麟二话不说，利落的点了数名亲卫，骑上马就与常小溪一同去了后勤营地。 　　这时候天色刚擦黑，沙麒麟不让常小溪在前面带路，而是带着人走到帐前。沙麒麟故意加重脚步，向以往一样平静的开口：“小溪在吗？今天怎么没有出去走走呢？”他带的人都是经验丰富，早已经把帐篷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沙麒麟是这里的常客，小桃不疑有他，挑开帘子说道：“是沙将军来了啊！小姐给医生们上课去了，不多时就回来了。” 　　“这样啊，”沙麒麟无所谓的点点头，“那我进帐篷里等她。” 　　小桃在帐篷中藏了小男孩，她不惧怕常小溪，但是惧怕沙麒麟。她挡住帐篷的门，不让沙麒麟进去，一面羞涩的说：“将军，小姐不在，只有咱们两个独处怕不妥当吧？” 　　沙麒麟掏了掏耳朵，吃惊的看着小桃：“有何不妥？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婢女而已，难道你以为我会对你如何？” 　　他这话说的刻薄，小桃早红了眼眶，趁她伸手抹眼泪的时候，沙麒麟一把将她推开，径自走进帐篷。 　　帐篷内很黑，沙麒麟手一挥点亮了火折子，顿时照亮了帐篷中的每一个角落。他目力极佳，早就看清楚在一个角落中堆着一团油布。那油布是下雨的时候，用来苫盖帐篷的，平素都是叠得整整齐齐，此刻却乱成一团。 　　沙麒麟只做不知，拿起油灯点亮，就自顾自大喇喇的坐下。小桃站在门口羞臊一阵子，到底挂念着那个小男孩，忍气吞声又回到帐中，生怕沙麒麟对那孩子不利。 　　沙麒麟也不言语，他是主子的客人，他不吭声，小桃不敢坐下，只能默默的站在旁边。 　　突然沙麒麟开口道：“你这小丫头，只管杵在这做什么？也不去给我烧些茶水过来？难道你家小姐就要回来，你连热水也不准备吗？” 　　小桃不服气的想，自家小姐也没有这样训斥过自己，偏偏这个沙将军这样多事。她丝毫也没有想到，正是常小溪对她宽厚，才造成如今她尊卑不分的局面。 　　小桃不想走，那些唐军士卒对突厥人都凶残致斯，这个沙将军据说嗜杀成性，那个小男孩落在他手里肯定不能活命了。她期期艾艾的坐在那里不动。 　　小桃本以为沙麒麟会发怒，但是沙麒麟却再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那样安静的坐着。 　　这时候一阵夜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吹起了帐篷的帘子。小桃只觉得眼睛被迷了，就在她低头揉眼的时候，变故陡生，只听得锵啷一声，沙麒麟腰间长剑出鞘，如电般直指那堆油布，他的身影如鬼似魅，但是那一堆油布在须臾之间移动了，沙麒麟的长剑竟然刺了个空！ 　　帐内空间狭窄异常，谁都想不到，沙麒麟健硕的身体，竟然能在这么小的空间腾挪自如。他迅速转身，长剑所指的方向，竟然是小桃！ 　　小桃揉着眼睛的手还没有放下，就感觉到肩膀一沉，她的太阳穴上被利器顶住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别动，再动就要你的命！”这分明就是成年男子的声音，可是这帐中只有沙麒麟和一个小男孩呀？ 　　小桃已经觉得事情不对，对面的沙麒麟长剑指向自己的肩头，脸上全是无奈的表情。小桃刚想将肩上这人甩下去，太阳穴就是一阵子刺痛，她只好呆立当场，不敢再有异动！ 　　沙麒麟冷笑：“放开这丫头，我可以保证给你留个全尸，否则的话，就你身上那点肉，还不够动一次刑的！” 　　这时小桃肩头又响起了那个阴侧侧的声音：“可惜制住的是个小婢女。我本想拿住她主子，没想到这丫头蠢得很，她那个主子倒乖觉，根本没有进帐篷来。其实当时我若要拿下她也是可以的，只是我想把握大些，没想到被她溜了。她究竟是怎样看出不对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刺客 　　沙麒麟冷笑：“就算哑巴能听见，可是你也不应该听得懂我们唐人的话！” 　　那个阴侧侧的声音主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哎，我还是在草原上呆的太久了，竟然脑袋变得与这些蛮子一般不灵光了！” 　　沙麒麟根本没有兴趣听他感叹，不耐烦道：“我提的建议你考虑了没有？” 　　那个阴测测的声音又说话了：“丢开这唯一的稻草吗？我才没有这么傻，这小婢女都跟我说了，你对她的主子一往情深，想必有她在手，你投鼠忌器，我还能安全些！” 　　沙麒麟面沉似水：“我对她的主子一往情深，并非对她一往情深，你抓着她有何用？”他这样说，手中剑已经向前刺出。 　　那人原本是骑在小桃肩头的，见沙麒麟袭来，当下亮出软剑迎敌，两人的兵刃相交，小桃身体巨震，口角流出了鲜血。她此时才明白，自己引狼入室，唯一的一次救命机会，就是沙麒麟让自己离开去泡茶，只要那时候自己走了，现在就不会受制于人，夹在这两大高手之间。 　　可是沙麒麟为什么不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呢？小桃不由得暗恨，是了，他眼中只有小姐，何曾将自己这个小丫头放在眼中过？她肩上的突厥人丝毫不考虑小桃的感受，他的腿虽短，但是非常有力，虽然已经无法用手制住小桃的要害，但是在他的控制下，小桃依旧无法逃走。 　　电光火石之间，这个小个子突厥人与沙麒麟已经过了数招，眼看不敌，他用力一夹小桃的肩膀口中爆喝：“快出去！” 　　小桃果然不由自主向外奔去，帐篷外面不像平时那样黑乎乎的，在几十把火炬的照耀下，亮如白昼。原来自从沙麒麟进了帐篷，他手下的那些校尉就悄悄布置起来，不但召集人手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调过来一组弓弩手。现在这些弓弩手都将手中弓弩对准了小桃。 　　小桃被刚才两大高手的内劲震得七荤八素，做事全凭本能，等奔到场子中间，才听清楚对面唐军士卒严厉的呵斥声，原来他说的是擅进者死！ 　　小桃肩膀上骑着人，周遭都是明晃晃的火把，都是似曾相识的面孔，这些人现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用手中的箭簇对准她！小桃心中涌上一股惊恐，开始在人群中寻找熟识的面孔，口中不断发出救我就我的喊声。 　　这时候沙麒麟冷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放开这个小丫头，我就留你一个全尸！”这毕竟是常小溪的丫头，他还是要救她的。 　　那骑在小桃肩头的突厥人，已经看过了全场，他发现自己已经陷入重围了，不过不到无路可走，他是不会死心的。 　　小桃慌乱的到处找着熟面孔，果然让她给找到了，常小溪站在东南角的地方，身边只有一个百骑司的校尉和她的两个徒弟。小桃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疯狂的奔过去，口中大喊：“小姐救我！” 　　骑在她肩头的突厥人也注意到了常小溪，太好了，他将身跃起，一脚踩在小桃肩上借力就要跃出，先冲过去制住那个女子再说，这个小婢女不是说她的小姐是那沙将军的心上人吗？ 　　就在小桃喊出小姐的一瞬间，沙麒麟就做了放箭的手势，能将这个小矮子抓了活口固然好，可是他决不能拿常小溪的安危来冒险。 　　突厥人跃出之后，小桃终于自由了，可是同时她的胸口也被数支羽箭洞穿。那突厥人倒是本领高强，似乎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伸手一拔，就将大部分羽箭击落，剩下几支，被他躲过了。 　　沙麒麟下达了放箭的信号后，人已经向这突厥人追了过来，两人功力相当，只是沙麒麟人高马大，自然在速度上占了便宜，在那突厥人抓住常小溪之前，将他拦住了。 　　众唐军看那突厥刺客，虽然人小腿短，但是挥舞这一柄软剑，竟然与沙麒麟斗个难分高下，也是暗暗称奇。 　　沙麒麟抖个剑花向突厥人的左胸刺去，突厥人忙闪身躲开，不料沙麒麟竟是虚招，招式未老，他左臂一伸，竟然直接抓住那突厥人的脖子，将他提起来举在半空。 　　颈椎是人体重要的部分，神经都要通过这里传导，那突厥人被沙麒麟拿住颈椎，手臂一软，软剑掉落在地上，他心知大势已去，缓缓闭上眼睛。 　　沙麒麟却有了调笑的心思：“不要闭眼哪！我手下的兄弟们可是闲了很久了，我没有立刻捏死你，就是要把你留给他们练练手啊！” 　　这个突厥人，从外表上来看，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而已，如果他不开口，就没有人能够识破他。因为他根本不用伪装，作为一个侏儒，他从七八岁就不再生长了。利用这一优势，他不知道完成了多少刺杀，没想到今天却栽在了一个小姑娘的手里。 　　沙麒麟的手下涌了过来，将这个小矮子捆了个结实，带走刑讯去了，他是何人，因何混入唐军之中，今夜都要问清楚。 　　见那个侏儒被校尉们捆得粽子一般带走，常小溪才跑到小桃身边，她被箭簇射穿了胸膛，嘴边还流淌着鲜血，模样十分可怖。 　　这时候几名医生也赶了过来，大家就要小桃抬走抢救，沙麒麟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在那个突厥刺客挟制了小桃，与他比拼内力的时候，小桃的脏腑就受到了重创，恐怕是救不回来了。 　　果然，没有多长时间，常小溪就神色黯然的从专门救治伤患的帐篷中出来，严医生正在身边安慰她。 　　沙麒麟走到常小溪的身边，开口说道：“对不起，我本来想让她离开帐篷的，可是你那丫头不走，我也没办法。”当时的情形，他能够说到那种地步，已经是极限了。说得再多打草惊蛇造成的后果也是一样的。 　　常小溪缓缓摇了摇头：“这件事不能怪你，只能说是我太过于骄纵她了，以至于她闯出了这样的弥天大祸来，终究害了自己的性命。”从小桃自行其是的带回这个侏儒，她就开始自寻死路了。常小溪虽然护短，但是还没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沙麒麟见她宽容大度，这才放下心来，慢慢的说：“今夜小桃出了事，你不能再睡在这个帐篷里了。我那里僻静得很，你就搬到我那个帐篷去住吧！” 　　常小溪一双美目，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的看向沙麒麟，令他大感窘迫，挠了挠头又补充道：“我再让他们重新搭一个就是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去扰你清梦的。” 　　沙麒麟此举，并非是为了占便宜，常小溪的帐篷中混进了突厥刺客，小桃又死于非命，让她一个人独自住在后勤营地太过冒险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狼狈 　　是夜，沙麒麟请示过皇帝，让常小溪搬到了自己的帐篷来住。他自己则是在旁边又搭了一个小小的帐篷，不过，这一夜，估计他是没有时间休息了。 　　百骑司的校尉们用硬木钉了一个支架，将行刺的突厥刺客挂在上面，此人身材太矮小，需要挂得高一些，才好刑讯。 　　校尉中有精通奇经八脉的人，用钢针封住了侏儒的大穴，这样他就没法聚气，也无法暴起伤人。之前沙将军与这厮对战，能看出来这个侏儒功力还是很高深的。百骑司的校尉们都精通算计别人，怎么会轻易被别人算计了去。 　　等沙麒麟到的时候，那个侏儒已经被吊在了支架之上，只见他手腕上勒着细细的绳子，那绳子已经深深的陷进了他的肉中。侏儒的两脚也被绳索拴上了，绳索的另一头被钉入了地面。一个百骑司的校尉，正拿着铁刷在他的大腿上细细的刷着，随着他的动作，那侏儒不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一个校尉训斥道：“叫什么叫，大半夜就是你鬼哭狼嚎的，这刷子只是开始，后面还有的是新奇玩意儿。” 　　这时大伙儿看到了沙麒麟，忙向他请安，沙麒麟大度的一挥手，示意大家继续。 　　侏儒尽管嚎的声音很大，却不肯招供，眼见一条大腿已经被刷得可见白骨了，犹自不肯松口。沙麒麟不耐道：“这厮功夫不错，先去了他左手，然后右手。” 　　沙将军发话了，校尉们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一个校尉手持雪亮的短刀过来，开始行刑。他割得很仔细，原来百骑司的去手，并非是一次将手剁去，而是从小指开始，先将小指割掉，然后是无名指，中指，食指，拇指，最后断去手腕。 　　突厥侏儒被吊的时间长了，手指已经麻木，生生等到割断第三指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揪心的疼痛。他用力扭头看去，果然自己的右手只剩下两指了。这侏儒虽然天生畸形，在武学上却很有天赋，他也一直对自己的功夫引以为傲。现在右手已经断了三指，再这样下去，他就是个废人了！ 　　偏生动刑的那个校尉感受到他的目光，转头冲他一笑，亮了亮小刀，就准备对他的食指下手。罢了，管他什么天神，总不及自己的一根手指重要。 　　突厥侏儒赶在那小刀落下之前，大声的喊道：“别割了，我招供就是！” 　　沙麒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微笑道：“何人派你来的？你来干什么？先把这两件事给我说清楚。” 　　突厥侏儒慢慢说了起来，原来他是守墓人的四大护法之一，狼首人是这一代守墓人的首领。守墓人守护的自然是真神之墓，只是这墓地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这些守墓人也是轻易见不到的。前不久，草原上传得风风雨雨，说真神之墓中的宝物被大唐的皇帝派人窃走了，其中就有传说中取得长生药的钥匙。 　　狼首人不信，亲自跑了一趟墓地，发现开启时空之门的钥匙，还有祭炼神兵的法门，这最重要的两样东西果然丢失了。他忙去找阿史那云，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开启真神之墓，需要圣女血，而圣女应该在突厥的王庭之中。阿史那云就掐头去尾的说了在大青山截击沙麒麟的事情。 　　阿史那云一提到领路的冯经纬，狼首人就咬牙切齿道：“竟然是他！没想到此人不但活着，还将盗墓贼领进了真神之墓！” 　　狼首人只愤怒了片刻，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他疑惑的看着阿史那云：“大王说看到我教中的叛徒冯经纬带路，这件事想必就是冯经纬带着做的。但是我守护神墓多年，知道外人要开启真神之墓，需要一些突厥王庭圣女的鲜血，这圣女一直在大王你的保护下，请问大唐的盗墓贼是怎样进入真神之墓的？” 　　阿史那云脸上露出了愤怒的神情，这绝对不是伪装，而是真情流露，片刻之后，他才难堪的说：“这件事情太丢人了，我本不想说的，但是不给你讲明白这件事，我也无法取信于你。我族中的圣女，被大唐的男人所惑，不肯回来了。我之前进入长安，就是为了接她回来。没想到她不肯回来，我也因此惹怒了唐皇，这才有了现在的战争。” 　　狼首人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大王，你的意思是说，突厥圣女叛教，还帮着唐人打开了真神之墓？” 　　阿史安云俊脸涨得通红，难堪的点头：“真相就是这样，否则的话，没有圣女，谁能打开真神之墓？”当时阿史那云晕了过去，想起就在他晕过去的时候，心爱的女子与别的男人，就在自己身边做那种事，他不由得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狼首人看看阿史那云泛青的脸色，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就当是天神的考验吧！”他本来很怀疑真神之墓中的东西失窃，是阿史那云所为，现在看起来，他连自己族中的圣女都丢了，要找那些宝物有何用呢？ 　　沙麒麟不动声色，命校尉们给那突厥侏儒一盏参茶，鼓励他继续说下去。怪不得守墓人能大张旗鼓的在草原上发出悬赏，用重金收买他的性命，原来是阿史那云用了祸水东移的方法。 　　那突厥侏儒喝了参茶，精神好了一些，鼓足精神继续说了下去。守墓人在草原上势力很大，主要是利用巫术蛊惑人心，其实力却是无法抗击大规模的军队，只能利用鬼蜮伎俩害人。 　　阿史那云在唐军进入突厥之后，安排的伏击失败，导致他可用的有生力量一下子失去了十之六七。这对于阿史那云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他手下的兵力，本来就无法与唐军抗衡。所以在唐军入境之后，使尽了浑身解数，只为了扰乱唐军，再用这雷霆一击大败唐军。 　　阿史那云无法，只好一边加紧用秘法炼制神兵，一边寻找守墓人这样的势力，来帮助他阻挡唐军前进的步伐。一旦唐军兵临城下，那么就是一场实力的对撞，他目前的兵卒，可远远不是唐军的对手。守墓人精于刺杀巫术下毒，如果他们出手，虽不能立刻灭掉唐军的部队，但是能够削弱唐军的实力，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 　　之前皇帝在吐谷浑城春风一度后被巫术所制，就是守墓人所为。这次利用皇帝的精血下咒之事失败后，守墓人紧接着就策划了这一次行动。这个突厥侏儒，外形颇似七八岁的小男孩，其实是守墓人的四大护法之一。他本想混入唐营之中，利用自己的外貌博取同情，然后趁人不备刺杀皇帝。一旦成功，唐军群龙无首，在阿史那云的打击下将会很快溃散。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兵临城下 　　突厥侏儒迷惑了小桃，原以为对付常小溪也不费吹灰之力，手到擒来，没想到才见了一面，他的伪装就被常小溪识破，没有见到任何人的机会，就被沙麒麟抓住了。 　　沙麒麟听他说到此处，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大半关节。今天的刑讯已经初步达到了目的，沙麒麟挥挥手令人将这侏儒妥善关押，这才离去。 　　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只是微微一笑，唐军压境，事关突厥亡国灭种，在这种时候，阿史那云使出怎样的鬼蜮伎俩都不奇怪。他少年时征战天下，经历丰富，见过的奇谈诡事不计其数，哪里会为了草原中的一个小小教派而迟疑退缩。皇帝下令，全军按照原定计划推进。 　　狼首人派出了这个刺客，本来也没打算他一两天之内就能得手，所以在侏儒被抓之后，竟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突厥王庭修建在一片缓坡之上，远远看去，殿堂林立，楼台高耸，颇有巍峨壮阔之感。 　　皇帝带着大军兵临城下，在突厥王庭之下扎了大营。数十万大军，将王庭团团围住。虽然唐军还没有开始攻城，但是城内的突厥平民已经开始人人自危。一些的得到消息早的的人，已经早早离开了王庭，此刻留下来的无非是些老弱病残而已。 　　楼千重带着先锋营驻扎在王庭东北方向的一座小山之上，与大军遥相呼应，取互为犄角之意。 　　唐军傍晚时分到达，突厥王庭只是紧闭城门，没有人出来迎敌，仿佛没有看到唐军一样。 　　皇帝已经把王庭看作是囊中之物，并不着急攻城，而是扎营休整，一方面派出了更多的人马外出搜寻粮草。 　　这一夜格外安宁，唐军在沿途遇到过无数次袭扰，真正到了王庭脚下，突厥人反而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阳光灿烂，是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皇帝身披金甲，亲自到阵前看了情况，片刻之后，皇帝轻轻挥手，示意可以开始进攻了。 　　这时候曾经发挥过巨大威力的大炮被推到了阵前，唐军都知道这种震耳欲聋的铁家伙非常厉害，一个个在面露喜色之余，纷纷捂起了耳朵。 　　这一次炮轰的时间比第一次阻击战要长很多，约莫有小半个时辰，等硝烟散尽，刚才还美轮美奂的王庭，已经变成了一片瓦砾。 　　常小溪站在营地之中，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隐隐作痛。她这个身体是真正的突厥圣女，但是第一次跟着阿史那云出逃的时候，就被他喂食了秘药，导致记忆被压制了五年。后来常小溪被巫术攻击，在反击的时候，又受了重创，导致她忘记了穿越之后的事情。现在的常小溪，并不知道自己突厥圣女的身份。 　　虽然上一次解除皇帝的诅咒，楼千重给她讲了一些事，但是他对于常小溪的真实情况也是一知半解，所以常小溪只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有秘密，但是究竟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皇帝是这一次远征的主帅，虽然将王庭轰成了一片焦土，他还是谨慎地派遣了几百兵卒进去查看，并没有全军推进，而是带着重甲玄骑还有其他的人在城外观望。 　　这几百兵卒，刚一入城，大家还能隐隐看到他们在城中穿行，若隐若现的身影，没过多长时间，这些人竟然如同泥牛入海，就此无影无踪了。 　　王飞耀心知不妙，发出了唐军特有的烟火来联系入城的士卒，一共发出去五支烟火，这些士卒却毫无消息。 　　大家不由得心里一沉，知道这些士兵的命运多半是不好了。 　　皇帝的脸沉了下来，这样说来阿史那云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就是躲躲藏藏，不与唐军正面对战。他冷笑一声，给王飞耀吩咐了几声。 　　王飞耀点头而去，没有多长时间，就有数千弓弩手集结在了王庭之下，向着王庭射出箭雨。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进攻所用的箭簇全部都是火箭，箭上有火油，这些火箭射到了城中，片刻之后就燃成了熊熊大火。 　　皇帝还嫌不够，命弓弩手再射上几轮，眼见向前探路的几百军卒已经是折在了城里，这些人也是他大唐子民。皇帝不希望有更多的人丧生在城中了。 　　烈焰焚城的好处是摧毁敌方的有生力量多些，己方的伤亡就会少一点，缺点则是玉石俱焚，城中的物资甚至宝藏也可能会随之付之一炬。 　　经过了一轮炮轰，现在城中又燃起了大火，空气之中隐隐传来了焦臭的味道。 　　这时候，异变陡生，只见从大火之中慢慢出现了人影，这些人行动缓慢，目光呆滞，正是楼千重在沙漠之中遭遇过的活死人！ 　　与此同时，远在东北小山之上的先锋营也发出了敌袭的号角，原来阿史那云的人马根本不在城中，他早就潜伏在了王庭之外，试图对唐军做成反包之势。 　　神机营在先锋营之中，目前围城的唐军只有亲自上阵解决这些活死人。这些活死人虽然行动缓慢，但是源源不断的从城中走出来，数量着实可观。 　　这些活死人手持简单的兵刃，慢慢的向唐军袭取，在对战之中，唐军士卒发现，刀砍斧剁都无法终结这些活死人，只有砍下这些人的头颅，这些家伙才算完蛋。 　　这一下子就显出了活死人在战力上的优势，普通的伤害根本影响不了他们的行动。唐军很快就想出了对策，排成了三人一组的小型战阵，一人持盾在前，两人持长枪在后发起攻击。这些活死人在唐军撕出的缺口，很快就被唐军再度占领。城内涌出的活死人虽多，竟然没有令唐军后退一步！ 　　王飞耀带领的骑兵更占优势，一万多铁骑跑过，直接将冲击他们阵营的活死人踏成了肉泥。 　　皇帝观看着整个战局，对目前以来的战况颇为满意。 　　自从开战之后，常小溪的战地医院终于开张了。她训练的救护兵将伤员源源不断的转运过来。常小溪在门口安排了专业的医生，由他想判断伤员的伤势，以决定是立刻抢救还是能够等候。这样的话可以最大的利用医疗资源，不会耽搁生命垂危的伤员。 　　现在所有的医生们都已经行动起来了。常小溪在医疗帐篷之中，根据医生的人数，摆放着相应数目的木床，这是为了做手术的时候，便于医生进行操作。在整个大军之中，只有常小溪的战地医院有木床，因为要运送这些东西，需要消耗额外的人力。但是每一个唐军士卒都是帝国的宝贵财富，都是帝国的宝贵财富，皇帝了解到常小溪的想法之后，给予了她巨大的支持，这才有了战地医院如今规模。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大战 　　今天在战场上面对的敌人是难缠的活死人，所以送过来的伤员都是以外伤为主，常小溪将一些危重的伤员分到自己的几名亲传弟子手中，其他则由别的医生来救治。 　　虽然平素的训练都是针对手术操作进行的，但是真正到了活体操作的阶段，这些医生们还是感觉自己有很多的疑问。常小溪比任何人都要忙碌，哪一个医生遇到无法判断的伤情，都会请她过来指点。这样做的成效也很明显，在进行了两个多时辰的连续操作之后，医生们的手底下明显灵活了很多，速度也快了起来。 　　这时候伤员还在源源不断的送过来，药童们就在帐篷外面对重伤员进行止血等简单的抢救，尽量先保住这些人的性命。唐军与活死人开战至今，已经四五个时辰了。常小溪早就把空间中的液体取出来以备使用，现在已经消耗了一小半，常小溪算了算药品消耗的速度，发现如果这场大战持续三天三夜的话，她空间中的储备就算全部贡献出来都是不够的。 　　好在持续到了午后，从王庭中涌出来的活死人就越来越少了。而唐军战士在与这种东西的实地交锋之中，也总结出来了如何才能尽快杀死它们的诀窍。经历了最初的残酷搏杀之后，唐军消灭活死人的速度就越来越快了。整个战场相当的惨烈，到处都是残值断臂，有唐军的，还有活死人的。 　　抢救伤员的救护兵又过来抬人了，整整一个白天，他们就这样不停的忙碌，但是看看这些尚在搏杀的战士，再想想挥汗如雨的医生们，救护兵们咬着牙齿，愣是坚持住不吃不喝，也要把伤员给抬到战地医院去。 　　唐军与活死人对战的场地犬牙交错，现在都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双方还在一寸一寸的胶着缠斗着，这种局面，直到下午，随着王庭之中，再没有一个活死人走出，唐军才渐渐占了上风，开始将活死人割据包围，展开一面倒的屠杀。 　　随着送来的伤员越来越多，常小溪也投入了抢救，她和所有的医生们，已经六七个时辰不吃不喝。这些医生以前不知道常小溪说得时间宝贵是什么意思，现在亲自站在了手术台前，才明白了时间对于伤员是多么的重要。一些重伤，如果能早一点给他止血治疗，这个伤员就能够活下来，在这次大战之后，依旧回到家乡，可以奉养父母，关爱妻儿，平静幸福的过完下半生。反之，就有可能将生命留在这片异族的草原之上了。 　　没有一个医生从抢救病人的木床前走开，没有一个医生提出要吃东西或者喝水。所有的人都被一种狂热的精神所支撑着，常医正曾经说过，我们的战场就在这里，挽救了伤员就是我们的胜利。 　　这场大战一直持续到了黄昏时分，唐军的伤亡人数已经接近一万。这是唐军进入突厥之后，进行的第一场大战，是真正实力的抗衡。虽说活死人难以消灭，但是毕竟行动缓慢，在唐军对阵有了经验之后，大部分人已经知道了如何保护自己，并且让敌人丧失战斗力。 　　损失最小的就是王飞耀带领的骑兵了，除了极个别的战马被崴了脚，几乎没有什么伤亡。现在活死人被消灭得差不多了，他的骑兵纷纷下马，开始打理马匹肮脏的皮毛和马蹄，安抚这些战马的情绪。 　　慢慢的步卒这边的战斗也停止了，战士们经过短暂的休息，就开始打扫战场，寻找还活着的伙伴，将他们送到战地医院去抢救。 　　战地医院由好几个搭帐篷组成，天近黄昏，这里就全部点燃了油灯，室内明亮无比。随着帐外送来的伤员越来越少，渐渐的就有能腾开手的药童进来，给这些忙碌了一天的医生们送上茶水，医生们才得以在手术间隙喝上一口水。 　　常小溪面前的病床上已经送走了很多伤员。救过救治的伤员就有专人抬走，送到专供伤员养伤的帐篷之中去。那里使用的是地铺，这样就不会再占用病床了。毕竟只有这种高度的木床，才能用来抢救伤员。此刻常小溪身边站了一名药童，帮着她拭去额角的汗珠，常小溪嘴里含着参片，手底下的速度不减。根据她观察那些医生的手术情况，掌握最好的竟然是严医生，比较年轻的张欢，其动手能力甚至不如一些普通的医生，让常小溪十分的失望。现在还不是讲评学习效果的时候，目前不管技术是否精熟，至少大家都尽力在抢救患者。 　　与战地医院持续加温的态势不同，战场现在已经收拾妥当，皇帝派出援助先锋营的人马也赶了回来。原来先锋营那里的战斗也结束了。楼千重所占的地势本来就很高，而且他还从大军中拉走了四门小炮，就靠着这四门小炮，还有神机营，就足足抵挡了活死人四个时辰。直到最后，山脚下堆满了尸体的碎块，神机营的火枪也因为连续射击而发出了暗红的颜色。 　　这时候，涌到山脚的活死人已经没有那么密集了。楼千重这时才纵马下山，毫无悬念的又将一批活死人踩成了肉泥。当大队唐军与活死人殊死搏斗的时候，楼千重这里却显得游刃有余，大家都在议论，这些活死人并不是真正的战士，再一次杀死它们，不知道能不能计入军功。 　　皇帝听了来自先锋营的汇报之后，心中震动很大，看来舒白推荐的火器果然是好东西，今后务必要在唐军进行推广了。 　　将所有的活死人都清理干净之后，士卒们就开始烧水做饭了。这时候红霞满天，如果不看接近王庭的这一片土地，真的是云霞烂漫，秋光正好。 　　厮杀了一天的士兵，此刻都倦极而卧，席地而眠。沙麒麟等亲卫，警惕的护卫着皇帝从战场上走过，许多士兵都没有注意到皇帝从身边经过，他们太累了。 　　走到战地医院的时候，皇帝看到了让他惊讶的景观，不但为伤员们准备好的帐篷里躺满了人，就连帐外，也坐卧着一些已经经过治疗的伤员。负责后勤的官员，正在这里指挥杂役搭建帐篷，看到皇帝过来，赶紧上前见礼，被皇帝阻止了。 　　帐篷中的医生们，还在兢兢业业的救治伤员。这令皇帝非常满意，他亲自吩咐给战地医院的伤员还有医生送些吃的过来。这时候统计伤亡的官员也赶到了皇帝身边，整个战场上死亡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两千多。送往战地医院的伤患很多，一些轻伤经过包扎处理之后，就赶回了自己营中。这些伤员都不计入战地医院收治的人数。现在战地医院已经收治的重伤员，就达到了千人以上。 第二百四十章 班师 　　皇帝亲自到伤员们住的帐篷中走了一趟，发现这里干净整齐，虽然伤员们睡的是地铺，但是床褥都散发着干爽的气味，伤员们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疗，没有人痛苦的呻吟或者哭喊。一些伤势比较轻的伤员，甚至还与临床的人，聊起了家乡的趣事。这让皇帝有了一种进错了地方的感觉，这里闲谈的融洽气氛，倒颇似长安的酒楼茶肆。 　　伤员无法起身行礼，皇帝也不想打扰他们休息，只略作停留就离开了。他的这一举动，令伤员们无比的激动，大家决心誓死效命于皇帝。 　　走到帐外，皇帝平复一下心情，看了看夜空，这才转向沙麒麟道：“常医正若是早来我大唐几年，当初那么多大好儿郎就不会死于非命了。他们如果能活下来，如今也与你一样，成家立业了。” 　　沙麒麟知道皇帝说的是那些早年随着他征战的少年，不是每一个人都如沙麒麟和楼千重这般幸运，不但活了下来，还身居高位，进入了大唐的权利中枢。皇帝此刻想起了当年事，饶是他有一颗帝王心，坚硬如铁，也被当年那些鲜活的面孔所扰，长叹一声，挺直的腰身也显出了几分佝偻。 　　沙麒麟忙上前一步，小声的说：“皇上节哀，兄弟们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若他们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念皇上的恩德！” 　　皇帝是个少有的千古明君，像他这般体恤子民的皇帝屈指可数。目前远征还没有胜利，皇帝叹息数声，终于收起了柔肠。 　　常小溪这些医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皇帝的褒奖，他们一直忙碌到了第二天的凌晨，才将所有的患者处理完，而此刻，第一批抢救的病人，则该换药了！ 　　常小溪强撑着，给大家排了个班，让不执勤的先去吃东西休息，她自己也在处理完了两个重病号之后，就脚步虚浮的走回帐篷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一场大战，重创了突厥。皇帝在第二天天明之后，派遣人手进入王庭搜索，这一次非常顺利。半个王庭已成废墟，唐军在废墟中，找到了昨天入城同伴的尸体，从这些尸体的模样来看，的确是被活死人所害。 　　王庭中，突厥王起居的地方，有很多突厥仆役的尸体，看来是来不及撤走，而自杀殉国的。在城中，找到了一些粮食，不过不是官家的粮库，而是王庭中居民的私藏。唐军毫不客气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 　　突厥王起居的地方，因为位于整个城最中间的位置，所以建筑没有完全毁坏。在这里发现了一些财宝，看样子是来不及带走的，数量虽多，却不甚珍贵。皇帝亲自检视过这些东西之后，认为阿史那云已经预料到了败局，在唐军围城之前，就把粮食还有战士都转移了。只留下大批活死人拖住唐军，并且消耗唐军的战力。 　　这意味着，与突厥的战争，并没有真正的结束，因为突厥王还没有投降。 　　皇帝召集了所有的将领开会，让大家各抒己见。 　　圣心难测，好在皇帝一直英明果决，大家倒是也不担心说错了话。楼千重作为先锋，第一个说了话：“皇上，大军已经深入突厥千里之上，如果不就地征集粮草的话，现在已经断粮。虽然一路之上，阿史那云躲躲藏藏，但是两次交锋，已经消灭了他的大半有生力量。臣以为，远征以震慑为首要目的。如今将突厥王庭化作焦土，这个目的已经达到。突厥地广人稀，不宜再深入寻找阿史那云，咱们应该就此还朝。” 　　皇帝不置可否，依旧要大家发言。有了楼千重的话在前面，其他几人也都说了自己的看法。在这个问题上，大家的意见，竟然出奇的一致，都认为不宜再继续追击阿史那云。突厥草原辽阔，如果阿史那云打定主意，不再与唐军见面，恐怕自己这十数万人，在草原上再找上三年，也是抓不住他的。 　　皇帝点点头道：“诸位爱卿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这突厥地域辽阔，执着于搜索阿史那云，实在是没什么意思。现在焚毁了他的王庭，又毁掉了他的邪术，朕以为，这一次远征，可以班师回朝了。再耽搁下去，就要入冬，对我大军极其不利。不如趁着现在，天气晴好，大军全面撤回。” 　　将军们都研究过突厥的地形地势，认为突厥如同一根大骨头，难啃而无肉，如今烧了王庭，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一致同意班师。 　　皇帝非常满意，给大家指了指地图上的路线：“来的时候，咱们图的是快，归程之中，就要有所斩获。否则这一场仗打下来，没有战利品，咱们拿什么去抚恤战死的将士？这里有一条路线，沿途都是重镇，突厥王没有投降，咱们可以到这些地方去搜捕他。”皇帝所指的一条路线，是从王庭的西南绕回，在这条路上，商业重镇就有五六个。更别提沿途的牧场牛羊无数了。 　　大家都是积年打仗的人，哪里会不懂皇帝的意思，当下轰然叫好。阿史那云虽然跑了，这场战争却必须由他来买单。王庭是个空壳子，但是皇帝选择的这一条路线，沿途劫掠回去，想必大家都会赚得盆满钵满。 　　常小溪睡得昏昏沉沉，被帐外的欢呼声吵醒。她不明所以，起身到帐外去看，士兵们都在帐外欢呼雀跃，说是三日后班师回朝。 　　常小溪怔忪片刻，随即也开心了起来，远征在外，风餐露宿都算不上什么。最痛苦的莫过于看到身边的战友死去，那些前一刻还鲜活的面孔，下一刻就倒地不起，满身血污。常小溪虽然终于将战地医院的雏形筹备起来，但是一遇到大战，她立刻感觉到，无论是人手，还是物资，都非常匮乏，有捉襟见肘之感。这就需要回到长安后，再进一步加强和改进了。 　　这几天原地休整，收治在战地医院中的大部分伤员都已经各自回营。他们伤情稳定，只需要定期过来换药即可。还留在战地医院救治的伤员不足百人，常小溪决定，在归程之中，多调集些马车，将这些人沿途带上，继续治疗，直到他们康复为止。 　　唐军这一次对突厥的打击非常大，导致突厥对唐军运粮队的袭扰一度终止，就在这几天，有三支粮队陆续赶到了王庭之下。皇帝将这些运粮队的人员编入了大军之中，并且传信给长安，不要再往突厥发送粮草。他要以战养战，一路打回长安去。否则的话，光是这十万大军数月的粮草，就需要消耗大唐百姓三年的赋税。这笔亏空，按照皇帝的意思，必须要从突厥找补回来才行。 第二百四十一章 劫 　　三天之后，大军踏上了归途。这一次所选择的路途，因为从西南绕行，所以会比来的时候，花费更长的时间。 　　现在已经进入初秋，如果一切顺利，唐军会在入冬之前回到长安。这一次远征伤亡不大，皇帝已经将舒白叫来，单独进行了褒奖，具体的封赏，还要等到会长安之后才定。皇帝已经不只一次的在大家面前，对神机营和战地医院进行了肯定。众将心中有数，这一次远征是大捷，大家各有封赏，但是舒白和常小溪应该会更受重视一些。不过这也无妨，在这些位高权重的将军眼中，两个小小的六品官，就是晋升，又能晋升到哪里呢？ 　　所以相较他们，还是立下了战功的两位大将楼千重和王飞耀更加引人注意一些。在回程之中，皇帝已经把以战养战的意思说明白了。他这样做，还存着羞辱阿史那云的意思，希望这位年轻的突厥王一怒之下，出来与唐军决斗，可以趁机将他剿灭。可惜，尽管唐军大肆劫掠，阿史那云就如同消失了一般。 　　丘色是突厥西南第一大城市，是突厥进入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丘色的繁华和富庶要远远超过吐谷浑。唐军兵临丘色的消息，想必这里的城主早就知道了。因为在唐军还距离丘色一天路程的时候，丘色的城主就带领着一班人马等在路上，请求唐军受降。 　　唐军路过吐谷浑，对吐谷浑秋毫无犯，这给其他城市留下了一个信号，只要投降，城市就可以幸免于难。 　　这一次先锋营的将军楼千重，没有谦虚的等待皇帝受降，自己接受了城主的印信，就威风凛凛的带着他手下人进城去了。丘色城主之前听过吐谷浑的事情，对唐军入城非常不满。 　　丘色的城主是个西域人，他站在城门口，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将军，您可以带着您的亲兵入城，但是您的部队必须留在城外。城中的居民还在，丘色容不下这么多的军队。” 　　楼千重的面色沉了下去：“城主，刚才你已经投降了，现在我们唐军才是丘色的主人。哪里有主人要进城，却被你这个不相干的人拦住的道理？” 　　丘色城主也怒了：“将军，你们在吐谷浑的时候，军队过城而不入，于吐谷浑秋毫无犯，我才愿意带领丘色居民投降的。早知道你们竟是要进城，我怎么也要带领大家拼死抵抗，不会让你们轻易得逞！” 　　楼千重端方的俊颜之上，显出一抹厉色，丘色城主只觉得一股寒气子脚底涌上，他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楼千重一剑刺中了胸膛。杀死了丘色城主，楼千重冷冷的命令道：“丘色城主阳奉阴违，意图诱骗我唐军，大家速速攻占这里！” 　　在他身后，传来如海啸般的喊声，大队人马随着楼千重从丘色城门涌入。 　　皇帝自从在吐谷浑被巫术诅咒，现在对于哪个城市都不想去了。沙麒麟也是带兵之人，自然知道皇帝的以战养战指的是什么意思，就算偶有闲暇时间，也只是带着常小溪往草原上溜达一下，从来不领她入城。所以，唐军的所作所为，常小溪竟然毫不知情。 　　丘色屠城之后，唐军的先锋又换成了王飞耀，这就是要让参战的军队雨露均沾的意思，是军队中不成文的规定。 　　留给王飞耀的是南洞，这里与丘色一样，是个商贸重镇，大约是丘色被屠，城中有人逃出给南洞报了信。王飞耀并没有楼千重那么好的运气，面对的是城门紧闭的南洞城。这令王飞耀十分的没有面子，不过他很快就想出来了对策，命人传信给城里，只要投降，就可以免死。 　　大约是唐军的信誉被丘色城的屠杀给弄坏了，南洞接到唐军的书信后，回答信使的是一阵疾风般的箭雨，幸亏那信使身手敏捷，才逃得了性命。心有余悸的跑去向王飞耀汇报。 　　王飞耀带领的队伍，以玄甲重骑为主，根本不适合攻城，只好在城外耐心的等待大军的到来，因为攻城的器械，都是大军携带。 　　南洞开始抵抗了，皇帝听到了这个消息，只是点点头，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蝼蚁尚且偷生，何况这一城之人？南洞城没有守军，只是一些自行豢养的私兵，还有自愿守城的居民，在城墙上守卫。 　　这种规模的抵抗，唐军只用了四门大炮，在城墙上轰开了一个缺口，就瓦解了南洞的守卫。 　　王飞耀的骑兵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迅速从缺口一拥而入，展开了杀戮。 　　这一次动静太大，就连位于后队的常小溪都看出了端倪。 　　南洞的民风十分的彪悍，王飞耀入城之后，遭到了顽强的抵抗。虽然南洞百姓完全不是唐军的对手，但是趁其不备，还是给王飞耀的军队带来了伤害。 　　这令王飞耀十分的愤怒，在王庭与活死人对抗的时候，他的军队损失都没有这么大！他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把有战斗力的人屠戮一空。王飞耀带着手下，进入了南洞城主的住宅。 　　南东城主带着夫人，已经服毒自尽了。王飞耀就坐在这家的院中，片刻之后，几个手下满面喜色的带过来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原来这是南洞城主的女儿，已经悬梁自尽，结果被王飞耀的手下给救了回来。 　　这几人都是王飞耀的心腹，知道他自从远征以来，实在是素得狠了。看这美娇娘面如桃花，媚眼如丝，虽然不是唐人，但是别有一番韵味。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将这女子献给王飞耀。 　　王飞耀连常小溪的主意都曾经打过，眼下见到这样的如花美女，哪里还把持的住，就在院中准备霸王硬上弓。几个手下很有眼色，自觉地退到院外把风。没想到刚刚关好了门，就听到王飞耀的怒喝：“大胆！”随即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几名手下暗道不好，赶紧进入院中，发现王飞耀紧紧捂住左胸，而那名女子满脸血污，委顿在地。原来那女子在袖中藏了匕首，趁着王飞耀上下其手的时候，将这匕首刺入王飞耀的左胸。她本以为这一下得手之后，自己就会有生路，没想到王飞耀武力非凡，见机极快，一掌击在那女子头顶，当即就打得她脑浆迸裂而死。 　　几名手下看了一下王飞耀的伤势，都暗暗叫苦，原来那把匕首还端端正正的插在王飞耀的左胸之上，左胸是要害，这把刀谁也不敢拔出来。只能送回大军，由医生们来救治。这几人又怕路上颠簸，不敢骑马，找了辆马车才将王飞耀放了上去，缓缓地向大军行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前嫌 　　这几天战地医院的伤员们陆续康复归队，随着这些人的治愈，常小溪带领的这些医生们热情空前高涨。常小溪教给大家的医术，经过实践验证，效果真的很好。许多在过去都是致残甚至致死的外伤，到了她这里，都有办法解决。这让医生们一下子信心满满，之前的观望怀疑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常小溪的空前崇拜。 　　常小溪正在帐篷中，给大家讲解断骨愈合的过程，经过大规模的操作，她现在正带领大家进入更深层次的理论学习。 　　这时候几个校尉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看见常小溪，几乎要跪了下去，哀求她救救王将军。 　　常小溪一挑眉，在这军中，能让人这样紧张的王将军，应该就是王飞耀吧？ 　　王飞耀被抬了进来，他人高马大，躺在木床之上顶住了床的两头。常小溪顾不得其他，先去查看王飞耀的伤口，原来匕首插在左胸之上，入肉约有四五寸。常小溪心中就是一沉，这个位置正是心脏所在。如果刺穿了心脏，处理起来十分的棘手，关键问题是，没有助手，她无法独自完成这个手术。 　　这时候王飞耀看到常小溪脸色，自嘲一笑：“我的伤是不会很重？常医正不必担心，只管放手去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是死在你手上，我也甘之如饴。” 　　这种调笑的话，在唐军之中，只有王飞耀这种身份贵重的将军敢说出口。常小溪蹙着眉毛仔细检查着，一边板着脸训斥王飞耀：“你还有开玩笑的精神，看样子一定是死不了的。” 　　王飞耀苦笑：“我虽不懂医术，但是知道医生只能治病，像我这种必死之伤，估计就算是你亲自动手，也难以回天。” 　　他只管在那里自怨自艾，常小溪已经检查完毕，嘱咐严医生为王飞耀清理伤口，她则去洗手更换手术服装了。 　　王飞耀一看换成了严医生在帮自己打理伤口，当下闭紧嘴巴，不再吭声了。他刚才出言调笑，众人都看在眼中，只是王飞耀位高权重，众人不敢吭声而已。 　　片刻之后，常小溪过来了。看到王飞耀的衣服已经剪开了，伤口处的皮肤也经过了清洗消毒，她点点头说：“严医生，你做得很好。现在我要为王将军拔刀，你们注意看着。” 　　严医生一边为王飞耀打麻醉针，一边疑惑的问道：“这把刀正插在王将军的心口上，如果拔出来，会引起大出血吧？那可怎生是好？” 　　王飞耀一听严医生这样讲，他也紧张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常小溪。 　　常小溪的脸被口罩遮住，看不清楚表情，但是王飞耀却觉得她眼角微弯，似是在微笑。 　　常小溪温婉的声音响起：“无妨，王将军武功高强，出点血算什么呢？” 　　王飞耀一听到这话，心都凉了，只好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常小溪用手轻轻划过他的胸膛，“王将军，还有感觉吗？” 　　王飞耀没有感觉到，闷闷的回答：“没有。”他得罪过她，欲行不轨，想必她早就知道了吧？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无视这种伤害。哎，罢了，想他王飞耀纵横一生，最后竟然死在了女人手上。 　　常小溪不知道王飞耀在进行这么激烈的思想斗争，她已经拔出了匕首，正在为伤处止血。围观的几名医生，没有看到预想之中的大出血，都非常惊讶：“常医正，王将军被利刃穿心，为何没有大出血？” 　　常小溪已经开始处理深部的伤口，“那是因为王将军天赋异禀，心脏并没有长在这里，所以这把匕首只是造成了普通的伤口。” 　　这一下连王飞耀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脏竟然没有长在左胸？ 　　严医生问出了王飞耀的问题：“那么常医正看出来了没有，王将军的心到底生在哪里？” 　　常小溪微笑：“就在偏右侧一点的地方，说起来还是王将军命大，伤口就在心脏的边上。像王将军这种心脏偏右的人非常少见，大概一百人之中，只能有两个吧！” 　　原来如此，王飞耀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终于放心的晕了过去。 　　常小溪的医疗车队中，又多了一名伤员，而且是重伤员。王飞耀的伤口虽然不致命，但是将胸腔刺穿了，也是非常棘手，而且只能躺下来静养。玄甲重骑的官兵打仗都是一把好手，照顾人都是外行，因此老老实实的将王飞耀留在了医生们这里。 　　王飞耀在手术后半个时辰就醒来了，他感觉到胸口剧痛，知道自己并没有死。 　　常小溪已经命人将王飞耀移到了伤员专用的帐篷里，因为他身份尊贵，常小溪亲自在一旁看着，看到他睁开眼睛，温婉的问道：“王将军，你感觉怎么样？” 　　王飞耀看着常小溪波光潋滟的美眸近在眼前，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伤口疼的很。” 　　“哦，”常小溪关切的看了看他的伤口，没有渗血，就温和的说：“匕首入肉五寸，已经刺穿了你的胸腔，觉得疼痛，那是很自然的事情，我可以给你用些止痛药。” 　　止痛药？王飞耀倒不认为自己连这点疼都忍受不了，他本来想拒绝，可是鬼使神差的，又希望常小溪能多在自己身边停留一会，他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好吧，那就有劳常医正了。” 　　常小溪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取出药来，递到他嘴边，帮着他吃了下去。 　　服过了药之后，常小溪准备离开了。这时候王飞耀叫住她：“常医正，我以前被猪油蒙了心，对你多有不敬，如今你不计前嫌，还是治好了我，多谢你了。” 　　常小溪看了他一眼，见王飞耀目光真诚，不似作伪，就微笑了一下：“好好养伤，切莫想得太多。严医生技术很好，这两天就由他来照顾你。” 　　常小溪离开了，王飞耀顿时觉得帐篷之中变得黯淡无光，这时候一股馨香传来，他费力的转头看过去，只见枕边遗落着一块粉白色的帕子，上面绣着几朵小花，知道这是常小溪遗落的东西。 　　王飞耀咬住牙，费力的将那帕子拿过来，仔细闻了又闻，果然是常小溪身上的味道。他虽然受了重伤，但是闻到了这个气味，也不由得气血翻涌，涌上了诸多的遐思。原来如此，王飞耀暗暗的想着，怪不得沙麒麟楼千重这两个人都魔怔了一般，这个常小溪身上光是味道就如此销魂，如果能够近身做些别的，岂不是欲仙欲死？ 　　这时候，门口一人掀开了帐篷帘子，刚好看到王飞耀将一块帕子放在鼻端，满脸意乱情迷，不由得一愣。这人正是严医生。 　　王飞耀被人打断了遐思，正要发火，突然门口传来了常小溪的声音：“严医生，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手帕子？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严医生想起王飞耀手中拿的正是帕子，忙转头看去，只见王飞耀合眼睡得正香，床铺上哪里还有什么手帕的踪影？ 第二百四十三章 红枣 　　南洞之战虽有损伤，但是斩获颇多，玄甲重骑因为主将受伤的缘故，格外的愤怒，几乎将这座边塞明珠给踏做了平地。骏马，尤其是品种优良的马匹，也是丝绸之路上交易的重要内容之一。南洞城有几位进行马匹交易的大客商，看到形势不对，立刻将所有的好马，全部进献给了唐军，足足有五六千匹之多。而且这些马中，还有十数匹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皇帝非常高兴，指派了专人照看这些马匹。他准备将这些马匹带回长安，用于改善战马的品种。王飞耀虽然伤得很重，但是受伤的缘故是他自己贪花好色，所以遭到了将领们的一致嘲笑。面对着这些来自同僚们的调侃，王将军只能默默的躺在榻上听着，没办法，军营就是这么个地方。如果伤了他的是个绝世高手，王飞耀肯定会坦然一些，但是栽到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手中，确实丢人了些。 　　在踏平了南洞的第二天，唐军再次踏上了旅程。 　　沙麒麟在皇帝身边，为他呈上了几份密报。 　　皇帝皱着眉头看完，久久不发一言。这些都是长安城里的朝局和人事变动情况。目前太子监国，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太子只需要保持现状即可，但是从百骑司传回的密报来看，太子不但任用了自己的亲信，还将狄长楠调回长安述职。狄长楠驻守西南，目前并没有大的战事，太子凭什么要把他调回长安呢？ 　　是长安发生了什么无法掌控的事情，还是太子有了什么想法？皇帝自己也是通过宫变上位的，帝王心术，本就是诡谲多变。况且太子的行为反常，不由得他不防。 　　对比了一下邸报，皇帝越发觉得不对，嘱咐沙麒麟道：“教你的人小心行事，不要被抓住了把柄。”如果长安真的有变动，那么百骑司明面上的人手就用不成了，必须得依靠这些暗桩才行。 　　这时候唐军已经横扫了突厥的三个重镇。之所以这样容易，与突厥的体系有很大关系。突厥王庭，并不是像大唐的皇帝那样，具有至高无上的权柄。在王庭之下，各大部族都有自己的草原和子民，这些带来的收益和战力，直接归各大部族首领所有。王庭只能决定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事情。与之相对应，王庭对于治下的子民来说，也没有太大的义务，它的存在，更多的意味着一种荣誉，在土地和人口的所有权上，王庭与各大部族是一样的。 　　而突厥的城市，都是因为地处交通要道，人口聚集而形成的。根本没有驻军守护，只是一些城主自己招募的游兵散勇在守卫。 　　因为长安可能出现了一些变化，所以唐军加快了回国的速度。 　　王飞耀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治疗，终于康复归队了。之后让人给常小溪送来了一匹枣红色的母马，说是对于她救治自己的谢礼。这匹马引来了后勤营地人们的围观，有识货的人，当即就指出，这匹马，是汗血宝马与大宛马所生，其耐力和速度，都可以跟汗血宝马媲美。 　　常小溪一直想要一匹属于自己的马，但是听说这马竟然如此贵重，就让人给送了回去。这一下子可是捅了马蜂窝，王飞耀亲自牵着马又来到了后勤营地。 　　“常医正，你是不是对我仍旧心存不满？”王飞耀一改往日色迷迷的模样，梗着脖子问道。 　　常小溪已经忘记了王飞耀曾经劫掠过自己的事情，只是听楼千重暗示过，王飞耀可能心怀叵测。现在看到王飞耀这种模样，她也愣了一下，才道：“我为什么要对你不满呢？这匹马是汗血宝马的后裔，太过贵重，我为你治伤，是职责所在，怎么能再收你这样贵重的礼物？” 　　王飞耀一言不发，把马的缰绳塞到常小溪手中，严肃的说道：“如果是这个原因，常医正就更应该收下这匹马了，礼物只是代表心意而已，何来贵重与否？”言罢转身就走。 　　常小溪正要追去，却发现耳边一热，原来那匹枣红马正在舔自己。常小溪一乐，没想到这匹马还挺自来熟，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 　　王飞耀听到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容，随后就是常小溪娇脆的声音：“那就多谢王将军了！” 　　王飞耀人忍住了转身的冲动，挥挥手走了。 　　自从小桃死了之后，两个杂役担起了照顾常小溪的责任。但是他们到底是男人，一些女孩子的琐事，还得常小溪自己去弄。现在又多了一匹马，常小溪觉得自己可真够累的。 　　后勤营地的马匹，都是些拉车的劣马，待遇没有战马那么好。而常小溪的这一匹红马，只有两岁，血统高贵，神俊异常，是一匹名副其实的宝马。虽然有杂役帮着常小溪做些打水的粗重活计，但是以她的职位，还没有马夫。 　　常小溪只好将红马拴在自己的帐篷边上，亲自打理。 　　这一天扎营之后，常小溪正拿着刷子涮洗红马，身后响起了沙麒麟的声音：“咦？小溪，这匹马非常不错，是哪里来的？” 　　在归程之中，要防止阿史那云孤注一掷，刺杀皇帝，所以沙麒麟全面加强了警戒，还要与长安的密探联系，所以常小溪虽然将住处搬到了他的旁边，竟然比以前相处的时间还要少了。 　　常小溪微笑着任由沙麒麟接过自己手中的刷子，“是一个伤员，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所赠。” 　　沙麒麟正打算刷洗马匹，不料那马嫌弃的看了沙麒麟一眼，冲着他打了俩个响鼻。沙麒麟摸了一把脸，惊愕道：“这马还挑三拣四，非得要美女伺候才满意吗？”他扭头看看常小溪，不可置信的说：“这匹马一定是王飞耀那个色坯所赠，简直跟他是一个德行！不过他这次倒是大方得很，这种血统的宝马，留在他手上的不过四五匹，昨天我和楼千重找他去要，他只给了我们几匹大宛马充数，对你倒是大方！” 　　常小溪得意的挠挠马耳朵，那枣红马低下头颅，一副享受的样子，“那是当然，沙将军，你们都是怎样给马起名字的？我觉得翠羽这个名字就很好，不如你帮我给它起个名字如何？ 　　沙麒麟摸摸下巴，促狭的看着红马：“它的颜色这样好看，不如就叫做红枣如何？”喷了他一脸的吐沫，他自然要给这马起一个有意义的名字。 　　常小溪笑得很开心：“红枣？这个名字很好，就叫做红枣了！又甜蜜又滋补！” 　　沙麒麟也很开心，他没想到自己起的名字能得到常小溪的肯定。看起来唯一不开心的，就是红枣本人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谋定 　　常小溪按照给宠物狗起名字的方式，就这样决定了宝马红枣的马生大事。随着每天不停的跋涉，唐军也距离大唐的疆土不远了。按照目前的速度，最多十天，就能够进入唐境。 　　沙罗毕虽然成了唐军的客卿，可是他除了在饮食上精益求精之外，丝毫没有打理自己外表的打算，依旧穿着那件腥膻无比的皮袍子。沙麒麟倒是浑不在意他身上的味道，亲热的将他请入了帐中。 　　喝了两杯绿茶之后，沙罗毕才满意的点点头，转向沙麒麟道：“老朽本来以为自己会在草原中终老一生，不料遇到了沙将军，并且能得到您和陛下的信任，为唐军效力。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现在又到了唐军生死攸关的境地，老朽必须要提醒一下沙将军。” 　　沙麒麟已经摒退了左右，现在听到沙罗毕这样讲，更是慎重，亲自走到帐前，嘱咐亲兵守好门户，这才回到沙罗毕旁边，将手一伸，恭敬的说道：“先生请讲吧！” 　　真神之墓，除了特定的时间地点会开启，平时要进入的话，只能从魔鬼山谷的进入。进入真神之墓的路径，是守墓人的秘密，只有首领和少数亲信知道。沙罗毕作为上一代守墓人首领的大弟子，随着师尊曾经进入过真神之墓，魔鬼山谷的通道。这一次唐军所选择的道路，正是位于魔鬼山谷之侧，那里易守难攻，是一个设伏的好地方。 　　在狼首人争夺首领的战斗中，他不但驱逐了像沙罗毕这样的大弟子，还亲手害死了沙罗毕的师傅，沙罗毕被列入了守墓人的叛徒之列，终身受到守墓人的追杀。这使得他最初对于教派的崇拜变成了刻骨的仇恨。 　　沙罗毕拿出自己绘制的地图，还在地图上，标注出来魔鬼山谷的路径，指给沙麒麟观看。魔鬼山谷为一个葫芦形的隘口，在它的方圆百里之内，全部被守墓人布上了阵法，一旦涉足这些阵法，都会被诱入山谷之中。 　　如果唐军不想惹这个麻烦，至少要绕行二百多里路，这样做的话，就会错过唐军的下一个目标安远城。 　　沙罗毕见到唐军沿途的做派，就知道他们是一定要将沿途的财富掳走，来弥补这场大战造成的损耗。 　　见沙麒麟看得认真，沙罗毕补充道：“如果计议得当，进入真神之墓，也未尝不可。那里的财宝，富可敌国，如果能够带走，胜过在突厥这个穷地方搜刮上三年了！” 　　沙麒麟眼中光芒一闪，真神之墓他是去过的，那里面的财宝多得难以想象，如果借着大军的力量，将这真神之墓洗劫一空，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而且守墓人咄咄逼人，竟然敢在西域三十六国通缉他，顺手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组织端掉，就可以一了百了。 　　送走了沙罗毕，沙麒麟带着地图，直奔皇帝的御辇而去。 　　皇帝认真的观看沙罗毕进献的地图，发现魔鬼山谷形似葫芦，是兵法上禁忌进入的几种地形之一。这种山谷，一旦进入，敌军只需要将谷口封死，那么里面的人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帝蹙起眉头，“这个沙罗毕，虽说施法救过朕的性命，但是他的底细，咱们并不了解。万一此人心存歹意，要将我大军诱入谷中，那可是十数万人，到了那时，咱们该当如何？”财帛虽好，也不及性命重要，皇帝就是深谙这个道理。 　　沙麒麟却胸有成竹：“皇上，在出征之前，神机营的舒白，曾经造出了一样东西，臣虽然觉得无用，但是也不缺那一两辆马车，就将这样东西给带上了。您若是有兴趣，就让舒白给咱们演示一下这东西，再决定是否去魔鬼山谷。” 　　皇帝对舒白发明的大炮还有火药枪都十分感兴趣，当即就同意了沙麒麟的建议。 　　舒白已经被从先锋营之中调回，此刻就等在御辇之外。当下君臣不再耽搁，快马加鞭，离开了大军，来到了一处小小的山峰旁边。 　　舒白和沙麒麟亲自跑到那山峰旁边，忙活了很长时间，大家才看到这两个人纵马狂奔回来，一边跑一边在喊：“快跑，快带着皇上往后撤！” 　　皇上见识过激光枪，知道舒白的东西威力很大，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不用别人招呼，转身就跑。 　　众人跑了没有多久，只感到一阵颠簸自大地传来，有的马匹立足不稳，顿时摔倒在地，连带马上的骑士也掉了下来。好在皇帝的马，经过训练沉稳非常，顺着颠簸的力道轻轻站稳，竟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在这阵颠簸过后，惊天动地的响声才传了过来，这声音比大炮不知道要大上多少倍，真正是震耳欲聋。 　　这个响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好在众人的马匹都经历过大炮攻城的场面，倒是还没有出现惊马的情况。那摔倒在地的几人，也慢慢的爬了起来，查看各自马匹的情况。 　　皇帝这才稳住身形，回头查看那一座小山，发现山体竟然已经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这时候众人都聚拢在皇帝身边，目眩神驰，被这千古奇观所震惊。 　　沙麒麟凑到皇帝的耳边小声说道：“这种东西，舒白带的足够多，皇上想怎么使用，就怎么使用，岂不快哉？”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会意一笑，就此决定了魔鬼山谷的悲惨命运。 　　阿史那云最近非常的郁闷，自从唐军入境之后，他屡屡受挫，第一场阻击战失败之后，王庭骑兵折损了十之六七，现在他手上满打满算只有一万骑兵。而且失败之后，本来就在观望的各大部族统领，都停止了对王庭的援助。 　　他虽然妙计频出，包括沙漠诱敌，吐谷浑诅咒，都没能阻挡唐军前进的步伐，还被他们把王庭给焚毁了。在唐军与活死人对抗的时候，阿史那云就领着他的骑兵在不远处观望，准备一旦活死人占了上风，他就伺机杀出。没想到，先锋营配有大炮，皇帝则使用了火攻，导致数万活死人威力大减，仅仅是重创了唐军，并不能扭转战局。 　　眼看着美轮美奂的王庭化为焦土，阿史那云只好带着人黯然离开。 　　这时候狼首人知道自己行刺的计划再度失败，找到了阿史那云。真神之墓中的宝物被盗，他富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真神一直在天上，对他这种渎职行为不追究，也倒罢了。关键问题是，距离教中真神降临之日不久了，到时候找不回失落的宝物，他必死无疑。 　　狼首人给阿史那云提供了一个翻盘的计划，如果成功，他们就能反败为胜，将数十万唐军都留在草原之上。困兽犹斗，何况是草原上疯狂的匪徒和穷途末路的枭雄？这两个人一拍即合，随即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布置和安排。 第二百四十五章 问情 　　现在已经进入秋季，草原上的颜色格外非美起来，光是绿色就有深浅鲜浓之分，野果子甜美多汁，到处可见野獾田鼠在储备过冬的粮食。 　　目前每一个唐军官兵的腰包都渐渐饱满起来，而且按照现在的速度，赶在冬季之前，无论如何都能赶到长安，这让大家的心情都格外好了起来。 　　在这种环境之下，大家八卦的情绪再度高涨，前一阵子王飞耀将军赠马之举，已经在军营之中，被宣传了一遍又一遍。王飞耀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而成名，出于男人微妙的心里，他从不解释这件事情，还有些洋洋自得在里面。 　　楼千重也听说了这件事，他突然想起来常小溪留在自己营中的那匹突厥骏马。在他与常小溪消失在沙漠边缘之后，亲兵将这匹马妥善的照顾起来。常小溪对这匹马颇为回护，说它曾经与自己在沙漠之中同生共死。现在听说了王飞耀赠马之举，楼千重突然有所顿悟，怪不得这么多年，自己都是单身一人，实在是自己鲁钝，怪不得别人。 　　楼千重亲自去看过这匹栗色的骏马，发现这匹马虽没有汗血宝马那么大的名气，也是少见的神驹，就将它给常小溪送去。 　　难得的是，楼千重本人还没有讲什么话，这匹栗色马，就主动的走到常小溪面前，用硕大的马头磨蹭她的肩膀，一副委屈的样子。常小溪虽然不记得与楼千重一起闯过沙漠，但是她天性喜欢动物，更何况楼千重说这匹马本来就是她的，他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常小溪谢过了楼千重之后，将这匹栗色骏马也留了下来。 　　接连两位将军给常小溪赠马，这让沙麒麟十分的生气，这匹栗色马毫不意外的被起名为花生。 　　有了红枣和花生，常小溪的心情也轻快了好多，最近伤员全部归队了，她每天只需要给医生们上一上理论课即可。其它的空闲时间，都放在了马匹身上。 　　沙麒麟知道常小溪喜欢马儿，在她面前分毫不说，却私底下悄悄的找到了王飞耀和楼千重谈判。王飞耀已经娶妻生子，他原本对常小溪存着亵玩的意思，受伤之后却被她救治，让他生出了感激之情。面对沙麒麟的诘问，王飞耀少见的没有冷嘲热讽，而是叹了口气：“沙将军，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那是感激常医正的谢礼。她医术通神，总不能送些不值钱的东西吧？” 　　沙麒麟狐疑的看看王飞耀，就此揭过了这件事。 　　楼千重却没有王飞耀这样好打发，面对气急败坏的沙麒麟，楼千重起身踱步，片刻之后才道：“麒麟，你这样质问楼某，是以什么身份？你与常医正可有婚约？据我所知，你家中正妻就有两位。常医正怎么会嫁给你做平妻呢？这样说来，你平时不拘小节，常到她那里走动，已经于她的名节有损。常医正性子谦和，不与你计较，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呢？” 　　这是沙麒麟心中的一道坎，他虽然跟皇帝表示过，想要散尽家中的妻妾，但是那两位都是高门贵女，哪里是那么容易和离的？楼千重这样讲，不吝于在他心上重重一击。虽然心里不舒服，沙麒麟是绝对不会将这种情绪流露出来的。他依旧梗着脖子道：“这是我和小溪两个人的事情，哪里容得你置喙？” 　　楼千重不再言语，冷笑着走开。 　　这一夜，沙麒麟去找了常小溪。他自认并不是个君子，但是在对待常小溪的态度上，却磊落非常。 　　沙麒麟家中妻妾众多，他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当时年少，一心追随着皇帝征战天下。总认为女人就是养在后宅之中，言不由衷的一种生物。他得到的太容易，自然也谈不上珍惜。长安豪门多联姻，沙麒麟的第一桩婚姻就是联姻的产物。他对于薛太尉的女儿，谈不上爱，他甚至不了解她。 　　沙麒麟也曾为了美貌而动过心，说他是朝堂上最好色的男人，并不夸张，他的第二位夫人高氏，就是这样抬进门的。随着欲望的纾解，他对曾经向往的美貌也心存犹疑。就是这么一个审美疲劳的男人，遇到了常小溪。最初的时候，他以为是为了她的美貌动了心。后来他离她更近了，甚至嗅到了她的味道，知道了她的秘密，这时候他开始对她感兴趣。 　　直到在大青山遇到伏击，常小溪重伤垂死，他心中惊惧非常，第一次因为可能失去她而感到害怕。每每想起那个时候，沙麒麟才明白，不知何时，他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这个来自异世的少女。 　　常小溪还没有休息，听到了沙麒麟在帐外的呼唤，就请他进来了。看着一脸严肃的沙麒麟，常小溪有些奇怪，披衣坐起，剔亮了油灯，然后坐到了沙麒麟的对面。 　　她的眼睛很亮，目光温柔，似乎在鼓励沙麒麟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小溪，这一次回到长安，我想向你求婚，你能答应我吗？”沙麒麟看到常小溪的眉尖蹙起，忙解释道：“我已经求了皇上为我做主，散去家中的妻妾，到时候我只有你一个女人，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常小溪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你要怎样散去妻妾？是休掉她们吗？” 　　沙麒麟很少在她的脸上看到这种神情，她总是那么的温柔，这种凉凉的眼神，令他很是心惊，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思考了一会，沙麒麟才开口：“我年少时，并不怎么看得起女人。我父亲后宅之中，就有很多，她们精于勾心斗角，言不由衷，外表柔弱却又心肠毒辣。我作为嫡子，幼时三番五次的就会中毒生病。这让我无法真正接受一个女人，让她以平等的地位呆在我的身边。” 　　“现在我身边的这些女人，来到我身边的原因形形色色，但是没有一个我喜欢的。直到我遇见了你，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做我唯一的夫人。其他的女子，我会按照她们个人的意愿，要多少财帛土地都没有问题，足够她们富贵的度过下半生了，小溪，你看这样可好？” 　　常小溪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头垂眸看着自己的脚边，很久之后她才开口：“为了我能做你的正室夫人，而牺牲那么多女子的幸福，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这个时代对女性要严苛的多，我尚有技艺傍身，而且进入朝堂之后，一直都有人在暗中帮助我。我尚且走得如此艰难。你将家中的那些女人遣散，她们能到哪里去？回娘家如何面对父母兄长？亦或是你打算让她们流落街头？” 　　沙麒麟听得目瞪口呆，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诸多妻妾，就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最大的隔阂。原以为，他说出自己要散去妻妾的决心之后，她会欢喜，没想到，她竟然会为那些从未谋面的女子着想。 第二百四十六章 墓之谜 　　常小溪咬了咬嘴唇，最终摇了摇头：“沙将军，我是很喜欢你的，但是如果跟你在一起的前题，是要伤害这么多的人，那么我宁可一生都不嫁。”她起身，淡淡的说：“沙将军，夜已经深了，请你离开吧！” 　　沙麒麟可怜巴巴的站起身：“小溪，你是忘记了在真神之墓中的经历，那时候你明明愿意跟我在一起的。” 　　常小溪的确忘记了那时的经历，但是要如何在一起呢？是以平妻的身份嫁给他，每天和一大群女人分享他；还是狠着心肠，将沙麒麟家里的女人都赶出去？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用黑宝石般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睛璀璨娇媚，却有不容拒绝的力量。 　　沙麒麟叹息一声，起身往帐外走去，在帐篷门口，终究还是回过头来，一双桃花眼凝神看着常小溪：“小溪，你可以忘记真神之墓中的事情，我却是忘不了，不管怎样，这一生你总要是我的。” 　　常小溪默然不语，她到底忘记了一些什么事情呢？ 　　魔鬼山谷，位于东西突厥交界的地方，从山谷之中出去，是到达东突厥最近的道路，可是往来客商，宁可拼着多绕行六七天，也不会走魔鬼山谷。这个山谷，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山体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山石中空，北风一起，整个魔鬼山谷都会响起凄厉的声音，如同鬼哭狼嚎一般。从山谷中穿行，大约需要半天时间，这半天时间，行走在山谷之中，到如同真的进了一番地狱。 　　现在距离魔鬼山鬼还有百里之遥，这就已经到了沙罗毕所说的布阵之处。楼千重舒白带着人，跟着沙罗毕前去探阵，直到傍晚才回来。 　　原来这个阵法暗含着五行相生相克，不能从死门，惊门进入。进入之后，入阵官兵身上必须携带沙罗毕特制的符纸，否则无法接近山谷，只能在山谷附近一直打转。 　　常小溪等在军队前方，准备为受伤的人进行治疗。很诡异的是，虽然没有人受伤，但是每个人都是满头满脸的黄土，泥沙，不像是去探路，倒好像去开采矿石一般。 　　因为大军和先锋营不在一起，常小溪倒是很少见到舒白，两人见面，免不了寒暄一阵。虽然常小溪暂时失忆，但是终究是一个地方来的人，与他人感情自然不同。 　　还没说几句话，舒白就觉得一股阴寒之气从背后升起，他转头看去，果然是楼将军眯着眼睛，正盯着自己呢！舒白吐了吐舌头，挠挠后脑勺，找借口先离开了。 　　看着不讲道义的舒白，常小溪转向楼千重：“楼将军，你们明天的行动危险吗？” 　　楼千重点了点头，复又微笑：“身为帝国的军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都是平常事，明天只是普通探险而已，你不必担心。” 　　探险？常小溪有些奇怪，这种军事秘密，不属于她应该关心的问题，她想了想：“那还是小心一些。”不管是探险还是战斗，都要安全归来。 　　楼千重听到她这样叮嘱，笑容更加温润：“常医正，我一定小心。”常医正应该是原谅了他诓骗她的行为。 　　第二天晨光初现，楼千重一行人就出发了，这一次他们带的人不多，没用多长时间就赶了回来。皇帝已经站在大军之前，身上的黄金甲闪着点点金光。舒白恭敬的给他行礼：“皇上，已经布置好了，炸开葫芦口没有问题！” 　　皇帝看着远处那座怪石嶙峋的魔鬼山谷，巡视了一番自己的军队，挥一挥手，颇有睥睨天下的阵势：“舒白，那就动手吧，今天咱们全军都要赶到魔鬼山谷去！” 　　舒白从袖子中摸出来一个银白色的小东西，这不是他在大唐临时制作的，还是他空间之中的珍藏。只见他轻轻压了一下遥控装置上的开关，魔鬼山谷方向，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爆破之声。这已经不是火药能够达到的力量了！ 　　唐军现在已经是一只见多识广的军队，但是这么大规模的爆炸声，还是出乎大家的意料。毕竟还距离山谷有百里之遥，整个大地都在颤动。爆炸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皇帝与几位将领交换了一下会意的眼神。这种程度的破坏，不仅能炸开葫芦形的谷口，如果什么人没有眼色，在那附近埋伏了伏兵，一定会与碎裂的山石一起化为齑粉。 　　半个时辰之后，爆炸终于停止了，尽管相隔百里，但是风中还是充满了沙尘。待到沙尘散尽，魔鬼山谷已经不复当初的奇诡模样，中间咧着大大的豁口，看起来倒有几分好笑的模样。山谷被炸开，守墓人布置的阵法自解。大军开始向着山谷推进，果然赶在了正午就到达魔鬼山谷。 　　开山裂石，难免掩住了入谷的通道，但是唐军足有十数万人手，当下就开始清理道路。 　　沙罗毕则一个人坐在地上，用石块青草计算着路径。魔鬼山谷，最危险的地段，就是谷口，这里通道狭窄，如果在两侧山坡上设伏，飞石流矢，谷里的人必死无疑。现在谷口被炸毁了，无法再设伏，只需要清理出道路，就可以长驱直进，进入山谷。沙罗毕还是在几十年前，曾经进入这个山谷，具体方位，还需要再推演一番。 　　趁着大军都在忙乱，常小溪终于找到了舒白。 　　两人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常小溪将自己的疑问合盘托出：“你为什么要炸掉这个山谷？这个动静也太大了，你是不是使用了来自未来的武器？” 　　舒白将手伸到常小溪面前，只见他的手掌之上有三枚铜钱大小的黑丸，“只剩下这三个了，”舒白一副愁苦的模样，“这是我的存货，这里造不出来。不过用在这山谷，我觉得很值得。” 　　两人看了看忙碌的士兵们，有默契的走得更远了一些，舒白压低了声音：“他们说你失忆了，那你还记得真神之墓吗？这个山谷能够进入真神之墓！” 　　常小溪露出迷茫的神色：“沙麒麟经常说起那里，可是奇怪的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真神之墓是一个宝藏吧？”她此刻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不问一问沙麒麟，自己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舒白遗憾的叹口气：“那里是一个大宝藏啊，只有你去看过，我本来想问问你其中的情况。我怀疑这个宝藏，与超时空管理局有关系。” 　　超时空管理局，这个地方沙麒麟也给她讲过，只是到底没有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么真实。常小溪认真理一理这其中的关系，恍然大悟：“你是说沙麒麟从真神之墓中中取得的钥匙，开启时空裂隙之后，刚好能够到达超时空管理局吗？”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入谷 　　舒白点点头：“沙将军手中的两把钥匙，分别是日和星，还有小溪你所佩戴的那个月，这三把钥匙，从材质上看，与陨石时光的眼泪是一样的，从形状上看，出自一人之手，取日月星三光之意，这应该是道门的手笔。” 　　“沙将军的钥匙，一把是百骑司密探潜伏在荒漠中得到的，一把是从真神之墓中拿到的。而小溪你的钥匙，据你自己说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那么就出现了一个问题，这块陨石是咱们那个年代的东西，为什么以它为材质的日和星会出现在唐朝？而且还被当成了宝物，藏在了真神之墓中？”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常小溪眨了眨眼睛：“舒白，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有人用陨石的碎块加工了日，月和星，然后又把它们带到了唐朝？而将这些东西带回唐朝的人，就来自超时空管理局？” 　　舒白轻轻的鼓了几下手掌：“说对了，真相就是这样的。因为时光的眼泪，是来自人马座的陨石，这个陨石具有控制时间的能力，所以是联邦最高机密之一。我不知道你的父母，当年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是他们能准确的说出这陨石的名字，那么肯定是探险队，或者超时空管理局的核心成员。” 　　“探险队是干什么的？”常小溪疑惑的眨眨眼睛。 　　舒白往常小溪的身边凑凑，正要开口，突然从背后伸过来一只大手，不客气的揪住他的衣服领子，几乎将他给拎了起来。舒白的这个身体，也是在街头巷战中拼杀过的，却在这双手中动弹不得，只能任这人将他给丢在一旁。 　　常小溪看清楚来人，居然是温润端方的楼千重，他板着脸：“舒白你躲在这里干什么？陛下要议事了，你快随我一起去！” 　　舒白看看面色不虞的楼千重，默默叹息一声，这世道不公，总是无辜者在受害。看着舒白老实的走向中军，楼千重一点都不觉得尴尬，他怎么敢离常医正那么近？只是将舒白给拉开了而已，没有打他就不错了。 　　打发走了舒白，楼千重才跟常小溪打了个招呼，他跟常小溪说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笑容，与刚才对待舒白判若两人。 　　“常医正，明早我要进入山谷之中，你在营中，万事都要小心。”楼千重很慎重的说。 　　常小溪有点意外：“你们要进入山谷，不是风险会更大吗？” 　　楼千重不以为意：“我们都是男人，而且都带着武器，倒是你一个弱女子，独自留在营中一定要小心。这些突厥人，最喜欢使用邪术，你不要着了他们的道！” 　　常小溪知道他是好心，忙笑着答应了。 　　傍晚时分，有几个健卒抬着沙罗毕，沿着大军的营地走了一圈，沿途不时用朱砂画下印迹，整整布置了一个时辰才结束。而所有的人都接到了指令，不允许离开这朱砂所画的范围。 　　就如楼千重说的那样，这里靠近魔鬼山谷，是守墓人的根基所在，而且唐军即将离开突厥，谁知道阿史那云会不会拼死一搏，毕竟这一场仗，突厥损兵折将，已经落败了。 　　也许是沙罗毕所绘制的符咒起了作用，这一夜格外的安宁，平安到了天明。 　　东方天色微白，朝阳正在冉冉升起，楼千重果然带着五千人进入了山谷，按照沙罗毕的说法，这山谷不大，加上沿途的碎石没有清理干净，所以这些人都是步行进入的山谷。 　　皇帝在中军坐镇，静等着楼千重的消息。奇怪的是，自从楼千重进入了山谷，就连报平安的烟花都没有放一个。 　　最初的时候，大家还存着些许侥幸，按捺着性子等待。这一等，就等到了黄昏。皇帝走到山谷边上，命令沙麒麟放出了联络用的烟花，结果一直到暮色渐浓，也没有收到回音。大家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知道进入谷中的人，就算是没有丧命，也陷入了某种危险的境地。 　　常小溪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在帐篷前面张望，楼千重和舒白都没有回来，这让她很是担心。就在她探头探脑的时候，沙麒麟来了。 　　他也是一脸忧色，走到常小溪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小溪，楼千重没有回来，我已经向皇上请命，要进谷中去寻找他。这一次可能很危险，但是楼千重是我的朋友，而且还有那么多唐军士兵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必须去把他们找回来。” 　　常小溪咬着下唇，最后下了决心：“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不是说咱们一起去过那里吗？咱们一起去，把握会大一些。” 　　沙麒麟思忖了片刻，摇头说：“山谷中太危险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就呆在中军附近，不管发生什么事，这里都是最安全的。” 　　常小溪微微一笑：“你是我的朋友，楼将军和舒白也是我的朋友，现在你们都要去冒险，偏偏撇下我一个，若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能在这世上独活。而且楼将军说过，我应该具有很强的巫力，只是暂时忘记了如何使用这种力量而已。在这个山谷中，也许我的力量能够派上什么用场。” 　　沙麒麟认真的凝视着常小溪，她明明那么柔弱，却又是那么坚强，他很想拥她入怀，但是楼千重那天说的话仿佛又在他的耳边响起，无媒无聘，这样对她不好！沙麒麟点点头：“那就同去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皇帝很着急，准备让沙麒麟夜探魔鬼山谷，当他得知常小溪也要去的时候，眼中闪起了晦暗不明的光芒：“麒麟，常医正一个弱女子，你带她进入山谷干什么去？” 　　沙麒麟知道皇帝心思缜密，忙禀报说：“上次微臣进入真神之墓，常医正也是去过的，所以这一次臣想带上她，真神之墓奇诡莫辩，多一个去过的人看看，总能好一些。” 　　皇帝叹息一声：“那就去吧，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此去务必要小心，平安回来！” 　　沙麒麟恭敬的答应了，随后点齐三千精锐，带上了一些清水干粮，点着松枝火把，就往黑黝黝的魔鬼山谷走去。 　　在夜色之中，魔鬼山谷咧着大大的豁口，好像在嘲笑这些不自量力的人类，再次进入神的领域之中。 　　因为谷口被炸，通道被强行扩开，所以穿梭在谷口的风声，听起来没有那么凄厉，即使如此，还是犹如魔鬼呜咽，让人毛骨悚然。 　　常小溪披着大氅，走在沙麒麟身边。此刻月在中天，莹白的月光却无法照进山谷之中，只有唐军手中的松枝火把能照亮身周的一小块地方。 　　常小溪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不仅没有月亮，夜空黑沉沉的，竟然连云彩都看不到。沙麒麟见她踌躇，伸手拉住她，叮嘱道：“小心脚下，这里到处都是碎石。” 　　根据沙罗毕留下的地图，这个谷口大约有三四里路的模样，大军已经行进了半个时辰，竟然还没有到尽头。 　　沙麒麟情知有异，命众人或牵手，或者腰上系着绳索，每一人都与其他人连在一起，免得出现异象，导致人员失散。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宝藏 　　大军又走了半个时辰，天空依旧黑沉如墨，还是没有走出这个山谷。沙麒麟命后军上前，团团围坐在一起，自己则打开沙罗毕给的地图研究，常小溪也凑在边上看。古代地图画得非常粗糙，这个山谷形似葫芦，狭长的入口标注着三里，现在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但是绝对不会将长度延长。 　　沙罗毕曾经给沙麒麟留下了一些符纸，专门破解邪祟。此刻沙麒麟取出这些符纸，准备焚烧。常小溪伸手拿起了一张，细细端详。这上面是一些暗红色的线条，是沙罗毕用自己的血掺上朱砂所绘成的。 　　这些线条很流畅，常小溪看着看着突然明白这张符纸的意思，这上面绘制的是风！这是一张风符，雾霾笼罩着山谷，需要风符来吹走雾霾。一段咒语涌上了心头，她小声的念诵着，沙麒麟听着奇怪，正要发问，就看到常小溪手中的符纸，无风自燃，将她的脸庞照亮。 　　这一张符纸刚刚点燃，山谷中的风就大了起来，这阵风不同于刚才呜咽的怪风，刮得呼呼有声，将众人身上的大氅都吹得猎猎作响。随着这阵风，谷口的方向突然显现了出来，就在刚才，那里还是一堆嶙峋的怪石呢。 　　沙麒麟忙命众人起身，往谷口行去。符纸的效力是有时间的，众军开始奔跑，沙麒麟紧紧拉着常小溪，生怕她掉了队。终于在谷口消失之前，众人冲进了山谷之中。 　　山谷之中，月色莹白，格外明亮，将山石花木照得分外清晰。沙麒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命亲兵清点人数，自己又看了一遍地图。按照地图标注的方位，就在山谷的中央西侧，有一个巨大的山洞，那里就是进入真神之墓的一个通道。 　　片刻之后，亲兵来报，三千人都在，无人受伤。 　　沙麒麟这才放心，起身拉起常小溪的手，传令往山谷中间走去。谷中没有碎石，地势也非常的平坦，原以为会很难找到的山洞，很顺利的就到了。 　　这个山洞很大，足够二三十人并排走进去。到了山洞之后，沙麒麟先放了烟火给皇上报信，这是他们预先约定的。 　　按照计划，在山洞口留下了几百人接应，沙麒麟就领着人走进了这个山洞。他之前进过真神之墓，当时进入真神之墓的荒漠，距离这里还有千里之遥。而沙罗毕竟然说，从这里能够直接进入真神之墓，实在是匪夷所思。 　　事实就是如此，在宽阔平坦的山洞之中，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就出现了水声，虽然还没有看到水，但是那水声轻潺，涓涓不停，似乎就在耳边。 　　沙麒麟记得在真神之墓中也是有水的，现在听到了水声，免不了精神一震，传令后军，跟紧一些，他自己更是龙行虎步，常小溪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顺着洞穴一直走去，那水声越来越大了，仿佛从小溪变成了大河，让人惊疑不定。 　　沙麒麟传令命众人停下，自己拿着火把在洞中到处观察，山洞里面却一切都正常，洞壁很干燥，连一棵草都没长。那么这水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声音，怎么也得是一条河，可是河在哪里？ 　　沙麒麟大声对常小溪说：“你觉得这水声大不大？” 　　这水流的声音太吵了，不大声说话，几乎都听不清楚了。 　　常小溪也用喊声来回答：“好大的声音，就是没有看到河呀？” 　　沙麒麟这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可是眼前并没有什么岔道，看着几乎是平直的山洞，他只有继续走下去。 　　他的坚持是正确的，随着继续深入山洞，流水声渐渐小了下来。随即，白石台阶出现在了沙麒麟的面前，这个台阶他是见过的，就在真神之墓，那里的入口，铺的也是这种白石台阶。 　　试过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后，沙麒麟带着众人走下了台阶。这个台阶的长度，与他在真神之墓中遇到了也一样。最后，在台阶的尽头，出现了青色的大石门。 　　上一次在真神之墓，只有他一人有火把，而且那火把最后还被弄灭了，根本无法好好看清洞门的情况。现在就不一样了，有这么多唐军举着火把，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能清晰的看清楚这石门上生着的青苔。 　　沙麒麟犹豫了一下，来得太顺利了，到底有没有陷阱呢？如果是这样顺利的一条路，有什么理由会找不到楼千重？ 　　身后是两千多士兵，面前只有这一扇门，沙麒麟看了看常小溪，常小溪冲着他点点头，伸手接过了他的火把。 　　沙麒麟将双手按到那石门之上，缓缓发力。他两膀有千钧之力，上一次在真神之墓中，就是这样打开的石门。可是这一次，无论他怎样用力，那石门就是纹丝不动。 　　早有亲兵上前与他一起推门，只是数十名亲兵一起用力，都无法推动这扇石门。 　　沙麒麟收手，挥手示意再上几个人来推门。片刻之后，大石门前就密密匝匝的站满了人，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只是这门犹如铸铁一般，无论怎样就是打不开。 　　唐军到这里来，打的就是寻宝的主意，自然镐头，铁锹这些东西是必须要带的。既然门无法推开，沙麒麟就让工兵上来，准备动用武力撬开这石门。 　　常小溪脑海中闪过一句话，快的让她无法琢磨，那句话就是时光无所不能！ 　　“慢着，”常小溪出言阻止了这些工兵，“让我来试一试吧！”这些士兵看向沙麒麟，他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大家先退下。 　　取回了长生药，沙麒麟就将两把钥匙上交到皇帝的手中。常小溪的新月形项链，她倒是还一直随身佩戴着，此刻她将这项链取下来，看着硕大的石门，思考要将这项链放在哪一处。 　　沙麒麟在一旁默默不语，他知道常小溪有秘密，那又怎样，她还是她，只要是自己喜欢她就好。 　　常小溪最后将新月项链，放在了石门的右侧。沙麒麟带兵打仗，有时也会排兵布阵，知道这个位置是八卦中的震位。 　　常小溪刚刚将项链放上去，那个新月形就开始发出白光，这一幕让常小溪也非常熟悉的感觉。她顾不得细想，更加用力的将新月形按在门上。门打开了，或者说，是一直拴着门的锁开了。沙麒麟示意众军上前，果然轻松的将石门推开了。 　　这扇门一开，室内顿时闪现出来大片的珠光宝气，众军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人不由自主就往宝物那里走去。沙麒麟看到这种情形，呛啷一声，抽出了背上的朴刀，他嗓音低沉却又威严：“众军听令，擅入者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如烟 　　听到了这个声音，那些被宝物冲昏头脑的士兵，才冷静了下来，羞愧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按照沙麒麟的命令，士兵分批进入石室，他的亲兵监督，看着士兵将这些宝物装在准备好的布袋子里，再打包拿出去。 　　两千多的士兵，每个人都背负着二三十斤的宝物，这个场面真是波澜壮阔。足足装了两个多时辰，才把这宝库中的东西装完了。 　　沙麒麟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这个密室这么好找，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大家就到了这里，可是却丝毫没有楼千重的踪迹，要知道，他可是足足带了五千人马啊！ 　　常小溪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自己使用了新月形的项链。莫非是……她突然有了一个不确定的想法，虽然她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她知道，如果给空间加上时间这个维度，就代表着另外的空间。 　　楼千重带着巫师沙罗毕，是不应该走错路的。除非他们没有钥匙，强行打开石门之后，误入了其他时空。 　　石室已经搬空了，除了沙麒麟的亲兵，其他人已经退出了室外，在等待沙将军的指示。 　　沙麒麟与常小溪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拿着新月形的项链，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都搜寻了一遍。沙麒麟按照八卦的方位，把每一个可能是生门的位置都尝试了一遍，结果毫无反应。 　　这样折腾了快一个时辰，两人终于沮丧的放弃了努力，跟着唐军往洞外走去。 　　归程之中，还是有潺潺的水声，由小变大，再变小，直到大家顺利的离开了山洞。 　　走到洞口的时候，沙麒麟挥手制止了大家，先遣出了两名兵卒出去探路。 　　没有多长时间，外面就传出了惨呼之声。众人都是心中一凛，怪不得取宝如此顺利，原来敌人隐藏在洞外。 　　沙麒麟命弓弩手上前，站在洞口来了几次轮射，这一次是从洞外传来了惨呼之声。 　　再度上好了弓弩之后，这些弓弩手在盾牌的掩护下，三人一个小阵，开始向着洞外推进。山洞外面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只听到箭簇击中盾牌的笃笃之声连在了一起，犹如疾风暴雨。 　　偶尔有箭簇透过盾牌的间隙，射中士兵，后面的人就坚定的顶上去，就这样缓慢的推进，竟然全军都到了洞外。 　　狼首人站在山洞左侧的山坡之上，右侧站着阿史那云，他们带着各自的属下，将洞口围得水泄不通。沙麒麟已经透过盾牌的间隙，看到了这个情形，两面山坡之上，密密匝匝站的都是敌军，不知道有多少人。 　　他呼哨一声，已经出洞的唐军开始有序的撤回洞中。而沙麒麟则利用这个间隙，放出了五道烟火。皇帝领着大队人马就在谷外坐镇，这是在向他求援。他那里也有沙罗毕留下的纸符，沙麒麟能够穿过山谷，那么援军一定也能穿过山谷。 　　山坡上站的人，看到了烟火之后，想必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倏然加快了射箭的速度。 　　唐军有盾牌，很好的掩护了大家，顺利的撤回了山洞。这个时候，外面的箭雨停止了，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大胆贼子，竟然敢亵渎天神，盗取神的宝藏，现在我要将你们都留在这里，祭祀天神！” 　　这人喊出的竟然是汉语，而且中气十足，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对方下一步要使出什么招数来。 　　门口噼噼啪啪的被扔了许多树枝，唐军恍然大悟，这是准备要使用火攻了。 　　果然片刻之后洞外点起了火，那黑烟直往洞中窜去，众军士都呛得咳嗽了起来。沙麒麟正要传令再后撤一些，常小溪突然开口：“沙将军，那种符纸你还有没有？给我一张。” 　　沙麒麟恍然大悟，忙把符纸取出来，任由常小溪翻找。常小溪找出来一张风符，一段拗口的话就涌到了嘴边，常小溪默默念诵，那风符无风自燃，随即一阵子狂风从洞中而起，直扑向洞外。 　　门口的大火借着风势，向相反的方向席卷而去，门口的敌人，没有想到会有风自洞内刮来，离得近一些的人，都被卷进了火堆之中，哀嚎着翻滚。 　　敌人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洞外顿时慌乱了起来，将这些被火误伤的人抢救出来之后，洞外的人似乎在商量对策，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也没有人继续往火堆之中添柴，这火势越来越弱，就此慢慢黯淡了下去。 　　在火堆尚未完全熄灭之时，有几个人朝洞中走了进来。这些人似乎不惧怕火。就从火堆上走了过来。可是随着他们的脚步，明明还是有一股焦臭味传进了洞中。 　　如烟带着仅存的六位祭祀，走进了洞里。现在天已经亮了，洞内光线昏暗，但是早就熄灭了火把。在这种昏黄的光线之中，众人都看清楚了如烟。尤其是跟着沙麒麟取过长生药的几名亲兵，已经认出了白纱飘飘的如烟，发出了惊疑的声音。众人手中的弓弩，全部对准了这几个人。 　　沙麒麟上前一步，将常小溪推到了自己的身后：“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活着的时候，是一家教坊的歌女，现在你已经死了，还跑到突厥折腾个什么劲呢？” 　　如烟高傲的抬起头：“正是因为我活在大唐的时候，过于卑微，所以突厥王赐予了我新的生命，现在我是突厥的圣女。我要取回属于我的东西！”在她的身后，那六名祭祀已经盘膝坐下，口中念诵着大家都听不到的咒语。 　　沙麒麟露出了冷酷坚毅的神色，将右手用力一挥，这是放箭的命令。 　　如烟娇笑起来，她的笑声，竟然盖过了箭簇破空之声。 　　“为什么这么着急动手？是害怕泄露了你心上人的秘密吗？”如烟的声音清晰的传来，而所有射向他们的箭簇，到了距离他们身周数尺的地方，竟然都停止了前进，纷纷落在了地上。 　　沙麒麟毫不客气的取出了舒白送给自己的武器，那是两把威力巨大的激光手枪，他双手齐射，只见两道光柱袭向了如烟。 　　六名祭祀的念咒声更大了，沙麒麟射出的光柱就这么静止在了空中。如烟穿过光柱，缓缓向沙麒麟走来，脸上挂着妩媚的微笑：“沙将军，你护不住她，她不属于你！” 　　这时候士兵们已经向着如烟冲了上去，如烟将双臂举起，哈哈大笑，这些靠近她的士兵，犹如被人掐住了脖子，面红耳赤，痛苦不堪的倒在了地上。 　　沙麒麟将常小溪推得更远一些，抽出了背上那把巨大的朴刀，一跃而起，人已经在半空之中，那刀笔直的向着如烟砍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章 殇 　　如烟只是看了一眼那把朴刀，沙麒麟也如同那些士兵一样，犹如被人狠狠的扼住了脖子，动弹不得。如烟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摸着他的下巴。如烟身量娇小，这个动作好似调情一般，她微笑着说：“沙将军，你再强大，那也是人的力量，无法与神的力量抗衡！” 　　她的手顺着沙麒麟的脖子向下，停留在他的胸口之处，脸上笑容更加甜蜜：“重生之前，面对你这样的男人，我可能会爱上你。好吧，看在你长得这么勾人的份上，我就从你身上取一点东西做纪念吧！” 　　所有的唐军士兵都急了，主帅被制住，他们纷纷涌上，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无法靠近如烟。 　　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如烟青葱一般的手指如同钢钎一般，向着沙麒麟的胸口插进去。 　　这个时候，不但唐军无法动弹，在他们的周围，还升起了一股浓浓的雾气，阻隔了众人的目光。 　　“住手！”常小溪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来到了如烟的面前，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沙麒麟很着急，他虽然无法动弹，但是还能说话，他大喊着：“小溪快离开，这个妖婆邪门的很！” 　　如烟的食指和和中指，已经有一半杵进了沙麒麟的胸膛之中，鲜血汩汩而下，他却还关心着常小溪，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如烟酸溜溜的开口，却是看向沙麒麟说话：“看来你已经尝过了她的味道，我族圣女体质特殊，是上天赐予男人们最好的恩物。她的香入骨髓，她的身体如绵，她的……” 　　如烟话没有说完，左脸上早着了一掌，将她的脸抽歪倒了一旁。常小溪很生气：“污言秽语，看来你不管重生几次，都改不了在教坊的习惯！” 　　如烟扭过头，手上用力，继续向着沙麒麟的胸膛深处杵进去，一边冷笑：“他如果没有尝过你，怎么会这样死心塌地对待你！” 　　常小溪用力拉住如烟的手，却发现她力量大得出奇，她虽然全力阻止，如烟的手指却还在缓缓进入。常小溪大骂道：“想必很多男人都睡过你，但是他们还是任由你沦落风尘，死后还被做成了这种怪物，是不是说睡了你也白睡？” 　　沙麒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气急败坏的常小溪，虽然他在流着血，但是嘴角却含着笑意，似乎对这一切非常感兴趣。 　　如烟果然生气了，她用另外一只手向常小溪打了过去，呼呼生风，却被常小溪躲开了。如烟愤怒的说：“你占有这样一个身体，简直是暴殄天物，根本就是浪费！” 　　如烟很愤怒，她收回了还杵在沙麒麟胸口处的两根手指，全力向常小溪扑了过去。 　　常小溪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是有些东西存在于血脉之中，是身体的本能。面对飞扑过来的如烟，常小溪轻轻闪身避过。如烟站稳身形，再次转身面对常小溪，两人再度对峙。 　　这时候，如烟对那六名祭祀发出了指令，她使用的是突厥语，所有的唐人都没有听懂，但是常小溪听懂了，因为她不是唐人，她是突厥的圣女！ 　　祭祀们按照如烟的命令，开始对常小溪发动攻击，常小溪头痛欲裂，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沙麒麟急得大喊起来：“如烟，你这个烂女人，你一定不得好死！” 　　如烟淡淡的回眸：“沙将军，你多虑了，我已经死了。” 　　她缓缓走到了常小溪的身边，饶有兴趣的欣赏她痛苦的模样，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常小溪的脸庞，最后将手移到了常小溪的胸口处：“取出来你的心，用在我身上，那样我就能拥有你的力量！” 　　她的手指冰冷，黏腻，犹如一条毒蛇般在常小溪的胸口游走。常小溪只觉得恶心不已，突然她的胸口处一阵剧痛，原来如烟真的动手了！ 　　常小溪脖子上的月牙形项链发出了耀目的白光，这白光直直指向了如烟。如烟刚才还在得意，终于能够得到觊觎已久的力量了。但是白光所制，如烟发现是自己不能动了。 　　常小溪的头还是那么痛，但是脑海之中，犹如闪电一般，涌现出了许多记忆，就是她被祭司们所攻击的那一次，失去的全部记忆。 　　原来是这样，常小溪心念一动，从空间中取出来激光手枪，对准了如烟，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离得这样近，万万没有击不中的道理。如烟的头颅，瞬间被击碎了。随着她倒下去，沙麒麟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已经能慢慢的活动了。常小溪已经开始向着那六名祭祀射击，她枪法一般，做不到一枪毙命，但是这样打下去，总是能给那几名祭祀造成伤害。 　　那一层遮挡住众人视线的迷雾正在渐渐散去，唐军士卒感觉到禁锢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弱了。就在此时，身体最强大的沙麒麟已经飞身而起，手上的朴刀直取那几名祭祀。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祭祀们瞬间被杀死了。唐军的威胁再一次被解除。 　　沙麒麟和常小溪都受了伤，两人来到了角落，简单的处理了伤口。沙麒麟突然抓住了常小溪的双手：“小溪，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陷入了这样危险的境地！”他俊美的容颜全是忧色，没有平时的半分洒脱。 　　常小溪微微一笑，“你不必太担心，我也是因祸得福，竟然因为如烟袭击我，而让我想起了之前丢失的记忆。” 　　沙麒麟一下子高兴了起来：“那些咱俩一起历险的事情，你全部想起来了？我帮你换药的情形，也想起来了吗？” 　　常小溪羞嗔的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些正经事吗？” 　　沙麒麟心中喜悦，如果不是身边还有这么多的下属，他就准备将美人拥入怀中了。 　　唐军士兵，见主帅无事，而且还消灭了强敌，都是精神大振。这时候外面天色已经亮了，众人索性席地而坐，吃些干粮，休息片刻。想必守墓人和阿史那云，见不到如烟等人，暂时不会进来的。 　　常小溪一边嚼着饼子，一边翻看沙麒麟的地图，沙麒麟凑到她的身边：“小溪，你能猜出来楼千重他们在哪里吗？” 　　常小溪点头：“他们就在这山洞之中，只不过所处的时间，并没有与咱们在一起，所以，无法看到他们。” 　　沙麒麟思考了半天，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苦恼的挠了挠头，“小溪，那咱们应该怎样把他们带回到来呢？” 　　常小溪紧紧抿着嘴唇，想了一会才说：“楼将军带着沙罗毕和舒白，沙罗毕也会些巫术，断断不会就轻易被诱入陷阱。咱们无非就是多了我的那一条项链，在开那石门的时候使用了一下。那么他们没有这个东西，如果出错，想必就出在了石门那里。”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最后一战 　　沙麒麟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刚才咱们在宝库之中寻找，想来是错的，找到他们的关键，还是在那石门。趁着现在那些突厥人没有攻进来，咱们再跑一趟石门，希望能够将楼千重他们救出来，一鼓作气，反攻出去！” 　　常小溪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这时候唐军士卒们已经休整得差不多了，沙麒麟传令，众军再次向洞穴深处行去。 　　这条路，大家已经走了两遍，好在带的火把足够，终于再次来到了那石门之前。 　　这一次，常小溪将项链交给了沙麒麟，把石门上的每一个方位都试了一遍，结果毫无反应。 　　沙麒麟思忖了片刻，命令士兵上前开始撬门。 　　常小溪不解，沙麒麟解释说：“楼千重没有钥匙在手，这门又推不开，想来他只能来硬的，就像咱们现在这般，误打误撞，也许就走到了别处。” 　　这石门坚硬无比，镐头之类只能在这门上留下几个白印子，士兵们着力往石门下面挖去，片刻就将石门之前挖开了一个大洞，这时候这个洞已经很深了，有几个士兵索性跳下去，准备在里面挖，还省力些。 　　就在此时，白光一闪，将所有的人都罩在了其中。 　　沙麒麟取长生药的时候，是走过时空之门的，这一次与前两次的感觉一样，眩晕过后，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石门之前了，而是在山洞中段的位置。好在他紧紧地拉住常小溪，现在两个人倒是还在一起。 　　其他的士兵，或坐或卧，就在附近。沙麒麟忙招呼大家，点亮火把，清点人数，正在忙乱，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沙麒麟的亲兵上前，大声喝问：“什么人？速速报上名来！” 　　对方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回答：“大唐先锋营楼将军麾下，你等是何人？” 　　亲兵大喜，忙请示沙麒麟，得到了首肯之后，才大声喊道：“我们是唐军沙将军麾下，是来找你们的！” 　　双方说的都是汉语，而且主帅的名称也没有报错。 　　沙麒麟命弓弩手戒备着，片刻后，果然跑过来几个唐军的校尉，他们是楼千重派过来探路的。 　　双方都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在对敌上丝毫也不含糊。验明身份之后，沙麒麟与楼千重顺利的会和了。 　　沙罗毕帮助楼千重带的人，顺利摆脱了山谷中的幻像，进入了山洞，但是通往宝库的石门，始终无法顺利打开。就如同沙麒麟所想的那样，楼千重在无奈之下，只好使用工具挖掘，就进入了这一个时空。 　　沙麒麟现在找到了楼千重，也取到了宝藏，但是应该如何回去呢？两位将军一起发了愁。 　　这时候舒白与常小溪已经商量过了，舒白走到两位将军的身边，告诉他们，回去的路，应该是在当做宝库使用的那个石室之内。 　　于是两军会和，再次走向了宝库。这一次到了坚固的石门旁边，常小溪使用她的新月形项链，顺利的打开了石门，让大家都进入宝库之中。奇怪的是，这个宝库竟然是空的。舒白已经胸有成竹，当所有人都进来了之后，他关上了石室的大门。然后再度打开，这次通向的应该就是正确的时空。 　　沙麒麟与楼千重心中尚有疑虑，好在两军已经会合，大家一起往出口处走去。在快到出口的时候，竟然碰到了进来探路的突厥人。将这几名突厥人抓住审问，原来阿史那云他们在外面等得不耐烦，派人进洞查看究竟来了。 　　两位大将军对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终于回到了正确的地方。大家一鼓作气，决定杀出洞去。 　　现在洞中的唐军足足有八千人，而且装备精良，有两位大将坐镇指挥。每三人结一阵，一人用弩箭，两人使盾牌，顺利的掩杀出了山洞，向着两侧山坡上的敌人冲杀了过去。 　　在这些唐军之中，还混杂着不少神机营的人，带着火药枪，可以远程射击，给山坡上的突厥人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突厥人人数没有唐军那么多，但是突厥人占据了有利的地形，极大的压制了唐军的战斗力。这个山谷之中没有马，双方都是步战，刀来剑往，极为凶残。沙麒麟与楼千重出了山洞，沙麒麟就奔着阿史那云而去，楼千重则盯上了狼首人。 　　他们几人功力在仲伯之间，一时间斗得难分高下。 　　就在此时，从谷口的方向，传过来唐军的号角声，这是皇帝派的援军进来了！ 　　沙麒麟精神大震，阿史那云劫走常小溪，这两个男人之间已经势同水火。沙麒麟长臂一伸，朴刀斩向阿史那云，被他一扭身躲开，旋即长剑向着沙麒麟肋下刺去。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唐军爆出一阵欢呼。 　　楼千重竟然斩落了狼首人的面具，那厮的真容暴露，是一个年青的波斯人。狼首人心慌之下，再度失手，被楼千重一剑斩下，砍下了他的左手臂。狼首人发出一声惨叫，惊动了正在鏖战的唐军和突厥人。 　　在唐军爆出欢呼声之时，阿史那云一阵心惊，当即跃出了战团。 　　舒白虽然有武器，但是近身搏杀之技很是一般，他就站在常小溪的身边，看到有落单的突厥人，就补上一枪。 　　阿史那云早就看到了这两个人，此刻他虚晃一招，朝着常小溪纵越过去，竟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舒白连发了两枪，均被阿史那云躲开，眼看着他就要来到常小溪的身边，一把朴刀破空而来，直劈他的后脑。 　　正是沙麒麟赶到了，他怎能容许阿史那云在自己面前抢走常小溪呢？因此这一刀，竟是灌注了全部功力！ 　　阿史那云无法再进一步，只好一个翻滚，化解了这一刀，再度与沙麒麟缠斗在了一处。 　　阿史那云冲着常小溪喊道：“跟我走吧，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我再也不会提起，你这一生，都是我的公主！” 　　在沙麒麟步步紧闭的攻势之下，阿史那云能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着实不易。沙麒麟已经在他的手臂上划开了好几个口子，闻言更是大怒：“你这蛮子，小溪是我的女人！让我把你砍做三段，你到阴曹地府找女人去吧！” 　　此刻双方虽然尚未分出胜负，但是唐军援兵正在赶来，狼首人已经受伤，眼看不敌。他的几个死卫冲上去围住了楼千重，但是以楼千重的功力之强，这几人也不过就是能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狼首人封住自己的穴道，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呼唤阿史安云：“大王，咱们先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用完整的那一只手，扔出了两件暗器，片刻之间，白烟弥漫，山坡上的人不能视物，片刻之间就乱成了一团。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两王一后 　　等到白烟散尽，阿史那云，狼首人，还有他们的近身护卫，已经不见了踪影。沙麒麟冷着脸，走到常小溪身边查看，发现她安全无虞，这才放下心来。 　　山坡上还有突厥残兵，这些人非常悍勇，虽然见到大势已去，但是犹在做着困兽之斗。沙麒麟传下命令，能够活捉的，尽量活捉，这里面不乏有一些守墓人的成员，关于这个组织，沙麒麟认为有进一步了解的必要。 　　皇帝派来的援军不久之后就到了，现在三军会和，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大家志得意满，离开了山谷。 　　虽然在魔鬼山谷耽搁了两天，但是搬空了真神之墓中的宝藏，收获颇丰。加上沿途劫掠了那些城镇，皇帝龙颜大悦，短暂的休整之后，就正式的踏上了回朝之路。 　　这一次远征，完全按照皇帝的计划完成，烧毁了东突厥的王庭，截获了大量的财帛美人。所有参与远征的官兵都很高兴，大家都知道，回到长安之后，等待着大家的是加官进爵，丰厚的赏赐。 　　两天之后，唐军顺利的进入了唐境，困扰大军的粮草，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皇帝决定从楼千重的安西都护府绕行，再回到长安。这样可以将楼千重的兵马留在安西，不用长途跋涉到了长安之后再回转。 　　在到达安西之前，楼千重来找到了常小溪。 　　他端方俊秀，浓眉微蹙，态度温和而不失坚定，常小溪犹豫了一番，答应了跟他一起出去走走。 　　此刻正是傍晚，红霞漫天，草原上已经金黄一片，偶有红柳枫树，颜色浓郁鲜艳。两人走过了忙忙碌碌的唐军士卒，来到了营地之外。 　　这是一片红柳树林，长安没有这种植物，常小溪很感兴趣的走到一棵红柳之前，很有兴趣的拨弄着它柔软的枝条。 　　夕阳的余晖落在了常小溪粉嫩的脸上，越显得她雪肤花貌，红唇娇艳。楼千重的心再次砰然而动，他不动声色的走了两步，不露痕迹的靠近常小溪。 　　常小溪不是真正的唐女，对于这种程度的靠近，并不排斥。楼千重心猿意马，他强自按捺开口道：“常医正，到了安西，皇帝可能会将我留在那里，我就不能与你一起去长安了。” 　　常小溪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轻笑道：“楼将军，那请你保重，如果你会长安的话，请一定要来找我。我请你去最好的酒楼吃饭。” 　　楼千重苦笑：“所以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再一次向你求婚。楼家在长安是大族，而且我并无姬妾，父母绝对不会干涉我的选择和生活。楼某至今未娶，如果你能答应我的求婚，我就向陛下请旨，与你一起去长安，带你回我的家。在家中办完了喜宴，咱们一起回安西。或者你留在长安，等我调任，回去与你团聚。” 　　常小溪垂下了眼脸，长长的睫毛如同小刷子一样，让楼千重心里怪痒痒的。他有些憧憬，更多的是忐忑。 　　常小溪收回摆弄红柳的手，转身面对着楼千重：“楼将军，你是个好人，但是我无法答应你，我不能嫁给你。” 　　果然是这样，楼千重伸手抓住了常小溪的肩膀：“为什么？是因为沙麒麟吗？他家中妻妾甚多，你一旦过门，面对的是无尽的繁冗杂事。” 　　常小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漆黑明亮的眼睛，她可以否认也可以逃避，但是对着这个端方君子，她觉得有些话，当面对他说清楚比较好。 　　“沙麒麟曾经对我说，要散尽家中的妻妾，但是我不同意。为了我一人，让那些嫁到沙府的女人如何生存呢？楼将军，你也是知道的，这个时代，女子想要平平安喜乐的渡过一生，多半要看她们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丈夫。如果被休弃回家，那么下半生该怎样渡过呢？”常小溪被楼千重抓住肩膀，无法摆脱，她一边说这些话，一边用手去推开他。 　　楼千重的眼睛之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芒：“既然如此，那你就嫁给我吧，我可以保证，这一生之中，只要你一个女人。”他俯身下来，将常小溪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常小溪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很郁闷，怎么会这样？楼千重很温柔，但是他的有力的臂膀却无比坚定的搂着常小溪，让她无法挣脱。 　　常小溪努力抬起头来：“我虽不愿意嫁给沙麒麟，但是我也不想嫁给你，咱们只有数面之缘，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楼千重轻笑：“无妨，咱们成婚之后，你有很多时间了解我。”他俯身下来，搜寻着常小溪的红唇。 　　楼千重的俊脸微红，呼吸因为动情而变得粗重起来，常小溪想起来那一天如烟说过的话，突厥圣女体质特殊，自己也脸红了起来。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迟钝，大唐的风气虽然开化，但是像狄少华，沙麒麟，楼千重这些人都是出身高贵之人，哪里是缺女人的人。为什么与自己相处时却屡屡失控呢？难道是因为自己身上会散发什么特别的味道？ 　　如果是这样，那么单独跟男子相处，是一件极其不明智的事情。常小溪想到这儿，已经明白了大半的关窍。 　　她一边挣扎，一边哀求楼千重：“楼将军，别这样，你放开我。” 　　常小溪不动还好些，她这样一挣扎，身上香气散发得更快，楼千重更觉得意荡神驰，心猿意马，只想把她揉进自己怀中去。 　　他手上用力，一只手扣在常小溪脑后，让她无法再躲。 　　眼看着楼千重的俊颜在眼前一点点的放大，那漆黑眼瞳中燃烧着的火焰那么浓，常小溪甚至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就在常小溪快要绝望的时候，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冷冽而又干脆：“放开她，强迫弱女子算是什么本事。”这正是沙麒麟的声音。 　　楼千重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常小溪马上跑开，藏到了沙麒麟的身后。 　　楼千重苦笑：“常医正，你嘴上说不喜欢麒麟，可是却躲在他的身后，难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常小溪从沙麒麟身后探出来小脑袋：“楼将军，我并不是怕你，只是不愿意那样做，你是端方君子，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 　　楼千重不语，站在原地认真的思索。 　　沙麒麟轻轻拍了拍常小溪的小手，示意她放心，这才转向楼千重：“我会将家中事情妥善处理好了再去求娶小溪，千重，咱俩是朋友，也是兄弟，小溪现在云英未嫁，我原谅你刚才的举动。但是不要再有下次了，否则你就没有我这个兄弟！” 第二百五十三章 金牌再现 　　楼千重沉默良久，仰天喟叹：“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他冲这沙麒麟一拱手：“对不起，麒麟，我知道你心悦常医正，但是我意已决，今生非她不娶。”说完扬长而去。 　　沙麒麟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 　　常小溪轻轻拽了他的衣襟，他才恍若回魂，转身将常小溪搂进怀中，盯着她看到：“你也太不小心了，那天在山谷之中，如烟就说过你体质特殊，我早就发现，和你在一起把持不住。楼千重是个痴情的人，你招惹了他，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常小溪一直掩耳盗铃，希望那一天如烟的污言秽语没有人注意到，不想沙麒麟早就放到了心上，她微咬着嘴唇：“我并不是有意的，谁知道他会那样？” 　　沙麒麟看她俏脸酡红，早就醉了，他强忍住内心的冲动，伸手点在她的鼻子上：“你啊，生得这样标志，还敢赴楼千重这种光棍的约会，他若是存着生米煮成熟饭的心思，你这小胳膊细腿的，难道能从他手底下逃脱？今天我是刚巧听别人说起，才跟过来看看。否则的话，他把你藏在这红柳林子里折腾，你可怎么办呢？” 　　常小溪听得脸红，不敢抬头，沙麒麟见到她耳根都变成了粉红色，知道她是羞愧得狠了。他自己心中那头叫做欲望的猛虎，早就蠢蠢欲动，想把怀中娇软的身体，按入怀中狠狠疼爱，但是他忍住了。常小溪是他心爱之人，他要在洞房花烛夜再得到她。 　　到了安西都护府之后，皇帝下令全军休整，他在这里查看了这段时间朝廷所有的邸报，又将几位大将军召集起来开会。远征结束了，国内风起云涌，暗流涌动。 　　在安西休整了三天，补充了足够的粮草，令人奇怪的是，楼千重竟然没有被留在安西，他的军队，除了老弱伤员，都跟着大军前往长安了。 　　官方的说法是楼将军立了大功，要到长安去接受封赏。毕竟打了胜仗，而且将真神之墓中中的宝物洗劫一空，国库充盈之余，想必人人都能的得到赏赐。 　　常小溪在都护府，好好的休息了三天，彻底洗去了这一路风尘。楼千重在百忙之余，亲自给她送过来貂皮里的袍子，这袍子做工精良，穿在身上特别的合身。 　　常小溪不想接受他的礼物，楼千重就板起脸来：“常医正，那一次在沙漠中，如果不是你带来了那么有用的消息，我和先锋营，早就葬身在那里了。这个算作谢礼，也还是太薄了，你如果不收下的话，就是看不起我。”她身体单弱，秋风寒涩，她怎么能受得了？ 　　这个帽子可真大，楼千重是朝廷二品大员，手握重权，常小溪怎么敢看不起他呢？终究还是把这袍子穿在了身上。现在深秋已至，她早就冷得受不了啦，每天坐在马车上，只能将薄被盖在腿上，才不至于发抖。 　　回程之中，像常小溪这样的下级官员和士卒，都很高兴。但是皇帝绷着个脸，那些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们，也都是心事重重。离开安西之后，皇帝分兵，命楼千重从南线绕行，同时带走了他的三万部属。自己则统领着剩余的七万人，继续向着长安城进发。这七万人之中，有他的亲卫，还有玄甲铁骑王飞耀所帅诸部，和抽调自东南狄长楠部的两万步卒。 　　前路漫漫，谁都不知道在前方有什么在等着！ 　　楼千重离开了，沙麒麟好像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他变得沉默了许多，偶尔跟常小溪在一起的时候，也显得心事重重。常小溪不明所以，还以为他在为了求婚的事情而烦恼。 　　现在距离长安不远了，过了前方的清远郡，就只剩下五天的路程了。 　　雷远正在营中喝酒，他并不是一个人。在他身边，有两个美丽的异族少女，单从相貌上来说，棕发黑眸的那一个，像是西域人，而黑发黑眼的，则是突厥少女。这两个都是雷远屠城的时候，给自己留下的收藏。 　　夜已经深了，在他的帐篷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此人从头到脚都遮在一件黑色的斗篷之中，露出的下巴，是异于常人的苍白。 　　雷远愣了一下，随即拔出自己放在手边上的佩剑，“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唐军连营，虽然楼千重带走了三万兵马，但是仍旧是一个大营盘，戒备森严，何时有这种行踪诡秘的人出现的？ 　　那个黑衣人并没有摘下斗篷，他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令牌：“雷将军，主子命你办一件事，这是信物，你来验一验吧！” 　　这块金牌，犹如催命符一般，昔日的李钊，就是被这个东西要了命。如今换成了雷远，他比李钊官职高一些，但是在这金牌面前，也只有俯首听命。 　　听完了黑衣人的要求，雷远依旧深深的跪在地上，再抬头之时，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那两个美丽的少女，不知道何时被人杀死在了酒桌旁，她们的鲜血，合着流淌的酒水，在地上蜿蜒，散发着靡丽的腥气。 　　这一晚，没有星月，亦或是那黑衣人的武功太好，他顺利离开，犹如他来的时候，如入无人之境！ 　　王飞耀统领的玄甲重骑，在长安的时候，就是一支很跋扈的军队。这一支军队因为超强的战斗力，受到皇帝的重视，许多贵族子弟，以加入这一支军队为荣。事实上，玄甲重骑在待遇上，也的确比其他的军队好得多。 　　楼千重带领的西北边军，因为常年与丝绸之路上的行商还有沙盗打交道，所以自己的小金库很是丰裕。但是狄长楠的东南边军就不一样了，他驻防的地方，不是贫苦的渔民，就是海盗，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加上官场上的一些潜规则，导致粮饷辎重到了东南边军，会被克扣很多。 　　所以跟玄甲重骑比较起来，东南边军简直就像是叫花子一样。这种情况，如果两军不比较，那么东南边军可能会认为所有的唐军都是如此。但是现在，东南边军与玄甲重骑都编在了远征军里，两支队伍抬头不见低头见，东南边军一下子就看出了自己的差距。 　　玄甲重骑的士卒，每月饷银二两，从不拖欠，其他盔甲马匹都由朝廷负责。而东南边军的士卒，每月饷银只有一两，拖欠是家常便饭。玄甲重骑营的马匹身上，披得的是簇新的明光铠，都比东南边军破烂的盔甲要体面。 　　这种天差地别的待遇，东南边军的心中早就有了气。这一天早上，两军在领粮草的时候，彻底爆发了冲突。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冲突 　　王飞耀的后勤官，顺利的领到了五车粳米白面，还有给马匹的五车豆饼黑豆之类。轮到雷远的后勤官时，拿到手的只有五车豆饼黑豆，还有两车高粱玉米。 　　雷远的后勤官是新提拔的，叫做雷默，是雷远的远方侄子。雷默看了看给自家的粮草，腆着脸凑到后勤主管的身边：“大人，不是小的多事，实在是兵多粮少，这些东西根本不够三天吃的。” 　　后勤主管也是长了一双势力眼睛，他斜睨了雷远一眼：“七车粮食，还不够三天食用的，你们东南边军也着实奢靡了一些！” 　　奢靡？雷默愣住了，他的目光从那些黑豆豆饼上面扫过，片刻后又耐住性子，陪着笑脸解释道：“大人您看，主食只有两车杂粮，我们可是有三万人呢！这些粮食怎么够三天食用的？”在草原之中，他们还可以抢些突厥人的东西，现在进入大唐的土地，这一条获取食物的路也被截断了。 　　后勤主管奇道：“那里明明是七车粮食，怎的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两车？难不成还没离了这里，你就把那五车粮食贪墨了？” 　　雷默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那些是黑豆，是豆饼！那些是喂马的食物！你怎么能用那些来冒充军粮？” 　　后勤主管冷笑：“那些就是给你们的军粮！东南边军有几匹马，你们自己心里不知道吗？” 　　雷默一拳就打到了后勤主管的脸上，不公平的待遇，所造成伤害，长久的压抑在他的心中，早就濒临崩溃和爆发。而现在，就是爆发的时候！ 　　雷默过来领取军粮的时候，只带了几十个运粮食的士兵，这些士兵很快就被制服，连同雷默一起被移交到了军法处。 　　雷远得到消息赶往军法处的时候，雷默已经挨了八十军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令人奇怪的是，雷远竟似懦弱了好多，竟然连找皇帝评理的勇气都没有，他看了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侄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脱下了外袍披在他的身上，然后就将人带走了。 　　这一夜，雷远还有那些挨了棍子的士兵，全部发起了高烧。照料他们的士卒，想去后勤营地请医生过来，给这些受伤的人看病。被雷远制止了：“咱们东南边军，连饭都吃不上，还有看病的资格吗？” 　　是夜，下了一场沉沉的秋雨，这些受了刑的人，雷默连同二十三名士兵，全部都死了。 　　皇帝这时才得到了这个消息，他震怒非常，命沙麒麟将军需官，军法处的人，还有雷远全部带到了中军。 　　皇帝十几岁就开始带兵，各个部队待遇不一样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驻扎在长安城的军队，参军的多半是家族中出来历练的子弟，整个军队的风气都有些奢靡。 　　而几支边军，参军的多半是寒门子弟，或者衣食无着的农家子弟，驻守的地方也荒芜。军需官若是为人公正，边军的待遇还能好些。否则的话，粗茶淡饭难以果腹，更加别提能按时领到饷银了。 　　皇帝的威严的眉毛一跳，用手指了一下军需官：“刘湘，你说一说，为什么给雷将军的军队准备的粮秣，与王将军的不一样？”这一批粮秣，都是从楼千重的都护府筹集的，约定好了回到长安之后，由朝廷还给都护府。而粮秣拨放的标准，是皇帝亲自定下来的。 　　自从知道雷远的部下死了，这个军需官刘湘，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蝼蚁尚且偷生，他自然不能束手待毙，刘湘将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皇上，臣是猪油蒙了心啊，一时生了贪念，想着雷将军的人从东南过来，即使发现粮秣短少，必然不敢闹事，没想到铸成了大错！求陛下饶命啊！” 　　皇帝挥挥手：“贪墨是重罪，拉出去砍了。”立刻就有侍卫将啼哭的刘湘给拖了出去。 　　皇帝又转向了军法处的人：“霍渊，你要怎么解释这件事？竟然不问清楚缘由，就责打雷默和他手下的士兵？” 　　霍渊比刘湘犟得多了，他梗着脖子答道：“雷默以下犯上，微臣凭着这一点，就可以责打他们！” 　　皇帝怒了：“凡事都有原因，你这样不问缘由，会犯下大错，从今天起，免去你军法处的职务，去当个马夫吧！” 　　霍渊不喊冤，只是端端正正的给皇帝磕了三个头，将自己的官帽摘下，放到了面前的地上。 　　轮到雷远了，皇帝唇角挂着冷笑：“你的士卒受伤了，你为什么不来求医？是希望朕做个昏君吗？草菅人命，任人唯亲！雷远，你必须要给朕一个解释。” 　　雷远脸色苍白，他深深的以头触地：“臣不敢，臣有罪！” 　　皇帝有一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他怒意勃发，但是现在处置了雷远，三万东南边军将无人带领。他按捺住蓬勃的怒意：“雷远，你不爱惜属下生命，朕念你的属下已死，这件事就不予责罚。今后粮秣一定会按时按量拨放，你可以放心。”现在还没有回到长安，他还要以大局为重。 　　雷远面无表情的谢恩。 　　等到这些人都退了下去，皇帝犹自望着大帐的门口发呆。沙麒麟沉默的站在皇帝身后，直到皇帝缓缓的开口：“长安传来的消息可靠吗？” 　　沙麒麟这才走到皇帝面前，恭谨道：“情报并不是仅仅由百骑司采集的，还有其他途径过来的，所有的情报，都是这样说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孤家寡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沙麒麟没有开口，他在等着皇帝下定决心，片刻之后，皇帝说：“既然如此，就传令给楼千重，开始合围吧！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都系在朕一人身上，朕不敢有丝毫懈怠，行差踏错，朕就是千古罪人！” 　　沙麒麟恭敬的答应，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雷远并没有将这些死于军法的尸体就地掩埋。而是摆在了他自己的帐前，是夜，他将心腹偏将校尉都召集到了自己帐中，不知道密谈了些什么，直到半夜，这些人才离去。 　　一股愤怒的情绪，正在雷远军中越演越烈，士兵们看到来自长安的王飞耀部，和其他一些装备精良的部队，都会流露出愤怒的目光，远远的躲开，有些甚至还会骂上几句。 　　都是当兵的，谁又比谁的涵养好一些呢？虽然有些老成的军官知道雷远军中死了人，尽力弹压自己的部属。但是军中终究还是年轻气盛者居多，在东南边军有意找茬的情况之下，军中又不大不小的爆发了几次冲突。 　　尽管军法处有了霍渊的先例，将这些事件处置的公正合理，但是导火索已经点燃，已经不是调停就能熄灭的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谋逆 　　三天之后，到达了南渡郡，远征军内部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这一天早晨，东南边军与玄甲重骑的两名校尉，因为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这一次东南边军的士兵比较多，虽然还是玄甲重骑的人身手好一些，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他和自己所带的几名士卒，很快就被制服，并且捆绑到了东南边军的营地。 　　王飞耀得知了这个消息，怒发冲冠，他久在朝堂，知道如果自己私自跑去要人的话，就会把这件事情变成内斗，于是他到中军求见皇帝，请皇帝来主持公道。 　　皇帝眼神锐利，一双黑眸似在看王飞耀，又似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片刻之后，皇帝施施然起身：“王将军，你与雷远一样，都是朕的肱骨之臣，这件事情，就让朕来亲自走一遭吧！” 　　王飞耀吃了一惊，忙叩谢皇帝。 　　这一次到东南边军部，皇帝没有带沙麒麟，据说沙将军已经外出，为皇帝办事去了。他只带着十几名近身侍卫，还有王飞耀就出发了。 　　听说皇帝来了，雷远早早就跪在帐外迎接。皇帝走到他的面前，面沉似水：“怎么回事，你私自扣押了玄甲营的人？朕需要你给出一个解释。” 　　雷远惶恐的说道：“请皇上入帐说话，这里风大，恐伤了陛下玉体。” 　　现在是深秋，秋风寒涩入骨，外面真的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雷远弯着腰，恭顺的在前方带路，亲自为皇帝打起了帐篷的帘子。皇帝走进了帐篷，那里面很黑，他用了好一会才适应了帐中的光线。待到看清楚了帐中的情形，皇帝勃然色变，转身怒道：“贼子敢尔？” 　　在他身后，雷远早就直起了身子，一改之前恭顺的样子，手中剑不知何时出鞘，正当胸指着皇帝，他微笑着说：“皇上，我都已经这样做了，有什么敢不敢的？” 　　皇帝就知道雷远是真的铁了心要造反的，他的侍卫一个都没有跟进来，估计是在帐外就被制住了，王飞耀跟得紧些，此刻脖子上也被横了一把匕首，身后有两个东南边军士卒打扮的人紧跟着。 　　雷远指着皇帝，冲着王飞耀说：“别捣鬼，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现在陛下在我手中，我的剑总要比你的身手快上几分。” 　　王飞耀脸色狰狞，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任由雷远的手下，将自己捆了起来。士兵将混了牛筋哦绳索递给雷远，雷远狞笑了一下：“皇上，得罪了。”然后亲自动手，将皇帝也捆了起来。 　　皇帝很配合，只是淡淡的开口道：“若是逼宫不成，可是要诛九族的哦。” 　　雷远闷闷的回答：“知道，我全族一共五百三十二个人。若是我失败，他们自然陪着我一起死，但是若成功了，他们都会跟着享福。” 　　王飞耀这时候才开口：“雷远，你本是东南一个小村的渔民，因缘际会进入军中，陛下皇恩浩荡提拔你，你才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你怎能忘恩负义，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雷远已经将皇帝捆好了，正在认真的打结，他瞥了一眼王飞耀，冷笑着说：“提拔我的是狄大将军，晋升是因为我的军功，老子的每一个军功，都是实打实用血肉换来的。你们这种公子哥，只晓得拍皇上的马屁，升官发财都很轻松，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楚。” 　　皇帝虽然被捆了起来，但是双腿还是自由的，他慢慢的跺到了座位前面，坐下之后，才开口道：“看来是狄大将军指使你这么干的？” 　　雷远眨了眨眼睛，随即反驳：“你莫要攀扯大将军，这件事就是老子一个人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皇帝虽然双手被缚，威势却不减，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审视着王飞耀：“哦，原来如此，就凭你一个小小四品武将，就独力做下这种谋逆大案，朕还真是不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雷远脸上显出怒意，只是片刻之后，又换上了冷漠的笑容：“陛下不需要信什么，只要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就好，不要逼迫微臣动手。” 　　皇帝不再说话，就在雷远已经掀开了帘子，准备走出帐外的时候，皇帝淡淡的声音才传过来：“是太子等不及登基了吗？” 　　雷远身体一震，什么都没有回答，走了出去。 　　皇帝还能在室内走动，王飞耀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双手双脚都被捆起来。如同一个粽子般丢在皇帝的脚下。君臣二人面对这种局面，都是相顾无言。 　　没用多长时间，就有士兵进来，给二人的头上蒙了黑布袋子，推搡着他们向外走去。王飞耀急忙发问：“要将我们带到哪里去？” 　　但是回答他的是一块麻布，被毫不留情的塞到了他的嘴里。皇帝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兵变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估计参与的都是雷远或者狄长楠的心腹，普通士兵是不知道这种事情的。所以雷远要把他们送走，免得留在营中，被发现反而坏了事。 　　皇帝和王飞耀被塞到了马车之上，不知道这是什么车子，散发着一股子霉味，皇帝被熏得够呛。这时雷远的声音凉凉的从旁边传过来：“这味道怎样？这可是朝廷给咱们东南边军运粮的马车。” 　　皇帝默默的叹息一声，没有说话，王飞耀脸憋得通红，想说也是说不出来的。 　　君臣二人，都被黑布袋子套着头，不能视物，王飞耀嘴还被堵着，话也不能说。等到马车起步，二人才挣扎摸索着，互相靠近。皇帝悄悄的说：“飞耀，稍安勿躁，免得吃亏。” 　　王飞耀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马车行进的平稳而且快速，路上没有人盘查，王飞耀心中一直很疑惑。皇帝幽幽的开口：“这是官道，咱们必定是在赶往长安的路上。” 　　王飞耀恍然大悟，现在是太子监国，走在官道之上，而一路上没有人盘查，那么是谁策划了这起谋逆案，简直是昭然若揭。可惜他口不能言，纵然心中千回百转，也只能暗叫倒霉。 　　皇帝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辉，将他绑走了，那么多的唐军必然会乱，现在是谁在坐镇中军呢？同去的侍卫，不知道怎么样了，想必已经殉国。那么，现在还有没有人发现自己不见了呢？ 　　事实上在唐军连营之中，并没有人发现真正的皇帝不见了。大家所知道的是，皇帝亲自跑了一趟雷远部，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就怒气冲冲的回到中军去了。只是陪着他回去的人，不再是玄甲重骑的统领王飞耀，而是换成了雷远。 　　有心人暗自揣摩，这可能是皇帝怀柔的一种手段，究竟真相是怎样的，谁敢去探究呢？ 第二百五十六章 破绽 　　皇帝与王飞耀君臣二人，被塞到了马车之上，昏昏沉沉不辨昼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有人将他们从车上推搡而下，捆绑王飞耀双腿的绳索终于被解开。可是他双脚血脉不通，摔倒在地还是无法动弹，被人踢了好几脚才站起身来。君臣二人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下了一段很长的台阶，才到达此行的终点。 　　没有人跟他们说过一句话，两人凑到一起，互相用嘴将对方的头套摘下哎，才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这里阴暗潮湿，一看就是地窖之类的所在，原来储备的物品已经搬空，靠墙的地方有一堆干草，想来就是供二人坐卧的。 　　地窖的出口，装着一扇铁门，铁门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洞口，在那里放着两个小碗，里面有些粥水之类。 　　皇帝已经帮助王飞耀取出了嘴里堵塞的麻布，王飞耀看看四下无人，就转到皇帝身后，试图用牙齿帮他咬开绳索。 　　这绳索里面混着牛筋，非常结实，幸亏王飞耀内力非凡，才能将这绳索咬断。皇帝的双手刚一获得自由，就帮着王飞耀也解开了绳子。这时两人才有心情查看这间地牢，发现房门非常结实，从外面锁了个结实，王飞耀本想运功砸开这门，被皇帝制止。 　　现在两人根本不了解外面的局势，贸然砸开房门，只会惊动敌人，还不一定能跑得出去。王飞耀听了皇帝的解释，这才默然不语，他看了看地上的粥水，瞧着还干净，准备自己先试试有没有毒，再给皇帝喝，不料皇帝早就端起了另外一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喝完用袖子擦一擦嘴。 　　王飞耀早就渴得紧了，见皇帝如此豪迈，他也将自己这碗喝下，原来是薄粥，还算是新鲜。 　　皇帝示意王飞耀在门口听听，王飞耀会意，站在那里倾听片刻，门外果然有人在把守，呼吸绵长，是武功高手。而且不止一人，至少有四人守在门外。 　　王飞耀这才死心，向皇帝比了个四的手势，两人老老实实地坐回草堆上思考对策。 　　在唐军连营之中，虽然发生了内讧这样的小小插曲，但是对于整个大军来说，就犹如浪花一闪而逝。沙麒麟去为皇帝办事回来，要向皇帝复命，却见到雷远在中军，这令他非常疑惑，皇帝神色如常，询问他事情办得怎样了。 　　沙麒麟心中疑惑，皇帝从来都不喜欢让这个雷远跟在身边的，但是他作为臣子，哪里有发问的资格。只能闷闷的回了话，就被皇帝给打发出了营帐。 　　这时候，沙德三过来，附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沙麒麟面沉似水，挥手将沙德三叫入自己的营帐，密谈了起来。 　　常小溪最近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马上就要回到长安了，伤员已经全部康复，偶尔扎营早，她就为医生们上两堂医学课，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这一天晚上，常小溪已经睡下了，正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感觉帐篷帘子被掀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她恍然惊觉有人，正要出声示警，那人已经来到她的身边，伸手将她的嘴捂住：“小溪，不要喊，是我！”这是沙麒麟的声音，他的嘴唇就贴着常小溪的耳朵，让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常小溪默默的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沙麒麟这才将手松开。但是他的下一个举动更加惊人，他脱下了靴子和外袍，掀开了常小溪的被子钻了进去。 　　常小溪只穿着里衣，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沙麒麟竖起一根中指，要她噤声，常小溪见他只是规规矩矩的躺着，猜想他大概有什么事，这才安静了下来。 　　沙麒麟侧身向着她，凑到她耳边：“小溪，你为皇上看过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看出现在中军帐中的那一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常小溪大吃一惊，她转向沙麒麟：“有办法，我上次给他做过全身检查，留下了他的血型。你只要拿来一根现在那个的头发，我就可以比对出来。” 　　沙麒麟半响不语，常小溪还以为他是在思考，轻轻推了一下他，却被他趁机伸手抱住，语气迷离的说：“小溪，那个邪门的如烟，说你是上天赐给男人的恩物，让我先抱抱你！” 　　常小溪没有想到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调笑，又生气又好笑，伸手挡在胸前，不让他靠近自己。她哪里知道，如烟说的并没有错，突厥圣女的身体体质特别，对男性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沙麒麟被她柔软的小手挡住自已，只觉得鼻尖一热，竟然是两道鼻血流了下来。常小溪忙从枕边取出自己的帕子，为他止血。这样一打岔，沙麒麟才觉得自己心里好了些，忙坐起身来。身边美人如玉，再呆下去，他一定会忍不住要了她的。现在还有要事做，他一咬牙，终于狠下心来离开。 　　过了不长时间，沙麒麟再度鬼鬼祟祟的进来，这一次他带来了一根头发，是从银杏那里拿到的。原来这些小太监们，给主子梳头，都会将脱落的头发藏在袖中。沙麒麟确认了这个头发，的确是今晚才从他怀疑的人身上取到的，这才拿给常小溪检验。 　　这一次，他不敢再留在常小溪的身边，而是守在帐篷门口把风。常小溪悄悄取出检测仪，对这根头发做了检测。又找出皇帝以前的检验报告来对比，发现果然不是一个人。 　　她按捺住震惊的心情，悄悄招手让沙麒麟过来，告诉了他这件事。黑夜之中，看不清楚沙麒麟面上的神色，但是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正燃烧着熊熊怒火。 　　片刻之后，沙麒麟才握住常小溪的手，嘱咐她：“务必要保密，这两天营中会有大乱，你要小心。” 　　皇帝被人掉包了，常小溪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不知道沙麒麟是怎样安排的，第二天军中依然平静，士兵们都欢欣鼓舞，为了即将回到长安而高兴。常小溪内心忐忑，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是直到晚间扎营，都没有出任何意外。 　　沙麒麟利用这一天时间，已经把事情弄清楚了个大概。这件事他早就有所察觉，是一件惊天谋逆，皇上心中也是有数的，只是他们都没有料到，敌人竟然这样猖狂，直接劫持了皇帝，换上了他们的傀儡。 　　这样做虽然暴露了他们潜藏在唐军中的内应雷远，却通过假皇帝间接控制了整个大军。但是仅凭着常小溪做的检验，根本无法证明现在中军的这个皇帝是假的。如果与雷远控制的东南边军直接发生冲突，赢面也是有的，但是那样做会导致唐军自相残杀，即使皇帝在这里，他也不会同意的。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个傀儡控制住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博弈 　　这一夜白天没有异动，但是常小溪听了沙麒麟的话，非常的小心，她将匕首放到了自己的枕头底下。当沙麒麟再一次不告而入的时候，常小溪飞快的坐起，用匕首指向了他。 　　沙麒麟愣了一下，随即用手轻轻的将这把刀拨开，凑到常小溪的耳边说道：“你吓坏我了！”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就吹在常小溪的耳畔，让她有些痒痒的。 　　沙麒麟像昨夜那样，悄悄的躺在常小溪的身边，对她轻轻说着话：“我手中有能让人沉睡的药物，已经交给手下们去办了，要让这个假皇帝睡上几天。雷远肯定会来找你求治，到时候你就说治不了。假皇帝不醒来，没有人能治你的罪。”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猿意马，意乱情迷，想的明明是别的事情，偏偏还要故作正经，真的的很煎熬。 　　常小溪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点头：“如果这个假皇帝醒来，他会干什么？” 　　沙麒麟思忖了一会，用眼睛描摹着少女美好的轮廓，终究还是忍住了心头的躁动，认真回答道：“他会宣布禅位给太子。” 　　常小溪吃了一惊，那个超时空管理局派来的杀手，他竟然真的谋反了？ 　　常小溪有点害怕，她忍不住抓住沙麒麟的手臂：“这一次皇帝被绑架是太子策划的？“ 　　沙麒麟贴着她散发着馨香的身体，声音黯哑：“在回程之中我们就得到了情报，太子可能要谋反，只是他不可能单干，有一些同伙我们还没有弄清楚。没想到被他抢了先，直接让雷远劫持了皇帝。这就是说，东南边军是有问题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轻轻摩挲了一下常小溪的小手：“你那一次在狄大将军府被袭击，应该就是狄长楠通知的太子，亦或者他也参与了。” 　　沙麒麟的手臂上都是略显坚硬的肌肉，此刻却让常小溪感到格外的安心，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原来是有这样的后台，怪不得那时候，几个衙门联手，都无法找出那些江湖人。” 　　沙麒麟的眼睛又黑又亮：“小溪，相信我，这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咱们一定能利用这次机会摆脱那个杀手，让你在大唐过上平安喜乐的生活。” 　　常小溪突然就心安了下来，她一直不是希望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胸膛吗？这个男人的承诺，她可以相信。 　　沙麒麟的身体越来越热，他的眼睛中散发出灼热的光芒，用黯哑的声音轻轻的问常小溪：“我可以亲亲你吗？” 　　常小溪无法抑制的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有些发热，她羞涩的回答：“好吧，只是亲一下。” 　　沙麒麟的身体比他的语言要快很多，他已经将常小溪揉进怀中，冲着她花瓣一样柔嫩鲜美的嘴唇亲了下去。 　　很久之后，他才放开了怀中的美女，“回到长安，等这件事处理完，咱们就成亲吧。” 　　经过刚才激烈的拥吻，常小溪有些头晕，她微微喘息了好一会才回答：“好的，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要平安。” 　　沙麒麟郑重的点头：“我答应你。” 　　距离长安不过百十里路，远征军却再一次停住了前进的步伐，皇帝昏迷了。随军的常医正带着几名有经验的老大夫，一起为皇帝会诊，除了说皇帝疲劳过度之外，竟然没有查出病因来。 　　雷远怒了，他叱责常小溪道：“都说你医术高明，我看不过如此，你怎的连皇上到底如何了也不知道吗？” 　　常小溪柔顺的回答：“下官的确没有发现皇上昏迷的原因。”她带的几名医生，也在她的身后摇着头。 　　远征军的几位将领，楼千重已经被皇帝派出去办差，王飞耀是跟着皇帝一起被绑架的，现在只剩下了沙麒麟，雷远还有狄少华。很明显，除了雷远之外，另外两个男人都不认为这是常小溪的责任。 　　狄少华与雷远品级相同，他看一眼常小溪，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这才开口：“雷将军，何必动怒，医生只是治病，又不是神仙？你何必跟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这里离长安不远，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到长安去请太医院派人过来。” 　　沙麒麟没有说话，只是浓眉之下，一双桃花眼满是冷冽的神色，雷远忽然想起，现在他可以依仗的皇帝昏迷，自己并不是这中军帐中权利最大的人，他还是太心急了啊！ 　　果然沙麒麟开了口，而且是冲着雷远去的：“雷将军，皇上病了，大家都很着急，但是军营总要有些军营的规矩，你逾越了！” 　　雷远的双手都攥成了拳头，怎么会在紧要关头出现这种事情呢？本来指望着这个傀儡皇帝发布命令，自己只要从旁策应就可以了，谁想到会出现这种纰漏呢？ 　　雷远压抑住心中的怒气，恭敬的回答：“沙将军，末将一时忘情，请您责罚。” 　　沙麒麟板着脸，挥挥手道：“罢了，皇上宽厚仁德，众望所归，你心急也是正常的。这几天你就留在中军，楼将军和王将军都不在营中，有什么军情，咱们两也好参详。” 　　雷远一惊：“现在已经回到了大唐的土地，还会有什么军情？沙将军，您多虑了。末将营中还有诸多繁杂事物要处理，不如末将先回营去，您有事只管叫我就是。” 　　沙麒麟盯着他，冷笑了一声：“我现在就有事找你！当初你那后勤官江玉衡，为什么会勾结突厥人，将染疫的衣服带进了军营，又将疫病传染给了皇上？” 　　看着咄咄逼人的沙麒麟，雷远后退了一步，片刻后又站定，梗着脖子道：“我怎么知道这些事呢？那江玉衡是被你抓走的，至于为什么抓走，你是不是屈打成招，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候雷远已经退到了狄少华的身边，他用求救的眼神看向狄少华：“狄大公子，你说是不是这样？” 　　狄少华已经被沙麒麟说的那句话给扰乱了心神，皇帝当时生病，他是知道了，只是没有想到会那么重，而且是有人勾结突厥人，蓄意带进来染疫的衣服，才造成皇帝生病。而现在，沙麒麟指认的这个嫌犯，竟然向自己求援，而且雷远并没有称呼自己狄大人，他叫的是“狄大公子”，这就是要自己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帮他。难道，父亲跟这件事情有关吗？ 　　沙麒麟冷眼旁观，将雷远与狄少华的表情都看在眼中。 　　狄少华终究还是没有说话，朝堂上风波诡谲，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而他狄少华早在进入官场的时候，就已经立下誓言，他此生一定会忠于大唐的。 　　沙麒麟拍了拍手，几十名全副武装的百骑司校尉涌进了中军。 第二百五十八章 选择 　　再鲁钝愚蠢的人，看到这么多百骑司校尉，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雷远的手本就按在腰刀的柄上，异变陡生，他正要抽刀出来，腕间一阵酸麻，已经被欺身上来的沙德三扣住了。 　　下了雷远的刀，几名校尉毫不客气的搜身，又从他的靴筒之内找到了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刀，这才拿出绳索准备将雷远捆起来。 　　雷远手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他大吼：“沙麒麟，你也太胆大妄为了！我是堂堂四品武将，岂是你说抓就抓的？你是失心疯了吧，我要求等皇上醒来了圣裁！” 　　一名百骑司校尉早就一拳打在了雷远的面门之上，另外一个则在雷远的膝弯踢了一脚，他身不由己的跪了下来。 　　沙德三凑到雷远面前：“沙将军监督百官，别说你一个四品副将，就是公主驸马，他老人家也有权处置。” 　　别人听了这话还罢了，只有常小溪默默旁观许久，此刻再看看这位“老人家”，只见他乌黑的眉眼沐浴在晨光之中，愈发显得风流俊逸。狄少华一直在旁边偷看常小溪，这时见到她看沙麒麟的眼神，只觉得一股醋意油然而生。 　　将雷远控制起来，沙麒麟就准备去审问皇帝的下落了。在那之前，这帐中还有一人需要他敲打一番。 　　沙麒麟慢慢的跺到了狄少华的面前，却没有转身，依旧凝视着前方：“狄大人，我想知道，在家与国冲突的时候，你会选择哪一个？” 　　狄少华听见他这样问，心头咯噔一声，但是依旧恭谨道：“我是大唐的臣子，会永远忠于大唐！” 　　沙麒麟朝外走去，并没有在他身边停留，只有他清冷坚毅的声音传来：“那就好，我希望你能坚守本心！” 　　联想到沙麒麟昨夜说的话，常小溪已经大概猜出了这件事情的真相，她叹息一声，慢慢朝着帐外走去。 　　狄少华一把拉住了常小溪的袖子，他脸上满是焦虑：“小溪，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常小溪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医官而已，哪里有资格参与这些军国大事呢？”她知道一些，但是不能说，这事关大唐的根本，不能因为她跟狄少华的私交比较好就随便透漏。 　　她目光坦荡，狄少华暗自叹息一声，松开了自己的手，僵硬的笑了一下，“抱歉，小溪，我太心急了。” 　　常小溪微笑：“没关系的，我先走了。”她离开了中军，狄少华却被百骑司校尉请到了别的地方。 　　楼千重不在，王飞耀失踪，雷远被控制。沙麒麟将手下全部派了出去，先将雷远的亲信全部抓了起来，再一次掌握了军队的控制权。 　　现在的首要问题就是，撬开雷远的嘴，看看他们把真正的皇帝给转移到了哪里。 　　百骑司用于刑讯的地方，始终弥漫着一股子血腥的味道。雷远再强悍，也抵不过几个校尉一起上手。他们很快就把雷远的双手吊起来，捆成了适合刑讯的姿势。 　　沙麒麟进入帐篷的时候，拷问已经进行了一阵子，令人惊奇的是，雷远竟然比外表看起来更能熬刑。 　　炭炉支起来，烙铁正放在里面加热。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了，可是沙德三还是挂着一脸的汗珠子，他神色有点紧张：“将军，这厮嘴硬得很，我怕耽搁时间。” 　　沙麒麟眯起了眼睛，思考了一下，“去请常医正过来吧。”她精通医术，也许有一种药物，能够让人说出真话来？ 　　沙麒麟当然不会让常小溪看到拷打犯人的血腥场面，他在帐外等着她。 　　时间紧迫，沙麒麟三言两语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常小溪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也不耽搁，将沙麒麟带到了僻静的地方，取出一些药丸交给沙麒麟，详细讲解了使用的方法。 　　这是一种合成的致幻剂，主要用于抑郁症的患者，可以使人精神放松。她不是专科医生，手边只有这些，希望能派上用场。 　　沙麒麟命人将这药丸融进了水中，沙德三亲自动手，一滴不漏的灌进了雷远的嘴里。雷远还以为百骑司给自己使用的是什么使人肠穿肚烂的毒药，挣扎怒骂了一阵子之后，居然渐渐安静了下来，甚至嘴角还浮现了一丝笑意。 　　这个情形比较诡异，百骑司众人对视了一下，沙麒麟亲自上前询问道：“雷远，你们将皇帝送到哪里去了？” 　　雷远面露恍惚的微笑：“自然是长安。” 　　长安？沙麒麟心里一惊，他也没有想到常小溪给的药物竟然如此好用，连忙趁热打铁，继续询问。 　　雷远交代说皇帝被送到了狄长楠的府中，之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闭口不再多言。沙麒麟晓得这应该是药品失去效果了，常小溪说过这药本来就不是用来询问真相，而是使人体放松的。 　　他脸色阴沉的示意手下人继续动手，药品虽然用完了，可是真相还是要了解的。对于雷远，真的是应了那句话，敬酒不吃吃罚酒。沙麒麟目**狠之色，招手命沙德三过来：“给你一天时间，无论用什么手段，撬开他的嘴。”沙德三恭敬应下，满头大汗的继续对付雷远去了。 　　沙麒麟走出帐外，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他眯起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紧张的思索起了对策。 　　虽然已经知道了皇帝被送往长安狄长楠府中，但是应该怎样去营救呢？现在军中无人，不知道叛军还有多少内应潜伏在军中，如果自己离开，那么，谁在军中坐镇？现在这里还有七万人，这么多人，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哗变了怎么办？ 　　就在此时，一个校尉快步跑到了沙麒麟的身边，紧张的向他说了些什么，沙麒麟蹙眉看向远方的天空，片刻之后，随着那校尉一起走了。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考，狄少华感觉自己已经镇静了下来，而且大概掌握了整件事情的脉络。 　　帐篷帘子被掀起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闪身进来，正是沙麒麟。他负手站在了狄少华面前：“狄大人，你命人请我过来，有何事？” 　　狄少华躬身施了一礼，他的目光清明而坚定：“沙将军，朝廷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抓走了雷将军，又软禁了下官？” 　　沙麒麟薄唇微抿：“狄大人，我不需要向你交代这些事情！” 　　狄少华固执的继续说：“下官曾经说过，在家与国之间，我会永远终于大唐。您既然能问出这样的话，我想知道，是否家父做出了什么谋逆的事情？” 　　沙麒麟冷冷的看着他：“那一次小溪去了狄大将军府，在你家门口被截杀，难道你对此事就没有一点看法？”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东宫 　　狄少华脸上神色变换不定，终于他点了点头：“大理寺抓到了几名嫌犯，审理的结果太过匪夷所思。我当时将这件事报给了皇上，他心中是清楚的。” 　　沙麒麟叹息一声：“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你并没有参与，但是出了现在这种状况，你不避嫌是不行的。” 　　狄少华往前走了一步，与沙麒麟相对而立，他没有沙麒麟那么高大，但是身材颀长，挺拔俊秀，气势竟也不逊于沙麒麟。 　　狄少华的声音有些沙哑：“家父犯下这种弥天大罪，我作为他的儿子，万死也不足以赎罪。之所以请将军过来，就是想问您，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下官来做？我已经两天没有见到王飞耀将军了，楼将军早就外出公干，远征军中现在可用的人手不多，如有差遣，请沙将军开口。出了这种事情，一定会动摇我大唐根本。现在立国不久，百姓才刚刚开始休养生息，大唐不能再乱了！” 　　“以少华一人之力，改变不了这危乱之局。若是需要我做什么，还请沙将军差遣，遑论生死，少华一定全力去做。就当是为我父亲赎罪了！” 　　沙麒麟打量着狄少华，但见他目静神清，丝毫没有作伪的样子。沙麒麟没有说话，思考了很久很久，才伸出手来，在狄少华肩上一拍：“我的确有一桩大事，需要你去办。只是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能失败。而且就如我之前所说的，家国不能两全，你可要想好。” 　　狄少华僵硬了一下，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下官是大唐的臣子，沙将军只管放心。” 　　两人在帐中密谈了许久，沙麒麟才离开，而在他离开不久，狄少华也带着几个手下，离开了唐军连营。 　　大唐远征军七万多人，在距离长安不到百里的地方扎营了，而且传下了命令，皇帝身体不适，不能舟车劳顿，只宜静养。所有唐军原地待命，等皇帝康复之后，再前往长安。同时一道敕令发往长安，令太子前来军中侍疾。 　　现在已经进入初冬，天色阴沉，零星的雪花已经纷纷扬扬的飘落了下来。东宫早就烧起了地龙，太子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在他面前的御案之上，放着一道明黄的圣旨。 　　“怎么办？军营送过来的，说是皇上病了，要我去侍疾，”太子阴郁的看了狄长楠一眼，“你弄的那个西贝货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将大军带回长安再发动吗？怎么病倒了？” 　　狄长楠蹙眉：“军中没有传过来消息，我正在叫人联系雷远。现在唐军中无人，楼千重被派出去剿匪，王飞耀被我控制起来，掌握着兵权的只有雷远。太子不必过于忧心。”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来：“唐军中的将军可不只那几个啊，沙麒麟不是将军吗？你手下的那个雷远，能斗得过沙麒麟吗？”在下手的位置，坐着一人，肩膀上还绑着绷带，眉目深邃，赫然就是守墓人的头领狼首人！ 　　狄长楠不喜欢这个波斯人，一点都不懂中原的礼数，说话又阴阳怪气，但是现在大家已经结成了联盟，不搭理他是绝对不合适的。他沉着脸道：“沙麒麟这一次在远征军中，充当的是皇帝亲卫，没有直接统帅军队，阿曼头领不用管他。手上没有兵权，何惧之有？” 　　原来守墓人的头领叫做阿曼，是个波斯人。他作为东突厥与唐太子一伙的联络人，从魔鬼山谷中逃脱之后，就往长安赶来。太子李成乾，在被清理者占据身体之前，就与东突厥有勾结。 　　南云县的李钊，当年之所以会听从东突厥紧那罗的指使，出卖阿史那云阿史那罗两兄弟的秘密，也是因为接到了来自东宫的指令。 　　阿曼冷哼了一声，不再做声，算是给狄长楠了一个面子。这时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开了口，此人修眉俊眼，眼中却有隐藏不住的狠厉之色，是阿史那云的弟弟阿史那罗。在唐军与突厥的几次大战中，都没有见到他，原来是因为他已经来到了长安。 　　“大家稍安勿躁，沙麒麟此人，我倒是听家兄说过一些，他虽然不掌管军队，但是是皇帝的心腹，掌管百骑司，心狠手辣，我国的鹞子，就是折在了此人的手上。他现在留在那个西贝货身边，会不会看出什么破绽呢？”阿史那罗不无担忧的说，突厥兵败，哥哥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唐太子身上，如果唐太子篡位成功，那么东突厥算是盟友，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一时之间，大家的眼神都看向狄长楠。狄长楠脸色很平静：“在十年之前，我就选中了这个人，从外貌身形上都看不出来差异的，为了让他熟悉皇帝的音容笑貌，还将他易容送进宫去，近身观察过皇帝。沙麒麟只不过是个臣子，他不会看出破绽来的。” 　　太子烦躁的摆摆手：“那为什么这个草包会下这道侍疾的旨意？他以为自己真的是皇帝吗？” 　　狄长楠低下头：“微臣也不知道，正在加紧与军营进行联系，太子请勿忧心。您现在监国，只要将城门和羽林军掌握在咱们的手中即可，皇上就在咱们手中，臣已经将东南边军三万人，尽数调往长安，只要他们一到，咱们只管守住长安。城外的兵马群龙无首，不足为虑。” 　　“那这道圣旨怎么办？”太子还是有些犹豫，真正的皇帝聪明智慧，胜他百倍，他心中对这个名义上的父皇很是惧怕。 　　狄长楠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用去管他，殿下派一队医官去军营为皇帝看病即可。” 　　太子实在是没有什么政治斗争的经验，听狄长楠这么说，只好答应了。 　　阿史那罗则是与阿曼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没有吭声。 　　要策划兵变，狄长楠等人都留在了东宫居住，免得有什么急事联系不上。而且他们并没有全部掌握朝局，与其整天在东宫进进出出，还不如藏身其中更加稳妥。 　　就在狄长楠不知道的时候，狄少华带着自己的亲卫还有几名百骑司的校尉，已经来到了长安城外的狄大将军府。按照他和沙麒麟的计划，并没有带太多人手，免得引起狄长楠的注意。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狄少华顺利的进入了狄大将军府，毕竟他是狄府正牌大公子。 　　狄夫人主持中馈，得知继子回来了，虽然心中不愿意，礼节上的招呼还是要打的，立刻派了身边的婆子去请狄少华过来。狄少华已经得知了狄长楠不在将军府中，这对于他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他已经在心中锁定了几个可能藏人的地方，就准备立刻动手去找呢。 　　将军府有一个地窖，专门用作夏季储藏冰块，那里就在狄府内院的花园之中，环境隐秘，外人难以找寻。如果皇帝被藏在狄府，那么这里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第二百六十章 樊笼 　　狄少华正在自己的房间中与手下商量怎样去地窖救人，就听到了门口传来了一个老婆子的声音的声音：“公子回来了？夫人请您去见她！” 　　狄少华愣了一下，随即就冷静的冲着一个亲随低语了几句。 　　那亲随走到门口，倨傲的回答：“公子旅途劳顿，身体不适，你去给夫人回话，就说公子明早再去拜见夫人。”言罢也不等那带话的老婆子说话，就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那婆子是夫人身边得用的人，虽然心中有气，也不敢在大公子面前大放厥词，悻悻然的走了。 　　狄长楠在不在府中，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跟太子在一起。他参与谋逆这样的大事，肯定在府中留了人手盯着，那么自从狄少华回家的那一刻起，这些留守的人，就会去给狄长楠报信了。从狄大将军府跑一次东宫，大概需要大半个时辰，如果狄长楠得到消息迅速带人回援的话，只需一个半时辰，就能回到将军府。 　　所以狄少华可用的时间，只有这一个半时辰而已。那婆子一离开，狄少华微一阖眼，随即睁开双眼：“路线清楚了吗？大家随我一起动手吧！”在这一刻，他只是个大唐的臣子。 　　狄长楠藏皇帝的地方，是家中最隐秘的地窖，如果是外人来找的话，没有几个时辰，那是难以发现踪迹的。但是狄少华是狄大将军府的大公子，他对自己家中什么地方不了解？ 　　此刻天近黄昏，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但是拖到狄长楠闻讯赶回的话，解救皇帝的事情就更难了。 　　在狄少华带着人赶往地窖的时候，狄府的厨房起火了。此时已经是初冬，天干物燥，狄少华带回来的一个亲信，找到了后院的柴堆，先往上面泼了整桶的油，反正靠着厨房，这玩意多得很，然后才仔细的用火折子点燃了柴堆！ 　　干柴烈火烹油，说得就是眼前这种情形吧！只见火借着风势，熊熊燃起，迅速吞掉了靠着柴堆的半边墙！在夜色之中，红红的火照亮了半边天空！ 　　那个放火的亲信，趁着厨房的人忙乱着或逃命或救火，隐藏在人流之中溜走了，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 　　冬季失火，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内宅被惊动了，几个大管家迅速组织救火，将护院男仆都派到了厨房去。跟厨房相邻的院子，也要组织人将贵重的东西抢出来，免得被大火卷进去，来不及抢救。 　　在这种忙乱而又人人自危的情况之下，狄大公子的动向，就不会有人关心了。狄少华顺利的领着人来到了地窖旁，那里竟然有人守着。 　　当狄少华一靠近，就有两个劲装汉子上前询问，狄少华细看之下，这两个人自己却不认识，精壮的身体，配上满脸的彪悍肃杀神气，应该是狄长楠从东南边军带回来的军人。 　　姚立作为狄少华的亲信，此时将脸一沉，怒骂道：“你们是哪里当差的，竟然连大公子都不认识？” 　　那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没有见过狄少华，但是知道的确有这么一号人物，是狄大将军的长子。这个时候能在后宅畅通无阻，又骄横跋扈的，肯定就是大公子本人了。 　　再怎么说，他们也只是狄大将军的下属而已，犯不上招惹正牌的狄府公子。两人忙低头解释起来，就在这时，姚立的软剑已经悄无声息的从一人胸前透过，而另一人，则被一名悄悄从身后走上来的百骑司校尉捅了一刀。 　　狄少华抿着嘴，满脸的坚毅之色，继续朝着地窖的方向走去。虽然沿途用这种方式解决掉了大部分的暗哨，但是在靠近地窖的时候，他们还是遇到了四名高手顽强的抵抗。 　　这几人不管狄少华说什么，坚决不允许他们靠近地窖。在姚立试图暗算其中一人的时候，那人放出了示警的哨箭。 　　狄少华知道这是军中特有的联络方式，心知坏事，双手一挥，带来的人全部涌了上来。这四人是狄长楠网罗的高手，但是狄少华带来的人也非易于之辈，双拳难敌四手，群殴之下，很快就料理了这四名守卫。姚立忙凑到地窖门前，却发现门上挂着碗口大的铁锁。 　　狄少华凑到地窖门前，大声呼唤：“里面有没有人？是何人？我是大理寺卿狄少华。” 　　外面的打斗之声，早就惊动了地窖里面的君臣二人，王飞耀耳力较好，早就凑在门上倾听。这时候听到狄少华自报家门，忙看了一眼皇帝，见皇帝点了点头，这才大喜过望的开口道：“狄监军，快打开门！” 　　证实了地窖中人的身份，狄少华忙命手下搜寻钥匙，只是那些守卫没留下一个活口，现在想要询问钥匙的下落也不可能了。 　　王飞耀身处囹圄之中，已经将这个铁门研究了无数次，此刻见外面救援的人打不开这门，忙大喊一声让开，他自己运起内力，大喝一声，直接将那铁门之上的门栓给震了下来。 　　灰尘泥土簌簌而下，王飞耀忙自己挡在门边，请皇帝先离开牢狱。 　　狄少华见到皇帝与王飞耀平安无恙，心中大喜，忙跪伏在地口称有罪。皇帝却是头脑清楚，心思敏锐，问清楚现在只有这几人冒险来援之后，当即立断，命大家赶紧离开狄府内院。 　　厨房的火还没有救下去，狄少华派出去捣乱的人，在狄小姐所居住的青岚院又放了一把火。这下子局面更是混乱，狄小姐乃是千金小姐，就连她身边的丫头都比外头的小家碧玉金贵些。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就连狄夫人都出来坐镇指挥救火。 　　被这两把火烧得狄家阖府忙乱，后花园子发生了惨烈的战斗，竟然没有一人察觉。当即狄少华打头，带着大家往后院角门走去。那守卫已经放出哨箭，不知道狄长楠什么时候就会回到狄府。如果此刻走前门的话，极有可能与他遭遇，因此狄少华早命接应的人等在后门。 　　狄府内宅之人，就没有不认识狄少华的，虽然是在夜间，他又领着一群精壮男子，竟然没有人去盘问他，只当狄大公子是领着人去救火的。 　　狄少华熟悉路径，故意绕开那些人多的所在，只捡捷径走去，倒是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来到了后角门。 　　那守门的仆役，既没有地窖守卫那样的身手，也没有那些守卫的风骨，在姚立的怒喝之下，轻易打开了后角门，放了这一行人出门。 　　此刻月上中天，皇帝与王飞耀虽然被关押，但是并没有短了吃喝，等到狄少华带来的人牵过马匹，众人翻身上马，向着茫茫夜色奔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蛟龙入海 　　狄府看守地窖的护卫放出了哨箭之后，狄长楠留在东宫的人就收到了这个报警的信号，迅速报给了狄长楠。狄长楠带兵多年，反应何其迅速，他立刻带着人从东宫纵马直奔回府。狄长楠留在府中的全部都是高手，除了他得力的心腹校尉，还有他从江湖上网罗的亡命之徒。这些人各有所长，就算是唐军缉拿，没有千八百人，也是无法制服这些护卫的。 　　狄长楠有些想不通，到底是何方神圣，能直接杀到这些护卫示警。他领着人纵马疾驰，速度比狄少华预想的还要快些，在狄少华护卫着皇帝从后门离开之时，狄长楠就带着人从府中的正门回来了。 　　只是狄大将军府已经被两次失火闹得人仰马翻，二门上的男仆和护卫也被叫进内院去救火了，乱哄哄的不成体统。自然也没有人想起说狄少华回来过的事情。 　　狄长楠沉着脸，也没有下马，直奔花园而去，比起热闹的狄府内院，花园就要冷清得多了。只有游廊上几盏灯笼发出昏黄的灯光。他留在这里的护卫，有些就倒在小路的旁边，敌人丝毫没有隐藏这些尸体的意思，看来是直杀进去的。 　　狄长楠一路走来，心就慢慢的沉了下去，这些劫匪手段高明，心狠手辣，他的护卫连一个活口都没有。 　　狄长楠在地窖的门口停顿了一下，这里倒着那四名武功最高的护卫之一。他的身体几乎被砍断，模样凄惨无比。狄长楠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钥匙，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走向地窖。 　　地窖门上的锁还在，但是整个铁门都掉了下来，狄长楠看看断掉的门栓，面容抽搐了几下，再也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的亲兵用火把照着地面，那里有清晰的军靴痕迹！ 　　“大将军，这些人往后院跑了！”一个亲兵的声音将狄长楠从懊悔中唤醒，他忙起身，将手一挥：“给长安发信号，调集兵马，堵截通往唐军连营的道路！凡是有去那个方向的人马，遑论死活，都要给我截住！” 　　几个老练的亲兵，循着脚印，已经追到了游廊之上，狄长楠带着剩下的人迅速跟上，也向后角门的方向跑去。 　　后角门的护院，在放走了狄少华一行人之后，刚回到自己温暖的被窝躺下，伴着一阵子杂乱的脚步，他就被从被窝中揪了出来。这个护院看清楚了带头的人是狄长楠之后，非常迷茫的问：“大将军也要出门吗？” 　　狄长楠阴着脸：“刚才是谁从这里离开的？” 　　那护院有些发懵：“是大公子啊，属下并没有放不相干的人离开。” 　　狄长楠肃然停步，脸色愈加阴晴不定，他的心腹凑到他跟前，想听听大将军的指令。狄长楠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给我追，无论是何人逃走，都格杀勿论！” 　　他带的人神色一肃，恭敬称诺，旋即也扑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救走皇帝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这个发现令狄长楠无比的愤怒，他没有想到远征军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皇帝被劫持，更加没有想到是自己的儿子大义灭亲，亲自带着人来自家救走了皇帝。如果被皇帝逃回军中，那么自己这些人的计划就会全部落空。 　　这是百密一疏，还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狄长楠策马狂奔，在初冬季节，汗透重衣。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要追上皇帝以及救他的人，然后将他们全部杀死！ 　　长安城与远征军的驻地之间，有一条官道。狄少华离开狄府之后，立刻带领大家走上了官道。他们的马全部都是品种优良的战马，此刻全力狂奔，马蹄声犹如雨点一般，在这暗夜之中格外的明显。 　　狄长楠一边追，一边放出烟火，通知东宫，联络更多的帮手。他走了一条捷径，恰恰赶在了狄少华他们的前面，此刻看着远远传过来的马蹄声，狄长楠终于略略放下心来。 　　虽然他现在只带了几十个亲兵，但是这些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想要阻拦对方一会，还是可以办到的。只要拖到宫中的援兵到来，还是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至于狄少华那个逆子，他眼中露出狠历之色，反正他与自己不亲，这一次更是险些坏了自己的大事，那就…… 　　皇帝他们很快就跑到了被狄长楠堵截的路口。狄长楠横刀立马站在最前面，他身后的亲兵个个手持弓弩严阵以待。 　　皇帝勒住了战马，他被囚禁几天，胡茬长了出来，看上去有些蓬头垢面，但是他身上那种上位者睥睨一切的神气，丝毫没有改变。他扫了一眼狄长楠，声音寒凉：“狄卿，你为什么要造反？朝廷对你不薄，你现在刚过四十岁，已经是朝廷二品大员，手握重兵，封妻荫子，你还想要什么？” 　　狄长楠没有回避，微笑道：“当年在玄武门，陛下已经是王爷，不是照样想更进一步吗？有了陛下做榜样，咱们这些臣子奋勇争先，又有什么错呢？” 　　皇帝也在笑，只是他的笑容很冷：“你想当异姓王吗？还是趁乱将这天下易主？” 　　狄长楠笑容凝滞了，他将手举起来：“天予不取，反受其害！皇上，狄某要做什么，您是没有机会知道了。放箭吧！”随着他的话，他身后的亲兵纷纷松开弓弩，向着皇帝射了过去。 　　弓弩一轮齐射，比弓箭的杀伤力要大一些，那只是相较于普通人而言的。护卫皇帝的人，都是沙麒麟从百骑司中抽出来的亲卫，早在皇帝与狄长楠对话之时，他们就已经开始做战斗准备。狄长楠还没有说出放箭的时候，百骑司校尉们的暗器，在夜色的掩护下就已经出手。 　　而王飞耀与另外一名校尉，早就跃马挡在了皇帝面前，他们手中挥刀，将射到这个方向来的箭簇全部扫落在了地上。 　　一轮弩箭攻击，看似声势浩大，其实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还没等到狄长楠手下的人放下弓弩，王飞耀就已经带着人冲了过来。双方势均力敌，一场恶斗是免不了的。 　　就在这个时候，大地震动，似有千军万马趁着夜色而来。狄长楠面露喜色，以为是东宫的援军到来，随即，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北方，那里正是大唐远征军驻扎的地方！ 　　王飞耀见机极快，大吼道：“快保护皇上离开！”他武功极高，带着几名校尉断后没有一点问题。 　　果然有数名百骑司校尉抽身，掩护着皇帝前行。狄长楠一眼觑见狄少华就在皇帝的身边，大喊一声：“少华杀了他！” 　　狄少华后背一僵，回头看去，却是自己的父亲张弓搭箭，正要朝着皇帝的后心射去！ 　　狄少华的功夫，无法与身为大将军的狄长楠相比，他纵马跃出，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挡了这一箭。 　　皇帝没有看到，可是正在搏命的王飞耀与狄长楠都看到了。 　　狄长楠怔忪了一下，而王飞耀则大喊一声“好样的”，伸手将摇摇欲坠的狄少华捞过来，放在自己的马上。 第二百六十二章 握手 　　沙麒麟骑着翠羽，一马当先，他看清楚前面跑过来的人正是皇帝，心头大喜。皇帝却远远就喊道：“速去援助王将军！” 　　沙麒麟没有停，他的战马正在飞奔，借着这股马势，他很快就冲到了正在缠斗的战团之中。这时候长安方向也传来了巨大的声响，想必东宫的援军已经到了。 　　王飞耀已经杀得兴起，他武功高强，身边剩下的人手虽然不多，但是狄长楠也没有办法将他拿下。此刻见到沙麒麟加入战团，狄长楠心中哀叹，成败已定，他再也无力扭转乾坤了。 　　狄长楠看向王飞耀马上的横着的那个身影，那是他的长子，现在却帮助他的敌人顺利逃脱。这个逆子，他到底知不知道，孰轻孰重？狄长楠再度拿起了弓箭，这一次他的箭指向了王飞耀，确切的说是横在王飞耀马上的那个人。 　　遗憾的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沙麒麟的画戟挥舞之间，轻松的挡掉了这一箭。这时，来自长安的追兵已至，而沙麒麟带来的援兵也到了这里。 　　三位大将军相对而立，气氛凝重。片刻之后，狄长楠突然一笑：“该走的已经走了，还请王将军将犬子留下。” 　　王飞耀哈哈一笑：“狄将军说笑了，狄大人是我玄甲重骑的监军，现在受了伤，我要把他带回军中医治。” 　　沙麒麟一挑眉，看到了狄少华背上的那支羽箭，还好，不在致命的位置。 　　狄长楠似乎有些落寞，两边的肩膀都有些塌了下来，一下子老了许多。面对着两位年轻的将军，他勉强的牵拉着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在转身离去的同时，发出了撤军的指令，那声音淡淡的。 　　王飞耀与沙麒麟并肩而立，看着狄长楠转身离去，并没有立即追击。狄长楠的部下是唐军，他们的部下也是唐军。相信就是皇上在这里的话，他也不会同意自相残杀的。只是天下风云突变，父子相残，这件事情的结局注定是血腥的。 　　两员唐军悍将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狄少华走后，沙麒麟将远征军安排妥当，立刻点齐了几千兵马前往接应。此去长安，近百里路程，如果狄少华能顺利救出皇帝，太子**一定会派人追杀。所以他也是一路疾驰而来，好在有惊无险，终于救出了皇帝。 　　能够迎回圣驾，众人心中都是欢欣鼓舞，在星光掩映之下，一路往远征军的营地而去。 　　狄长楠与太子勾结谋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狄少华竟然与自己的父亲反目成仇，救出了皇帝，自己还身受重伤。 　　回到唐军连营之后，皇帝不顾自己劳顿，亲自带着人将狄少华送到了医疗帐篷，又命人快去叫常小溪过来救人。 　　常小溪知道唐军之中，有大事要发生，每天到了晚上，也只敢和衣而卧，很快就赶过来了。 　　皇帝衣衫上满是褶皱，就坐在帐中，常小溪大喜，知道沙麒麟策划的营救终于成功。她正要给皇帝施礼，被他拦住，沉声道：“常医正，你先救人要紧。狄卿为了救朕，背心中箭，一直坚持到了现在，你先去给他看伤吧！” 　　常小溪忙向病床上看去，果然是狄少华背部中箭。旁边早有医生们将手术用的剪刀递过来，常小溪亲自动手，剪开了狄少华身上的衣衫，箭簇就扎在右侧肩胛骨下方一些，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了深青色。这箭簇上竟然有毒！ 　　沙麒麟在一旁观看，出言提醒道：“这种箭簇是有倒钩的！” 　　常小溪朝他点点头，示意听明白了。随即就去洗手准备拔箭。 　　这时候在帐中的臣子们，纷纷请皇帝回中军休息。皇帝被囚禁了几天，没吃好没睡好，加上连夜赶路，也真的是疲惫了。他这个人素来圣心宽厚仁德，狄少华不但救了他，还背叛了自己的父亲，救治这样的臣子，他怎能不在现场？ 　　皇帝伸手制止了大家，示意大家安静，众人只好随着他，一起留在帐中。 　　等常小溪准备好了，才发现众人并未离去，她稍一思忖，就相同了其中的关节，好在众人离得很远，并不会干扰她进行手术。常小溪也就假装没有看见，专心为狄少华拔箭。 　　这支箭上有毒，常小溪刚才探查过狄少华的意识，发现他已经昏迷，不知道是不是这箭头上的毒素造成的。因为箭头上有倒刺，所以这种箭不能直接拔出来，而是要用刀将箭簇周围的皮肉划开，然后才能将箭簇取出来。 　　在取箭的过程中，流出的血都是乌紫的，常小溪只能尽量将伤口扩开，让被污染的血液流出来，这种伤口无法缝合，常小溪只能尽量冲洗之后，又在伤口之中填塞了引流条。 　　在注射了解毒剂之后，狄少华发出了低低的呻吟，他醒来了。因为伤口在背部，此刻狄少华只能侧着脸卧在床上。常小溪忙弯腰轻轻问他：“狄大人，你感觉怎样？” 　　狄少华所中的箭上有毒，他此刻神智不是十分的清醒，但是常小溪的声音就在耳边，他每天魂牵梦萦，心心念念想的就是她，此刻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他双目微张，凭着本能，伸手拉住常小溪的手腕，声音低弱却又执拗：“小溪，你不要走！”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狄少华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抓住心爱的姑娘，再也不肯松手了。常小溪试着抽了几次手，但是狄少华抓得极紧，靠着帐篷边上坐着的一溜君臣看得眼睛都直了。沙麒麟已经眼中冒火，恨不得冲上去再砍上狄少华几刀！ 　　皇帝突然起身：“朕有些饿了，想必诸卿连夜驰援，也都饿了吧？既然狄卿无恙，咱们就去吃些东西吧！” 　　众人齐声应和，大家心照不宣的往帐外走去，除了皇帝面带笑容目不斜视，别的人都有意无意的朝着病床上扫去。只见平素斯文有礼的狄少华，虽然人还不太清醒，却抓住常小溪雪白柔晰的小手不放。常小溪不但脸红了，就连粉嫩的耳垂都开始发红，这种在众人面前红果果的调戏，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偏偏对方是个病人，又不能粗暴的把他推开。 　　正在为难之际，沙麒麟走了过来，他一点也不客气，伸手就将狄少华的手给掰开了。旁边的严医生见机极快，忙将早就准备好的棉被盖到了狄少华的身上，对常小溪说道：“常医正，你快去休息吧，狄大人这里有我照顾呢，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会去叫你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对峙 　　常小溪本来还想再观察一下狄少华的生命体征，可是沙麒麟面色铁青，拉起她就走。在沙麒麟的心中，早就将常小溪视为自己的女人，他的温柔和关爱都给了她。现在牵绊住他的，是家里那一大堆理不清的女人，他本想快刀斩乱麻，将她们都送走，但是那晚常小溪分明流露出对这些女人的悲悯之色。 　　所以沙麒麟忍了下来，他不能让心爱的女人寒心，更不能让她伤心。但是今天这个该死的狄少华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住了常小溪的手不放，这令他情何以堪？ 　　出了这个帐篷，沙麒麟突然站住，常小溪没有防备，直直撞进了他的怀中。沙麒麟将常小溪拥进怀里，完全不顾这个地方人来人往，很认真的说道：“小溪，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常小溪脸上的潮红还没有退下，突然又被沙麒麟紧紧的抱在怀中，她忙用力挣脱，一边说道：“沙将军，快放手，在这里搂搂抱抱的成个什么样子呢？” 　　沙麒麟却更加用力，仿佛要将常小溪揉进自己的身体之中，直到常小溪呼痛出声，他才放开了手，眸色深沉的看着常小溪道：“你是我的，等回到长安，我要娶你！”言罢转身离开，高大的身影很快没入夜色之中。 　　常小溪摸摸自己还在发烧的脸，站在微寒的夜色之中，一时有些怔忪。 　　这一晚注定是不眠之夜，假皇帝被从昏睡中粗暴的唤醒，落入了百骑司之手，等待他的将是严酷的拷问。 　　假皇帝原名张恨水，被狄长楠发现之前是一个走江湖的算命先生，从外型上来看，张恨水与皇帝一模一样。他的亲生母亲，是一个大户人家的胡姬，年龄大了之后，被赐予家中的男仆为妻，所以张恨水带有胡人的血统。 　　在十年之前，狄长楠还没有外放到东南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张恨水，并且将此人网罗在自己的麾下。可以说，那个时候，狄长楠就已经居心叵测，有了不可告人的打算。 　　在李成乾还很小的时候，他就与东突厥有了联系，在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被立为太子。是鹞子的老主人，阿史那云的父亲命人找到的他。双方约定，必要的时候，守望相助，太子就与东突厥勾结在了一起。后来紧那罗接手了东突厥王庭，还继续保持着与太子的关系。 　　而太子在长安为自己网罗的势力中，就包括已经伏诛的琉璃公主驸马薛斌。当初薛斌插手真神之墓，就是为了太子谋反筹措资金。没想到阴差阳错，薛斌派到荒漠的心腹，竟然是百骑司安插在他身边的密探。 　　所以说这么多年以来，太子的小动作，一直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皇帝经历了玄武门之变，亲历手足相残的痛苦，他一直都希望能教化太子，而不是亲手毁掉他。 　　在超时空管理局的杀手，占据了太子的身体之后，谋反的节奏确实慢了下来，甚至由于清理者的有意为之，而一度终止。皇帝还以为是太子顾念骨肉亲情，终于迷途知返。哪里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已经被李代桃僵了。 　　这一次太子利用皇帝远征，又开始了计划谋反逼宫，是因为潜藏在他身体里的那个清理者，自君胜男死后，感觉自己独木难支，回到现代的机会渺茫之极。索性放手一搏，希望借此扭转李成乾的命运，万一成功了，自己的余生就留在这个时空做个皇帝，享尽人间富贵。 　　至于由于自己改变历史而造成的严重后果，这个清理者已经顾不上了，反正天塌地陷，都由未来人承受，与他何干？ 　　拉拢狄长楠，是太子早就计划好的一步棋，狄长楠素有野心，根本不甘心偏安于东南一隅。太子许他事成之后，可封为一字并肩王，这对于狄长楠来说，正是想打瞌睡，天上就掉下来了枕头。 　　当沙麒麟将审讯的结果报给皇帝之后，他沉默坐了很久，最后也没有说话，挥了挥手手令沙麒麟退下。为什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他还是会觉得心痛呢？ 　　假皇帝面貌与皇帝一样，留着是个祸害，且容易动摇军心，被秘密的处置了。而雷远，则为他专门打造了一辆囚车，与当初李钊坐过的那一辆相仿，而这一次，雷远成了这辆囚车的主人。 　　大唐远征军再一次出发，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长安。 　　太子已经将长安的守军，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人，即便如此，长安城的人马还是太少了。羽林军只有两万，一些忠于皇帝的将领全部被杀掉或者监禁了，战斗力大打折扣。而且真正两军对峙的时候，皇帝只要露面，这些羽林军很可能就地投降。因为皇帝积威甚重，一直将军队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在太子一伙的计划之中，本来是劫持真皇帝，假皇帝归来之后，借口身体不佳来一次禅位，太子再顺理成章接管帝位。那个时候，举倾国之力，拿下常小溪和舒白，迫使他们交出手环，自己想回到未来也行，留在唐朝享受荣华富贵也好。 　　不料沙麒麟反应迅速，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而狄少华大义灭亲，从自己的家中救出了皇帝。这样一来，太子一伙的计划全部泡汤了。他现在只能困守危城，与阿史那罗，狼首人这几个失败者面面相觑。 　　“狄大将军，你的军队何时能到达长安？”太子脸色灰败，留给他的机会不多了。 　　狄长楠虽然表面平静，内心早就百味杂陈，他尽量用稳重的声音回答：“应该就在这一两天吧？臣的心腹，拿着手令还有陛下的旨意，早就出发，想必东南五万边军就快到了。这些部队，是绝对忠于我的。等他们前来，咱们就有一战之力，哪怕对上远征军，也是不怕的。” 　　城外传来了阵阵号角之声，皇帝亲自排兵布阵，已经将长安城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太子监国，早就命人拿着自己的手令，让长安城的几个衙门，封了几条主干道，不让老百姓上街了。 　　长安城的权贵们，除了已经投靠太子的，忠于皇帝的臣子和贵族，都被下了大狱。 　　在皇帝围城的第二天，太子登上了城楼，要求与皇帝对话。 　　皇帝带着几员心腹爱将，走到了城墙的前面，父子二人对视。皇帝看着城楼上自己的儿子，久久凝视，直到太子移开了眼睛。皇帝才说：“成乾，等朕百年之后，这天下都是你的，难道你就等不到那个时候吗？” 　　太子有些疯狂了，他站在城楼上哈哈大笑：“我当然等不到那个时候，如果能等到，我为什么要冒险？何况，我并不是你的儿子！” 第二百六十四章 城门染血 　　太子的回答，大部分人都认为他是在胡说八道，掩盖自己大逆不道谋反的真相，只有常小溪沙麒麟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皇帝的眼神已经变得冷厉起来：“成乾，你打开城门，朕会留下你的性命，毕竟咱们父子一场，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而且无论是城中的守军，还是城外的军队，都是我大唐的子民，不能让他们自相残杀。” 　　太子嗤笑道：“不厮杀一场，谁来给我陪葬？”说罢将手一挥，一些人被押到了城楼之上，其中不乏老弱妇孺，哭哭啼啼站在城头。 　　皇帝的脸色已经变了，那些人中有朝廷重臣，还有皇室宗亲，想必都是忠于自己的臣子，太子想要先杀死这些人，来扰乱己方的阵营。 　　太子嘴角噙着笑，从这些人中见走过，拉出来一个宫装美人，将她按在城楼之上，冲着皇帝疯狂的大喊：“这是你的心头最爱，要不然你自杀，要不然我杀了杨妃！” 　　杨妃的脸带悲戚，她也在看着皇帝，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就在此时，太子凑到她耳边威胁道：“快让皇帝自裁，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杨妃似乎有些怯懦，畏缩道：“好吧，我可以试试，你先放开我！” 　　太子冷笑，果然松开手。杨妃怔怔看着皇帝，大声喊道：“皇上，请保重！”话音还没有落下，她已经跃过城头，直直的摔落在了地面，犹如桃花倾覆，满地都是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皇帝脸色铁青，满脸都是阴霾。他看了看身边的王飞耀，沉声道：“开始攻城！” 　　杨妃跳了下去之后，太子亲自砍了皇帝两名妃子的头，看皇帝根本无动于衷，他开始慌乱了。突然指着沙麒麟大喊道：“沙将军，你现在杀死皇帝，我就饶你家人不死！” 　　随着太子的这句话，他的手下压上来十几位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钢刀已经架在了这些美人的脖颈之上。 　　沙麒麟一愣，随即冷笑道：“沙某忠于皇上，你这一招，对我却是没有用的。” 　　那些美人，没有杨妃的气节，哭喊着救命。沙麒麟拿过自己的弓箭，先射杀了一个哭喊得最凶的美人，又弯弓搭箭，冲着太子瞄准。 　　虽然隔得还很远，太子知道沙麒麟武功高强，忙藏身在众人后面，命手下杀死沙麒麟的家眷。带着满怀仇恨，沙麒麟终于射出了这一箭。 　　但是太子早就在提防他了，这一箭被太子轻松的躲开了。 　　就在沙麒麟射箭的同时，他的两位夫人又被太子杀死了。 　　皇帝没有因为心爱妃子的惨死而停止攻城。在远征时发挥了重要作用的大炮被推了上来。 　　太子脸色大变：“你们怎么连这种东西都造了出来？真是丧心病狂！”他的声音湮没在各种嘈杂的声响之中，根本没有人理他。 　　太子咬牙，将非春叫过来叮嘱了几句。 　　就在远征军布置好了大炮，准备轰开城门之时，城门突然缓缓的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群人。细看之下，就是刚才在城楼上的那些被太子胁迫之人。他们脚上都被拴上了沉重的铁链，根本无法走远，只能站在城门之前。 　　城门这时在这些人的身后缓缓的关上了。太子嚣张乖戾的面孔再次出现在城楼上：“皇上，看看你面前，都是你的忠实臣子，你如果要炮轰城门，一定会先将他们炸为齑粉的。” 　　皇帝看着这些站在城门之前的人，饶是他心坚似铁，也觉得双眼有些模糊。这里面有他宠爱的妃子，有支持他的老臣，有皇室的宗亲，还有一些远征军的家眷也在其中。 　　皇帝自己亲手打天下，他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淌过来的铁血帝王。尽管心中难过之极，他最终还是挥下了手，命令开炮。 　　不炸开城门就强攻，会造成更多的牺牲，太子已经开始杀人了，与其看着他在城头肆虐，坏了己方士气，不如同仇敌忾，一鼓作气拿下城门。 　　王飞耀在城门前看到了自己的几位侍妾，沙麒麟也看到了自己的十几位小妾，他们面上露出了不忍之色。好在他们家中父母并不在长安居住，才没有被殃及池鱼。 　　最终炮还是响了，带着硝烟，将这一切皆掩埋于土石瓦砾之中。 　　太子早就带着亲信撤往东宫，他深知这大炮的厉害，不会留在城墙上当炮灰的。 　　城破之后，王飞耀带着玄甲重骑，缓缓走进了城门。羽林军的首领就跪在路旁，羽林军们放下武器，齐齐跪在他的身后。 　　羽林军的首领大声说道：“臣有罪，误听奸佞之言，请皇上降罪！” 　　王飞耀冷冷道：“将他绑了送到皇上那里去！其余士卒，放下武器。”这些人是忠是奸，自有皇上来分辨。 　　两万羽林军投降了。羽林军本来就是皇帝的亲卫部队，太子将羽林军主将监禁起来，换成了副将来指挥。说起来这名副将也是被胁迫的。皇帝问清楚了情况，命王飞耀先派人去狱中，将被太子关押的部属放出来，接管长安的城防。 　　原来太子在城头上杀人的行为，只是临时起意，并没有把所有皇帝的嫡系一网打尽。还是有近半数忠臣，逃过了这一场劫难。 　　王飞耀叫过几名长安守军，问清楚了太子逃窜的方向，带着人马直奔东宫而去。 　　羽林军投降了，只有东宫卫率守卫着东宫。王飞耀看着对面的非春，嘴角抽了抽：“你确定要顽抗到底？” 　　非春是太监，也是东宫卫率真正的首领，他抽出自己的宝剑：“职责所在，就算是战死，这也是非春的宿命。”随着他的动作，所有的东宫守卫都抽出了武器，一片肃杀。 　　王飞耀叹息一声，命令手下开始进攻。王飞耀的手下都携带着攻城的利器，人数众多，东宫卫率完全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没有多长时间，战斗就结束了，东宫守卫全部战死。 　　王飞耀命令手下进入东宫，务必找到太子。 　　片刻之后，士兵回复说，没有找到太子，却在太子的寝殿之中发现地道，已经有一队人沿着地道追下去了。 　　王飞耀得知了这个消息，亲自又领了一队人，一直追出了地道，地道的出口在城外。王飞耀搜寻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太子一行人的踪迹。在东宫卫率与玄甲营作战的时候，太子就已经跑了，是东宫卫率用自己的生命给太子争取了宝贵的逃亡时间。同为军人，王飞耀命人将东宫战死的人厚葬，这才回到中军复命。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久久不语，最后才说道：“罢了，诏令天下，太子谋反已经伏诛。沙麒麟，由你百骑司牵头，将参与这次谋逆之人全部绳之以法。”太子明明是跑掉了，皇帝却说他已经伏诛，这个意思就是要放自己的儿子一条生路。真的是虎毒不食子，沙麒麟是知道太子真正身份的，只是他哪里敢说呢？ 第二百六十五章 牵连 　　太子谋逆伏诛，皇帝远征回朝，这些事情发生在贞观十二年的冬季，透着一股子血腥还有肃杀。百骑司速度很快，用了不到十天时间，就将参与谋逆的大臣抓捕完毕，只等着三司会审完毕，就要定罪结案了。 　　楼千重也带着西北边军来到了长安，他的任务是堵截狄长楠调集入京的东南边军。并非每一个人都像狄长楠那样利欲熏心，这一次堵截任务很顺利，楼千重在阵前斩杀了狄长楠的两名心腹，又拿出了皇帝的圣旨，只追究主犯的责任，鉴于从犯都是被蒙蔽的，既往不咎。 　　狄长楠部全部投降，留在了原地，等候皇帝的旨意。在太子一伙人潜逃之后，皇帝指派了新的将领，并且发下了大笔犒赏，现在带着这支部队折返去东南了。 　　这一次朝廷元气大伤，太子抓了一些元老忠臣要挟皇帝，结果全部做了炮灰。太子跑了之后，皇帝又抓了一大批参与谋反的臣子，整顿了长安城的秩序，朝堂之上，一下子就空缺了很多位置。 　　于是在皇帝的授意之下，吏部开始高速运转，将空缺的官员名单迅速定下，准备在远征军回朝的第一个朝会上宣布。 　　军队搜遍了长安城，也没有找到狄长楠，想必是跟着太子一行人跑了。谋逆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狄大将军府的其他人全部被抓进了天牢。狄少华与父亲决裂，亲自带人救出了皇帝，不但无罪，还立了大功。皇帝已经授意吏部将他的官职上调一级。 　　狄少华的伤很重，狄大将军府已经被封了，他回到了自己在南门的居所养伤。皇帝特旨，一定要治好狄少华，不能让他留下任何后遗症。所以常小溪每天都要上门为狄少华换药，这让他们想起了在南云的时候，两人都是颇多唏嘘。 　　这一天，常小溪为狄少华处理了伤口，担忧的问：“你的伤口才长了一半，还没有愈合呢，你明天能去参加朝会吗？” 　　狄少华已经可以起身了，他披上外袍，微笑道：“这是回长安的第一次朝会，我的伤已经无碍，自然要去参加的。” 　　常小溪没有说话，只是轻咬下唇，这个动作让她美丽的面容更多了几分魅惑之色。 　　狄少华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这一次太子已经跑了，你和舒白在长安应该能安全一些。” 　　常小溪会心一笑：“是啊，太子终于按捺不住，还是走上了谋反的这条道路。我总算是能放心住在长安，不用再担心有人追杀我了。” 　　狄少华从桌上的小木匣子里，取出了一串钥匙还有房契，递给常小溪：“这是水井坊你房子的钥匙，我已经把它收拾妥当了，你什么时候想搬，就搬过去住吧！” 　　常小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自己现在居住的还是沙麒麟的私邸，虽然没有外人知道，但是两人没有婚约，自己这样住在那里的确很不好。她是个大度的女子，伸手接过了钥匙，笑道：“多谢了，狄大人。” 　　狄少华看看白蒙蒙的窗户纸，外面下雪了，又是一年冬。他转头问常小溪：“小溪，我父亲谋反，我可能会受到牵连，如果朝会之后，圣上恕了我的罪过。我能向你提亲吗？” 　　常小溪愣了一下，低头不语，狄少华紧张的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生怕她说出来不行。 　　常小溪思考了很久，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波光潋滟，犹如春水一般看着狄少华：“我觉得自己年纪还小，最近这两年都不考虑婚嫁之事。” 　　狄少华扶住床头，苦笑了一笑，还好，并不是他最担心的那个答案。 　　常小溪为狄少华看过诊，准备离开，她坚持不让狄少华送她，自己披上斗篷，顶着风雪离去。门口有惠民署的马车等着她，为了庆祝常医正远征归来，李青城亲自赶车接送她。 　　长安城历经这场劫难，街市萧索了很多。好在百姓没有受到伤害，城门也正在修复。而且大乱初定，军队还没有撤走，仍旧在城中一遍又一遍的搜索谋逆的漏网之鱼。 　　李青城亲自为常小溪赶车，也是担心她的安全。百骑司忙着捉拿谋逆犯，审案，沙麒麟分身无暇，自己作为他的心腹，一定要保护好常医正。 　　在舒秋和李青城的打理下，惠民署运转的很正常，而且因为衙门太小，并没有引起太子的重视，在这场劫难之中，大家都幸免于难。 　　常小溪回到惠民署，刚刚解下了斗篷，还没有喝上一口热茶，就有差役来报，有人找她。 　　常小溪很奇怪，她虽然是惠民署名义上的长官，但是在这个衙门之中没有呆几天，就跟着远征军出发了，是谁会来找她呢？ 　　狄夫人的娘家是清河周氏，狄长楠犯了谋逆重罪，当诛九族，其中包括妻二族。也就是狄夫人的娘家也要受到牵连。 　　狄长楠跟着太子跑了，但是他的诸多亲属可是一个都没有跑出去，包括这个周氏的父母。这些人已经被关进了天牢，就等着定罪问斩了。 　　今天来找常小溪的，就是周氏家族的族长，他是为了狄夫人一家来求情的。 　　常小溪也觉得株连九族有些过，但是大唐帝国的法律如此，岂容得她一个小小医官置喙？她看看对面周氏族长，想了想才问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员，而且还在不相干的位置上，您怎么会想起来找我斡旋这件事？” 　　周氏族长尴尬了一下，才压低了声音说：“狄周氏给我送了话，说您与狄少卿关系匪浅，现在狄府阖府有难，那狄少卿作为狄家的长子，怎么也要出一份力。所以我来这里，就是请常医正为我周氏一脉美言几句，请狄少卿在皇上面前开脱周氏。” 　　常小溪眨了眨眼睛，用了好久才将这个周氏族长的话消化干净。就是说，狄夫人认为自己与狄少华有私情，能在他的面前说上话。跟狄长楠有关系的人全部被抓了，但是狄少华作为他的长子，还逍遥的活在外面。这里面的关窍，虽然大家不知道，但是既然皇帝对他另眼相待，狄夫人就动了让他拯救大家的心思。 　　这件事情有些棘手，常小溪默默起身，在窗边站了一会才道：“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狄少卿呢？毕竟狄夫人是他的继母？” 　　周氏族长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个狄周氏在狄少华还小的时候，曾经下手要除掉他，好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狄府的家业。但是这种阴私事情，他怎么好意思开口？ 　　门口传来了冷笑的声音：“常医正跟狄家还有周家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骗着她来蹚这趟浑水？如果那狄周氏有一些做母亲的样子，你们为什么不亲自去找狄少华来解决此事？”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大朝会1 　　常小溪忙转身，果然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是沙麒麟，他此刻冷着脸，自己脱下了斗篷，毫不见外的坐了下来。一抬头发现周氏族长竟然还在，怒道：“本将军说得不够明白吗？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那周氏族长虽然不认识沙麒麟，但是他的武官服色在那里，明摆着是个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忙告罪退出。 　　常小溪见沙麒麟还黑着脸，有些纳闷：“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你赶走也就是了，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沙麒麟叹息一声，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常小溪：“那狄少华身受重伤，还拉着你不放手，今天他这不相干的亲戚又找上门来，你让我如何不生气？” 　　原来如此，常小溪不由得有些失笑。只是这周氏行事虽然有些出格，但是事关生死，任谁都会垂死挣扎一番。跟谋逆牵扯在一起的话题，未免都沉重了一些。 　　常小溪微低着头，为了戴上官帽，她的头发全部梳了起来，这一低头，露出了一段雪白的脖颈。 　　沙麒麟只能看到常小溪小巧的鼻子，还有鸦翅一般乌黑浓密的睫毛。那睫毛一闪一闪，刷得他心里痒痒的。 　　沙麒麟伸手拉过常小溪，耐住性子说：“小溪，你不知道男人若是对你这样的美人动了心，就算是用尽了手段也要得到你的。远征的路上，处处有危险，而且皇上就在军营之中坐镇，这些人才会收敛一些。” 　　“现在回到了长安，就不一样了。朝中本来就没有女人，现在出了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呢。我早就想将你娶进门，就是为了避免你被人觊觎。但是太子谋反，我家里的妻妾都死在了城门前，按照现在的规矩，我要为妻子守节一年。” 　　沙麒麟轻轻的抬起常小溪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这就是说，这一年之中，我都不能向你提亲。你会等我吗？” 　　这是这一天之中，第二个男人提出了这种问题，常小溪觉得喉咙有些干，她的眼睛湿漉漉的，透着一股子迷茫：“我还不想嫁人，我觉得自己年龄还小，过两年再说婚嫁之事吧！” 　　沙麒麟看着常小溪的表情，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看来惦记着她的人很多啊！他不动声色的在心中暗想，真的是好事多磨。 　　所有的柔肠百转，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沙麒麟溺爱的揉了揉常小溪的头发：“我会一直等着你，等到你心甘情愿嫁给我。” 　　第二天就是大朝会的日子，经历了这场大捷，朝堂上几乎少了一半的人。大家劫后余生，都是唏嘘不已。另有一些新面孔，都是朝廷候补的官员，预备在这次朝会上补进空缺的。 　　皇帝气色不算太差，心爱的女人死于城下，这着实令他难过了几天。皇后作为太子的生母，已经被打入冷宫，只待忙过了这一阵子，就会下诏废后。整个朝堂经过两次清洗，相当于来了一次大换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也是一桩好事。 　　皇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俯瞰群臣，心中感到很满意，现在朝堂上的这些臣子，都是对他忠心耿耿，而且颇多青年俊彦，各有所长。 　　在众人大礼参拜过后，皇帝点点头：“诸卿平身。今天是朕远征归来的第一次朝会，李成乾丧心病狂，忤逆谋反，现在已经伏诛。诸卿忠君爱国，朕已知晓。这一次远征，摧毁东突厥王庭，虽然阿史那云逃脱，但是他元气大伤，无法再作恶。而且远征颇多斩获，诸卿都有封赏！” 　　这时候朝臣们很有默契的齐声道：“皇上圣明！” 　　皇帝的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远征军先锋官楼千重，智勇双全，战功赫赫，在这一次远征途中立下汗马功劳。晋上国柱大将军，依然镇守西北，兼领安西都护府。赐良田千顷，黄金万两！” 　　楼千重年纪还不到三十岁，就被封为了正二品大将军，这在历朝历代都很少见，楼千重忙出班接旨，叩谢圣恩。这一次他能成为上柱国大将军，固然与他功勋累累有关系，还有一个原因，原来的两位开国重臣，仅有的两名上柱国大将军，被太子劫持，死在了城门前。 　　皇帝看着楼千重退下，宣了沙麒麟出班：“百骑司大统领沙麒麟多年来忠贞不二，屡立大功，匡扶社稷，晋上国柱大将军，依然统领百骑司，兼领羽林军。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 　　沙麒麟没有想到，自己不但晋升为上柱国大将军，还兼领羽林军，有了兵权。在长安能掌兵权的，都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这一次太子谋逆，杀死了羽林军原统领。皇帝索性将这两万人，都交给了沙麒麟来管，这相当于把长安城的安危，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沙麒麟跪下谢恩，他心中激动，更多的是感动，因为皇帝的这一份信任实在是难得。 　　皇帝第三个封赏的是王飞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与皇帝一起被绑架，同生共死，他成了第三位被封赏的上国柱大将军。与楼千重和沙麒麟不同的是，皇帝下次给了他十位美人，有这一次远征得到的异域美人，也有宫中的美人。 　　朝上的老官员们，对皇帝的这种封赏有些意外。楼千重是有名的老光棍，众人皆知他要找一个心仪之人，这些年并不是没有人给他说媒牵线，毕竟他位高权重，年少英俊，倾慕他的女子很多。奈何这些媒人与婚事都以失败而告终。所以皇帝绝对不会赐给他美人的。 　　但是沙麒麟却是有名的好色之徒，这一次他家中的美貌妻妾死了个精光，皇帝应该会赐给他更多美女才是，结果沙麒麟没有得到一个，倒是给王飞耀了不少，这就令人费解了。只有皇帝与少数人心里清楚，沙麒麟对常小溪情根深种，志在必得，现在绝不会接受别的女人。 　　大唐的朝堂风气颇为宽松，群臣交头接耳议论了一会，这才安静下来，继续听皇帝讲话。 　　皇帝狭长的眼睛，扫视了一下整个殿堂，才道：“大理寺少卿狄少华，忠君爱国。不惜与叛逆狄长楠决裂，断绝父子之情，也要保全君臣之义，在朕被劫持之后，亲赴险境，将朕救出来，于社稷有大功劳。” 　　“而且狄卿，在大理寺期间，断案公正，司法严明，是可堪大用之才，这一次晋升为刑部尚书。赐良田千顷，黄金万两！” 　　原刑部尚书遇难，以狄少华的年纪和资历，就晋升为三品官员，实属不易，看来主要是因为他这一次叛出狄家，救了皇上的性命。 　　“皇上，不可，狄长楠谋逆，当诛九族！狄少华作为他的长子，就算有功，最多免了他的死罪，如何还能这样封赏他？”出言反对的是言官之首，御史周来平。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大朝会2 　　皇帝眼睛眯了眯，没有说话，他先看一看，反对的人到底有多少，都是谁。 　　沙麒麟上前一步：“臣以为，狄长楠谋反，狄少卿并没有参与，而且在得知了皇上有难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援救。试问，如果狄少卿对大唐不忠，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跑掉。可是他没有，最终把皇上顺利的救了出来。周御史现在要用狄长楠的罪行来评判狄少卿，岂不是寒了天下忠臣的心？” 　　王飞耀也出班：“臣附议，狄少卿有功无过，理应受到褒奖。” 　　周来平没有想到自己的建议不但没有人支持，刚一出口，就遭到了两位上柱国大将军的反对。他一时无语，想了一下才对皇帝说：“话虽如此说，但是我朝律例如此，想来皇上不会因为狄少卿救过自己就予以偏袒。” 　　皇帝笑了：“律例是人制定的，要为人来服务，而不是让它成为人的枷锁。狄少华于社稷有功，没有私心，朕以为，这个刑部尚书，他当之无愧！” 　　狄少华没有想到自己能得到皇帝这样的赞扬，跪倒在地，哽咽不能语。 　　常小溪站在朝臣队伍的后方，虽然看不清楚前面的情形，内心也是感动非常，看来皇帝此举，为大唐又留下了一个忠臣。 　　后面又褒奖了很多人，按照官职从大到小的顺序。轮到舒白的时候，皇帝说：“舒白聪明智慧，造出的利器有改天换地之能，晋升为工部侍郎。”工部侍郎是正四品的官衔，舒白相当于一下子晋升了两级，也是面带喜色。 　　这个时候，朝会已经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好在这一次朝会，几乎人人都有封赏，就连太子谋反之时，被困囹圄的那些臣子，都因为忠贞而得到了表彰，即使没有升官，也得到了不少财帛。大家心情激动，丝毫没有感到疲惫。 　　这个时候，皇帝又扫视了一眼群臣，面上挂上一丝柔和的微笑：“常医正，你上前来听封。”对于这个本朝唯一的女医官，皇帝觉得自己当初的任命真的是很有眼光。 　　常小溪忙小跑着从队伍后方来到殿前，跪在御座之前。 　　皇帝微笑：“常医正，你一个弱质女子，随我大军远征，设置战地医院，救助唐军将士无数。你虽没有上阵杀敌，但是你的功劳，已经不输于任何一个上阵杀敌的将军。” 　　“朕有一个想法，要将这长安城几十万人的健康交到你的手上。将惠民署的级别提高两级，继续由你来担任医正，主管长安的医药，下设十所惠民署医院，就按照你在军营之中的想法来建。所需要的资金，由户部来出，等到惠民署的医院办好之后，开始运营，你们就用盈余的钱，来救助更多的长安百姓，这样可好？” 　　常小溪的内心也是心潮澎湃，皇帝在问她这样可好，这种态度，在朝臣之中，那是绝无仅有的。皇帝对她的信任可见一斑，她非常感动，跪拜了皇帝之后，才忍住内心的激动，答道：“微臣一定竭尽所能，早些让惠民署医院投入运行，让更多的长安百姓，感受到皇上的隆恩。” 　　常小溪这样跪在殿前，那几个站在前排的重臣，刚好能看到她曼妙的背影，要命的是，她跪伏下去的时候，臀部高高翘起，腰肢盈盈一握，正是最能引人遐思的动作。 　　这几个站在前排的男人，表面上还维持着聆听圣训的庄严模样，但是眼角的余光都在瞟向常小溪。这些人就有三位新晋升的上柱国大将军，还有两位老太尉。这两位老太尉偷看了，只是在心中赞叹一声常医正果然是青春貌美，就收回了目光。 　　但是这三位上柱国大将军都是血气方刚，年轻力壮，加上随着远征军出征在外，不近女色，现在看到心头惦记的女人，都免不了心头一荡。 　　皇帝在御座之上，早就将每个人的神情都看得清楚，他也是男人，心中暗道这些毛头小子太沉不住气，轻咳一声，这才让三位上柱国大将军把眼神收回。 　　皇帝这才微笑，准了常小溪的谢恩告退。 　　沙麒麟在皇帝暗示之后，虽然收回了目光，仍然满脸意荡神驰，沉醉在这种销魂的姿态之中。在他身边，楼千重俊脸微红，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飞耀虽然比这两人沉稳一些，也偷偷想起了那块被自己私藏起来的小手帕。 　　皇帝眼眸微闪，不禁为常小溪今后的归属犯了愁，虽说是一家女子百家求，但是惦记着常医正的人也太多了些吧。算了，年轻人的事情，他还是不要掺和了。一念至此，皇帝这才正色，继续将这场朝会进行到底。 　　朝会之后，各部司衙门开始正常运行，大家各自散去。 　　舒白被等在一旁的蜀王叫走了，自从远征归来，这两个人一有机会就黏在一起。常小溪本来想和舒白搭伴走的，现在舒白已经走了。她只好去找惠民署的马车。在大朝会上，一个小小的惠民署，实在是个不起眼的衙门，就连停车的地方，都被挤得远远的。 　　常小溪本来就生得娇小，大家都往外走，她一个小女子，自然就被挤到了后面。眼前都是黑压压的人，常小溪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惠民署的马车。就在此时，一辆黑色油壁车来到了她的面前，拉车的是两匹骏马，常小溪还以为是自己挡了人家的路，忙让到了一旁。 　　这时候，那辆马车的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了楼千重温润的笑脸：“常医正，我刚好要去朱雀大街，与你同去如何？”惠民署就在朱雀大街上。 　　常小溪牢记着被这个人轻薄过两次，说什么也不肯上那个马车的，这里人来人往，她不露声色的后退了一步：“谢谢楼将军，我还有些事，不去朱雀大街。” 　　楼千重猿臂一舒，已经从马车之中跳了下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亲兵已经涌到了到了马车的周围，将常小溪与周围的人阻隔开来。楼千重来到常小溪的面前，轻笑道：“怎么了，常医正不敢上楼某的马车吗？我又不会吃你！” 　　这句话说得大有歧义，常小溪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身周全是楼千重的亲兵，这个时候大家都急着回衙门，根本没有人来关心这辆马车是怎么回事。 　　常小溪转身欲走，被楼千重双臂一环，轻松的就将她放到了马车之中，随后自己也坐了进去，这时候马夫轻轻的扬鞭，马车走了起来。 　　楼千重带来的亲兵这才有默契的散开，随着马车一起往前走去。 　　常小溪一坐上马车，就去掀开自己那一面的帘子，准备跳下去，结果发现自己的那一面全是车厢壁，根本无路可逃。 　　这时候楼千重已经上了马车，微笑着看她：“常医正，这里在皇宫之外，你不用害怕！” 第二百六十八章 纠缠 　　常小溪看楼千重一眼，知道他力气很大，身手又好，索性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冷声道：“这里人来人往的，你还是不要干什么坏事的好！” 　　对于这种程度的威胁，楼千重只是微微一笑，美人的黑眼睛犹如汪着春水一般，湿漉漉的，楼千重只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常小溪倒被他愣怔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 　　楼千重看到常小溪雪白的皮肤飞上红霞，这才说：“我在长安最多停留半个月，你不是说过要请我去最好的酒楼吃饭吗？我看今天天气晴朗，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如何？” 　　常小溪不回答，将脸侧向一边。 　　楼千重执拗的看着她，身体离她越来越近，常小溪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就吹在自己的耳畔，这才慌乱起来，将身体缩进了车厢一角，可怜兮兮的回答：“不就是吃个饭吗？我来请客好了，只是我对这长安城并不熟悉，不知道哪一家酒楼合你的胃口。” 　　楼千重这才满意，不再朝着常小溪那边靠近，又恢复了他温润端方的模样：“杏花楼就不错，我昨天就让他们留好了雅间，那里做的烤鸭和虾炙很好吃。” 　　常小溪弱弱的答道：“好吧，那就去杏花楼吧。”她也饿了，只是吃个饭而已，楼千重应该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楼千重轻笑出声：“常医正，你随大军远征，经历了无数艰难困苦，那时也不见你如何害怕，为什么现在要躲起来？我是个妖怪不成？” 　　常小溪被他这样一说，有些赧然，略微挺直了腰身坐好，喃喃道：“你虽不是妖怪，但是也差不多了，你是个色鬼。” 　　楼千重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正色道：“楼某至今未娶，有人说我断袖，就是没有人说我好色！常医正倒是说说我是怎样好色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楼千重俊逸端方的面孔转向常小溪，眼神明亮干净，没有一丝猥琐之意。 　　常小溪怎么好意思描述一遍他以前对自己做的那些事，红着脸低头，“楼将军，请自重！” 　　楼千重从来在女人面前不假辞色，面对常小溪却是每每情难自抑，他挑眉一笑：“好。” 　　话音刚落，他就抓起常小溪的手，放在自己掌中，脸上还保持着刚才明亮灿烂的笑意：“我本来想要亲你的，现在就拉拉手好了！” 　　楼千重是沙场上的战将，以他的力气，就算是只用上一分，常小溪也不可能抽回自己的手。而且楼千重拉住了她的两支手，这样的话，常小溪就无法再窝在车厢角落，而是被拉得身体前倾，再前一步，就要靠进楼千重怀中了。 　　常小溪的面皮虽然比这个时代的女子略厚一些，但是她也没有多少男欢女爱的经验，在2062年，她忙于生计，根本没有时间去谈恋爱。 　　她现在几乎被楼千重拉入怀中，能清楚的看到对面的男人长眉入鬓，睫毛浓密，因为久在西北，他的皮肤没有沙麒麟那么白皙，而是淡淡的麦色。 　　马车颠簸，常小溪只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要跌入楼千重的怀里，小声哀求他：“楼将军，你放过我好不好？” 　　楼千重紧握住常小溪柔弱无骨的双手，一面用带着薄茧的指腹细细摩挲，一面抬头与常小溪对视：“我说过，要娶你为妻！我这一生只要你一个女人足矣，你要怎样才肯嫁给我呢？” 　　楼千重的眼睛干净透亮，让人无法心生厌恶，常小溪不想与他对视，只能扭过脸去：“我还不想嫁人呢，皇帝今天刚刚升了我的官职，我就这样一个人生活不是很好吗？” 　　楼千重轻笑：“你这样的绝色佳人，如果不嫁人，岂不是暴殄天物？我见过沙麒麟抱你，你并没有抗拒，莫非你们已经两情相悦？” 　　常小溪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但是她白皙莹润的脸上却飘起了一丝红晕。 　　楼千重心里涌上了一股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情绪，有些酸涩。他柔声问道：“你已经是他的人了？” 　　这句话，由男人问出来，实在上有很多重含义，其中最露骨的那一种，让常小溪想一想就害羞，她不由得转过头来，反驳道：“你胡说些什么呀！” 　　楼千重却没有说话，他腾出一只手来轻抚了一下常小溪的脸颊，蹙眉道：“你的眉毛凝而不散，你还是处子对不对？” 　　即使是楼千重的一只手，也不是常小溪能够反抗的，只是这个看似端方温润的男人，却一直问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问题，常小溪十分的无奈。 　　她不敢太大声音，害怕被马车外面的人听道，只能小声说：“楼将军，我是不是处子，跟你有什么关系？都说过我不想嫁人了，你怎么能这样欺负我？” 　　楼千重却十分有耐心，他曾经亲过常小溪，那是他最销魂的时候，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亲密举动，他不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什么过分的。 　　他依旧握着常小溪的手：“小溪，比这个亲密的事情咱们都做过，现在我只是拉拉你的手而已，你又何必害羞呢？既然你不是沙麒麟的人，那么我就能追求你！” 　　但是常小溪却再也忍不住，终于流下了眼泪：“楼将军，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我失忆的时候，以为咱们定亲了，才没有反抗你。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我？” 　　楼千重没有想到常小溪会哭，他今天之所以这样，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就要离开长安，另外一方面，是因为看到了常小溪在沙麒麟面前柔顺的样子而吃醋。但是现在自己轻浮的举动，已经让美人伤心了，他赶紧松开了手，一面道歉，一面拿出帕子帮常小溪擦拭眼泪。 　　常小溪却不理他，转身背过去，独自抽噎，哭得梨花带雨。 　　楼千重不敢再动手了，他对待女人，完全没有沙麒麟那么多的经验，所以刚一动作就吓坏了美人。 　　常小溪此刻背对着他，婀娜的身体不时颤动一下。楼千重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常小溪在金殿之上，那个俯身翘臀的动作，目光不由变得肆虐起来。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经历了漫长的远征，不近女色，现在面对的又是这种诱人的尤物。 　　楼千重声音有些黯哑：“小溪，你不要再哭了，你再这样，我可就真的忍不住了！” 　　听到这样的声音，常小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惊慌的转身：“楼将军，求求你，快放我下车吧！” 　　楼千重看着她小鹿一般美丽的黑眼睛，摇头道：“你说过要在长安请我吃饭的，之前轻薄于你，都是我的错，只求你不要再哭了，好好的陪我吃一顿饭。我就放你回去，如何？” 第二百六十九章 僭越 　　如烟曾经提起过，突厥圣女的身体，对异性有特别的吸引力。沙麒麟也说过，她身上的味道会让他情难自禁。常小溪不敢再挣扎哭泣，老老实实的坐好，才可怜兮兮的开口：“楼将军，都说你是个君子，我希望你信守诺言。另外我已经离开了皇城，你能不能派人给我的车夫送个信，不要让他们再等下去了，先回衙门去吧！” 　　楼千重知道常小溪想给沙麒麟报信，还是微笑答应了。而且立刻掀开车帘，吩咐外面的亲兵去做这件事。 　　常小溪这才放心了一些，想想自己刚才哭鼻子的行为，确实有些丢人，倒好像她有多么怕这个男人一样。 　　她用帕子擦了擦脸，不再看楼千重，只是刚才还哭过，肩膀时不时会抽动一下。 　　楼千重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又气又爱，他在杀敌无数，从不知道柔情为何物，现在看到心爱之人一掉眼泪，他的诸多怨念登时烟消云散。所有的痴缠爱恋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两人都坐着没有动。直到马车停下，亲兵在车外恭敬的请两人下车，楼千重才恍然若从梦中醒来，自己先下了车，然后亲自守在门边，扶着常小溪下了马车。 　　现在已经过了正午，冬日的阳光映在杏花楼的匾额之上，发出炫目的光芒，整个酒楼红墙碧瓦，金碧辉煌。 　　常小溪自从到了长安，开始是为了生计所累。好不容易在狄少华的帮助下，在大理寺做个小小的医官，她一个弱女子才能在长安生活下去。后来被迫表明了女子身份，又面临着太子的追杀，几乎没有过几天安稳的日子。现在看到这么豪华的酒楼，真是赏心悦目。 　　楼千重在旁边偷看她的脸色，见她感兴趣，这才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当下有亲兵将两人引入杏花楼后面专供客人醉酒休息的房间，让两人换下了朝服，这才准备进去吃饭。 　　大唐的御史言官地位很高，而且唐律明令禁止官员狎妓，虽然能做到这一条的官员不多，但是官员们都很注意，不会直接穿着官服去酒楼教坊，免得被言官们弹劾。 　　楼千重想得周到，提前就在这里准备了便衣更换。他为常小溪准备的是一身浅绯色交领长袍，是时下读书人流行的儒衫款式。如果准备女装的话，常小溪不见得会穿，另外穿起来也麻烦，还要重新梳头戴首饰。 　　他自己则穿的是黑色窄袖胡服，这种衣服便于活动，深受习武之人的喜欢。当他们两人从大堂进入酒楼的时候，吸引了一楼所有的人的目光。 　　楼千重高大英武，眉目俊朗，常小溪则是娇小玲珑，白皙娇美，两人站在一起，虽然都穿着男装，却别有一股风流俊俏在其中。 　　掌柜的那双眼睛，早就看出来这两人非富即贵，忙跑到楼千重面前，亲自招呼两人。 　　楼千重为了能跟常小溪好好的吃顿饭，不但选择了长安最好的酒楼，还提前就包下了整个二楼。 　　当掌柜的得知楼千重就是那位包下了二楼的客人后，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小声的解释说：“贵客您有所不知，因为过了午时，您还没有过来，所以……” 　　楼千重一挑眉毛：“所以什么？你又请客人上二楼了？” 　　掌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忙摆手道：“小的怎么敢把订出去的包间再卖给别人？只是有一位客人，他要招待朋友，见一楼坐不开，就自作主张上了二楼，我们也拦不住，您看看……” 　　楼千重身边带着的亲兵叫做楼庆，是打小就在身边伺候楼千重的。这个楼庆，随着楼千重在西北横行惯了，听到这个掌柜，竟然把大将军定好的包间让给了别的客人，一伸手就抓住了掌柜的衣领，蒲扇大的手掌就准备往他脸上打下去。 　　楼千重也很生气，自己好不容易请心爱的姑娘吃顿饭，这个掌柜的竟然连个包间都留不住，但是目前在长安，天子脚下，他还是制止了楼庆行凶。 　　掌柜的从楼庆手底下逃脱，吓得差点软瘫到了地上，缓了一阵子才说：“贵客莫急，我们这个二楼大得很，那客人不过十几人而已，二楼有两个包间，如果您人不多的话，完全能坐得下。” 　　楼千重才要说话，常小溪在旁边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楼公子，既然有两个包间，也不影响咱们吃饭，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常小溪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希望因为自己又起事端。 　　楼千重被常小溪的小手抓住，心里十分的舒服，心爱的姑娘在耳边软语温存，这种感觉何其美妙，他拍拍那只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回头温存一笑：“好吧，就依你。” 　　掌柜的听见这两位客人这样说，才松了一口气，忙弓着身子在前面引路。 　　常小溪本来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楼千重趁势拉着就往楼梯上走去，一楼坐满了客人，常小溪也不好意思挣扎，就由着楼千重去了。 　　方才两人进入杏花楼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了食客们的注意，他们二人一个英气逼人，一个柔美娇俏，楼庆又出手狠辣，大家已经在议论纷纷，猜测两人的身份。 　　现在楼千重牵着常小溪的手走上楼梯，更是让所有的人都看呆了，这两个人明摆着是断袖啊！这种事在长安贵胄之间没有什么稀罕的，但是这样高调的可不多见。 　　只是楼庆还有另外一个亲兵都满身煞气，大家不敢大声议论，直到这些人都上了楼之后，大家的声音才大了起来。 　　登上杏花楼二楼，可以看到整个地面都铺着红色的地毯，中间被隔开了一个过道，两侧各有一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门口已经站了四五个个精壮汉子，见有人上来，走过来阻拦。 　　那掌柜的忙示意楼千重稍安勿躁，自己小意儿的上前去解释。 　　那几个汉子本来不想让楼千重他们上来，掌柜忙说这二楼原本就是人家定下的，现在人家过来吃饭，只使用一个包间即可，与先上来的客人互不影响。 　　这才有一个汉子，让掌柜的稍等，自己走进包间去禀报。楼千重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他带的两名亲兵，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片刻之后，从那包间之中走出一名女子，穿金戴银打扮不俗，走到了楼千重与常小溪面前，见两人都是风姿秀美，倒是吃了一惊。犹豫了一下才说：“公子，我家小姐不喜欢有人打扰，不如你换个地方用饭如何？” 　　楼千重没有说话，这女子显然只是个丫鬟之流，这样的人却是不配与他对话。楼庆早就按捺不住性子了，也不管对面是个女子，伸手就是一推，嘴里骂道：“好没有道理，这个二楼原本就是我家公子定下的，不把你们赶出去，已经是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怎地如此不识好歹？” 第二百七十章 侮辱 　　楼庆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自觉，一伸手就推倒了那个自大的侍女。门口那几个精壮汉子见状都冲了过来，将楼千重几人团团围住，就要动手打人。 　　楼千重虽然只带了两名亲兵上楼，但是这两人都是他一直带在身边，杀过的敌人没有一千也最少八百，哪里会将这些汉子看在眼里。楼千重不动声色将常小溪拉到自己的身旁，生怕与这些粗人动手伤了她。 　　双方剑拔弩张，一个精壮汉子刚骂了一句粗话，就被楼庆一脚踹翻在地，趁着对方愣神，楼庆又打倒了一个人。这时候对方才反应过来，想要上前制住三人，却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片刻功夫就被打到在地，躺在地上呼痛呻吟。 　　掌柜的早就知道楼庆凶悍，没想到他们说动手就动手，一下子就将这些豪奴打倒在地，早就吓得瞠目结舌。 　　这时候包间的门打开，在里面吃饭的人终于走了出来，最前面的是一个美貌少女，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这少女正是金城公主，眼看一地狼藉，金城公主着实吃了一惊。 　　待看清楚了楼千重等人的长相，金城把嘴一瞥：“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好大的面子，原来是楼将军。”她一直妒恨常小溪，加上常小溪位卑职小，所以只假装没看见。 　　楼千重已经认出来了金城身后之人，正是太尉张岚家的三子张宝。张宝在朝中没有差使，故此没有参加朝会，早早的就与金城相约出来吃饭。这两人郎情妾意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只是皇帝远征未回，刚一回来又遇到了太子谋逆，皇后失势被囚，他们的婚事一时没有机会提起。 　　楼千重面色不变，先向金城公主躬身施礼，才说：“原来是公主在这里用饭，楼某不知，却是多有打扰。”说完不等金城回答，拉起常小溪就往另外一个房间走去。 　　金城咬牙道：“楼将军难道不需要给我一个交代吗？” 　　楼千重回身挑眉：“公主需要什么样的交代？”他并不是一个势利小人，金城抢占位置在前，错并不在己方，她却如此咄咄逼人。 　　金城被他一句话噎住，竟一时没有想起该说什么，只是气得一跺脚。那个张宝没有进入朝堂，每天只是飞鹰走狗，哪里知道楼千重的厉害，见金城吃瘪，只觉得自己作为男子，必须要为她找回场子。 　　张宝雄赳赳的走到楼千重面前，伸手将他拦住：“楼将军是吧？你打伤了公主的手下，理应向她道歉。” 　　楼千重停下脚步：“我预定了这个包间，没想到公主一言不发就给占了。楼某本来准备用另外一个房间，不料又被公主的手下阻拦，楼某倒想问问，公主要怎样才能让我在这里安稳吃个饭？”他面色不虞，这个金城实在烦人。 　　金城这时灵机一动，咯咯笑道：“张公子回来吧，你看看楼将军身边是谁？那是朝中炙手可热的的美貌女医，想来楼将军将佳人约到这里，急着进房间消遣她，咱们不要阻拦楼将军的好事。”这句话从金城嘴里说出来，就是要侮辱常小溪，将她说成是楼千重的玩物。 　　张宝是个纨绔，马上发出会心的笑声，只是这个声音中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淫荡。他们两个不能把大将军怎么样，但是想要侮辱一个小小的医官，那还是很简单的。 　　楼千重心中一动，忙去看常小溪，只见她脸色煞白，显然是被金城的这句话伤得不清。 　　楼千重走到金城面前，沉声道：“公主请自重，不要不顾皇家体面在这里说这种混话。”如果金城不是公主，楼千重会立刻出手把她揍扁。 　　金城已经看到了常小溪苍白的脸色，心里非常得意，但是楼千重面色难看之极，她虽笃定楼千重不敢对自己动手，但是这些带兵的将领，都有一股子煞气在身上，却是让她有些害怕。 　　金城后退了几步，走到张宝身边才笑道：“楼将军不要生气，只是这常氏医女，风流成性，据说有好几位朝臣都是她的入幕之宾，你玩一玩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当真！” 　　张宝忙凑趣：“公主多虑，楼将军英雄盖世，自然知道！” 　　这句话音刚落，张宝只觉得下巴上挨了重重一拳，整个人身不由己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楼梯上。 　　楼千重冷冷道：“楼庆，公主醉了，你带人上来，将公主护送回府中！”这两个纨绔口无遮拦，已经将常小溪伤得体无完肤，他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再说下去了。 　　张宝倒在地上，不知死活，金城果然关心他，跑到张宝的身边察看，一面声音哆嗦的说：“楼千重，你好大的胆子，我要去告诉父皇！” 　　这时候楼庆已经带了人上来，不由分说抬起张宝就走，金城只好跟上。她带的那些家奴，此刻也纷纷爬起来，跟在主子后头灰溜溜的离开了。 　　楼千重无暇再去管这些人，他走到常小溪的身边，担忧的看了看她：“小溪，这种人的混话，你不必理会，不要因为他们气坏了自己。” 　　常小溪怎么能不生气，金城将她说成了楼千重的玩物…… 　　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常小溪还是将强忍下这种屈辱，默默的走进包间。 　　掌柜的这才找到了用武之地，忙腆着脸走进房间，给他们张罗茶水，又点菜，这才弓着身子退出去。这两拨跋扈的客人谁更加强势，已经很明显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杏花楼被拆了。 　　掌柜的一番谄媚，明显冲淡了室内沉重的气氛，楼千重知道自己在马车上的行为，已经伤害了常小溪的自尊，没想到又遇上嚣张的皇室公主，满口胡柴，用言语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利器再次重创了常小溪。 　　常小溪低着头不想说话，脸上的表情恹恹的。楼千重心中大感懊悔，只能剥开桌上盘中的香榧子，他本想递到常小溪口中，但是想到刚才金城说的话，又有些不敢再做这种轻浮的之举。他只能将榧子仁放在手心递过去，“小溪，先尝尝干果，早起朝会一直到了现在，你肯定是饿了。” 　　常小溪知道楼千重在，她性格温和大度，现在见楼千重这样温柔小意，觉得自己也不能再做出不识好歹的样子。 　　她压下心中的怒意，勉强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香榧子仁，“谢谢楼将军，你也吃一点吧，都是从早上饿到了现在呢。” 　　楼千重心里一荡，他就喜欢听到常小溪这样温柔的关心自己，就好像现在，明知道她仅仅是因为礼貌而这样说的，自己还是很高兴。 第二百七十一章 春风一度 　　常小溪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金城侮辱了她，但是她根本没有什么资格在这些天潢贵胄面前生气。楼千重展现过他强势的一面，常小溪知道他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温润，恰恰相反，他很霸道。因此常小溪不敢激怒他，生怕他盛怒之下，真的做出什么强迫自己的举动。 　　桌上早就备好了干鲜果品，常小溪慢慢的捡了一些来吃，还与楼千重谈笑说哪一种好吃。她还给楼千重剥了个果子，浅笑着递给他：“楼将军，这个给你尝尝。”常小溪还是希望能顺利吃完这顿饭，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楼千重自从迷上了常小溪，一直肖想她能成为自己的枕边人，现在这种常小溪刻意营造的温柔气氛，则更加令他迷恋。一时之间，两个人之间似乎毫无芥蒂，融洽之极。 　　楼千重还以为常小溪真的不再生气了，他慢慢兴趣高涨，开始讲一些自己在西北的趣事。常小溪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言问上一两句话。 　　这时候酒楼已经将各色佳肴美味端了上来。其中就有楼千重早就介绍过的烤鸭和虾炙，两人面前的杯子里都斟上了酒水，楼千重举杯劝酒：“小溪，尝尝这里的酒，味道还不错，这烤鸭油腻，喝一些可以解解油腻。” 　　常小溪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道：“我不擅饮酒，将军请自便就好。” 　　楼千重却十分坚持：“只喝这一杯就好了，今天都是我的错，准备不周，才让你被那些浑人冒犯，这杯酒就算是我给你道歉了，你不会连这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常小溪用帕子擦了擦嘴，才笑道：“楼将军言重了，我喝这酒就是了。”楼千重的眼中志在必得，难道是酒中另有乾坤？ 　　她借着漱口的机会，将这杯酒吐了。可是刚一抬头，就对上了楼千重黝黑发亮的眼睛，常小溪觉得自己有些心虚，轻轻咳嗽了两声。她不知道楼千重看出来了没有，毕竟她在酒场上完全没有什么经验。 　　楼千重似乎没有看出常小溪的尴尬，关心的问道：“小溪，这酒的味道怎么样？” 　　常小溪只好摇头：“我是喝不习惯酒的，也不会品评味道。” 　　酒楼的人早就离开，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楼千重拿起酒壶，走到了常小溪的身边，又给她的杯子里面倒满了酒。 　　常小溪有点为难的看着楼千重：“将军，你这是何意？” 　　楼千重笑得很温柔，伸手端起常小溪面前的杯子，递到她面前：“只是让你喝一杯酒而已，你竟然真的连这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常小溪心里害怕，直觉这酒有问题，起身往门口快步走去。 　　楼千重出手如电，早就将常小溪拉了过来，一手揽住她的腰，就将那杯酒往她的嘴里灌过去。 　　常小溪挣扎不开，说什么也不张嘴，那酒就顺着她的红唇流了下去，从纤细白皙的脖颈，一直到精制美妙的锁骨。常小溪穿着的交领外袍领口微敞，楼千重本来就比她高大许多，居高临下能清楚看到那酒水流下去的地方。他的眼神一暗，抓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就往常小溪口中渡去。 　　楼千重的力气，哪里是常小溪能够抗拒的，辛辣的酒水入喉，常小溪闭上了眼睛，心中涌上太多的无奈和伤痛。太子谋逆不成，终于跑掉了，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在长安过上平安喜乐的生活，现在看起来又成了泡影。 　　楼千重看着怀中美人流下了眼泪，他心中有些怜惜，却丝毫没有手软，还是将全部酒水都度给了她。今天这件事，他已经策划了许久，上一次在红柳树林，沙麒麟救走了常小溪，当时他就看出来，常小溪的心还在沙麒麟的身上。 　　如果不用些非常手段，他楼千重这一生就会错失这个美人，他自问对常小溪一片真心，沙麒麟能给常小溪的东西，他也能给，那么对于常小溪来说，嫁给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基于这样的想法，楼千重才会选择在朝会之后直接带走常小溪。 　　他这么做，当然不会是为了仅仅吃个饭而已，他要让常小溪下定决心嫁给自己。而让一个女人下定决心的最好办法，就是得到她的人！ 　　楼千重抽出袖中准备好的绸带，将常小溪的双手轻轻缚在身后，他没有用力，生怕弄疼了她一点点，随后他在常小溪的耳边轻轻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变成我的人了！” 　　常小溪双臂被缚在身后，那酒刚刚入喉，她还没有什么感觉，只能慌乱的回应楼千重：“楼将军，你这样做，我也不会嫁给你的。你知道我的来历，我并不像你们那样看重这种事。” 　　楼千重已经坐到了常小溪的对面，耐心的看着她：“你不看重这种事？那样更好，权当与楼某春风一度。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楼千重长眉入鬓，生得非常俊朗，面对着这个英俊的男人，常小溪却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上来，今天难道逃不过去了吗？ 　　常小溪很不甘心，她已经离开皇城很长时间了，楼千重想要动手脚，应该是没有通知惠民署的车夫，也不知道沙麒麟何时才能得到消息，来找自己。 　　似乎是看出了常小溪的想法，楼千重淡淡的道：“长安城还有谋逆余党，麒麟被留在宫中，皇上还有公务要他去办，估计今天都是忙不完的。你的车夫，我已经让他们先回去了。惠民署知道你身体不适，你的那些下属自会把事情都料理好的，你只管明天再去衙门便是。” 　　常小溪睁大了眼睛，按照楼千重这样说，今天都不会有人来找自己。 　　楼千重看着常小溪微微一笑：“我没想到会遇见金城公主，以她的性子，没准一会还会来这里捣乱，只好请你到我家里去了。” 　　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斗篷，为常小溪披在身上，遮住了她被缚住的双手，随即揽着她的腰，就往楼下走去。 　　楼下还有些好奇的客人，都看到了楼千重搂着常小溪下楼的那一幕，尤其的常小溪面色酡红，像极了微醺醉酒的样子。有些深谙此道的人，不由得羡慕起楼千重来，能弄到这样娇嫩的美人。 　　那酒水十分霸道，常小溪已经觉得双腿发软，小腹处似有一股火焰在烧灼。她被楼千重钳制着带到马车上，楼千重对车夫说：“速速回府。”这辆车就跑了起来。 　　常小溪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清晰的感觉出来自己身体的变化。楼千重就坐在她的身边，清楚的看到了淡淡的绯红已经从常小溪雪白的脸上，蔓延到了脖颈和锁骨。常小溪却将脸别了过去，咬着牙齿不出一声。 　　迷迷糊糊地，她只觉得有一双手似乎在她的腰上细细摩挲，耳边有人低笑着说：“何必忍得那么辛苦？明天我自会登门求亲，今天先让我做一回新郎，你看看我的本事如何。” 第二百七十二章 解药 　　常小溪浑身发热，现在又听到这种调情的话，只觉得头脑中轰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崩塌一样。她心中害怕，用力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她脑中的昏眩稍减。 　　美人雪肤花貌，双目微阖，长长的睫毛鸦翅一样，樱唇紧咬，已经渗出丝丝血渍，双臂被缚在身后，能清楚地看到她脊背紧绷，不时颤抖一下。楼千重见常小溪如此反应，越发相信她还是处子，只要把她带回府中，成其好事，就算她心里有别人，也只能跟着自己了。 　　楼千重一边这样想，一边暗道惭愧，他本是个风光霁月之人，如果不是看出来常小溪已经芳心暗许，他又要离开长安的话，是不会行此下策的。 　　常小溪意识有些混乱，本能的冲动已经占据了头脑，完全是凭着毅力，才没有往楼千重身上靠过去。这时候马车却停了下来。 　　一个亲兵跑过来对楼千重说：“将军，咱们府门口被百骑司的人堵住了！” 　　楼千重皱起了眉头，今天皇帝应该有许多事交给沙麒麟去办，他怎么会这么快知道这件事？ 　　楼千重没有在楼氏家族居住，他的将军府就在南门附近，还是三年前打了胜仗，皇帝钦赐的。当时楼千重只是个三品将军，所以这个宅院并不大。 　　沙麒麟黑着脸，带着一队校尉站在楼府门前，正在与楼千重的亲兵对峙。 　　楼千重走上前来，负手而立：“麒麟，你堵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沙麒麟翻身下马，走到楼千重面前：“她呢？你把她交出来！不要逼着我动手！” 　　楼千重没有说话，片刻之后才笑道：“麒麟，你这话好生难懂，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沙麒麟微微冷笑，也不废话，往马车边走去。楼千重伸手将他拦住：“麒麟，咱们情同手足，你真的要这样绝情？” 　　沙麒麟动了真怒：“我都跟你说过，别打她的主意！现在你却别有用心，将她掳到你府中，你这样做，何曾当我是兄弟？” 　　楼千重俊脸微红：“我这一生之中，只想要她一个女子，你流连花丛，处处留情，少一个女人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就把她让给我吧。” 　　沙麒麟一言不发，当胸一拳冲着楼千重而去。 　　楼千重侧身避开了他这一拳，却见沙麒麟已经抽出佩刀，狠狠朝自己砍来。旁边观战的百骑司校尉和楼千重的亲兵，一见到这个阵势，也纷纷抽出兵刃来准备动手。 　　好在楼千重的府邸相对僻静，一般行人看到百骑司的人都会绕道走，所以二人在此争斗，倒是没有引起老百姓的注意。 　　就在大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候，马车上突然传来了响声，车门打开，一个人影踉跄了一下就摔倒在地。 　　沙麒麟飞快的收刀入鞘，跑过去查看。只见常小溪脸泛桃花，双手被一条黑色的绸带捆在身后。沙麒麟伸手试了一下常小溪的鼻息，发现她呼吸急促，转向楼千重怒道：“你这混账东西，把她怎样了？早朝的时候，小溪还好好的。” 　　楼千重自然不能说自己给常小溪吃的是什么，沙麒麟已经解开了绸带，打横抱起常小溪就走。 　　楼千重心里纠结，他喂食给常小溪的酒有问题，现在美人正是任人采撷的时候，沙麒麟这个时候将她带走，岂不是坐享其成？ 　　沙麒麟带上常小溪就走，楼千重也骑马跟了上来。沙麒麟在马上看了楼千重一眼，没顾得上找他算帐，在他心里，还是给常小溪看病更加重要一些。 　　沙麒麟把常小溪直接送到了惠民署的署衙之内，叫过来舒秋为常小溪诊治，楼千重默默坐在沙麒麟的对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舒秋很快就发现了常小溪是被人下了眉药，想起旁边两位虎视眈眈的大将军，舒秋顿时汗出如浆。不知道这个药是哪一位给常医正吃下去的？ 　　沙麒麟看到舒秋脸色怪异，忙问道：“舒秋，小溪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紧？” 　　舒秋看了一眼沙麒麟，又看了一眼楼千重，才低下头战战兢兢的说：“常医正被人下了眉药。” 　　沙麒麟大怒，瞪了楼千重一眼，走到床边去看常小溪，只见她似乎是觉得很热，正在床上挣扎，看上去腰肢芊芊一握，柔软娇媚，口中还发出低低的嘤咛。 　　看到这个情形，沙麒麟顿时明白了楼千重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过来，原来是害怕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取过棉被，轻轻为常小溪盖在了身上。 　　这才烦躁的转向舒秋：“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配些解药来，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舒秋也希望自己马上变作透明人，忙答应着去了。 　　两个男人就这么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一起听着美人发出微弱的呜咽之声，恨不得将对方拆吃入腹。随着常小溪情动，她身上散发的香气更加浓郁，让这两个血气方刚青年男子越发焦渴难耐。 　　只是这两个人都是心性坚毅之人，硬生生忍住心中的躁动，端坐不动，生怕自己刚一离开，美人就被对方占了便宜。 　　常小溪却在此时叫出了沙麒麟的名字，两人忙跑到床边去看她，发现她已经将外袍撕扯得乱七八糟，雪白的脖子上，还有自己抓伤的红痕。 　　楼千重俊脸一红，从袖中拿出绸带，准备把常小溪的双手捆住。沙麒麟气狠狠的抢过绸带，轻手轻脚的将常小溪的手捆住。抬头却发现楼千重已经看痴了一般，一动不动站在床边。 　　沙麒麟拽起他就走，楼千重这才恍然惊觉，心中惭愧，没有反抗就顺着沙麒麟离开。 　　两人不敢再坐下，都远远的站在窗下，希望心头的燥意能减轻一些。 　　舒秋终于配好了药物，恭敬的送进来放在桌子上离开。沙麒麟这才扶起了常小溪的身体，示意楼千重把药给常小溪喂下去。 　　楼千重没有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而且常小溪神智不清，丝毫不配合，只是在沙麒麟的臂弯之中不断挣扎，让两人看得面红耳赤。楼千重连续两次都没有把药喂进去，沙麒麟骂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楼千重干脆将碗放在桌子上，“我不行，我来抱着小溪，你来给她喂药好了！” 　　沙麒麟哪里舍得放开常小溪柔软的身子，他将眼睛一瞪：“今天这件事情因你而起，你休想再占小溪的便宜，赶紧把这药喂她是正经，你弄的那个东西太伤身子，你怎么舍得在她身上用？” 　　楼千重有些脸红，再次笨拙的拿起药碗。沙麒麟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都不会喂药，那你是怎么给她吃下那种东西的？” 　　楼千重大有深意的看了沙麒麟一眼，慢慢的说：“自然是用嘴喂的，你如果不反对，这个药我还可以这样喂，保证不会洒到外面一滴！” 第二百七十三章 弹劾 　　毕竟是害怕伤了心爱女子的身体，两个人不再斗嘴，楼千重狠下心来，捏住常小溪的下颌，迫使她将嘴张开，这才顺利的将解药喂了下去。 　　舒秋以前一直混迹于江湖，对这些三教九流的东西分外的在行。他配制的药物，十分有效，没有多长时间，常小溪就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刚一醒来，就看到床边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其中一个赫然就是楼千重！常小溪差点惊呼出声，沙麒麟忙安慰她。常小溪这才挣扎起身，刚刚坐起来，就觉得嗓子一甜，呕出了一口紫黑色的血。 　　沙麒麟大惊，忙又唤了舒秋进来诊脉。 　　舒秋面色凝重，诊了一刻钟的时间，才道：“常医正少阳脉凝滞，多次受伤没有好好调养，现在又被下了这种重药，经脉瘀阻，所以才会吐血。” 　　楼千重看到常小溪吐血，心中大恸，他没有想到，这种药物竟然如此伤身。常小溪曾经受过两次伤，一次是被阿史那云刺中了胸口，另外一次是被激光枪伤了肋下，这两次伤，其实楼千重都知道。只是当时他还没有对常小溪动情，所以没有往心里去。 　　沙麒麟顾不得找楼千重算账，忙追问舒秋：“现在可有什么办法调养？” 　　舒秋有些羞赧，“常医正的医术很高明，有她在这里，我怎么好意思开药？” 　　常小溪轻轻咳嗽了几声，又呕出了一口血，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见到这种情形，舒秋知道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忙开了药，又将方子递给常小溪，请她来看。 　　常小溪对于中医不是很精通，她也没有精神看那张药方，只是点点头，微弱的说道：“就照这方子抓药吧，我信得过你。” 　　舒秋出去之后，楼千重满脸黯然之色，终于开口：“小溪，对不起，我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常小溪侧过脸去，不想跟他说话。 　　沙麒麟一点都不客气，走到楼千重面前挥拳打向他的胸口，楼千重没有闪避，生生的挨了这一下。随即沙麒麟又是一脚直击楼千重的小腹，挨了这两下之后，楼千重倒退了三步，嘴角也有一丝血渍渗出。 　　常小溪听到了声音，转过头来：“别打他了，楼将军，你走吧，你曾经救过我，咱们过往种种一笔勾销，今天这件事再也不要提了。” 　　“千重，小溪不想见到你，你还是离开吧，不要让我动手请你！”沙麒麟冷漠的说道。 　　楼千重走到门口，犹豫了片刻才离去。在他身后，沙麒麟为常小溪摆放枕头，让她躺得舒服一些。这些琐碎的声音，听得楼千重心中难受，他知道自己出了这扇门，那个美貌佳人就再与自己无缘。 　　舒秋又煎了一剂药，吃过了之后，常小溪感觉身体好了很多。舒秋再诊脉，说暂无大碍。她本想回到自己的居所，却被沙麒麟拦住，路上颠簸，他想让常小溪再休息一下。 　　常小溪休息的地方，在惠民署的后院之中，虽然陈设普通，但是烧着上好的银丝碳，丝毫不显寒冷，她被下药以后，折腾到了现在，外面的天都黑了。常小溪想想也是，与其这样连夜回去，明早还要上朝，确实不如歇在这里。 　　沙麒麟已经走到廊下，叫过沙德三，吩咐了一番，这才转身进来。 　　常小溪犹豫了一下，“你不回府去吗？” 　　沙麒麟嗔怪的说：“你都成了这个样子，这里又没个婢女照顾你，我怎么能离开？放心吧，咱们进来的时候，走的是后门，没有人瞧见，舒秋绝对不敢乱说。等明天我早些离开就是了。” 　　舒秋很善解人意，很快送进来了热腾腾的鸡丝汤面。他知道常小溪受伤后吃这些温补易消化的东西最合适，因此自作主张让厨房炖了鸡汤。等到两人吃完了之后，他又亲自进来收拾了食盒，竟是丝毫不假他人之手。 　　常小溪轻笑道：“这个舒秋倒是谨慎。” 　　沙麒麟掩上门，坐到了床边：“惠民署被皇帝直升了两级，舒秋这个大司库成了五品官员。他心里不知道有多么高兴，惟恐没有巴结的机会呢！”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去请太医，而直接将常小溪带到了惠民署的原因。 　　有这个男人在身边，常小溪顿时觉得心中安宁了许多，“沙将军，你是怎么发现我被劫走的？” 　　沙麒麟先帮着常小溪盖了盖被子：“说起这件事，以后少不了还得烦心！楼千重打了金城公主的随从，又重伤了张太尉家的公子，他们两个本来要到御前去告状，刚好在街上碰到我，两个人就喊起冤来。我才知道是楼千重将你带走了。这厮对你觊觎已久，加上他就快离开长安，我猜他定然不怀好意，没想到他竟然用这种下作东西害你！我定然饶不了他！” 　　沙麒麟很生气，自己放在手心里疼的女人，差点被楼千重用卑鄙的方式给抢走了。 　　常小溪用双手蒙住脸，好一会才闷闷的说道：“金城说楼千重是要玩弄我，我当时还很生气，没想到他真的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沙麒麟轻轻的将常小溪的手取下来：“楼千重给你下药，是他不对，不如告诉皇上，请他为你做主？” 　　常小溪摇了摇头：“我清清白白，那金城就这样辱我，如果皇帝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大家就都知道了，我害怕自己更加无法在朝中立足。” 　　沙麒麟思索了半晌：“小溪，你越是有这种想法，那些登徒子就会趁机占你的便宜。不过你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那不提也罢，毕竟想楼千重这么色胆包天之人，朝中也没有几个。” 　　令常小溪没有想到的是，她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别的人却还嫌这件事不够大。 　　再次参加朝会，常小溪因为晋升了官职的缘故，已经不用排在队伍的最后面了。这是她第二次参加朝会，虽然身体还很不舒服，但是听听大家议论军国大事，还是很有意思的。 　　尚书左仆射裴剑提议了立储，朝臣们纷纷发表意见，但是由于候选的皇子太多，一时间议论纷纷，难以达成统一的意见。 　　常小溪和舒白站得很近，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吭声。储君的人选，哪里是他们这种刚刚入朝的菜鸟可以置喙的？ 　　最后还是皇帝建议大家回去以后，再想想这件事情，可以单独给他上折子，立储之事才算告一段落。 　　紧接着一位言官出列，就是御史之首周来平，群臣互相看看，都是心有戚戚，不知道他又要弹劾哪个倒霉蛋了。 　　周来平走到殿前，跪拜之后，抬头说道：“惠民署医正常小溪，与大将军楼千重在酒楼饮酒作乐，不顾廉耻，勾肩搭背，有失体统。这常小溪是皇上提拔于微末之中，刚刚晋升了官职，不知感恩，反而做此丧心败德之举，请皇上按律法惩治。” 第二百七十四章 回护 　　朝堂之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常小溪当初任医官，就有人议论纷纷，但是都是谣传，而且当时常小溪只是一个小医官，也用不着御史来弹劾她。现在她终于成为了四品的医正，这些御史言官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一个女孩子，不仅进入朝堂，还成为与自己比肩的官员，这本身就是对男权的一种挑战。 　　朝廷之上，除了几位年轻的文官武将年少而慕少艾，对常小溪出任惠民署医正，颇多包容之心。其余官员，还是以维护儒家道统思想为主，不希望有女人进入朝廷。周来平提出的弹劾，第一次得到了大部分官员的支持。 　　皇帝看了看周来平，问道：“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可有实据？” 　　周来平笃定的说：“臣那天就在杏花楼吃酒，亲眼看到楼将军与常医正一同上了酒楼，他们上去的时候，倒还正经。饮酒作乐之后，我看见楼将军与常医正搂搂抱抱从楼梯上下来，不顾朝廷体面，一同离开了酒楼。” 　　皇帝的脸色发黑，他昨天刚刚提拔了一批人，楼千重和常小溪都在其中，没想到今天就闹出了这种绯闻，还被言官弹劾。皇帝轻咳一声：“楼千重，常小溪，你们二人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楼千重就站在第一排，他向后面看了一眼，似乎在等着常小溪过来。 　　常小溪这才反应过来，忙走到殿前，与楼千重一起行礼。她心里很乱，没想到自己极力遮掩的事情，这么快就被揪到了朝堂之上。 　　楼千重倒是非常从容：“启禀皇上，微臣昨天的确与常医正去了杏花楼吃酒。但是绝对没有周御史说的那种行为。” 　　常小溪见楼千重否认得这样干脆，恍然大悟，如今既没有录音也没有录像，既然那御史只凭着一张嘴说话，自己只能坚决否认。 　　想通了这一点，常小溪马上开口：“楼将军说他就快要回西北去了，臣与他在酒楼吃饭，只是为了表达相送之意。并没有行为不检点。” 　　周来平没有想到，这两人都矢口否认，他冷哼一声：“没有吗？老夫就坐在楼下，亲眼看到楼将军你的手就放在常医正的这里，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常医正整个人都在你怀里，这还不叫做搂搂抱抱吗？” 　　有那好事之人，就伸长了脖子，看着周来平在自己的腰上比划，总算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皇帝有点为难，想了想道：“他们二人如何打扮？” 　　周来平答道：“楼将军穿着黑色胡服，常医正穿着绯色长袍，都做男子打扮。” 　　皇帝点点头道：“既然他们没有穿官服，那么就不存在不顾朝廷体面之事，想来是常小溪不胜酒力，楼千重扶他下楼也是有的。这种私人聚会，想来各位爱卿也是经常参加的，哪一个同僚喝多了，大家互相搀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周来平你就不要小题大作了。” 　　周来平心有不甘：“皇上，我们饮酒，那可都是男人在参加，就算是互相搀扶，也不会像他们那样贴在一起，不讲一点体面。” 　　皇帝见周来平不顾自己的暗示，还在揪细节，只能耐着性子说道：“周来平，你看看楼千重生得多么高大，他搀扶着常小溪，自然就会给你造成那种错觉。” 　　楼千重心中有数，知道皇帝有心维护，忙说：“皇上所言甚是，臣没有想到常医正不擅饮酒，席间多劝了她几杯酒，常医正身量娇小，搀扶她的时候竟然引起周御史的误会。请周御史放心，无论是哪一位兄弟喝醉，楼某都会相送的。” 　　在皇帝鼎力相助之下，加上站在前排的人都看到了楼千重与常小溪，一个似青松铁塔，一个如小鸟依人，楼千重只要伸手，的确会造成两人搂在一起的效果。 　　周来平见皇帝出言相助，犹自不肯松口：“即便如此，那常小溪身为女官，就不应该随便与男子出入酒楼，放浪形骸。臣还是要参她一个不检点之罪！” 　　王飞耀出班道：“皇上，微臣有个疑问，还想请教周御史。”皇帝点了头，王飞耀才转向周来平：“周御史，常医正只是去酒楼用饭而已，你不是也在那个杏花楼吃饭才看见她的吗？为何你能去，常医正去就是不检点？” 　　周来平没想到还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为常小溪说话，他梗了一下才说道：“她是跟楼将军一起去的，身为女子，就应当谨言慎行。” 　　王飞耀摇头：“他们同朝为官，又一起参加了远征，在一起吃饭并没有什么不妥！常医正身为女子，医治了无数的大唐官兵，这些可都是男人！怎么她救人的时候，并没有人说不妥，现在与楼将军一起吃饭就不妥了？” 　　“在楼将军离开之前，在下也打算请客，邀请他们同聚。为了免得再遭御史弹劾，微臣先将这件事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皇上，三天后休沐，臣要相送这些即将离开长安的同僚，到时候也准备请常医正参加，请您恩准！” 　　皇帝捋一捋胡须：“同朝为官，就是应该和睦相处，这种事情，你自己处理就好，不必来告诉我。” 　　周来平被怼得不轻，一时沉默无言，为常小溪开脱的这两个男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大将军，他总不能再攻击这两个人吧？只能在心中暗骂红颜祸水！ 　　皇帝已经盖棺定论，常小溪这才把心放下来，没想到这个王飞耀总是别别扭扭，关键的时候，竟然是他出言相助。 　　能平安渡过朝会，常小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今天离开的时候，沙麒麟就在她身后十步左右跟着。楼千重低着头从常小溪身边匆匆走过，什么话都没有说。倒是王飞耀，不疾不徐的走在自己的身边，常小溪向他拱手表示感谢，他还谦虚的回了个礼。 　　舒秋给常小溪开了几个补养调理的药方，常小溪服用了几天，身体真的好了许多。皇帝准备在惠民署之下，再设立十个医院，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常小溪准备在这几天将医院的初步规划做出来，再送到工部去，具体筹建，还要工部来进行。她索性将常用的东西都搬到了惠民署，每天专心做规划。 　　三天后休沐，王飞耀果然筹备了一个大宴会，宴请的都是远征时的同僚。常小溪也收到了帖子，帖上写着午时开宴，地点就在王飞耀的将军府之内。 　　在长安贵族之中，这种大宴会都是在自家园子中举行的，一来是外头酒楼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二来外头的酒楼鱼龙混杂，很容易冲撞了贵人们。 　　而且王飞耀这一次宴客，不仅请了同僚，还请大家都带上各自的夫人。他的夫人在老家侍候公婆，因此逃过了一劫，现在也来到长安帮他主持中馈，刚好可以在内宅招待女眷。 第二百七十五章 酒宴 　　常小溪本来有两个婢女，在远征的时候小桃死于突厥人之手。回到长安的时间太短，她也没有找到更加合适的婢女，所以索性放弃了穿女装的打算。她为自己选择了宝蓝色窄袖胡服，黑色腰带，在配上黑色羊皮小靴子，将头发梳起，简单打扮了一下。 　　唐代女子穿胡服女扮男装，还是一件很流行的事情，常小溪见过很多贵女在外出的时候，都这样穿着。 　　在来之前，常小溪还以为王飞耀会将自己放到后宅之中，与那些夫人小姐坐在一起，没想到他早就吩咐了门口迎宾将自己带到前院，与男宾坐在一起。 　　官场上最讲究官职级别，常小溪是新晋的四品医正，同桌所坐的客人，都与她职级差不多。舒白自从那一次朝会之后，就被皇帝放到了秘密地点，继续研究火器，所以没法参加这种社交活动。 　　与她同桌的几位分别是，玄甲重骑副将姜宁，副将张彤，副将温帆，百骑司的二统领刘冰蝉，都是少年将军，英姿勃发，言谈诙谐幽默。这些人刚看到常小溪的时候，还有些拘谨，待看到常小溪言语温柔大方，才慢慢放开心怀，大家很快打成了一片，笑语嫣然。 　　前院的酒席，就摆在花厅之中，一共四桌，北面最尊贵的席位，自然是为几位大将军准备的。皇子一般不与朝臣交往，所以王飞耀没有请皇室中人。 　　几位主宾还没有到，所以没有开席。就在此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引了一个俏丫鬟过来。那丫鬟乍见这么多的男宾，似乎有些害羞，声若蚊蚋，大家都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那管事却是王飞耀府中的，见此情形，对着屋中众人先施了一礼，大家就静了下来，听他说些什么。 　　管事的大声说道：“哪一位大人是惠民署常医正？泾川候夫人，在内院有请？” 　　常小溪疑惑的问道：“我就是，可是那泾川候夫人，我并不认识啊？不知道她找我何事？” 　　管事的回答：“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泾川候夫人在内院之中没有找到大人，这才让丫鬟来这里找您的。” 　　常小溪转向那丫鬟：“你是泾川候夫人的丫鬟？知道是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那丫鬟偷看了一眼常小溪，觉得她虽穿着男装，但是面庞妩媚娇美，大着胆子回答：“夫人说是一桩美事，请您过去再说，具体是什么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常小溪微笑：“既然没有什么急事，那就容我以后再去拜访，今天是王将军请客，我要留在这里吃酒。”她又不认识那泾川候夫人，凭什么让她召之即来？再说了，天上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掉下什么美事！ 　　那丫鬟在府中一向无望而不利，没想到在这里碰了一个软钉子，不死心道：“大人，你这样推辞，奴婢怕在夫人面前不好交差，于您的声誉也有影响！”她在泾川候府，一向得夫人宠爱，这样子语带要挟是她平常的作风，因为看到常小溪面嫩，也没觉得这样对一位大人说话，有什么不妥。 　　同桌的刘冰蝉不乐意了，别的人不了解沙麒麟和常小溪的关系，他可是深知常小溪在自家将军心目中的地位。 　　刘冰蝉拉下脸来：“这丫鬟好生无礼，快拉下去，别让人说你们将军府就是这样待客的！” 　　那个带丫鬟过来的管事顿时直冒冷汗，忙连拉带拽的将那丫鬟带走，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 　　同桌的几位少年将军，同情的看着常小溪，他们都明白因为常医正是女子，才会让这个小丫鬟如此无礼。 　　玄甲重骑的副将姜宁，开口笑道：“泾川候府已经败落多年，不曾想，现在他们不但失了势，连最起码的规矩礼节都不知道了！”姜宁出身豪门，还有个姐姐是皇上的贵妃，杨妃死了之后，皇后也被禁足，现在的宫里头，姜氏很得宠。 　　常小溪蹙眉道：“我跟泾川候府从无往来，根本不知道他们倒底是个什么情形。” 　　那姜宁见常小溪美貌异常，早就存着讨好的意思，忙细细解说：“泾川候是跟着太上皇的老臣，后来皇上登基，分封天下，念在他追随太上皇多年，才给了这个恩萌，其实泾川候于社稷并无尺寸之功。现在泾川候府没有差事，几个儿子也不争气，都在家中斗鸡走狗，府中已经萧条的不成样子了。” 　　其实前一段时间，泾川候曾想把一个淑女给姜宁做侧室，被他拒绝了。姜家势头正盛，怎么会迎娶一个破落户的女儿？ 　　常小溪这才知道了泾川候府是什么样子，她微微一笑：“不知道王将军为何会请这府里的人过来？”如果按照前几天王飞耀在皇帝面前所说的话，他这次宴会，只请远征军的同僚，那么这个泾川候府与远征军有什么关系吗？ 　　常小溪笑靥如花，姜宁贪婪的看了一眼，才移开目光：“泾川候夫人是王将军的夫人的娘家姑母，想是王夫人请来的。” 　　常小溪点点头，不再理会这件事。 　　就在此时，花厅门口传来了喧哗的声音，原来是王飞耀陪着几位主宾进来了，这几人分别是沙麒麟，楼千重和狄少华。 　　大家忙起身，纷纷向这几位施礼。 　　常小溪身量娇小，站在一众膀大腰圆的武将之中，越发显得娇美难言，沙麒麟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特地多看了几眼，却没有说话。常小溪刚刚被御史弹劾，他可不能再次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王飞耀将这几位安置好了，这才看看花厅，见人差不多到齐了，这才命令开席。 　　王飞耀出身于世家，于酒席宴饮颇为讲究。伶俐漂亮的小丫头们，络绎不绝的端上来各种珍馐美味。又为大家斟上了美酒，这才站在桌边伺候着。 　　王飞耀看着席间众人举杯开口：“远征半年，与诸公同生共死，现在楼将军就要回西北驻防，不知道下次相聚要等到何时，今天我在家里设宴，一方面是给楼将军送行，另外就是想请大家聚聚，诸公还请放下心怀，开怀畅饮！”言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家都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常小溪身体不好，只抿了一小口。 　　姜宁几杯酒下肚，眼风不时往常小溪的身上扫去，越发觉得她是个尤物，不禁心痒难耐。他先将自己的杯子斟满，这才走到常小溪的身边，举杯劝道：“昔日征途中，我营中的兄弟，劳烦常医正救治，这一杯酒，是姜宁敬你的。”言毕，一口喝了杯中酒。 　　常小溪微笑道：“那是我分内职责，将军不要这样客气。小溪量窄，不敢将这杯酒喝完，还请将军见谅！”这个酒水倒是不浓烈，但是杯子很大，以常小溪的酒量，最多三四杯就会醉，何况她现在身体受损。 　　姜宁倒是很好说话，点头称是。 第二百七十六章 醉酒 　　姜宁敬完了常小溪，同桌的几人也都端起了杯子，换筹交错，喝了起来。常小溪将每个人的敬酒都喝了，算下来也有一杯多些，这些少年将军都是海量，常小溪只觉得再喝下去，就算是一人只喝一滴酒，她也会喝多的。 　　又坐了一会，席间气氛越加热烈，王飞耀请来的歌舞伎，开始莺歌曼舞。温帆和张彤凑在一处议论舞娘的身材，姜宁时不时就瞟上常小溪一眼，刘冰蝉倒还稳重，只是偶尔端着杯子过来敬酒。 　　常小溪又抿了几口酒下肚，觉得再这样喝下去，自己肯定会喝多的，就起身离席而去，准备到院子里躲一会儿酒去。 　　姜宁目光闪烁了一阵，起身跟了上去。 　　出了花厅，就有伺候的小丫鬟走上来问常小溪想干什么，是否如厕。常小溪摇头，她只是想散散步醒酒。那小丫头就指了花园子的方向，笑道：“那里清幽些，大人可以去走走。” 　　顺着回廊，就能走到王府的花园，常小溪慢慢走去，渐渐觉得双腿酸软，应该是酒意涌上来了。好在很快就进了园子，常小溪在一个石凳上坐下。现在正是午后，阳光和煦，虽然没有披上大斗篷，也不觉得寒冷。 　　这时候的酒水，虽然并不浓烈，但是后劲很足，常小溪靠着石凳后的栏干，竟然迷迷糊糊地的睡着了。 　　姜宁走过来，看到的就是美人倚栏而坐，雪肤花貌，长长的睫毛闪动着，越显得俏丽。他本来想搭讪两句，没想到常小溪酒量如此之差，竟然睡着了。这可怎么是好？姜宁搓了搓手，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鬼使神差，姜宁竟然走到了常小溪的身边，伸手往她白皙的脸上摸去。这几个玄甲重骑营的副将，个个风流，在远征的时候，整天行军打仗，而且在皇帝的眼皮底下，他们还不敢造次，现在喝了些酒，美色当前，真正是色胆包天起来。 　　阳光之下，美人脸上的皮肤细腻柔滑，白皙柔美，姜宁心跳如鼓，眼看他小麦色的大手就要摸到了，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伴随着茶盏打碎的声音。 　　姜宁被这样一吓，忙把手收回，直起身来。常小溪也被吓醒了，只见身前站着一人，是刚刚一同饮酒的姜宁，这才放心。 　　发出惊呼的那人，是一小丫头，梳着双髻，手中还端着空盘子，里面的茶盏已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此刻一手抚胸，满脸惊慌。 　　在这个小丫头身后，有两个衣饰华贵的小姐，离她还有两三步远。 　　姜宁暗叫一声惭愧，他被美色所诱惑，竟然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走过来了。 　　有个小姐问道：“你这丫头怎么了？” 　　那小丫头红着脸指着姜宁和常小溪道：“这两个男人在亲热！” 　　那两个小姐就脸红了起来，低头议论着，还不是偷偷瞅一眼这二人。 　　常小溪莫名其妙：“你在胡说些什么呀？莫非你才是吃醉了酒胡言乱语之人？”她虽然睡着，但只是浅眠，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这个小丫头简直在胡说八道。 　　姜宁见到这种情形，连忙撇清自己：“这小丫头胡言乱语，咱们回去吧。” 　　常小溪答应了一声，起身猛了些，只觉得一阵头晕。姜宁忙扶了她一把，手趁机搭在她的芊腰上。 　　那个小丫头还要说话，被姜宁一瞪眼：“你是谁家的丫头，这样没有眼色，还杵在这里讨打不成？” 　　那小丫头被姜宁黑着脸一吓，也许是因为年纪尚小，竟然哭着离开了 　　常小溪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就碰到了这种事，还有些懵懂，任姜宁搀着自己离开了。 　　姜宁只觉得手底下的芊腰柔韧细软，哪有精神再管别的女子，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两位小姐，眼睛都盯着自己扶在常小溪腰间的大手。 　　待转过回廊，常小溪才察觉姜宁一直扶着自己，她不是真正的唐女，对这种程度的接触并不排斥。只是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么眩晕了，所以对姜宁一笑：“我好多了，自己可以走，多谢你。” 　　姜宁这才收回手，尴尬一笑：“常医正还是身子娇弱，咱们一同进去坐坐吧。” 　　花厅之中，酒宴正酣，常小溪刚刚落座，就看到主桌上，沙麒麟投来探寻的目光，她忙微笑摇头，示意自己无事。沙麒麟才点头放下心来。 　　此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很多人酒意正酣，已经开始猜拳行令。那姜宁一回来，就被同桌的几人抓住喝酒，常小溪笑着连连推却，才被免了酒，在旁边看他们猜拳。 　　王飞耀宴请的大多是武将，吆五喝六，整个花厅热闹无比。终于有醉酒之人，一醉倒地，大家才慢慢开始告辞。 　　沙麒麟看了一眼常小溪，示意两人一起离开。 　　常小溪忙向王飞耀告辞，王飞耀知道沙麒麟在追求常小溪，见他们二人一起离开，只是大有深意的看了看他们，没有说什么怪话。 　　狄少华站起身来，微笑不语，楼千重却起身：“楼某也要离开了，今天还要多谢王将军的一番招待。” 　　这两位主宾都要离开，王飞耀是要相送的。于是在众人的注目之下，这几人一起离开了花厅。 　　出了门，沙麒麟才冷冷瞥一眼楼千重，小声说：“你跟过来作什么？难道还想着再害小溪一次吗？” 　　楼千重没有理他，关切的看着常小溪：“小溪，你身体调养得怎样了？我家里还有些老参，晚些叫人给你送过去吧！” 　　常小溪恨他给自己下药，也不客气：“不劳你费心，我一时还死不了。” 　　楼千重被她怼了这一句，也不恼火，随着二人往门口走去。 　　王飞耀走在楼千重身旁，若有所思，并不掺和他们的对话。 　　这时候在后院饮酒的夫人们，也开始离席，楼千重还没有成家，见到这些夫人小姐出来，还是要避讳的，因此几人一起停步，让这几位夫人小姐一起离开。 　　看清楚了几人的模样，有一个少女，赶上几步，凑在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面前低语了几句。那妇人就回过头看着几人，看了片刻之后，转身走了过来。 　　王飞耀看见那妇人，愣了一下才躬身道：“姑母，你现在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常小溪想起了姜宁所说的话，猜想这大约就是那位泾川候夫人。 　　果然那夫人冲着王飞耀点点头，在她身上扫了一眼问道：“你就是惠民署常医正？” 　　王飞耀在旁边不明所以，见这样问话实在是尴尬，忙解说道：“常医正，这是我夫人的娘家姑母，泾川候蔡夫人。”他心中有些迷茫，不知道这位姑母找常医正有什么事情。 　　常小溪这才给蔡夫人施礼：“我正是常小溪。不知道夫人有何见教？” 第二百七十七章 拒绝 　　蔡夫人将她从头打量到脚，那目光咄咄逼人，令常小溪十分不喜，不过她既然是王飞耀夫人的姑妈，那么些许面子还是要给的。 　　蔡夫人终于看够了，抽动着枯黄的面皮开口：“常医正，你可曾许配人家？” 　　常小溪就算是泥人的性格，此刻也生气了，就算是在她的时代，要问这种私人问题，也要选个合适的时机，哪里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 　　常小溪生着一张小巧的鹅蛋脸，下颌略尖，即是生气的时候，也看不出凶悍之色，反而因为绷着脸，而显得娇憨异常。 　　常小溪淡淡开了口：“蔡夫人，我有没有许配人家，关你什么事？” 　　蔡夫人见常小溪面嫩，又听大家传言说她家中寒素，没有靠山，加上她自己存着那种念头，想要先声夺人，所以一照面就以冷脸示人，想要拿住常小溪。 　　她完全没有想到常小溪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王飞耀也拉下脸来：“姑母想来是酒吃得多了，那就不急着走，到后院歇息一下再回去吧！” 　　蔡夫人怒道：“谁说我喝醉了？我是有好事跟常医正讲，谁料到她这样不讲情面？那我就不说了！” 　　常小溪做了个相请的动作：“您请自便，小溪就不奉陪了！” 　　看到常小溪要走，蔡夫人忙伸手拦住她：“你可不能走，我还没有说事呢？” 　　这是什么道理，一时不说，一时又拦住她要说？常小溪蹙着眉毛，耐着性子说：“那你就说罢。” 　　蔡夫人犹豫了一下：“要不然咱们到那边去说？” 　　常小溪急着要走，今天休沐，她本想去看看水井坊的宅子。现在太子已经逃亡，她再住在沙麒麟的私宅之中就不合适了。万一再被御史盯上，可就是一桩私通款曲的罪过。 　　见常小溪不动，那蔡夫人只好开口道：“好吧，既然你无所谓，那我就说了。我有个幼子，年貌与你相当，想要娶一房侧室。我听说你并没有定亲，家里人也不在长安，虽然你在朝中有差事，抛头露面，不过我们泾川候府不嫌弃，只要你婚后安份守己就行了。这件事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我明天就遣人去你家送聘礼了！” 　　常小溪愣了一下，微笑道：“多谢夫人美意，不过小溪年纪还小，不想这么早嫁人。” 　　沙麒麟与楼千重的脸色都冷了下来，抱着手臂站在常小溪身后看热闹。这泾川候夫人不知所谓，竟然这样来纠缠羞辱常小溪，必须要给她个教训。 　　蔡夫人口中发出啧啧之声，又把常小溪从头看到脚：“你不过就是比别人生得漂亮些，哪里就这样金贵了？你一个孤女，既没有家世，也没有亲族，孤身在长安讨生活。我们泾川候府都不嫌弃你，你莫非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要我儿子娶你做正妻那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平妻。” 　　常小溪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看蔡夫人，慢慢的回答：“我是不可能嫁入泾川候府的，不管是正妻还是平妻，我这一生都不会跟你们有任何纠葛！” 　　蔡夫人双手抚胸，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这时候跟在她身后的少女愤愤开口：“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无耻？刚才还跟一个男人在花园子里面亲热，现在竟然拒绝与蔡夫人结亲？” 　　常小溪看那少女似乎有些眼熟，突然想起来在花园之中似乎见过她，不由得微微冷笑：“这位姑娘倒是说清楚，我在花园之中，与何人亲热了？” 　　那少女也是王飞耀夫人的娘家表妹蔡澜儿，本来没有资格来参加这种宴会，硬是央求了蔡夫人，才将她带出来见世面的，因此她把蔡夫人看得如同很重。一见到蔡夫人被拒，当即出来叱责常小溪。 　　让蔡澜儿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叫做常小溪的女官，虽然外表娇憨，但是言语着实犀利，而且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在众人面前提起她的丑事。蔡澜儿没有碰到过这样大胆的女子，一时间竟有些气结，片刻后才说：“我怎么认得他？想来是你的奸夫！” 　　只听见啪的一声，那蔡澜儿的脸上早就挨了一掌，身子歪倒在了地上，一颗牙齿直接从她口中掉出来了！ 　　动手的人是沙麒麟，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知所谓的东西，竟敢诋毁朝廷命官！念你年幼无知，暂不收监。下次再犯，严惩不饶！常医正，咱们回去吧，衙门里还有些事！” 　　沙麒麟一般不打女人，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不打女人，动起手来的话，在整个朝堂之中，还会有谁比他的手段更狠毒？说起来只给了这蔡澜儿一巴掌，还是看在王飞耀的面子上！ 　　常小溪再次跟尴尬的王飞耀告别，要他止步，这才跟在沙麒麟身后离开了。刚刚沙麒麟打蔡澜儿一巴掌，那声音着实有些响亮，大家几乎都看到了，现在谁敢触霉头？纷纷的将路让开，再没有人过来骚扰常小溪了。 　　楼千重凝望了这二人的背影一下，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蔡夫人已经惊呆了，等到这几人都快要走出了门外，她才反应过来，怒喝道：“你是谁，怎么这样大胆？”蔡澜儿倒在地上，又惊又痛，这会才哇地一声哭出来，保住蔡夫人的大腿：“姑母为澜儿做主！” 　　沙麒麟哪会把蔡夫人看在眼里，几人恍若未闻，已经走出门外。王飞耀想了一想，毕竟是自己夫人家的亲戚行为不妥，忙跟着出去解释一番，免得本来是好心请客，反倒得罪了人。 　　蔡夫人本想叫做王飞耀这个侄女婿，让他来品评一番公道，不料王飞耀根本没有理自已，反而追着那几个凶徒去了。 　　蔡夫人只得让蔡澜儿先起身，然后急忙向外赶去，准备截住这几个行凶之人。 　　走到了门口一看，王飞耀正在那个打人的凶徒面前，拱手作揖，态度十分恭敬。蔡夫人是晓得自己这个侄女婿的，刚刚晋封为正二品大将军，在朝廷中颇有体面。现在竟然给那凶徒见礼，那凶徒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蔡夫人的脚步就顿住了，难道这人比王飞耀的官职还要高？就如姜宁所说，泾川候府自从没有了当家人，几个儿子又不太争气，已然慢慢败落。像沙麒麟这种朝堂新贵，天子近臣，他们家是只闻其名，却无缘得见。 　　蔡夫人毕竟是出身于大族，犹豫了一下，没有贸然上前，大家都知道常小溪虽然得到了皇帝的重用，但是没有什么家势，所以她敢在她面前直言，要娶她为儿子的侧室。 　　蔡夫人的幼子，文不成武不就，身子孱弱。蔡夫人听人议论过，说这常小溪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她就动了心思，如果将常小溪纳进家中，那么儿子的身体就有人照顾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训诫 　　蔡夫人打着照顾幼子的主意，准备将常小溪纳进家门，但是鉴于对方是个女官，成天出头露面，蔡夫人可不打算让她做儿子的正妻，免得遭人耻笑。 　　她本以为，能跟侯府结亲，常小溪定然是千恩万谢，求之不得，没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碰了钉子。她还以为是这女子拿乔，坐地起价，正准备再羞辱她一番，却被蔡澜儿跳出来搅了局。 　　蔡澜儿说话难听，蔡夫人却听着很解气，没想到站在常小溪身后的高大男人，说翻脸就翻脸，当着众人的面，就直接甩了蔡澜儿一巴掌！ 　　这时候王飞耀赔情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沙麒麟才道：“这件事到底怪不了你，只是那两个女人太不懂事，我可不想再见到她们了！” 　　常小溪知道沙麒麟是在为自己出气，美目流转，劝道：“既然不喜欢她们，少与泾川候府打交道就是，何必说这种话呢？” 　　沙麒麟看了常小溪一眼：“好吧，此事就看在王兄的面子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王飞耀晓得蔡夫人等不用离开长安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目送着这几人离开。 　　蔡夫人还在大门那里等他，见状忙道：“飞耀，那人是谁？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凶？” 　　王飞耀看看蔡夫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不懂事的妇人讲道理，碍着自己夫人的面子，只好斟酌词句说道：“他是百骑司大统领，我尚且惧他三分，泾川候府若是还想在长安立足的话，你管好蔡澜儿，像她刚才说的那种混话，再也休提。”言罢扬长而去。 　　百骑司的名头很大，蔡夫人万万没有想到那人竟然是这种大人物，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常小溪回护有加，还是赶紧拉起了犹在啼哭的蔡澜儿，赶紧离开王府。 　　王飞耀回到了内宅，跟夫人讲了这件事，要她不要再跟泾川候府来往，这件事才算罢休。 　　经过了这一场闹剧，常小溪也没了心情去看房子。还是沙麒麟提起这件事，坚持要过去，楼千重也说自己无事，可以搭把手。三人才一起往水井坊赶过去。 　　水井坊的房子被狄夫人的亲戚砸过了之后，已经收拾好了。这栋房子被狄少华买了下来，之后转赠给了常小溪。常小溪现在不缺钱，就收下了房契，将买房子的钱给了狄少华。所以，现在常小溪是这里的户主。大唐的御史言官权限很大，常小溪想尽快搬到这里来住，免得被那些无事生非的御史发现，自己居住的地方是沙麒麟的产业，又惹出无谓的争端。 　　这房子已经和左右相邻隔壁打通，只留了一个大门。沙麒麟将伺候自己的老仆放在这里当了管家，又招募了一些婢女和男仆，住在这里很是方便。 　　等到常小溪进门，老管家领着仆从们向她见礼，口称小姐。常小溪看了，一共有四个丫头，两位厨娘，四个仆人还有四个护院，一个马夫。这些人各个精干，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 　　整个院子，除了梨树，几乎全部换成了新的，地面用青石重新铺过，房屋整个粉刷一新，家具全部换成了花梨木的，各种帷幔都用上乘丝绸制成，颜色鲜明。 　　在院落的东南角，修了一个马厩，马厩旁还停了一辆崭新的黑色油壁车。马厩里面，是常小溪在远征途中带回来的红枣和花生，正在食槽之中嚼着草料。看到常小溪之后，冲着她亲热的摇着大尾巴。 　　楼千重表现得极为挑剔，又提出了诸多意见，不过当事人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他只好表示，常小溪搬家的时候，他要来贺喜。常小溪不置可否的笑笑，没有回答。 　　在唐代，搬家是一件大事，沙麒麟已经遣人看过了日子，后天适宜搬家动土，所以大家决定将搬家的日子定在后天。 　　常小溪不想多生事端，虽然身体好了很多，还是住在惠民署的后院之中。沙楼二人将常小溪送到了惠民署，之后告别离去。此刻天色已晚，常小溪正要用饭，突然外面传来了嘈杂之声，片刻之后，就有人来到了门口，推门进来。 　　这人正是御史周来平，在他的身边有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常小溪却不认得。 　　周来平似乎很意外，竟然在屋中看到了常小溪，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常小溪一挑眉道：“周大人有何见教？为什么不告而入？难道您经常讲的仁义道德只针对别人吗？” 　　周来平有些尴尬，拱了拱手道：“在下是奉了皇上的谕令，来看看常医正。” 　　常小溪忙躬身施礼，然后恭敬的问道：“周大人，皇上命您来可有旨意？” 　　周来平点头道：“皇上请您入宫一趟！” 　　既然是皇上口谕入宫，他为什么不直接让那个太监传旨呢？常小溪心中疑惑，出门的时候，看到舒秋候在门外，忙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舒秋给她回了一个明白的眼神，常小溪这才放心离去。 　　常小溪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皇宫了，她进入御书房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除了皇帝以外，还有一个衣饰华贵的老妇在皇上身边坐着。金城得意洋洋的坐在下手相陪。看见了金城，常小溪就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叫进宫来了。 　　这一次是那个太监先回的话，他用尖细的嗓音说：“启禀太后娘娘，启禀皇上，小德子先去了公主说的那个地方，那里住着人，是一名女子，带着下人独居在那里。后来，奴才拿出太后娘娘的懿旨，那个女子才说自己是沙将军包养的外室。后来，奴才与周大人找到惠民署去了，才找到常医正。” 　　金城公主听了这话，脸色骤变：“不可能，常小溪一直住在那个百骑司边上的院子里，她与沙麒麟勾搭成奸，一直住在那，方便两人幽会！” 　　皇帝瞪了金城一眼：“身为皇室公主，一点都不矜持，你还没有出阁，那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金城这才闭嘴，一双美目却还是瞪着常小溪。 　　常小溪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上一次在杏花楼，楼千重打了张宝，撅了金城公主的面子，这个刁蛮女不敢找楼千重的麻烦，还是去揪自己的错处了。 　　皇帝这才转向常小溪：“常医正，按道理来说，你尚未婚嫁，你住在哪里都是你的自由。但是现在你入朝为官，就要谨言慎行，金城听说了一些你与沙麒麟的传闻，说你一直住的地方，是沙麒麟的产业，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回事？” 　　常小溪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回答：“微臣刚进入长安的时候，因为手头没有钱，就赁了东门外水井坊的房子居住。后来微臣手头宽裕，就把那个房子买了下来，一直居住在那里。最近臣采买了一些下人，又将那宅子整修了一番，才暂时搬到惠民署居住的。” 　　周来平忙道：“臣与得公公去过水井坊，那里的下人们的确说那里就是常医正的居所，只是常医正整修了房屋，所以才暂且搬到了衙门去居住。” 　　皇帝问太后道：“母后还有什么疑问？小德子与朕的御史都去查看过了，常医正与沙将军没有首尾。你不要误信了谗言，寒了臣子们的心！” 　　太后没有理睬皇帝，凝视着常小溪：“哀家今天招你进宫，就是不希望这天下出现有违妇德之人！你虽蒙皇上看重，仍然是个女子，要谨守妇德！安守本分，不能招蜂引蝶，坏了朝廷的规矩，丢了皇上的脸面！” 第二百七十九章 赐婚 　　常小溪只听得一阵子头皮发麻，忙道：“微臣不敢，一定谨遵太后娘娘的教诲！”这些宫里边的女人，管得可真宽！像沙麒麟楼千重那种位高权重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莺莺燕燕，自己就连住在哪里，都会有人说三道四！ 　　好在自从被这个御史周来平告过了之后，常小溪就起了警惕之心，知道自己不再是籍籍无名之辈，就与沙麒麟商量过搬家的事情。所以这一次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否则她就说不清楚了，皇帝怎么会相信自己的儿子被未来人掉包呢？ 　　金城乌溜溜的眼睛，在大家的脸上快速转了一圈，突然语带哭腔：“皇祖母，难道你就不相信金城所说的话吗？这个常小溪身为朝廷命官，丝毫不知感恩，毫无廉耻，她不仅与沙麒麟勾勾搭搭，还跟大将军楼千重有苟且之事，这样的人怎么能入朝为官？” 　　皇太后马上严厉的看着常小溪：“金城说的，可是真的？” 　　常小溪怎么会承认这事？她躲还来不及呢！ 　　常小溪忙跪在地上：“微臣实在是惶恐，不知道金城公主为什么说这些子虚乌有之事？但是微臣的确是清白的，并没有公主说的那些事！” 　　皇帝头疼的看了一眼太后：“母后，没有凭据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揪住不放了。”他又板起脸来：“金城，你如果再说这些没凭没据的事情，就搬到冷宫，与你母亲作伴去吧！” 　　金城的脸色一边，挖的一声哭出来，跑到太后身边撒娇。 　　常小溪与周来平十分尴尬，看着皇帝一家人掰扯不清。 　　太后敲打了常小溪，又派了自己身边的太监小德子跟着去检查，没有发现对常小溪不利的证据，这时见皇帝发火，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忙搂了金城道：“罢罢罢，想是咱们祖孙两个遭人嫌弃了，赶紧离了这里是正经！”言罢，金城搀扶着太后离去，临走之时，还忘不了怒瞪常小溪一眼。 　　皇帝等这祖孙二人离开，才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对黄杨说：“天色已晚，将御膳房今天新做的点心，给周御史和常医正包一些去吧。” 　　周来平和常小溪忙谢恩告退，两人一起离开，什么话都不说，气氛非常诡异。 　　看来金城与张宝的事情还没有过明路，所以她不敢说出杏花楼的事情，而是找了别的由头报复常小溪。常小溪苦笑，虽然太子逃走了，但是又冒出一个公主拉着太后刁难自己，还是要谨言慎行，不敢大意！ 　　等常小溪再次回到惠民署，天已大黑，沙麒麟正在焦灼不安的等待她。等常小溪说明了原委，沙麒麟怒道：“这个金城怎么如此不知好歹？皇后已经进了冷宫，她还在那里挑拨是非！” 　　常小溪叹道：“谁让我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这长安城之中，但凡有头有脸之人，都想过来踩上我一脚！” 　　沙麒麟心疼极了，蹙眉：“都是我无能，没能护住你！” 　　常小溪摇头：“你已经位极人臣，现在是皇家的人在找麻烦，咱们就不要自寻烦恼了。我看皇帝很圣明，这两次都是他暗中维护，咱们也不要太担心了。” 　　她这样安慰着沙麒麟，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还是不大痛快，蹙着浓黑的眉毛在想心事。 　　在常小溪心里，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太后老奸巨猾，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的。 　　她想的果然没有错，第二天朝会之后，太后就给她下了一道懿旨，为常小溪指了一门婚事，正是被她拒绝过的泾川候府幼子韩朝。常小溪犯了难，这个旨意怎么能接呢？皇家的赐婚，往往带着逼婚的性质。皇太后这是典型的强人所难啊！ 　　传旨的正是太后身边的德公公，他读完了旨意，不见常小溪接旨，嗔道：“常医正，你要抗旨不成？”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常小溪内心百转千回，已经有无数个念头闪过。说自己和沙麒麟私定婚约，昨天当着皇帝和太后刚刚否认过两个人有私情，现在说出来，就算皇帝不在乎，太后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整治她的机会！ 　　常小溪认真的回答：“德公公恕罪，微臣不是抗旨，而是已经有了婚约！” 　　德公公胖脸一黑：“常医正，不是说你尚未定亲吗？无父无母？” 　　常小溪奇道：“太后没有问过我啊？我何时说过自己没有定亲？我虽然是个孤儿，但是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自幼是定了一门娃娃亲的，因此不能接太后的懿旨！” 　　德公公在皇太后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还没有碰到过这么乌龙的事件，他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件事不是奴才能说了算的，常医正，你需要与杂家回宫复命！” 　　常小溪什么话都没有说，爬起来就跟着德公公走了。当然在走之前，她也没有忘记给舒秋使了个眼色。只是这一次是皇太后要她嫁人，估计沙麒麟也没有办法吧？ 　　进宫之后，常小溪恭敬的来到了太后所居的慈安宫中。德公公恭敬的回答了常小溪没有接懿旨的经过，太后嫌弃的看了一眼缩得鹌鹑一样的常小溪：“常医正，你说的是真的吗？不会是不喜欢哀家给你选择的夫婿吧！” 　　常小溪低着头，完全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太后圣明，自然是真的！” 　　太后狐疑不定的目光，在常小溪的脸上再三逡巡，常小溪言辞凿凿，就算是她不信，也无法再逼婚了。哪怕是娃娃亲，也会受到唐律的保护。就算是她贵为太后，也没有让常小溪背弃婚约再嫁的权利。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常小溪心里一松，知道是舒秋终于把消息送出去了，沙麒麟请来了皇帝相帮！ 　　太后见皇帝过来，更加不高兴了，冷着脸问：“皇上，你不去处理朝政，跑到哀家这里来干什么？莫非是不放心哀家给你的臣子指婚？” 　　皇帝陪笑道：“太后说笑了，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太后要给谁指婚，我怎么不知道？” 　　太后用眼瞟了一下常小溪：“哀家倒是一片好心，只是常医正已经打小定了娃娃亲，哀家指的这门亲事竟是成不了！” 　　沙麒麟心中一动，忙看向常小溪，只见她委委屈屈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完全看不清楚脸上神色。 　　皇帝吃了一惊：“常医正，你定过娃娃亲吗？” 　　常小溪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这个借口一点都不高明，因为虽然可以用这个理由拒婚，但是与沙麒麟的婚事，也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受阻。 　　但是现在骑虎难下，常小溪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师傅在收养我的时候，发现我身上有一封书信，是我父亲写给他一个朋友的，信中不但请那个朋友代为照顾我，还将我许配给了他的儿子。” 第二百八十章 赌局1 　　皇帝愣了一下，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父亲的那个朋友现在在哪里？” 　　常小溪硬着头皮说：“那封信上被师傅收着呢，我离开山门的时候，与师傅约定，学成回到山中的时候，如果还是尘缘未断，再取出那份书信，寻找那个与我有婚约的男子！” 　　听到常小溪如此回答，沙麒麟才放下心来，他知道常小溪来自2062年，现在她如此回答，想必是为了回绝太后的指婚。 　　太后听到此言，又不高兴了，她眯着眼睛看常小溪：“常医正，你这不会是托词吧？杜纂出来这么一个婚约，来拒绝哀家给你安排的亲事！” 　　常小溪一狠心，摇头道：“微臣不敢欺瞒太后殿下！在微臣没有回山门之前，微臣不会嫁给任何一个人！就算是要嫁人，也要等到微臣寻访到那男子再做决定。如果他已经娶亲，或者是早逝的话，我再另行婚配！” 　　常小溪说得这样斩钉截铁，太后沉默不语，皇帝只好道：“既然如此，母后，您这道懿旨就作罢了，免得天下人说皇家强人所难。“ 　　太后点头，又看着常小溪道：“常医正，记住你说的话，你不接受哀家的指婚，如果另择佳婿的话，就是你欺君！” 　　常小溪叩头称诺，这一场闹剧才宣告结束。 　　沙麒麟要为夫人守节一年，在这段时间里，他和常小溪还有的是机会，将常小溪口中的这个娃娃亲弄成无效的。但是沙麒麟就是心里不痛快，想来他沙将军一直在长安城中横着走，何时受过这种气？ 　　那个泾川候府的蔡夫人，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正是她咄咄逼人的把常小溪逼进了死胡同。沙麒麟决定先要从泾川候府下手。 　　泾川候府韩朝，这两天心情不好到了极点。母亲蔡夫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朝廷中有个女医正，要给他娶回来当侧室，无论韩朝怎样反对，蔡夫人就是铁了心要将那个女医正弄回家来。 　　原因很简单，韩朝身子孱弱，如果家里有了个神医，那么看病调养身子都是现成的。另外泾川候府入不敷出，这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将那个女医正娶回来，那么她的嫁妆和以后看诊挣的钱，都可以用来贴补侯府。 　　也不怨蔡夫人把主意打到了常小溪的身上，但凡长安城有点身家的人，都知道泾川候府败落了，府中的三个儿子都不争气，老侯爷留下的家底几乎被败光了，府里入不敷出，长子和次子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媳妇，只好都娶了商人之女为正妻。 　　现在阖府都靠着这两位儿媳妇的嫁妆过活。几个待嫁的女儿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却因为没有嫁妆而无人上门提亲。整个府里，最值钱的就是侯府这个名头了。 　　常小溪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四品医正，掌着惠民署，那些油水和孝敬自不必说，光是她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就能弄来不少诊金。虽然女医官是个抛头露面的活，但是为了阖府的生活，蔡夫人决定忍下这一点，毕竟人无完人。只是正妻之位，是万万不能让常小溪做的。 　　只要常小溪以侧妻的身份进了泾川候府，蔡夫人就有把握拿捏得住她。毕竟她是个孤女，没有娘家给撑腰。 　　蔡夫人打得好算盘，那一天在王飞耀家提亲被拒之后，蔡夫人气了个仰倒。刚刚回到家，就有人报金城公主来访。虽然不明白这一位天潢贵胄怎么会到自己家里来，蔡夫人还是盛装接待了金城。 　　金城不着痕迹的把泾川候府的窘况都看在眼里，也没有拐弯抹角，就说自己能帮泾川候府求得皇太后的指婚，问蔡夫人愿不愿意。 　　蔡夫人当然愿意，于是才有了太后指婚这一幕。 　　因为这件事是金城公主牵的线，蔡夫人不疑有他，一家子欣喜的在家中坐等消息。韩朝却是坐不住的，这几天一直流连于酒肆**赌坊。 　　就算是侯府败落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韩朝还是有几个帮闲的。韩朝一面觉得家中拿自己换了钱，感到有些委屈，一面又觉得娶了那个女医正，自己手头马上就要宽裕了，所以格外的大方。 　　有一个帮闲，给韩朝介绍了一个新朋友，叫做张新庆，据说此人在赌桌上的本事非凡，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韩朝大方的请大家在酒楼大吃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就去了金瓯赌坊，想要看一看那张新庆的本事。 　　这张新庆果然厉害，韩朝的一百两银子本金，在他的手里，很快就翻到了两千两。看着金瓯赌坊的荷官脸都输白了，韩朝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 　　这时候他一个旧日的帮闲刘二提议道：“现在韩公子有了这么多本钱，不若去二楼玩一下，博个大的！以韩公子的手气，今天定然能够拔得头筹！” 　　韩朝一向是给赌坊送钱的，哪里像今天这样赢得畅意过？而且金瓯赌坊的二楼，一向只接待豪客，他早就想上去见识一下了，当下就带着几个帮闲，直奔二楼，准备豪赌上几局。 　　金瓯赌坊的二楼，与一楼大不一样，荷官都是身材窈窕的美女，处处摆放着茶水点心鲜花。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从几百两的玩起来，反正都是赢来的钱，输了也不心痛。 　　张新庆再次大展神威，将韩朝给的两千银子给翻成了五千两。这时候，韩朝已经对张新庆佩服得五体投地，决心要结交此人。 　　这时候金瓯赌坊的掌柜却悄悄地找了过来，扯着鼠须一样的胡子，要韩朝见好就收。 　　韩朝到底是泾川候府的公子，哪里会在乎一个小小赌坊的要挟？被那掌柜的一激，反而要玩个大些的。 　　他将手头所有的银子都换成了筹码，准备来一次豪赌，赢了，就有三五万银子，别说是供自己寻欢作乐了，就是府中的嚼用，两个姐姐的嫁妆钱，也都够了。 　　张新庆见韩朝如此信任自己，当即掉了两点眼泪，拍着胸脯道：“士为知己者死，韩公子尽管放心。我定然拿出全部压箱底的本事，来赢了这一局。” 　　他们玩的是最常见的骰子掷大小。 　　张新庆在赌术上造诣很深，他只凭着一双耳朵，每次二百两筹码，又押中了几次。这时韩朝见赢钱如此容易，纨绔性子上来了，决定玩一把大的。 　　张新庆听韩朝如此说，也豪气干云，放过了几个局，这时桌面上的筹码都快要摆不下了，张新庆终于推出面前的全部筹码，信心满满的说道：“压大，这些筹码全部押上去！” 　　荷官似乎是吃了一惊，看看旁边掌柜的脸色，这才打开了骰盅，只见里面却是整整齐齐的三个六点，**掷出了豹子通杀！ 　　韩朝这一伙人的脸色登时变了，面前的几千两银子筹码，转眼就被**收走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赌局2 　　虽然韩朝输掉的几千银子，多半都是他赢来的，本金不过一百两而已。但是人性贪婪，韩朝早就把那些银子视作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这时候赌坊的老板，一改刚才的晦气之色，笑岑岑的问道：“韩公子，可能再战否？” 　　韩朝当然想要翻本了，张新庆的赌术，他是见过了。而且这一次张新庆赌大，错得也不多。三个六点，那个数字是大的没错，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庄家会开出通杀来。下一次，张新庆一定不会再失手了。 　　可是几个赌徒，翻遍了身上的口袋，竟然只有几两碎银。这些钱去吃个像样的席面都不够，更别说是在赌坊之中玩了。 　　张新庆抱歉的看着韩朝：“韩公子，你不要担心，我家中颇有些钱财，等我回家，典上几亩地，定要给你翻回本来。” 　　韩朝自认为是个性情中人，见张新庆如此古道热肠，他一拍桌子：“哪里需要张兄去典卖田地，我家里好歹是个侯府，弄些本金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下几人约定了时间再战，由韩朝回府去筹集本钱。 　　泾川候府没有固定的进项，几乎是坐吃山空，就靠着蔡夫人在两个出身低微的儿媳身上揩油，才能保证一大家子的吃喝嚼用。韩朝已经放出去大话，自己在府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没有找到一点银子。 　　见识了金瓯赌坊的手笔，韩朝决定这一次弄个大的，那就最少需要两三千的银子。眼看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韩朝突然灵机一动，家里还有宅院和母亲陪嫁的几间铺子，把这些都当了，等到赢了钱，再赎回来不久成了吗？ 　　韩朝叫来自己的心腹，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就藏在蔡夫人居住的院子外面等消息。 　　果然那心腹不负所托，在前院放起了火！韩朝耐着性子，等到蔡夫人一行急急忙忙的跑去救火。这才鬼鬼祟祟的溜进了院子，在蔡夫人的箱子里，偷出来侯府的地契，还顺手拿了蔡夫人陪嫁铺子的地契。他是这样想的，手头的本金充裕，赢得也会越多。到时候加倍还给蔡夫人就是了。 　　于是韩朝将泾川候府的房子和蔡夫人陪嫁的几间铺面，拿去典当了一万两银子。泾川候府的房子，是当今太上皇赏给各个臣子的，地段非常好，虽然房屋破旧了些，怎么也值个三五万银子。但是泾川候府已经败落，来典当的又是个有名的二世祖，当铺赚得就是这种人的钱，因此自然是狠宰了一笔。 　　韩朝虽然浪荡，但是身上从没有拿过这样的大钱，登时觉得腰都粗了。他趾高气扬的来到约定的地点，那几个狐朋狗友果然在等他。韩朝的那一万银子，是十张崭新的见票即兑，一千两一张的龙头票子。他将这钱往桌上一甩，冲着张新庆说道：“我已经弄到了钱，接下来就拜托张兄了！” 　　张新庆看了看银票，露出一脸诚挚的笑容，拍着胸脯道：“韩兄信我，我一定不负所托！” 　　当下几人气昂昂前往金瓯赌坊，将这一万银子全部换成了筹码，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中，上了二楼。 　　这一次接待大家的是个女荷官，相貌虽然中等，但是身材波涛汹涌，非常耐看。张新庆是个**老手，先拿出五百两银子试了几次水，听了听骰子的声音，接连赢了三次之后，他胸有成竹的看看韩朝，韩朝郑重的点点头，这二人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张新庆凝神听了几次，终于出手，押了小，他将所有的筹码全部押上去，果然开出了小。这一次就赢了三万多两银子，几个人莫不欢欣鼓舞。 　　张新庆将筹码推给韩朝：“韩兄，幸亏不负所托。” 　　如果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那就不叫赌徒了！韩朝将筹码又推到了张新庆的面前，笑得一脸高深：“咱们继续吧，今天时间还早得很哪！”今天手气这么好，如果能再赢个三五万银子，那他韩朝就可以在府里横着走了。 　　张新庆犹豫了一下，就坐在桌边继续堵了起来。他的手气却没有前几次那么好了，开始出现失误，摇骰子输赢最快，片刻之间，他面前的筹码就少了一大半。 　　张新庆擦一把额头上的汗，再次将筹码推到韩朝面前：“韩兄，我力不从心，不如下次再来！” 　　现在算算筹码，韩朝还是赚钱的，只是利润从两三万一下子跌到了两三千。赌徒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是不义之财，他就要视作是理所当然。 　　韩朝咬着牙：“没事，张兄，咱们再来玩几把，赢个一万银子就走！”他有点后悔，赢了几万银子的时候没有离开，现在好歹也得再赢个一万银子。 　　张新庆见他如此说，爽快的坐下又开始押大小，只是他这回上手，运气就更差了！不但将那赢来的几千银子输光，又折了几千本金进去！ 　　赌桌上风云变幻，令人意想不到，这回不但韩朝红了眼，张新庆也急了，每一次下注都凝神细听，期间也扳回了几局，就算是如此，还是输得多，最多半个时辰，张新庆就将面前的筹码给输光了！ 　　女荷官笑容可掬：“客官尽兴没有？不如再换些筹码过来，也许手气就转了。” 　　韩朝的脸都僵硬了，他觉得自己不但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困难。这些钱可是他抵押了整个侯府才换来的。如果一月内不去赎回的话，那么当铺就有权收走侯府。他要怎样向母亲蔡夫人交代此事？ 　　几个狐朋狗友都面面相觑，这种豪赌可是平时不多见的。韩朝终于反应了过来，苦着脸道：“几位帮我凑些银两，让我翻个本吧，这样子我回家无法交代啊！” 　　众人都摇头，他们吃喝玩乐还可以，要凑出翻本的钱来，根本就不可能。 　　这时候张新庆挠头道：“韩公子，今天你输成了这样，都是因为我本事不帮衬，说起来，这件事情我也是有责任的。我身上还有三千两银子的银票，是家叔进货的钱，先放在我这里。于情于理，我都要把这钱拿出来借给韩公子用。” 　　张新庆搓搓手又补充道：“真是对不住，本来以我们的交情，是不该要欠条的，只是这个钱不是我的，我在叔叔面前也要有个交代。” 　　韩朝已经输红了眼睛，只要有银子做赌注就好，当下拿出笔墨，写了一个欠韩朝三千银子的欠条，六分利，在抵押物一栏，韩朝狠狠心写上了韩家庄的一千亩地，那是泾川候府的庄子。按照规矩，这些地的地契，需要交给张新庆，但是几位狐朋狗友一起作保，张新庆也是个好说话的人。就收了这欠条，从怀里摸出来银票交给韩朝。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末路 　　韩朝将这银子又换成了筹码，珍而重之地交给张新庆：“兄弟，我的身家性命可都在此处了！” 　　张新庆忙点头道：“韩兄放心，庆定然不负所托！”只见他拿着这些筹码大步走到桌前，颇有些风萧萧一去不复返的样子。 　　韩朝独自站在窗边，不知怎么的，他竟有些不敢去看这赌局。**之中吆五喝六的声音不断传来，韩朝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他那几个朋友终于过来找他了。 　　韩朝眼巴巴的寻找张新庆，希望能看到他喜气洋洋的脸，可是张新庆却不在这群人之中。众浪荡子七嘴八舌，原来几经辗转，张新庆竟然又输了，将那三千银子输得丝毫不剩。张新庆不好意思来见他，已经先离开了。 　　韩朝就如浸入了冰水之中，四肢百骸都是冰凉，不知道身边人是什么时候散尽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他浑浑噩噩的回到泾川候府，浑浑噩噩的走进自己的院子里躺下，谁也不搭理，就如同死了一般。 　　蔡夫人第二天才发现房契不见了。娶常小溪做韩朝侧室的事，有金城公主给打保票，她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准备清点一下自己的铺子，再做些收益大的生意。常小溪在长安没有父母亲族，她的银子不就是泾川候府的银子么？ 　　蔡夫人信心满满的查看她的铺子，却惊讶的发现所有的房契都不见了。她藏东西的暗格，就在自己日常起居的屋子里，等闲外人都是进不去的，而且柜子什么都是完好的，没有撬过的痕迹，明显不是贼偷走的。 　　蔡夫人大怒，竟然有人太岁头上动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这还了得？她先把院子里的人都召集起来审问，几乎将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敲了个稀烂，也没有找出来是谁拿走了东西。 　　蔡夫人一下子就犯了难，一个心腹婆子悄悄给她建议报官，因为房契地契放在手里没法用，只有换成现银才有用，这样还是官府查起来更快捷。 　　蔡夫人想想也对，命人将自己院子里的下人都关起来，自己坐了车子，亲自往京兆府赶去。 　　鉴于此案牵扯的是价值上万的泾川候府房契，京兆府尹马伟良马上派了得力的几个捕头去泾川候府查案。 　　这几个捕头都是查大案的行家，很快就把整件事情弄得水落石出。泾川候府的房契被韩朝抵押了一万两现银，银子被韩朝拿走了，按照唐律，泾川候府的房契是属于当铺的。除非在规定期限之内，拿出钱来去赎回房契，否则的话，整个泾川候府就属于当铺了。 　　蔡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怒火中烧，直接带着人就打到了韩朝住的院子里。面对着蔡夫人的怒火，韩朝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因为他正发着高烧，人事不醒，更别提是说话了。 　　原来这两天侯府失窃，闹得鸡飞狗跳，众人皆忙乱不堪，只有伺候韩朝的小厮知道少爷病了，但是韩朝心虚，不让他惊动夫人，所以将小病拖成了大病。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蔡夫人忍者怒气又给韩朝请大夫，又耽搁了一天，韩朝才能开口说话。他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且交代了典当侯府换来的银子，已经输了个精光！ 　　蔡夫人当即就晕了过去。等她醒来之后，将当铺和金瓯赌坊一起告到了京兆府。可惜经查，这两家店铺并没有什么欺诈行为。蔡夫人的举动，不过是令泾川候府成为了街头巷尾的笑话而已。 　　老侯爷留下的钱财，足够子孙们享用几世，可惜他的儿子们太能败家了，愣是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留下。 　　蔡夫人也是很强悍的，受了几次打击之后，又将那天亲自经手输掉大笔钱财的张新庆告上了官府。奈何韩朝的一众狐朋狗友一起倒戈，都说是韩朝让张新庆赌的。**之上，愿赌服输，一场赌局，被蔡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告状，使泾川候府的名誉扫地。 　　那张新庆大约是被告了官，也翻了脸，拿着借条过来讨债，与韩朝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蔡夫人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在数日之内就一败涂地。只是她前往王飞耀的夫人处借钱之后，王飞耀严肃的跟夫人说，不许她再和泾川候夫人来往。 　　王飞耀的夫人不明所以，还觉得姑妈遭难，怎么也得帮上一帮。王飞耀冷笑着说：“若不是你那姑母，一开始就存着恃强凌弱的心思，想要占人家的便宜，泾川候府怎么会败得这样快？你如果一心要帮她，就拿着我的休书去帮吧！” 　　王飞耀把话说到了这种程度，他的夫人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偏帮着姑妈了。 　　泾川候府的众人，最后将女眷们的首饰典当，仆人婢女能卖的都卖了，带着泾川候府的牌子，在城西边上赁了了一个小小院落住下。 　　穷途末路之中，蔡夫人又想起了为韩朝求娶常小溪的事情，金城公主拍着胸脯说能求到皇室赐婚，结果到了现在还没有下文。蔡夫人再也等不及了，这一回她拉下脸来，亲自跑了一趟惠民署，想以正妻之位打动常小溪。 　　蔡夫人还打着如意算盘，常小溪进门之后，带的银子就能赎回泾川候府，作为侯府的儿媳妇，她也得尽一份力不是？ 　　这一次蔡夫人连惠民署的大门都没有进得去，门口的差役告诉她，常医正出去公干了，不在衙中。蔡夫人这样跑空了三次，情绪从愤怒变成了失落，又从失落变成了忧伤，这才明白，自己看不上的那个女医正，是真的看不上自家泾川候府的门第。 　　泾川候府就这样消弭于长安城之中，慢慢的淡出了权贵们的视线。对于这件事的内幕，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都三缄其口，所以包括当事人在内，没有几个人能把这件事与常小溪联系起来，总算是少了些口舌。 　　常小溪已经把新医院的设计图纸画出来了，忙着与工部协商具体修建的事情，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一码事。 　　楼千重在回西北之前，跑到惠民署向常小溪告别。对于这个人，常小溪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救过自己，另外一方面，他表现出来的占有欲是那么的强，强的常小溪都不敢面对他。 　　纠结了很久，常小溪还是拿出了一些常备药送给楼千重，现在这个时代只依靠草药的话，一个高烧都能要了人的性命，这些药，权当是还了楼千重的救命之恩吧。 　　楼千重给常小溪留下了两只信鸽，他苦笑着说：“麒麟是待你极好的，我细思量了一番，想来是咱们相识得太迟了，你没有机会看到我的好，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等着你的。你在长安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就将这鸽子放出来，给我送个信。无论我在哪里，都会赶回来帮你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小病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楼千重数次强迫常小溪，但是常小溪就是对他恨不起来，就这么纠结着把他送走了。 　　最大的威胁离开了长安，沙麒麟明显松了一口气。现在朝中正在商议立太子和选妃的事情，蜀王李恪将自己关在府中，谁都不敢见，生怕被弹劾一个勾结朝臣的罪名。舒白造出的火器，在远征中大显身手，被皇帝抓去做了苦工，不知道君臣二人是怎么约定的，舒白就跟失踪了一般，等闲人轻易见不到他。 　　现在跟常小溪经常来往的只有沙麒麟了，鉴于常小溪已经被御史弹劾过，所以两个人分外注意，在人多的时候，几乎不怎么说话。多半的时候，两人都是各忙各的，只能偶尔休沐的时候见上一面。 　　赐婚不成，皇太后本来是不打算放过常小溪的，以她的身份，随便再找个理由，都能让常小溪脱层皮。不过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暂时没顾得上找常小溪的麻烦。说来也奇怪，她只觉得四肢都有些瘙痒。这个尴尬的毛病，占用了太后大部分的精力。她金尊玉贵，又不是那种腌臜人，因此一开始并没有请太医来看。 　　直到后来，太后将手臂都挠出了血痕，仍觉得止不了痒，这才请了太医院的院正廖平来看。廖平把过脉之后，说太后是因为肝阳上亢，引起的热毒，因此觉得浑身瘙痒。要想治疗这个病，就需要平肝潜阳。 　　太后想起了给常小溪指婚不成，点点头，看来就是那时候生气造成的。她决定病好了之后，一定要把常小溪给弄得身败名裂，谁让她连自己这个太后的面子都不给，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到了极点。 　　廖平开了几剂汤药，又配了沐浴时使用的药包，太后连着用了好几天，丝毫没有效果。连这么个小病都治不好的太医，真的是浪费朝廷的俸禄，太后一怒之下，命人将廖平臭揍了一顿。又叫了别的太医来看诊，这一回，过来了五个太医，大家商量着开了药。 　　太后这才安心，能进太医院的医生，都是名医中的名医，廖平虽然失了手，但是现在过来了五个医生，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方子，想必没有问题。 　　太后又连用了几天药，竟然还是没有效果，太后一怒之下，将这几个看诊的太医，直接给丢进了大牢。自己则在长安城广贴告示，寻访名医。 　　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太后并不是他的生母，虽则地位尊崇，但是毕竟少了一份关怀在其中。她痒在她身上，与自己何干？ 　　不过随着民间医生的不断进宫，不知道是谁的方子起了效果，太后身上的瘙痒，竟然渐渐的止住了。 　　金城的生母，就是冷宫中的皇后，现在皇后已经被废，金城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免不了要把太后巴结得紧一些。这一天金城又过来问安，得知太后的病症好了很多，马上眉开眼笑欢喜道：“皇祖母，还是您积德好善，些许小病，根本不足挂齿。” 　　太后也眯着眼睛笑，到底小病也是病，现在周身舒爽，果然舒服了好多。 　　金城见太后面露喜色，眼珠子一转：“皇祖母，自从您病了之后，那个常小溪可给您请过安不曾？都说她医术通神，不会连这点孝敬之心都没有吧？” 　　提起常小溪，太后觉得皮肤好像又不舒服了，皱着眉头道：“提那个丫头作甚？她没有来看诊，哀家不是还好好的吗？” 　　金城符合道：“那当然，皇祖母福大命大，这点小病是不算什么的。不过这常氏医女，一点都不把皇祖母放在心上，不治治她可不行！” 　　什么话是挑唆，什么话能听，宫斗了几十年的太后自然比金城清楚的多，她面上似笑非笑看向金城，虽然太后也讨厌常小溪，但是总不能被一个毛丫头当成枪使唤了。 　　金城一惊，马上装作无意，谈起了别的话题。皇太后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她还是将整治常小溪的事情缓一缓吧。 　　常小溪最近很烦恼，因为修建医院的事情，她已经跑了无数次工部。工部一看到常小溪画的图纸，就嗤笑着给她还了回去，工部侍郎左权捋着胡子教训道：“常医正，老夫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这种房子，我们实在是造不出来，你还是另请高明！” 　　常小溪在设计图之中，加入了进出水的管道，两排病房之间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她自己看了看图纸，觉得并不难造，就谦虚的请教左权：“左大人，我对于房屋建造，的确是个外行，还请您指教，这样的房子为什么无法修建？” 　　左权已经把常小溪看做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见她还算谦虚，这才勉强道：“这屋子样式虽然古怪一些，还是能建出来的。只是这些管道，你让老夫上哪里去找？” 　　常小溪恍然大悟：“左大人，是不是在下找到人修建管道的话，这屋子您就能造出来？” 　　左权见她说得笃定，又将图纸看了一会，点头道：“是这样的。” 　　常小溪谢过了左权，赶紧去找能造出管道的人。虽然现在还是冬季，无法动工，但是水管和图纸必须先到位。 　　大隐隐于市，舒白还是藏身在那长安城中繁华的铁匠铺子里。这个地方，等闲人是进不去的，常小溪却顺利的进去了。百骑司的明哨和暗探都知道，自家的大统领在追求常医正，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时候给大统领添堵？ 　　舒白被关在这里干活，只觉得生不如死，不见天日。蜀王与他的私交甚好，但是现在正在立储的关键时刻，蜀王根本不敢出府，更别提来这种敏感的地方看望舒白了。 　　舒白一边吃着常小溪带来的佳肴，一边抱怨这里的饭菜，不管什么好材料，都会被这些粗汉炮制成四不像。 　　常小溪微笑着静静听着，等这舒白终于吃饱，也发够了牢骚，才说明自己的来意。 　　舒白看了看常小溪的图纸，点头笑道：“铸铁管道啊，没问题，就交给我了。只是你这个图纸不规范，最好先将房子建起来，留出管道出入口就成。到时候，我亲自给你量管道的长短，再进行铸造。” 　　常小溪这才放下心来，又谢了舒白。 　　有了舒白的承诺，常小溪再一次来到工部，工部尚书左权听说是舒白答应了制造铸铁管道，马上就留下了常小溪的图纸和医院的修建规划。舒白在远征中，凭着大炮和火药枪一战成名，现在是朝堂上的名人。 　　左权告诉常小溪，现在不能开工，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从户部申请资金，采买原料，让常小溪回去等消息就好。 　　十家医院终于有了着落，这可不是一件着急就能解决的事情。 第二百八十四章 殷勤 　　办妥了这件事，常小溪就把精力全部投入到惠民署现有的几个医馆之中。这些医馆，还是以中医为主。远征结束之后，军中除了原本配备的军医之外，其他从别处调拨的医生，都回到了各自的医馆。 　　常小溪的几个徒弟，除了严医生本来就在惠民署之外，都要各奔东西。张欢是长安一家民间医馆的医生，是临时征用到大军中的。经历了远征之后，张欢的头脑似乎灵活了不少，再也不愿意回到长安的那家小医馆去了。 　　不知道是听谁说的，张欢知道了惠民署的大司库舒秋，本是刑部的医官出身，因为走了常小溪的门路，提拔得很快。现在已经是个五品官了。 　　张欢暗暗思忖，自己怎么也是常医正的亲传弟子，不管到那个衙门做个医官还是可以的。他先去找了常小溪，说自己想留在刑部或者惠民署做个医官。 　　常小溪本来对张欢寄予厚望，但是在远征途中，张欢的表现还不如年龄偏大的严医生，显然他把心思都用在了邪门歪道上面。这样的人，常小溪可不想留在惠民署，因此婉拒了张欢的要求。 　　没想到，张欢走了吏部的门路，还是给自己弄到了一个九品医官的职位，并且就在惠民署的医馆之中任职。 　　常小溪得知了这个任命之后，苦笑了一下，张欢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劣迹，也不好驳了吏部的面子，索性就由他去了。 　　惠民署现在下辖三间医馆，舒秋自己监管了一家，严医生坐镇一家，另外一家，就由张欢来管理。 　　舒秋对于医馆的管理，还是按照传统的模式，对于外伤的救治，是他的弱项。常小溪索性又要了几名参加过远征的医生，补充进了这三家医馆。这些医生，一路上经过了基本的培训，又参与了大量伤员的救治，能熟练处理各种外伤，甚至急腹症。 　　现在医馆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经过了远征，常小溪空间中的药品消耗殆尽。这些东西，必须要想办法造出来，才能满足医馆甚至今后医院的需求。 　　常小溪的空间里，还有一些专科书籍。常小溪趁夜看了看，发现最容易制作的就是青霉素。 　　这个简单，常小溪第二天又去了舒白那里，做青霉素的器皿，还要着落在舒白的手里。 　　这一次沙麒麟竟然也在铁匠铺子里，三个人难得有机会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中午就在这里摆了午饭，三个人畅所欲言。沙麒麟过来监督舒白的工作进度，建造一些原始的枪炮，对于舒白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事，随便拿出一点东西，就可以给皇帝交差了。 　　常小溪需要的玻璃器皿，就更简单了，只要能够加工和提炼青霉素就可以，对于外形的要求不高。舒白满口答应，说道做好了之后，会给常小溪送过去的。 　　酒足饭饱，常小溪与沙麒麟告辞而去。 　　沙麒麟见这里是自家的地盘，无所顾忌，就坐上了常小溪的马车。 　　李青城亲自赶车，见沙麒麟上了车，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朵根子。常小溪是不太乐意的，来自朝堂之上和宫廷中的攻击，刚刚停止，她可不想惹什么麻烦。 　　沙麒麟哭丧着脸：“如果不是李成乾狗急跳墙，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我早就将你娶进门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一起做个车都被嫌弃？” 　　常小溪轻笑出声：“我不过是谨慎些，看你说了那么多，都不嫌累吗？” 　　沙麒麟见她不再赶自己走，忙笑道：“不累。” 　　常小溪却想起了一件事：“我前天听人说，泾川候府在几天之内，就弄得倾家荡产，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沙麒麟微笑：“你觉得呢？我本想一刀砍死那个不知所谓的老太婆，但是想一想她那个做派，突然觉得留着她活受罪比较好。” 　　常小溪叹息道：“果然是你干的，看来**的局都是你设的了？” 　　沙麒麟懒洋洋的说：“是刘冰蚕弄的，我哪里有时间整这些闲事？本想直接砸掉泾川候府，刘冰蝉说天子脚下，我们要文明执法，才设了这个局给他们。” 　　常小溪不由得笑起来：“那个输钱的骗子也是你们的人？” 　　沙麒麟摇头道：“是从外地找来的江湖人，做完了这件事就离开长安，免得被有心人盯上。” 　　常小溪嗔道：“其实我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没有必要这样大动干戈。” 　　沙麒麟怒道：“为了应付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太婆，咱们成亲之前，又多了多少麻烦？还要应付那个假婚约？我还觉得这样子便宜了他们呢！小溪，你要记住，凡是欺负了你的人，我都要把这笔债一一讨回来！” 　　常小溪很少见到沙麒麟生气的样子，见他如此，柔声安慰道：“你也不要着急，一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到时候想想办法，以你的本事，要办这点事还不容易？我看皇帝是很明白事理的，到时候只要他不为难咱俩，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沙麒麟指了指自己的面颊，桃花眼眯起：“那你亲我一个？” 　　常小溪薄嗔微怒，转身不再理他。 　　两个人就这样嬉笑着，很快就来到常小溪水井坊的宅子里。沙麒麟才恋恋不舍的告辞离去。 　　第二天常小溪在惠民署正准备用午饭，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张欢带着一个妇人，四五十岁的年纪，穿得整齐不显富贵，来见常小溪。张欢施了礼，介绍到那妇人是他的母亲，特地来拜望上官的。 　　常小溪没想到张欢会把他的母亲带来，虽然张母长着一辈，常小溪却是张欢的师傅，两个人是平辈，她也不受这妇人的礼。因为正是用饭的时候，常小溪请他们母子一起坐下来吃饭。 　　自从常小溪到了惠民署，就将原来的食堂修缮一新，请了手艺好的厨子，并且每个月都让舒秋拨付一笔钱，保证让大家吃好。今天中午的饭菜是白米饭，四菜一汤，荤菜是红烧猪肉。 　　常医正来了客人，厨房马上又给加了几个菜，红烧肉是现成的，盛了满满的一碗上来，又做了三个炒菜，生怕怠慢了客人们。 　　张欢的母亲张王氏，刚见到常小溪时，觉得她只不过是个稚龄少女，心中颇有轻视之意。觉得朝廷实在是没有眼光到了极点，自己儿子这般出众，竟然屈居人下。 　　等到常小溪请她们吃饭，她一看满桌的菜肴，在想想自己家中的嚼用，这才羡慕起来。到底还是当官好啊，随便在衙门里吃个午饭，还有这么多的排场。 　　常小溪是不知道这张王氏有这么多的想法，依旧礼貌的招待他们吃完饭。那张王氏看着人瘦弱，却着实能吃，添了两次饭还想吃，张欢不好意思，轻咳了两声才制止了张王氏。 第二百八十五章 歹毒 　　常小溪装作没有看见，早有差役泡上了茶水，把桌上的残羹撤下去。张王氏看到那盘子里满满的都是肉块，心疼不已，双目一直盯着盘子看，直到张欢叫了她好几次，才醒过神来。 　　张欢这一次来访，还是用了些心思，他母亲亲自动手，为常小溪制作了缎子面的绣花鞋，还有一些自家做的点心，能看出来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礼物，常小溪还是让舒秋过来，给张欢母子准备上等的回礼。里面有上好的尺头两匹还有几件饰品。 　　这母子两个收了回礼，却不急着离去，张欢道：“常医正，你在长安孤身一人，弟子无法随侍左右，我母亲左右呆在家中无事，就让她来给你作伴。” 　　常小溪忙摆手拒绝，她水井坊的房子里已经有了十几个人，张欢虽然名为自己的徒弟，现在却是自己的同僚，让他母亲留在自己家中作伴，少不得御史会弹劾一个丧心病狂！ 　　见常小溪拒绝了提议，那张欢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这才告辞离去。 　　离开了惠民署之后，张欢得意洋洋的问张王氏：“母亲你看，儿子为您选的儿媳妇怎么样？” 　　张王氏撇嘴道：“样貌也不差，就是派头大了些，还没有听说过，谁家里是婆婆伺候儿媳妇的。” 　　张欢压低了声音：“那个是现在，她是上官，自然要让着她，等她进了咱们家的门，那就是我张家的媳妇，还不是任你捏扁了再揉圆？” 　　张王氏凝眉思索一会：“到时候一定要压下她的气焰才行！” 　　张欢不耐烦道：“到时候再说，现在先想一想怎样才能让常医正答应我求亲？” 　　张王氏看了看左右：“这还不简单，你把生米做成了熟饭，任她是再大的官，那也是你的人，到时候就是她着急，你只管等着就是。” 　　张欢叹口气：“这个道理我也是知道的，在远征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干，但是这个小丫头身边总是有人。那些个大将军也不要脸，有事没事都爱往她身边凑。我一直都没有寻着机会下手。” 　　张王氏撇着嘴：“她还待字闺中，就这样风流，要是成婚以后，不守妇道可怎么办？” 　　张欢冷着脸：“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招蜂引蝶，儿子自然有办法治她。但是现在如何才能把她搞到手呢？” 　　张王氏思忖了一会：“这也不难，我这小丫头的样子，还是好糊弄，咱们先来往着。”然后她凑到张欢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 　　那张欢脸色由青变白，又由白转青：“这样子，我也太吃亏了吧？” 　　张王氏嗤笑道：“你当那些大将军都是吃素的？这丫头早就不是姑娘了，只是那些占她便宜的人护着她，这件事情才没有被拆穿。似她这般抛头露面，有那个有权势的男人愿意娶回家做夫人？所以他们只是玩一玩罢了。” 　　“你只管按照我的主意去做，等到事情闹大了，你再去求娶她，她一定对你心存感激，这样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张欢仔细想一想，虽然他自视甚高，但是现在他与常小溪之间的地位天差地别。就连现在自己这个九品的医官，其实还是打着常小溪弟子的旗号，又给人送了好处才拿到的。”按照张氏说的办法去做，常小溪怪不到自己的头上，还能娶到美娇娘进门。 　　张欢暗自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样做的确是缺德了一点，但是想一想那种富贵生活，不走捷径的话，终其一生也与他无缘。 　　常小溪觉得很奇怪，在远征的时候，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徒弟张欢，好像并不怎么尊重自己。有一次遭遇了假公主，他还站在那公主的立场上，与自己对着干。现在倒好像是转了性子一般，隔三差五就过来请安。每次都带着一点小礼物，倒弄得常小溪不好意思。 　　她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张欢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张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办？不如说出来，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帮着你的。” 　　结果张欢一口否定，人还是来得那么勤。常小溪只好对他说，无事不要到衙门来，免得影响公事。 　　张欢才收敛了几分。他只顾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根本没有注意到，每当自己进出惠民署的时候，李青城都会有意无意的在附近逡巡，舒秋也时不时就会来找常小溪商量一些事情。 　　一天下午，张欢又像往常一样来到了惠民署，只是这一次，他脸上神色惊慌，进门就给常小溪跪下：“常医正，我母亲突发急病，还请你出手救她一救！” 　　现在正是惠民署办差的时间，而且回到了长安以后，常小溪没有再接诊过病人。不过人命关天，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张欢稍等，她自己去拿药箱。 　　张欢在院子里等得焦急，常小溪才施施然走了出来，她披着斗篷，头戴帷幕，手中提着一个银光闪闪的药箱。 　　常小溪没有说话，自顾上了马车，那车夫是个中年汉子，一直在惠民署当差。 　　张欢上了自己的马，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 　　张欢带着马车，往城西方向赶去，那里是长安城的贫民区，巷道多而杂乱，张欢似乎是心急，在转过了一个小巷子之后，竟然没有等马车，就径自去了。 　　那车夫茫然看着面前的四五个巷子口，不知道该转向哪里。 　　这时候，一扇大门，在马车的后方慢慢的打开了，车夫正在茫然四顾，完全没有留神身后的动静。一个粗大的木棍在他身后抡下，车夫吭都没有吭一声，就被打到了。 　　出来了一个青衣汉子拉着马，走进了那个大门之中，随即大门缓缓的关上了。 　　马车门被粗暴的拉开，车里的人头戴着帷幕，静静的坐着，丝毫不见慌乱。 　　马车外站着七八个汉子，混乱而又嘈杂，车里的人镇定的走下了马车，就站在一群男人之中。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越众而出，站在女子对面，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大胡子出来了之后，这些男人都闭上了嘴巴，大胡子突然问：“你到底是谁？” 　　戴着帷幕的女子也开口了，只是她的声音并不娇美，而是与这个大胡子一般的粗豪：“我也很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院子里的人顿时哗然，众人窃窃私语，“不是个小娘们？” 　　“怎的是个汉子？” 　　“莫不是官府派来的探子？” 　　那个大胡子稳住心神，伸手摘下了帷幕，果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如假包换的男人脸。虽然不是很英俊，但是眉目还算周正。这个人正是舒秋。 第二百八十六章 审问 　　张欢将常小溪的马车诱入了胡同之中，他自己却七拐八拐的出了这一片巷子。毕竟是自己亲手将常小溪送进了那伙人的手中，说他一点都不后悔，那是假的。 　　此刻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女医正，可能已经被那伙粗人给抓住，接下来的事情，是个男人都知道。 　　张欢不喜欢高高在上的女人，但是不可否认，常医正的确是个大美人，这样的女子自己不能享用，要被一群浪荡子玩弄，的确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张欢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的停在了路边，他茫然四顾，正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喝口茶，等着那些人完事了之后，再去英雄救美。他突然发现，就在他的身边，李青城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正看着他微微冷笑。张欢顿时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从常小溪回到了长安，一直都由李青城亲自为她执鞭，只是以张欢的身份地位，不知道这些事情罢了。所以今天他看到一个头戴帷幕的女子，拿着常小溪的药箱，就以为那是常小溪本人。 　　张欢急功近利，频繁的出入惠民署，最先惊动的就是李青城。作为沙麒麟秘密派遣的百骑司资深校尉，李青城如果看不出来张欢想要干什么，那他这么多年就白混了。 　　所以李青城一直在等着张欢出手，没办法，张欢是常小溪名义上的徒弟，必须要抓住证据，才好收拾他。 　　沙麒麟亲自跟常小溪谈过这件事，经历了远征，常小溪早就不是那个初到南云的青涩女孩了，她知道，被欲望迷住了眼睛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张欢今天提出要常小溪出诊，舒秋就换了女装，打扮成了常小溪的样子。舒秋在男人里面算是身材矮小的，而且他会几手功夫，也有些防身的毒药，最重要的是，他对沙麒麟和常小溪忠心耿耿。所以，沙麒麟让他扮作常小溪，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院中的男人们，看到预想中的美娇娘，竟然变成了一个男人，勃然大怒，那个大胡子冲着舒秋吼道：“张欢许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要办一个小美人，我们才接了这桩生意，你是从哪里来搅局的？” 　　舒秋还没有回答，院子的大门，就被撞开了，一大群神情肃然，手持利刃的壮汉涌了进来，团团将众人围住。 　　院子里的男人，原本就是些浪荡子，哪里见过这种架势，有几个胆小的被钢刀架在了脖子上，当场就尿了裤子。 　　这时候，走进来一个黑衣男子，他身材健硕，容貌却着实俊朗，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寒意逼人。他走到了大胡子面前：“说说看，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大胡子好歹也是个男人，当即壮着胆子道：“我们在自家院里，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凭什么私闯民宅啊？” 　　大胡子话音刚落，小腹上就被踹了狠狠地一脚，他都没有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动的手，人就已经落在了两三丈之外。 　　大胡子的肠子几乎被踹断了，他喘息了半天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那个俊美的黑衣男子阴冷的声音传来：“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你就永远不用开口了。” 　　长安是首善之地，大胡子自己平素也是为非作歹，但是还没有碰到过这么狠辣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黑衣男子说的是真话，如果再死撑着不讲实话，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大胡子本着保命的原则，老实的开口：“惠民署的张欢是我的朋友，他许了我一百两银子，要我纠集几个朋友。在这里等一个女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黑衣男人的声音更冷了：“等一个女子？就这么简单吗？” 　　大胡子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张欢说，我们都可以玩一玩那个女子，他保证说是个美人，但是不能弄死弄残。完事了之后，就把她丢在这个院子里。之后的事情，张欢说让我们不要管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大胡子只觉得脖子一凉，他奇怪的发现，周围的人都在旋转，而且看向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奇怪，带着一点点怜悯。除了那个冷酷的黑衣男人，他眼中只有冷厉。 　　沙麒麟一刀砍下了大胡子的人头，他将沥血的朴刀擦拭干净，收刀回鞘，这才看了看那些呆若木鸡的浪荡子：“这些人都不能再开口。”留下了这句话之后，沙麒麟转身离开了这个院子，黑沉沉的大门在他的身后关上。 　　刘冰蝉就跟在沙麒麟的身后，作为一个知道太多内幕的人来说，他能深深感觉到大统领身上传来的怒意。 　　李青城走了过来，恭敬的弯腰道：“张欢已经着人送到牢里面去了。”这种人，李青城可不敢动手结果，大统领必定是要拿他出气的。 　　果然沙麒麟沉声道：“刘冰蝉，你留在此处善后。”他自己则带着李青城扬长而去。 　　张欢被李青城带着的手下给抓住，他犹自嘴硬，吼叫着凭什么抓我，抓他的那两个人，根本不与他废话，一记手刀披在了张欢的后颈之上，当时他就晕了过去。 　　张欢是被一桶冰水给浇醒的，他十分确定是冰水，因为随着那水不断的从自己身上留下来，地上同时多了许多的冰碴子。 　　等浑身的寒颤抖完了之后，张欢才觉察出来，两只手掌剧痛不已，他想伸手看看，结果刚一用力，手掌处传来的痛楚更甚，让他忍不住轻呼出声。 　　张欢扭着脖子，才发现自己的手掌，竟然被人用长钉活生生的钉进了墙上，因为他刚才用力的缘故，那伤口又涌出血来，正在滴落。这一幕，把张欢吓坏了，他忍者疼痛和惊惧，这才细细打量他所在的房间。 　　确切的说，用房间这个词来形容这里并不合适，这里没有门窗，墙上镶着巨大的火把，地面和墙壁都是青石，只是地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浸染过，已经变成了乌沉沉的颜色，散发着一股子腥气。靠墙角坐着一个黑衣人，目光炯炯的盯着张欢，身边有一个空桶，想必刚才就是他泼的冰水。 　　张欢正对面的地方，有几根坚硬的铁栅栏，刚好留出了可供一人出入的通道。铁栅栏之后，有一条甬道，应该是通往外面。这时候，从甬道之上，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张欢这时才想起自己被打昏之前，李青城那诡秘的笑脸，他的心已经沉到底了。来人打开了巨大的铁栅栏，沙麒麟带着几个人出现在张欢的面前。 　　张欢壮着胆子问道：“沙将军，我犯了什么罪？你胆敢在天子脚下动用私刑？” 　　沙麒麟坐在牢房的软椅上，声音平静的出奇：“张欢，常医正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设了那种不堪的陷阱，引她入彀？” 　　张欢愣了一下：“你都知道了？”他找的可是自己过命的兄弟，怎么这么快就交代了实情？还是这个年轻阴险的将军在诈自己？ 　　一个百骑司校尉走到张欢面前，一个巴掌抡下去，就打飞了张欢的三颗牙齿。他狞笑着说：“怎么跟将军回话的？你再这么讲话，我就让你把自己的舌头吐出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报应 　　也许这世上有人不惧生死，但是张欢明显不是这种人。由于常小溪的关系，沙麒麟在张欢严医生这些弟子面前，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是以张欢竟不知道沙麒麟冷血的那一面。 　　那个打人的校尉，正是沙德三，他从旁边的刑具之中，捡了一把钢鞭出来，站到张欢身边，扬了扬下颌：“快说，别让将军再问第二遍。” 　　张欢明白再不开口的话，那钢鞭就要抽到他的身上，那玩意挨一下就是筋断骨折。张欢再也顾不得颜面，嗫嚅着开了口：“我也不想害常医正，我想向她求亲。但是我与她地位天差地别，如果我贸然提出求亲的话，一定会被拒绝的。所以我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张三郎是我的本家兄弟，也是我的朋友，我让他找几个年轻力壮的朋友，在偏僻的胡同里租了个院子等着。我谎称家母有病，将常医正骗出惠民署。等那些人侮辱了她之后，我会报官，领着京兆府的人找到她。到了那个时候，常医正的声名尽毁，肯定没有人愿意娶她。我再向她求亲，她已经是残花败柳，穷途末路，一定会答应我。” 　　“而且因为这件事，她一生之中，都会对我心怀愧疚，言听计从。” 　　张欢娓娓道来，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在场的百骑司众人，一向是与奸恶之徒打交道，但是像这样不择手段的斯文败类，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张欢伤害的不是常小溪，这些人一定会拍着他的肩膀说声佩服。 　　张欢讲完了之后，阴暗的牢房之中，一时陷入了静默之中。沙麒麟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眯了起来，微微冷笑道：“我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无耻之人！沙德三，我记得你原来是操刀的？就由你来动手吧，别一下子弄死了他，让我失望！”操刀是百骑司对于掌刑校尉的称呼。 　　沙德三恭敬道：“将军放心，我的刀很快。” 　　沙麒麟走到张欢身边转了一圈，凝神看着张欢，他的眼睛充满了邪佞之气，让张欢不寒而栗。 　　张欢颤声道：“天子脚下，你们动用私刑已经是触犯了律例，聪明的话，你赶紧将我放了，我可是朝廷命官！” 　　沙麒麟根本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转向了沙德三：“听说张欢还有个母亲？前几天随着张欢往惠民署跑得勤快。你把她弄过来问问，这么缺德的主意，男人一般想不出来，如果那个妇人也参与了这件事，你就把她也放在这个牢房里。凡是张欢有的，也给她上一份！” 　　张欢眼前一黑，他没想到沙麒麟竟然完全无视他的威胁，难道他这个九品医正，真的在沙麒麟眼中一文不值吗？ 　　似乎是看出了张欢的想法，一个年纪大些的校尉一边帮沙德三挑选工具，一边冷笑：“知道吗？上一个钉在这里的是驸马薛斌，那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得三兄是五品果毅校尉，他亲自给你操刀，真正是抬举了你啊！” 　　张欢还想给自己保存一点尊严，抿着嘴看那个得三兄在一个箱子里翻找出两把雪亮的解腕尖刀，又戴上了一双血渍斑斑的羊皮手套。他才开始心慌，嘶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沙麒麟的事情很多，参与太子谋逆的很多人还没有结案，他看了一会沙德三动手剥皮，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离开办公事去了。 　　张王氏被抓之后，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一吓唬，她就尿了一裤子，哆哆嗦嗦的交代了是她给儿子张欢出谋划策。 　　张王氏被蒙了眼睛，也带进了不见天日的地牢，就钉在了张欢对面的墙上，这母子两个也算是守望相助了。 　　张王氏从痛楚中被一桶冰水泼醒，她是个胆小的妇人，咋见到这么阴森恐怖的地方，还以为自己进了阴曹地府。等到略微回神，她才壮着胆子打量四周的情形，这地方石墙石地，几个穿着黑衣劲装的彪形大汉在对面捣鼓着什么。张王氏看他们脚下都有长长的影子，才悄悄松口气。 　　这时候一个汉子拿着一块布帛一样的东西，映着火炬的光亮观察，一面啧啧赞叹：“得三兄的手艺真不是盖的，这一块薄厚一样，而且不带肉！”他观摩完了之后，将这一片东西递给两个年轻一些的黑衣人：“你们都好好学学，什么时候将手艺练成这样，就升你们做掌刑校尉！” 　　那两个黑衣人答应了一声，真的走到一边研究那片东西去了。这时候张王氏才看清楚，原来对面的墙上也钉着一个人，那人头发披散，看不清脸。而且躯体不时抖动着，看起来还没有死。张王氏莫名的就很心慌，轻声叫道：“欢儿，是你吗？” 　　母子连心，血浓于水，虽然这地牢中的黑衣人各个凶悍，张王氏还是鼓足了勇气连叫了几遍。 　　沙得三低着头忙碌，现在只是刚开始而已，刚刚剥到了小腿。听到张王氏不断的叫喊，转身对那三个研究东西的人说：“过来帮一把手，让张欢叫两声，给那老不死的听听。” 　　张欢的嘴里被堵了东西，取出来之后，他立刻发出了一声接一声的惨嚎。张欢在叫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抬起头，露出惨白的面容。张王氏已经看清了，对面墙上钉的确实是她的儿子，只是这些人为什么这样对待他们两母子？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歇斯底里的狂叫：“是常小溪那个小娼妇指使你们这样干的对不对？那个杀千刀的小娘皮，是我让欢儿炮制她的，你们来对付我呀！” 　　张王氏没有喊出几句话，嘴巴就被一块臭烘烘的麻布堵住了。两个年轻的百骑司校尉面面相觑，幸亏将军不在这里，没有听到这些污言秽语，否则的话，会连累自己也吃挂落呢！ 　　沙德三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们就用那个老太婆练手吧，切记，不要伤了大血管，若是失手弄死了这个刁妇，将军一定会生气的。” 　　两个年轻人面露喜色，恭顺的答应了，也去找了趁手的家伙，开始在张王氏身上练刀。 　　沙麒麟办完了公事，才亲自跑了一趟惠民署，将这件事情告诉常小溪。其实大概的情形，舒秋已经回来说了，只是这张欢母子为什么要这么干，常小溪百思不得其解。 　　沙麒麟说完了张欢母子的打算之后，常小溪面色苍白。她虽不喜张欢，但是也着实没有亏待过他，还曾经想过，要把提炼抗生素的差事交给他。没想到外表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张欢母子内心竟然如此恶毒。 　　沙麒麟见常小溪半晌没有说话，只能安慰道：“自古以来，都说人心隔肚皮，你素来心善，哪会知道这些歹毒小人的想法？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等到炮制好那两母子，你可以去看看，也算出口恶气，别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夜访 　　常小溪是个与人为善之人，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没有脾气。她自问没有的罪过张欢，这厮却这么恶毒算计自己。 　　过了两天，沙麒麟派人请常小溪去百骑司，她猜想可能会看到血腥的场面，犹豫了一下，没有过去。 　　是夜，沙麒麟悄悄的来到常小溪在水井坊的居所。回到长安之后，两个人只能偷偷的来往。常小溪已经知道了自已体质特殊，也尽量避免与沙麒麟单独相处，免得他把持不住。 　　现在沙麒麟过来，肯定是要讲怎样处置张欢的。常小溪还是打开了自己的闺房，让他进来。 　　这间房子不大，墙壁粉刷得雪白，一进门摆着一扇屏风，转过之后，一张花梨木的拔步床就占了小半个屋子。 　　沿窗放着一张圆桌，常小溪请沙麒麟坐在桌边，亲自给他倒了一盏茶，微笑道：“我这个茶很普通，不知道沙将军能不能入口。” 　　沙麒麟苦笑道：“怎么你也这样打趣我？我只要每天都能看到你就足矣，哪里管你给我喝什么？” 　　他蹭到常小溪身边，伸手去搂她，被常小溪轻笑着躲开：“沙将军，你还是坐下来说正事吧。” 　　沙麒麟无奈：“张欢母子两个已经被剥了皮，人还没有死，我来问问你的意思，还要再晾上几天呢？” 　　常小溪没有想到他是来问这个的，想到那两个人的惨状，顿时恶心不已，挥手道：“这种事情，你看着办就好，我听着都腿软，哪里还有什么主意？” 　　沙麒麟认真想一会：“那就在校场上再挂三天吧？反正现在谋逆案处置的人极多，大家都见怪不怪。这个天气，时间再长些，他们也是受不住的。” 　　常小溪忙点头称是，她可没有善良到为这两个恶人说情的地步。 　　沙麒麟看看常小溪的脸色，悄悄把她搭在桌边的小手抓在手里，一边细细的摩挲，一边道：“张欢是你惠民署的医官，我抓了他之后，命手下假扮他，在医馆当了两天差。今天我派了一伙人，去医馆找麻烦，说张欢欠了赌债。厮闹完，明天那个假扮张欢的人就不再去医馆了。” 　　“医馆的人，发现张欢没有来当差，肯定回来找你禀告这件事，你就让他们去京兆府报官好了。我已经将蛛丝马迹都扫掉了，不会留下破绽。等京兆府查完了案子，就会得出张欢为了躲避赌债潜逃的结论。” 　　常小溪吃了一惊：“原来这样麻烦，那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沙麒麟见她忧心自己，心中一暖，将常小溪的手贴在脸上：“不会有什么麻烦，这件事，都是我的心腹做的，不会有人知道。” 　　常小溪这才放下心来，要抽回收，却被沙麒麟借势拉起，将她揽在怀中，在她耳边说道：“我今夜能不能留在这里？” 　　这句调笑的话，毫无疑问，遭到了常小溪粉拳的捶打，沙麒麟甘之如饴，哈哈大笑。 　　常小溪的婢女，听到了声音，忙跑过来查看，却只见到小姐一个人立在桌边，俏脸微红。 　　第二天下午，医馆的人果然来找常小溪，说医官张欢不但没有来点卯，而且人也不在家中。联想到昨天有人来医馆闹事，这些人猜想张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急忙来禀告常小溪。 　　常小溪思考了一会，命舒秋跟他们一起去京兆府报官。舒秋以前是刑部的医官，与京兆府的人常来往，能说得上话。 　　酉时初，舒秋回来了，摒退了左右，他悄悄对常小溪说道：“常医正，事情已经办妥了，张欢不是什么大人物，这段时间京兆府还在搜捕谋逆嫌犯，根本不重视这件事。” 　　常小溪这才放心，让舒秋赶紧去休息。 　　人口走失，如果没有苦主来报官，根本就没有人管。时间长了，就变成无头案子。 　　令常小溪没有想到的是，当夜，她回到居所没有多久，门子就来报，刑部狄大人来求见。 　　常小溪本不想见他，又害怕狄少华找她有什么公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请他进来。 　　今时不同往日，为了避嫌，常小溪带着一个侍女，狄少华也让姚立站在身边，这才一起坐到了客厅之中。 　　这间房子，因为常小溪几乎没有什么客人，唯一经常造访的沙麒麟也不会坐在这里，所以连个火盆都没有。 　　常小溪忙让侍女去拿两个火盆过来，姚立极有眼色，自告奋勇的去帮忙。那侍女是新招募的，并不知道小姐与这位狄大人之间的恩怨。所以很听话的带着姚立走了。 　　常小溪报歉道：“不知道狄大人过来，我什么都没有准备，真的是怠慢了。“ 　　狄少华微笑着说：“你不必跟我客气，倒是你，身体很娇弱，别冻着了。“他这样说着，就解下了身上的斗篷，披在常小溪的身上。 　　常小溪忙拒绝：“狄大人，你才受了伤，可不能掉以轻心。” 　　狄少华轻轻按住常小溪的手，不以为意道：“我是个男人，这点苦还是受得了的。” 　　常小溪见他坚持，也不勉强：“狄大人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狄少华蹙眉道：“我记得你收过几个徒弟？其中有没有一个叫做张欢的？” 　　常小溪心里咯噔一下：“是有这么一个人，在惠民署的医馆之中担任医官。你找他有事？” 　　狄少华点头道：“我今天坐堂，有人来举发，说这个张欢被谋杀了。” 　　常小溪心中七上八下：“被谋杀？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张华今天的确没有到医馆当差，而且他家里也没有人。我已经让人去京兆府报官了。” 　　在当时，京兆府负责日常治安，刑部负责凶杀命案，两个机构的功能有些重叠。因为普通斗殴，归京兆府管理，但是斗殴致死，就属于命案了，这个范围很难界定。所以往往是两个衙门交叉办案。 　　狄少华仔细看了看常小溪，发现她似乎又瘦了一些，有些心疼，想了一想才说道：“张欢母子，在城西租了几间屋住。那个屋主来报的官。他说张欢问他借了几十两银子，原本昨天就到了约定偿还的时间。屋主跑了一趟，没有见到他们母子，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事情出门去了。” 　　“不料今天去找人，又扑了个空。那屋主起了疑心，索性叫锁匠来开了门，进入院中之后，这个屋主仔细查看了张欢母子留下的东西，发现并没有一文钱。” 　　“这个屋主，认为张欢是身上有了银子，遭人觊觎，所以才害死了他。急忙跑来刑部报案。” 　　常小溪听明白了，奇道：“这个屋主有些意思，为什么不认为张欢是携款潜逃呢？” 第二百八十九章 察觉 　　狄少华带着讥讽的意味笑了一下：“说起来这个屋主，你也是认识的，就是从南云过来的赵素生一家，他被免了功名之后，又入赘到一户财主家。在咱们远征的时候，这个赵素生倒是开了窍，终于为自己打拼出来一点身家。” 　　“城西的那几间屋子，就是他的产业。他妹妹赵富花，性子彪悍，人又生得丑陋，没有人愿意娶她。刚好张欢母子从外地过来，租了赵家的屋子，一来二去的，这赵富花与张欢私定终身。那银子，就是赵富花借给张欢的。她觉得张欢绝不会辜负她，所以认定了张欢是被人谋害。” 　　常小溪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中赵富花那一张扁扁的大饼脸，还有五短身材，不禁失笑道：“这么说起来，张欢与那赵富花倒是颇为相配，一个心地恶毒，一个长相丑陋。” 　　狄少华点点头：“人口失踪，有人来刑部报案，我们就要立案。张欢是你的徒弟，又是惠民署下属的医官，我今夜过来，就是特地知会你此事。明天开始查案，可能还有需要惠民署配合的地方。”当然，除了公事之外，狄少华更多的是想来看看常小溪。 　　去年的这个时候，两人都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谁知道造化弄人，如今狄少华要来看看心爱的姑娘，都要打着办公事的由头。 　　这时候侍女与姚立用火钳夹着两个炭盆过来，放在屋里。一丝丝暖意渐渐弥散开来。茶果也陆续端了上来，两人一时相对无言，静坐着喝茶。 　　常小溪没有想到，张欢还有人惦记着，在他失踪了之后来报官，这件事要及时报知沙麒麟，好让他做好应对之策。 　　狄少华偷眼看常小溪，见她若有所思，迟疑了一下：“常医正，天色已晚，你也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常小溪也不留客，微笑道：“多谢你跑这一趟，我送送你吧。” 　　走到了门口，常小溪才醒悟自己身上还披着狄少华的斗篷，忙解下来递给他：“差点就把狄大人的斗篷给留下了。” 　　狄少华接过斗篷，那上面还带着常小溪身体的馨香温软，他心里发苦，披上斗篷：“你快回去吧，夜里风凉。” 　　这一夜狄少华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两人相识以来的情形不时在脑海之中闪过。他却不敢再对她提起那个情字，狄长楠谋反，潜逃在外，皇帝圣明，虽说现在没有追究自己的责任，但是自古以来，谋逆之人都会株连九族，自己躲得过今天，也许躲不过明天，为什么要牵连小溪呢？ 　　常小溪连夜就让人去找来了李青城，给他说了这件事。 　　她本想直接告诉沙麒麟，但是深夜之中，自己又没有这些男人轻身躲避的功夫，知道李青城是沙麒麟的心腹，想来自己跟他说也是一样的。 　　李青城走到她的卧房门口，犹豫了好久，才推门而入。常小溪没有察觉到他俊脸发红，面色有异，也不啰嗦，将狄少华说的事情又重复一遍。 　　原来如此，李青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失落，还是应该松口气，见常小溪说完，他忙躬身道：“常医正，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个消息带过去。” 　　常小溪这才发现，李青城一直都没有抬头，莫非是她夤夜招他过来，让李青城想多了？ 　　常小溪难以理解这时代人们细腻的心思，她还没有想明白，李青城已经告辞离去。 　　张欢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将赵富花迷得死心塌地，一门心思的要找到张欢。用她的说法，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虽然狄少华连夜跑过来通知常小溪这件事，但是这个案子本身却不是什么大案，自有录事参军去督办。 　　刑部办案，倒是不像京兆府那样雁过拔毛，只是这个督办的录事参军，事务繁忙，虽接了这个案子，直到两天后才有了时间查办。 　　据查访的差役回禀，那张欢家中，母子而人的贴身衣物细软，全都不见了。而且在张欢失踪的头一天，有几个人跑到了医馆去问张欢追债，闹得十分难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张欢母子是为了躲避赌债而潜逃。 　　这就不属于凶案了，民间债务纠纷导致当事人潜逃而已，录事参军大笔一挥，就将这个案子结了。没想到，那赵富花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因为她破门而入的时候，张欢母子的衣物用品尚在。现在官府插手，那些随身物品反而不见了，这分明就是谋害张欢之人有意遮掩。 　　于是这件案子就交到了狄少华的手中。他翻看着卷宗，不由得蹙起眉头，这件事情，他只跟常小溪说过。连夜造访，其实并不是为了说这件案子，还是存着私心，找个借口看看她。 　　这赵富花如果没有胡说八道，那么的确是有人遮掩张欢被害的真相，难道这个人和常小溪有关系？ 　　狄少华合上了卷宗，默默思考起来。 　　张欢失踪之前的形迹并不难查访，他升任了医馆的医正，之后就开始频繁的前往惠民署探望他的师傅，也就是常小溪。作为一个男人，同时也是常小溪的倾慕者，狄少华自然知道这种探望代表着什么。 　　在失踪的前两天，张欢称母亲生了急病，请常小溪出诊。在失踪的前一天，有几个人前往医馆厮闹，讨要张欢欠下的赌债，据说当时张欢十分难堪。 　　整件事粗略看去，就如录事参军所判定的那样，张欢是为了逃债而潜逃。 　　但是赵富花咬定了她第一次破门而入的时候，张欢母子的用品还在房中，会不会是张欢没有出城，而是在城中隐藏起来，并且取走了东西？ 　　狄少华在大理寺就已经有了多年的办案经验，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命师爷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案子都拿了过来，开始一一翻看。这一查看，果然发现了不少问题，在张欢失踪的前两天，有六名青壮失踪，这几人都属于街头混混之流，平素没有什么差事，只是在街头浪荡。 　　而这六名浪荡子中，就有两人姓张。经查，这两人竟然与张欢是远方亲戚。这就奇怪了，竟然会有这么多浪荡子失踪，如果是女子失踪倒还情有可原，可是这么多奸懒馋滑的浪荡子，谁会去掳他们？ 　　整件事都透着蹊跷，狄少华决定亲自走访一下张姓浪荡子的家人。失踪的张三，家中只有一个酗酒的老爹，还好狄少华去的时候，他还算清醒。 　　狄少华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装做普通的小吏。当问起张老爹张三在失踪前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张老爹砸砸嘴道：“有，三儿特别的高兴，就在他失踪的头一天，他说第二天有一桩美事，有一个美娇娘可以玩弄，还能白得一笔银子。” 第二百九十章 愤怒 　　玩了美人还可以拿酬金，这种事情狄少华可不是第一次听说。有一些恶毒的人，为了坏女子名节，会花钱请来几个不相干的浪荡子，强迫那女子发生关系，再找人撞破行藏。这样行事，那被害的女子清白被毁，一生也就算是完了，比死还要难过。 　　看来张三郎就是要做这样的事。只不过听张老爹的意思，张三郎并不是这件事情的主谋，而是请来的帮闲。 　　狄少华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可知道是何人请他去做这件事？那女子又是何人？” 　　张老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三儿的一个远房堂弟张欢，看中了一个女子，那女子门第太高。三儿和他母亲就想出了这歹毒的主意，已经拿了五十两银子给三儿，要他再叫几个帮手一起来做这件事。至于那女子是谁，那人并没有说。” 　　将这几件事情串起来，狄少华早就是气血翻涌，愤怒异常。 　　从张老爹那里离开之后，狄少华没有回刑部，而是直接去了惠民署。 　　狄少华是三品大员，他脸色不虞，惠民署的衙差也没敢真的拦他，就由着他直接走了进去。 　　常小溪面前摆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她正支着肘看着药碗发愁。自从被媚药伤了身子，她就一直在吃这种汤药调理身子。 　　狄少华推门直入，一股子寒意裹着几颗小雪花也随着他飘进了屋中。狄少华本来脸带怒容，待看清楚常小溪面前的药碗，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几步走到常小溪面前，低头问道：“张欢没有伤到你吧？这个汤药是治什么的？” 　　姚立已经体贴的关上了大门，亲自守在门口，让两位大人有个私密的空间。 　　常小溪一惊，眨了眨眼睛：“你在说什么呢？狄大人，我没有听懂。” 　　狄少华心中着急，听完了张老爹所讲的事，他已经明白张欢设计了一个歹毒无比的陷阱给常小溪跳。张欢是死是活并不重要，狄少华关心的是常小溪有没有受到伤害。现在看到她在吃药，狄少华心中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双臂用力，已经把常小溪拉了起来，搂在怀中，柔声道：“别怕，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事情都已经过去，我是来帮你的。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害怕？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常小溪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鼻子有点发酸，她身材娇小，下颌只到狄少华的胸前，此刻脸被他摁在胸前，只能闷闷的回答：“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狄少华这才将手松开一些，低头仔细看了看她脸庞，虽然清瘦了一些，却并不憔悴。他看了一眼那个药碗：“那是什么药？” 　　“补药，是我调理身体用的。”常小溪回答的很顺溜，让狄少华放心了一些。他放开常小溪，端起那碗药尝了一口，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狄少华好像是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一样，这才跌坐在椅子上，凝望着常小溪道：“小溪，我该怎么办好？我对自己反反复复的说，要把你忘掉，可是我做不到！我发现张欢的毒计竟然是针对你的，那一刻我的心都要碎了，惟恐你已经遭了他的毒手。” 　　“前几天夜里我曾经去找过你，那时距离发生这事，已经有两天了吧？你竟然一丝口风都没有向我透漏，难道我在你心中竟是那么不堪之人？不能帮着你分担一点点忧愁和烦恼吗？” 　　常小溪已经忍不住落下眼泪，狄少华除了那一次在她面前，因为妒忌而失态，对她更多的是关爱和包容。狄少华带着她离开南云，帮着她在长安落脚。得知她是女儿身之后，毫不犹豫的站出来为她开脱。这些事情，她怎么能忘记呢？ 　　狄少华见她抽噎不止，叹了口气，从袖中抽出帕子来给她擦拭：“怎么就哭了呢？我真是不会说话，原想着要为你排解一番，没想到反惹了你伤心。” 　　他将常小溪揽入自己怀中，慢慢的哄着，过了好久，常小溪才停止了抽泣。狄少华这时才问道：“那个张欢，处置了没有？” 　　常小溪点点头。狄少华犹豫了一下：“是沙将军帮着你动的手吗？可还需要我去善后？” 　　沙麒麟已经让人来传过信，张欢母子被挂在校场上三天后就死去了，尸体已经混在义庄中烧掉，不留一点痕迹。 　　知道了是这样的情形，狄少华才放下心来，认真的对常小溪说道：“小溪，你记住，不管今生我能不能娶到你，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一定要跟我说。” 　　常小溪默默点点头，从远征开始，因为狄长楠的缘故，她一直都在躲着狄少华。现在遇上这种事，狄少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说她不感动那是假的。 　　去惠民署探望过常小溪，狄少华心中有数，回到刑部，再次对张欢一案做了审结。张三的酗酒老爹，被几个远方亲戚接走，离开了长安。其他跟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人物，也被狄少华用各种方式处理得干干净净。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常小溪。 　　赵富花对官府办案的效率十分不满意，当她再次来到刑部询问此案的时候，那个对她爱理不理的录事参军彻底翻了脸。先是沉着脸询问了她和张欢的关系，得知了她与张欢还处在郎情妾意的阶段，将审结文书直接扔到了赵富花的脸上。 　　录事参军用手指点着赵富花的脸痛心疾首道：“你与那张欢无媒无聘，你用什么身份来报官？你有什么资格来报官？此案老夫已经再三勘验，确系那张欢为了躲避赌债潜逃。你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吧！这么明显的事实摆在那里，你就是不信。你自己不见了情郎，还要到官府来纠缠生事。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有见过你这么不要脸面的女子。” 　　赵富花已经被录事参军给骂懵了，刚要反驳，录事参军已经一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舞者水火棍，不由分说的就朝着赵富花身上招呼。饶是她跑得快，胳膊大腿上也挨了好几下。 　　赵富花这一次被打得不轻，扁扁的大脸上也出现了一块青肿，远远的看着刑部衙门，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那可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厮闹的地方。 　　赵富花回忆了一下张欢的容颜，发现竟然有些模糊。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说，张郎，不是我负你，我已经尽力了。虽不知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了这样，但是她一个小老百姓而已，已经无能为力，只能放弃。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反击 　　长安城就是这样一座有包容性的城市，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爱情，贵人们也都在为自己的幸福而运作。 　　常小溪没有想到的是，张欢避债潜逃，令她再一次成为朝堂上被攻歼的对象。 　　这一次是张宝的父亲张松张太尉亲自出马，他指责常小溪御下不严，教导无方。张欢不但是常小溪的徒弟，而且是惠民署下属的医官，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出现了这种为了躲避赌债而潜逃的事情，实在是有失朝廷的体面。常小溪要为此事负全责。 　　薛太尉因为年龄太大，已经致仕，现在的两位太尉，一个是张松，另外一个是宋佳。宋佳的年龄比张松小一些，资历也浅，所以现在文官们为张松马首是瞻。 　　常小溪已经跪在殿前折辩，只是她没有什么朝堂斗争的经验，跪在金砖之上许久，才说：“微臣识人不清，没有看出张欢竟然是人品这样卑劣之人，请皇上责罚！” 　　医官们本来就不擅长倾轧，常小溪这样回答，相当于已经认罪，那些文官们洋洋自得，准备上前再奏一本，要把常小溪彻底赶出朝堂，女人就应该相夫教子，混在男人堆里算什么？ 　　王飞耀没有丝毫避嫌的意识，第一个出班为常小溪辩解：“常医正的徒弟有很多，臣看着都还不错。想来张欢的这种斯文败类，是天生如此，善于掩盖自己，而且常医正收徒不过半载，加上男女有别，常医正也没有办法天天监督这个张欢。所谓御下不严，微臣认为是夸大其词，张欢调到惠民署当医官，还不足一月。” 　　“他欠下巨额赌债，想必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这就更与常医正无关了。” 　　张松没有想到是武官出来为常小溪说情，眼珠子一转，正准备反驳，只见沙麒麟也出列奏道：“太尉张松身为三公之一，教子无方，其子张宝欺压百姓，强抢民女，其状恶劣。请陛下治张松教子无方之罪！” 　　张松中年得子，对张宝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张宝目无法纪，横行于长安，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张宝还没有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大家都看在张松的面子上，睁一眼闭一眼而已。 　　现在沙麒麟弹劾张松，大大出乎众人意料。张松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反驳，御史程昱出班，他手里拿着长长的一条折辩，一出班就开始诵读，竟然念了小半个时辰，里面细数了张宝这些年干的**掳掠种种恶事，这些事情都触犯唐律，甚至有几名女子被张宝迫害之后，选择了自尽。 　　张松听得直冒冷汗，不敢再站着不动，他也跪倒了金砖之上，咚咚磕了几个头之后，额头上都渗出了血渍，这才带着哭腔对皇帝说：“逆子无状，臣教子无方，还请皇上责罚，只是宝儿年幼，还不懂事，请皇上原谅他。” 　　张松没有想到沙麒麟竟然是有备而来，张宝的条条罪状都够进大牢的。这下子那些文臣已经顾不上攻击常小溪了，都开始保举张松。 　　常小溪愕然发现，本来针对于自己的一个弹劾，变成了文武两派之争，大家你来我往，就差在朝堂之上打起来了。她的膝盖已经跪得发麻，只能在两条腿上移动重心。身边的张松，已经鬓发斑白，却跪得稳如泰山，还时不时的抬头辩解，丝毫不显疲态。 　　这样整整吵了一个上午，皇帝才对此事做了处理，张宝无视法纪，理当严惩，张宝暂且收监，由刑部和大理寺联合审理此案，等到所有罪状一一核准之后，再予定罪。 　　张松犹如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张宝向他哭诉了好几次，自己因为常小溪被打的事情。楼千重驻守西北，没有人敢动他，张松决定借张欢之事好好整治一下常小溪，为儿子出气，没想到引火烧身，反而烧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张松狠狠的瞪了常小溪一眼，常小溪恍若不觉，正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她血脉不通，双腿发麻，差点摔倒，缓了好一会，才跟在几个武将身后向外走去。 　　沙麒麟就在前面等她，见到常小溪过来，关切的看了看她的腿：“怎么样？还疼吗？” 　　常小溪微笑摇头，沙麒麟看了看四周的人，见没有人在周围流连，才压低了声音说：“你的师弟今天会去衙门找你，你记得要接待好他。” 　　常小溪愣了一下，她何曾有了师弟？想来这是沙麒麟派来的人，不过他平白弄出来这一出做什么呢？ 　　沙麒麟已经走远了，大臣们互相打招呼实属平常，但是在朝会之后，黏在一处说话的可不多见。常小溪没有追上去细问，反正等到那个师弟过来就知道了。 　　到了下午，果然门子领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自称玄玄子，是常小溪的师弟。 　　常小溪热情的请小师弟坐下，叙了寒温，又问了师弟在何处居住，然后常小溪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时候，那个眉清目秀的玄玄子才一拍脑袋，从怀中拿出来两封书信递给常小溪：“师姐，这是下山的时候，师傅让我交给你的文书。” 　　常小溪一头雾水，拿过那文书来看，一封署名常怀恩，信是写给刘树霖的，常怀恩在信中说，他有一个女儿，名小溪，现年六岁，知道树霖家中有一个男孩，年貌相当，他愿意与树霖兄结为男女亲家。 　　看到这封信，常小溪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自己用来扯谎拒婚的那封信吗？ 　　另外一封信，信纸和墨色都要新鲜一些，是最近写的，署名是刘树霖，这封信是写给常小溪的，刘树霖在信中说，自己的儿子因病已经去世，阴阳相隔，请常小溪另行婚配。 　　玄玄子笑眯眯的说：“师尊他老人家说，这信中内容牵涉到师姐的终身大事，不可耽搁。我刚好下山历练，师傅让我专门来长安给你送信。” 　　常小溪心里跟明镜似得，这是沙麒麟整出来的假文书。目的是为了解除她虚构的娃娃亲。她心里有些甜蜜，又有些慌张。沙麒麟现在应该还不能娶亲吧？这么早就解除了她的虚构婚约，万一再出现别的意外怎么办呢？ 　　常小溪的脸色微红，看起来就是因为谈到婚嫁而出现的女儿娇态。她内心百转千回，还是点头向玄玄子致谢：“劳烦师弟了，这么远给我送了这封信过来。” 　　玄玄子一笑：“师姐见外了，我这次要在长安停留一段时间，就在城外的金风观挂单，你有事可以去找我。” 　　常小溪眨了眨眼睛，这个小师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满脸都是狡狯之色。他留在这里，是专门为这两份假文件做证人的吧？ 　　当晚，常小溪第一次在长安宴客，请的就是自己的小师弟玄玄子。 第二百九十二章 解开 　　常小溪在长安，熟人不多，只有沙麒麟，狄少华，舒白几人，经历了远征之后，跟王飞耀也算是能说的上话。但是这几人，舒白忙得好久不在长安露面，另外几个位高权重，请过来给一个小道童当陪客肯定不合适。 　　常小溪盘算了一下，叫上了严医生，舒秋和李青城。不算年纪的话，这几个人都是她的下属，当个陪客不算委屈他们。其他人常小溪不熟，也摸不准脾性，就干脆没有请，免得弄巧成拙。 　　酒楼什么的，都交给舒秋去联系了。到了傍晚的时候，李青城骑着马在前面带路，玄玄子骑术也不错，也骑着马随后而行，常小溪坐着马车，很快就赶到了舒秋预定的芸香舫。这里是比较高级的教坊，里面都是歌舞伎，卖艺不卖身。是个风雅的聚会场所。 　　玄玄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到这种活色生香的地方，他目光沉稳，对向他献殷勤的冶艳女子丝毫不以为怪，还能笑嘻嘻的打招呼，口中姐姐叫个不停。 　　常小溪是第一次来教坊吃酒，完全不懂这里的路数，都交给舒秋去操办。舒秋知道分寸，要的是大厅之中半开放的隔间，可以看到舞台上的表演，也没有叫舞女陪酒，只留下一个端茶倒酒的小厮。 　　常小溪不知道该跟这个师弟说什么，索性将他完全交给这几个属下去招待。 　　严医生对医术很痴迷，三杯酒之后，就开始跟玄玄子讨论医术。玄玄子礼貌的说：“家师说我没有师姐学医的天赋，没有教过我医术，我只精研道术。” 　　常小溪闻言大感佩服，这厮分明是不懂医术，害怕露馅才这样说的。 　　严医生很遗憾，舒秋是个百事通，早就向玄玄子请教起了道术，一时间玄玄子也说得头头是道。配上舞台上的歌舞表演，气氛也热烈异常。 　　就在这个时候，常小溪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上了几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其中有一个，正是与常小溪一起在王飞耀家吃过饭的姜宁。他是习武之人，一眼就看到对面穿着绯色袍子的是常小溪，心中大喜，给几位同伴打了个招呼，就直奔常小溪而去。 　　常小溪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忙请姜宁坐下。姜宁性格风流，自从邂逅常小溪之后，念念不忘。可惜他是武将，实在想不出来什么由头去惠民署找常小溪。至于说私下里去拜访，就更加不合适了。今天能在教坊遇到常小溪，真的是意外之喜。 　　姜宁既存了讨好常小溪的意思，自然是对玄玄子格外的客气，他与几位陪客也算是年龄接近，爱好也差不多，除了常小溪在这里，不能谈论女人之外，其他吃喝玩乐，炼丹修行，姜宁都能信手拈来，侃侃而谈。 　　玄玄子不动声色的带着话题，提起自己前来长安的目的是给师姐送文书的。至于文书的内容嘛，玄玄子年龄尚小，搞不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顺着嘴就说了出来。 　　姜宁对这个话题极感兴趣，当得知常小溪自幼定下的娃娃亲，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人世的时候，面露喜色，不由自主地又瞟了一眼美人。 　　常小溪猜想这是要借着姜宁的嘴，将这个消息传开，坐在边上微笑不语，心中却有些忐忑。沙麒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现在他还不能娶亲，这么早散播这个消息，万一中间再出现泾川候府横插一脚的事情怎么办？ 　　姜宁心里盘算着，要托宫里头的贵妃去给自己说亲，求娶常小溪，泾川候府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一些，真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玄甲重骑里多是青年俊杰，姜宁更是俊朗多才，他自负年少风流，常小溪万万没有看不上他的道理。而且他也没有娶妾，身边只放了两个通房丫头，在长安，这是贵族府里头的传统。只是有一点，这些丫头们都不能在正头娘子进门前生下庶子。 　　狄少华追求常小溪的事情，姜宁知道一些，但是现在狄少华一人在长安，身份尴尬，想必暂时也没了娶妻的念头。对姜宁来说，少一个竞争者最好不过。姜宁自从见了常小溪之后，对别的女人一下子失去了兴趣，满脑子都是常小溪雪白细腻的脸蛋。 　　那天酒宴之后，他虽然没有摸到常小溪的脸，梦中却摸了那柔滑香软的肌肤，还做了一些别的亲热事，让他脸红心跳不已。姜宁已经不是个毛头小伙子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梦中达到这种境界，如果是美人在旁，那该是怎样销魂？ 　　这一场接风宴，大家各怀心事，还好姜宁知道分寸，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到了最后，宾主尽欢，这才离开了芸香舫。 　　第二天休沐，沙麒麟早早的骑着马过来，穿着簇新的衣袍。常小溪已经接到了他递过来的消息，按照他的要求，着了女装，盛装打扮在家等候。 　　常小溪穿着一身枚红色绣金线襦裙，乌黑发亮的头发挽成了一个时下流行的飞凤髻，带着几枚钗环。这样浓烈的颜色，越加衬托她雪肤花貌，沙麒麟只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眼睛。 　　沙麒麟真想在出门之前，将常小溪堵在闺房之中，先亲香一番再说。他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忍住心头的这种冲动，轻轻拉过常小溪的手，领着她上了马车。 　　原来沙麒麟再三思忖，常小溪这样年少美貌，又是新晋的女医正，势必有人心存歹念，要占她的便宜。为了杜绝这种情况，沙麒麟豁出去了不要脸，在皇帝的御书房外面跪了大半天，才求得了圣旨，允许他先订婚，但是不能举行婚礼仪式。要等到一年之后，才能大婚并且圆房。 　　求得了这道旨意之后，沙麒麟不敢耽搁，特地请了人扮作常小溪的师弟，来解开她的娃娃亲。免得太后知道了他要定婚，再来找麻烦。至于皇帝，早就猜到了这所谓的娃娃亲，是常小溪不愿意接受指婚而想出来的托词。 　　所以玄玄子将那两封假书信一带到之后，沙麒麟就立刻带着常小溪进宫去，请皇上为他们指婚。 　　沙麒麟家里的情况很特殊，他的亲生父母在沙麒麟出征的时候，死于一场离奇的大火。当时他只有二十岁，担任皇帝的亲卫队长，无法回到长安奔丧守灵。等他回家之后，明知到那场大火来得蹊跷，却因为耽搁了时间，所有的真相都湮没于火海之中。 　　当时沙府二房，也就是沙麒麟的亲叔叔，曾经因为这件事闹到了皇帝那里，要求将大房并入二房，理由是大房只剩下了沙麒麟一人，独木难支。 　　当时沙麒麟虽然年轻，却顶住了阖族的压力，执意不同意这件事情。 　　加上皇帝有意偏袒，所以虽然沙府二房闹得惊天动地，到底还是没能实现一统沙府的愿望。至此之后，沙麒麟成了沙府大房的家主。对他的婚姻，拥有绝对的自主权。 第二百九十三章 赐婚2 　　其实在大唐，像沙麒麟这种情况的男人，再娶的很多，只不过那些人过世的妻子，都是普通人家。而沙麒麟的前妻，是薛太尉之女，地位高贵。所以他必须按照礼法，老老实实地为妻子守节。 　　在给妻子守节期间订婚，这是不违背礼法的。按照唐朝的规矩，迎娶正室夫人，要进行的程序很多。六礼，也就是所谓的下聘，本身就是很耗费时间的。全部都走完，大概需要半年左右。 　　常小溪就如同一朵鲜花，已经绽放出了花朵。从一个不引人注意的黄毛小丫头，变长了艳冠群芳的大美人。自从回到了长安，狂蜂浪蝶不断，让沙麒麟十分的忧心。所以沙麒麟冒着得罪薛太尉的风险，要与常小溪缔结婚约，希望在她身上打下只属于他的烙印。 　　皇帝十分理解沙麒麟的心情，强势如沙麒麟这样的男子，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心上人，被他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他也怜惜常小溪是个人才，不希望再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影响她的前程。所以面对沙麒麟的请求，皇帝最后还是答应了。 　　所谓的指婚，对于婚姻既是一种荣誉，也是一个保护。能求得皇帝指婚，相当于沙麒麟和常小溪的婚姻，是受到皇帝保护的。 　　仪式简单极了，在沙麒麟的要求之下，皇帝专门写了一封圣旨，内容很简单：“兹闻惠民署医正常小溪温厚淳良，品貌出众，朕心甚悦。今百骑司大将军沙麒麟青年俊彦，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常小溪待字闺中，与沙麒麟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常小溪许配于沙麒麟为夫人。一年之后，择良辰完婚。” 　　皇帝看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沙麒麟，怒其不争，宣完了旨意，命传旨太监将这份圣旨交给了常小溪。 　　常小溪还有些懵懂，皇上温言道：“常医正，你将这份旨意收好，如果有人欺负你，或者沙麒麟负心，你就将这旨意拿出来，请了香案来收拾他们。”皇帝这话说得直白，常小溪这才明白，原来这份圣旨的目的，是要为了保护她。 　　这一对年轻人忙磕头谢恩，历经了这么多磨难，现在终于迈出了通往幸福的第一步。 　　常小溪还没有抬起头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不由得愣了一下，在深宫之中，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御书房外闹腾呢？ 　　沙麒麟就跪在她的身边，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手，示意她安心。 　　门口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太后驾到！” 　　随即房门大开，涌进来一大群人。皇帝起身道：“母后怎么过来了？” 　　皇太后也不搭言，坐定了之后才道：“哀家如果不来的话，被人欺辱死了都不知道！” 　　皇帝微微一笑，已经知道了太后的来意，他故作不知：“不知道是谁这样大胆？敢驳了太后的体面？” 　　太后眼风一扫，已经看见了跪着的沙麒麟和常小溪二人，她用手指着常小溪，恨恨的道：“常氏，你不是说自幼与人就定了娃娃亲吗？为何姜贵妃要为她的弟弟向你求亲？我问了姜贵妃，她只说你已经与那家解除了婚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你不想嫁入泾川候府，而特地编出来娃娃亲这回事来欺骗哀家？” 　　常小溪并不知道姜贵妃是何人，沙麒麟却清楚得很，他暗自庆幸，自己先求得了皇帝的旨意。沙麒麟从袖中，拿出那两封书信，请太监呈到皇帝面前，一面辩解道：“这里面将事情原委都说得很清楚，请太后皇上明察。” 　　皇帝看后不语，递给了太后。太后的眼睛已经有些花了，她身边的金城公主打开了书信，慢慢的读了起来。 　　这两封书信，出自百骑司专门炮制假文书的专业人士之手，太后自然听不出什么破绽。她面露疑惑，将那信件拿在手中仔细摩挲，两封信的质地纸张明显不一样，看起来不是伪造的。但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巧事，她指婚的时候，常小溪就有婚约不能嫁。等到泾川候府败落，常小溪的婚约竟然变成了无效，能随便嫁人了。 　　皇太后冷笑了一声，转向了皇帝：“皇上，你怎么看这件事？皇上觉得这常氏，是否存着私心，故意欺瞒哀家？” 　　皇帝既然已经为沙麒麟指婚，就要把这好人做到底，他轻咳一声，劝道：“太后，常言道天作之合，就是说一段婚姻如果合适的话，那么上天都会来促成。朕觉得常小溪与泾川候府家的幼子实在是没有缘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存在太后所说的故意欺瞒。” 　　皇帝看向常小溪，故作威严道：“常小溪，是不是这样的？” 　　常小溪忙低头称是。 　　金城公主眼睛一转，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太后的指婚依然有效，让常氏嫁给那韩朝就是了。” 　　泾川候府败得蹊跷，时至今日，就是太后也不好意思再提这件事，此刻却被金城堂而皇之的提出来。众人皆是脸色一变，那韩朝原本只是个侯府纨绔，在他输光了整个侯府的家当之后，已然成了败家子的代名词。 　　常小溪是朝廷的四品医正，本来嫁入泾川候府就委屈了，现在泾川候府已经成了破落户，与常小溪更是有了云泥之别。金城却再次提起这桩婚事，已经不是在奚落常小溪，而是在打朝廷的脸面。 　　皇帝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太后没有开口，金城独自笑了一阵，发现没有人搭理她，这才察觉出来不妥，僵在了原地。 　　常小溪与沙麒麟跪在地上没有抬头，事关皇族的体面，皇帝一定不会允许出现这么荒唐的局面。 　　太后心思转得极快，她与常小溪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听金城撺掇，觉得常小溪秽乱朝纲，想给她随便许配个人家，让她安分守己而已。 　　现在金城得寸进尺，倒像是太后在胁迫皇帝一般。太后暗骂金城愚蠢，一面起身道：“想来皇上说得是，这两个孩子的确是没有缘分。我老眼昏花，已经无法再为常氏选择佳婿了，哎，真的是有心无力！” 　　太后这样说，就是不打算再插手常小溪的婚事了，皇帝充当了和事老：“常氏，你还不谢谢太后，她老人家为你的事可没少操心！”这句本该带着讥讽的话，从皇帝口中说出，听起来是那么的真诚。 　　常小溪忙低头谢恩，这才将皇太后的面子给足，让她心满意足的离去。 　　金城愚笨，本来想继续向皇帝进言，却被皇帝瞪了一眼，恨恨的跺了跺脚，忙追着太后离开。 　　二百九十四章 谋算 　　皇帝自觉成人之美，干了一件好事，没想到被太后跑来搅和一场，搞得皇帝都有些尴尬。为了弥补这对情侣，皇帝又赐了些小玩意儿给他们，权当祝贺，沙麒麟和常小溪才叩拜了皇帝离去。 　　出了宫门，沙麒麟才闷闷的问道：“那个姜宁是何时认识你的？怎么会提亲提到宫里边去？” 　　他蹙着浓黑的眉毛，桃花眼微微上挑，面色不虞，看起来就是一副吃醋的样子。常小溪懒得理他，这个姜宁，她只见过两次，从没有深谈过，谁知道他会动了向自己提亲的念头？这种事情，她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因此也不搭言，自顾上了马车。 　　沙麒麟没有得到常小溪的答复，一路板着脸骑马跟着，也来到了水井坊。 　　常小溪见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试探着问道：“今天休沐，要不你在我这里吃过饭再回去如何？” 　　沙麒麟就在等着常小溪说这句话，今天是他们两个人缔结婚约的第一天，接下来就要开始下聘礼，他心里头虽有些吃醋，总归还是很高兴的。 　　给常小溪照看宅子的老管家，原本就是沙麒麟的府上的老仆，对他忠心耿耿。他见沙麒麟和常小溪一大早，就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料想必定家中有喜事。因此早就吩咐厨下准备了可口的饭菜，等着两位主子回来享用。 　　现在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屋子里虽然早就用炭盆暖着，常小溪还是双手冰凉，不肯将斗篷脱下来。沙麒麟也不多言，将常小溪抱起，拥在他怀里暖着。 　　常小溪觉得不妥，忙挣扎道：“你怎么又这样，大天白日的，就这么动手动脚？” 　　婢女们早就布好了菜，她们最会察言观色，早就躲了出去。 　　沙麒麟没有松手，就这样抱着常小溪坐到了软榻之上，俊颜之上难得泛起了潮红，他凑在常小溪的耳边说：“现在皇上都允了咱们的婚事，你还要我忍么？乖，别动，一会就好！” 　　沙麒麟两膀能有千钧之力，常小溪窝在他怀中动都动不了，只能左右闪躲，早被沙麒麟的大手按住了后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俊逸的面孔在眼前一点点放大。 　　这一吻之下，犹如星火燎原，沙麒麟长久以来积聚的相思都涌了上来。常小溪都快要喘不上起来，只能一边用力推他，一边软语哀求：“沙将军，快放开我。” 　　沙麒麟凝视着她：“叫我麒麟。” 　　常小溪犹豫了一下，羞红了脸才出声：“麒麟，你放开我好不好？” 　　常小溪不敢再看沙麒麟的脸，垂下两排又俏又长的睫毛，柔嫩的嘴唇微张，透着淡淡的粉色，看得沙麒麟心头火起，又低头吻了下去。 　　这一餐饭，到底是热过了才吃的。用过了饭，沙麒麟叮嘱道：“姜宁那厮风流的很，你不要与他走得太近。” 　　常小溪笑着打他：“我何时与姜宁走得近了？现在咱们不是订婚了么？想来他也是要避嫌的，你勿需多虑。” 　　沙麒麟看了一眼常小溪，用手指轻点她的额头：“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楼千重那样的英雄都被你迷得用上了眉药，皇帝身边现在就属姜贵妃能说的上话，保不准那姜宁为了得到你，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两人又亲热一会，沙麒麟这才离去。 　　皇上为沙麒麟和常小溪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薛太尉命人将沙麒麟叫过来，得知他为了尊重过世的夫人，只是订婚，要等一年之后才会举行婚礼，老爷子这才舒了一口气，毕竟逝者已去，没有拦着女婿不让续弦的道理。 　　加上这一阵子朝堂上文臣武将起了争执，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在储位之上。现在魏王李泰和吴王李恪都是储君的热门人选，李泰是皇后的第二个儿子，出身正统，而吴王李恪，则是皇帝心头好杨妃的儿子。 　　魏王野心勃勃，扶植党羽，在朝中拉拢了不少人。上书请立魏王为太子的人很多。吴王李恪，除了差使，并不与朝臣结交，因此保举他为太子的人没有几个。 　　楼千重是西北守将，根本就没有上书。沙麒麟听常小溪说过这一段储位之争，心中有数，也没有上书。倒是王飞耀，思考了很久保举了蜀王李恪。 　　薛太尉已经致仕，无心再参与这些争斗，文臣一派已经来拉拢他，希望他也加入保举李泰的阵营。薛太尉具有敏感的政治嗅觉，早就发现李泰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他之所以轻轻放过沙麒麟订婚的行为，就是想跟这个前女婿保持政治联姻，让薛家的人在朝堂之上与他一起进退。 　　薛太尉虽然致仕，但是薛家子弟都还在朝中，一步行差踏错，就会动摇薛氏大族的地位。当薛太尉问起当立何人为储的时候，沙麒麟投桃报李，回道：“这件事自然有皇上圣心独断。” 　　薛太尉何等精明，当即就明白了沙麒麟的意思，在他离去之后，薛太尉当即将家中入仕的子弟召集起来，责令他们不准再参与储位之争。 　　姜宁，有个姐姐嫁进了宫里，还有一个侄女，是魏王正妃，他们姜氏一族只能跟魏王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魏王待人亲厚，私底下没有人的时候，就叫姜宁小叔叔，两个人年龄相当，平素很是投机。 　　魏王虽然在忙着自己的大事，还是发现了小叔叔最近情绪低落，经常愁眉不展。 　　这一天，只有他们俩人相对浅酌，魏王看到姜宁又是唉声叹气，关心道：“小叔叔，你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能帮上一点忙呢？” 　　姜宁眉头紧锁，又给自己灌了一大杯酒，摇头道：“多谢，只是这件事，谁也帮不上忙了。” 　　魏王想起他听到的一些传闻：“莫非小叔叔真的钟情于那个女医正吗？我可是听说，百骑司大统领为了她，不惜得罪薛太尉，已经求得父皇指婚了。” 　　姜宁咬牙道：“沙麒麟倒是先下手为强，被他拔了头筹！” 　　魏王已经有了正妃，自然明白姜宁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会心一笑：“那可不一定，常小溪能坐到四品医正一职，这个女子想必有她的过人之处，她应该会在婚前保持处子之身。这样嫁过去，才不会被夫家看轻。” 　　姜宁疑惑的抬头：“不会吧？沙麒麟是有名的急色，他能忍的住吗？再说皇帝都已经赐婚了，想来常医正放下了心节，已经被他得手了！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动心的女子，没想到会跟这个杀神撞上！”言罢又喝了一大杯酒。 　　魏王劝道：“酒入愁肠愁更愁，不如我来帮小叔叔想个办法，让你抱得美人归如何？” 第二百九十五章 绑架 　　姜宁一惊，旋即大喜，忙拿过杯子来，给魏王倒上一杯，凑近他问道：“王爷，你真的有办法吗？” 　　魏王思忖了一会，“办法倒是有的，就怕你怜香惜玉，下不去手。” 　　姜宁迟疑了一下：“会伤害到她吗？” 　　魏王拍手笑道：“小叔叔果然是个痴情的人儿，只是不下些本钱，如何抱得美人归呢？” 　　姜宁想起了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梦，终于下定决心，他以后会对心上人加倍的好，来弥补她受到的伤害。 　　两个人饮尽了杯中酒，凑到一处商量了起来。 　　太后最近心情不好，沙麒麟求得了皇上的指婚，要娶常小溪。太后本想再找个机会将常小溪配给一户没落人家，没想到沙麒麟这样的新贵，也被常小溪的美色迷了眼，巴巴的要娶她。真的是让老太后很生气。 　　另外就是困扰太后已久的瘙痒症又犯了，而这一次用药的效果一点都不好。姜贵妃来看望太后的时候，向太后推荐了常小溪，说她尤其擅长治疗疑难杂症。 　　太后不屑道：“难道说那个狐媚子还有些真本事不成？我还道她把力气都用在了勾引男人身上，整得这些爷们一个两个都围着她转，哪有一丝体统？ 　　姜贵妃笑道：“太后您只叫她来看病，看得好是她的本分，看不好还不是由着您处置她？” 　　太后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主动权完全在自己，何必要强忍着身体上的痛苦呢？于是太后下了懿旨，招常小溪进宫来给她看病。 　　常小溪刚接到这个懿旨，还有点紧张，以为太后又要找她的麻烦。等到沙麒麟安排好了人手，她才敢进宫去。 　　没想到太后真的病了，常小溪听她描述完症状，对她的病已经心里有数，又做了一次检验之后，常小溪就确定太后患的是糖尿病。 　　这个病不难治，常小溪给太后留下了控制血糖的药丸，给她细细讲述了用法，说服药之后就会见效。太后将信将疑，冷着脸道：“那就等到明天，你再来复诊，若是不好，休怪哀家手下无情！” 　　常小溪苦笑，回去跟沙麒麟说了这种情形，两人都是无可奈何，太后身份高贵，明知她无理取闹，也只能奉陪。 　　第二天常小溪按照约定，去给太后复诊。出乎意料，太后却没有发脾气，原来她吃了常小溪留下的药丸之后，瘙痒的感觉就消失了。直到现在，她都感觉身体很轻松，连带着看常小溪都顺眼了很多。 　　太后认为常小溪的治疗是有效的，常小溪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给太后讲了一些饮食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太后也都笑眯眯的让身边伺候的小德子记了下来。常小溪这才告退。 　　出了宫门，沙麒麟就在外边等着，看到常小溪无事，两人相携离去。糖尿病是个慢性病，常小溪给太后留下了半个月的药，她与太后约定，三天之后再去看诊。 　　是夜，常小溪在水井坊的宅子，门被拍得山响。老管家匆匆跑出去看过，就来回禀常小溪：“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吃了你的药，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 　　常小溪吓了一跳，一丝睡意都没有了，马上起身穿衣，两个丫鬟忙着把她的头发挽起来，又披了斗篷就出门了。 　　李青城只在早晚接送常小溪，他一个堂堂武官，万万没有晚上留在水井坊等着赶车的道理。常小溪在门口看了一下，一个小太监，带着几个宫廷侍卫，还赶着辆马车。这个太监却不是常小溪见过的小德子，她迟疑了一下：“德公公没有来吗？” 　　那小太监脾气挺好，并没有因为常小溪这样问而发怒，解释道：“太后晕倒，德公公自然在身边照顾她。” 　　常小溪一想，正是这个道理，就带着一个侍女上了马车。这个侍女是沙麒麟选的，手上有几分功夫，打三两个蟊贼没有问题。 　　第二天李青城过来接常小溪去衙门的时候，惊讶的得知常医正被太后叫到了宫中，还没有回来。 　　李青城知道这件事有蹊跷，也不敢说破，忙通知了沙麒麟，然后在沙麒麟的授意下，向吏部告了假，说常医正感染了风寒。 　　李青城知会了舒秋之后，又回到了沙麒麟的身边，一会不见，沙麒麟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已经以缉捕要犯为名，封了长安的城门。也得到了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太后夜里休息得极好，并没有传唤过医官。 　　这么看来，常小溪的确是被人绑架了。沙麒麟的手捏成了一个拳头，站在他身边的人，能清楚的听到他骨节咔咔作响，正是动了真怒的样子。 　　这时候有人来报，惠民署的大司药舒秋过来求见沙将军，说有要事来报。沙麒麟蹙眉：“他这时候过来干什么？添乱吗？”话虽如此，还是挥挥手让舒秋进来了。 　　常小溪上了马车之后，在长安城内奔走了一会之后停下，她还以为到了皇宫。 　　让侍女先下车准备搀扶她，常小溪来到了车门旁，却没有看到侍女的影子。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这丫头能跑到哪里去呢？ 　　常小溪正在张望，突然颈后一阵疼痛，眼前一黑。面前伸过来一双大手，一下子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常小溪醒来以后，只觉得眼前黑暗一片，后颈处非常疼痛。她试着动了动，发现双手被拉在头顶绑住，根本不能移动。 　　她身周柔软温暖，应该是在室内，而且是身处床榻之上，除了双手被缚，并无不适，只是眼睛被蒙上了，什么都看不到。 　　她试着问道：“有人吗？这是哪里？” 　　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她却本能的感到，这屋里还有别人。过了一会，一双略显粗糙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常小溪惊呼一声，那人略略停顿，双手却顺着她纤细秀美的脖子向下伸去。 　　常小溪只觉得身上一凉，不由得慌乱道：“你这流氓，赶快住手！” 　　常小溪挣扎一番，丝毫无济于事，雪白的肌肤犹如羊脂美玉。那人已经俯身下来，开始亲吻她。这人身上带着淡淡的麝香味，双手有力，弄得常小溪浑身又疼又痒。 　　常小溪双手被分别绑在两侧的床头，只能蹬动着双腿，想把那人踢下去。却不知道她的这个动作，没有一点杀伤力，反而将雪白的脚腕露了出来。那人呼吸渐粗，抓起常小溪的足踝，伸手往她袍子上摸去。 　　常小溪惊呼出声：“不要，赶快放了我！” 　　那人低低笑道：“女子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你且放心，我的手段高明，保证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他的声音低哑暗沉，故意掩盖了本身的真实声音。 　　常小溪想用力挣脱，却敌不过那人的力气，慌乱之中，常小溪只能哀求那人：“求你放过我吧，我已经订婚了，失身给你，我这一生名节尽毁。只怕也是活不下去了。” 　　那人双手不停，调笑道：“你骗我是小孩子么？你已定婚，你这种尤物，哪个男人能忍得住不弄你？” 第二百九十六章 放过 　　常小溪痛得大叫一声，那人吃了一惊，忙缩回手：“你竟还是个处子？难道沙麒麟没有碰过你？” 　　常小溪疼得直冒冷汗，已经说不说话来，她将身体缩成一团。她心中暗恨，知道这个男人肯定是熟人，早就盯上了她，然后下此黑手。 　　那人双眸放光，忙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他意乱情迷，唯有立刻得到这个美人，才能解相思。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忙乱的脚步声，有人敲了敲门，常小溪身边的男人不耐烦道：“快滚！” 　　外面的人没有滚，反而开口道：“公子，不好了，百骑司的人找上了门来。主子让你杀了这女子，免得惹祸上身！” 　　男人一顿，伸手掩住常小溪的衣襟，走到了门口，询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外面的人慌乱道：“百骑司的人牵着几只细犬，找到了咱们这里，大概有几百人。咱们的人快顶不住了，公子你杀了这女子，咱们从地道走。” 　　男人并不犹豫：“好，你们先走，我弄好了就来！” 　　窗外的人叮嘱道：“公子快些。” 　　常小溪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自己凶多吉少，转眼脚步声已到了床畔，常小溪扭头轻声道：“我怕疼，请你给我个痛快！” 　　那人俯身下来，常小溪能感到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痒痒的，她心跳如鼓，只怕这人马上就要动手杀死她了。 　　这个时候，那人却吻上了她的嘴唇，温存之后才凑在她的耳边道：“你的味道真好，我可舍不得杀你，但是今天的事，你什么也不能说，否则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常小溪没想到还有活路，忙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的！求你放过我！” 　　那人伸手流连的在她的脸蛋上摸了一把，这时候人喊狗叫声越发的近了。 　　常小溪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生恐那人改变主意，突然颈间一痛，她就失去了知觉。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不知道那人是怎样离去的。 　　这时候外面喧闹异常，几条狗一起在门口狂吠，只听得哐当一声，似乎是大门被踹开了。一个人带着一阵劲风来到了常小溪的身边：“小溪，你怎样了？” 　　常小溪晕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屋内点着雪亮的灯烛，她却脸色苍白，双手被绳索绑在床头的两侧，眼睛也被黑缎带蒙住。沙麒麟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呼吸微弱，他这才略略放心。 　　常小溪的外衣已经被解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中衣，衣裳的两襟大开，雪白的皮肤上有点点红痕。沙麒麟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痕迹，一股血气涌上心头，让他几乎要疯狂。 　　沙麒麟往下看去，常小溪露着一双雪白的小脚，脚踝处一个紫黑色的指印尤为明显。沙麒麟见她下裳还算是整齐，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不敢想象，再晚来一步，心上人岂不是就被人给活生生的糟蹋了吗？ 　　沙麒麟解开了蒙着常小溪双眼的黑色绸带，又扯断了绑住她双手的绳索，这才将她揽进怀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你平安就好！” 　　这时候，门外早就安静了下来，连狗都不叫了，常小溪只觉得恍然如梦，头痛欲裂。 　　沙德三的声音传过来：“将军，这院中的水井是个地道，已经被机关盖住了。” 　　沙麒麟恨恨道：“挖开再追，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的人也敢动！” 　　常小溪微弱的开口：“麒麟，我想回家去。” 　　沙麒麟见她醒来，忙安慰道：“好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他用斗篷将常小溪整个包起来，也不骑马，直接抱着她上了马车，带了几名侍卫离去，将大队人马都留在了这个宅子里，继续追查绑架者。 　　一路之上，沙麒麟一直在柔声安慰常小溪，这才慢慢止住了常小溪的眼泪。 　　常小溪想起了那个跟她一起出门的侍女，问道：“银瓶儿呢？” 　　过了好一会，沙麒麟才闷闷的答道：“她死了。” 　　常小溪又是一阵子难过，为什么就连她身边的人，都会遭到这种不幸？ 　　回到了水井坊之后，沙麒麟也不多言，直接将常小溪抱进了闺房，只说小姐风寒要发汗，让烧了热水过来。 　　老管家很有效率，没有多长时间，丫头们就备好热水，将浴桶拿进来，准备伺候小姐沐浴。 　　沙麒麟却大手一挥：“你们都退下吧，小姐由我来照顾。” 　　几个侍女虽然觉得惊世骇俗，还是听话的退了出去。 　　常小溪苦笑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我担那虚名？” 　　沙麒麟微笑着帮她解衣，被常小溪嗔怒着打开：“你还来戏弄我不成？” 　　沙麒麟见她身上红痕，早就吃醋，只是害怕常小溪伤心，没敢提起这件事，现在见常小溪薄嗔微怒，一双美目眼光流转，粉嘟嘟的嘴唇鲜艳欲滴，顿时心猿意马，伸手就去解常小溪的腰带：“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不如现在就给我！” 　　常小溪伸手推开他：“你这样做，与那些流氓有什么区别？” 　　沙麒麟见她模样婉转风流，一把抱住她，厚颜道：“当然是不一样的，我可是你的夫君！” 　　常小溪无力反抗，蹙着眉毛任他轻薄了一会，这才推却道：“我身子疲乏，改天再陪你可好？” 　　沙麒麟情热如火，已经箭在弦上，却硬生生忍住，他知道自己天赋异禀，常小溪就算是身体好的时候，也经不住他弄，何况现在刚刚受到惊吓，身娇体弱，他如果霸王硬上弓，常小溪一定会受伤，以后再想要求欢，那就更难了。 　　想到这一节，沙麒麟才放开常小溪，声音黯哑：“今天放过你，你欠我的债，改天我再来要。” 　　这时候婢女在门口敲门，说每天都过来接送小姐的李大人过来求见。 　　沙麒麟叹息一声，依依不舍的出门。 　　李青城是来汇报搜查情况的，那些歹徒将常小溪劫掠到的宅子，原本是一个胡商名下的。长安城现在风声鹤唳，那胡商早就跑了，所以那里竟然是无主的空屋。 　　百骑司众人挖开了地道的出口，发现那出口通往繁华的大街，歹徒早就汇进了人海之中，无从查找。 　　沙麒麟怒极，摸摸光滑的下巴寻思起来。觊觎常小溪的登徒子倒是有那么几个，只是这贼人滑溜的紧，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更别说是证据了。他让李青城附耳过来，轻声的交代起来。李青城点头示意明白，这才领命而去。 　　等沙麒麟回到房中，常小溪已经洗完，换上了衣服，一个小丫头正在帮她擦拭头发。 　　沙麒麟接过那丫头手里的毛巾，亲自为常小溪擦拭，等那小丫头红着脸离开，这才柔声问道：“那个人可曾讲话，你能听出来他是谁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 公务 　　常小溪身体一僵，那些身不由己的耻辱又涌上了心头。沙麒麟见状，知道是他莽撞了，忙轻轻摩挲着常小溪的芊腰，柔声安慰。 　　常小溪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那人倒是讲过话，只是他刻意改变了声音，听不出来是谁。而且你来救我的时候，他们的人本来是要杀我的，但是他没有动手，只是把我打昏了过去。” 　　沙麒麟思忖了一下，冷笑道：“蒙住了你的眼睛，又刻意改变声音，这人你肯定认识。而且冒着被抓的风险也不舍得杀你，想来是对你情根深种。这个人倒是也不难猜，就算他没有留下证据，我也要要去找他算账。” 　　常小溪心中也闪出了一个人影，苦笑道：“既然没有证据，你也不要着急，这人敢冒充宫里边的人，想必在长安势力很大，咱们应该徐徐徒之，不要打草惊蛇。” 　　沙麒麟知道常小溪说得是对的，只是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常小溪见他双手紧攥成拳，忙用小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再劝道：“我在长安的依靠只有你，你可不能为了义气之争伤了自己。”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握沙麒麟的手，希望他能放下心中执念。 　　沙麒麟双手反握住常小溪柔嫩的下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在你眼中，我就是那么莽撞的人吗？咱俩要一生相守，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倒便宜了别人。” 　　常小溪见他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忙伸手制止他，芊芊玉指却被沙麒麟一口咬住，两个人笑闹了一阵，才把这件事造成的痛苦稍稍减去。 　　第二天，常小溪照常去了惠民署。在这个时代，女子被绑架，无论有没有失身，名节尽毁，这一生比死还要痛苦。好在沙麒麟处置得当，大家都不知道常小溪经历了那样的事。 　　她将舒秋和李青城请了过来，然后摒退左右，认真的向着他们两个人施礼。这两人吃了一惊，忙制止常小溪。 　　李青城是习武之人，身手敏捷，一把将常小溪托起：“大人，你这是何意？” 　　常小溪很诚恳的说：“我这一次能回来，全赖二位鼎力帮助，这个礼，你们是应该接受的。” 　　舒秋是个江湖人，自从上次出现了张欢这个败类，他就起了心思，知道常小溪这样一朵娇花，现在又居于庙堂之上，成了众矢之的。 　　对于男人，舒秋还是了解的，为了防止再出现这样丧心病狂的歹徒，他仔细琢磨过。常医正身上有一种特别销魂的香气，舒秋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他身为下属，不敢对常小溪有丝毫不敬，所以从不提起，常小溪还以为他不知道。 　　当李青城急急忙忙来到惠民署，说常小溪可能被绑架了。舒秋立刻就想到了这个方法，常小溪身上的味道很特别，肯定不是什么胭脂花粉的香气，而是她的体味，嗅觉灵敏的猎犬，应该能循着味道找到她。 　　只是这个方法难免有觊觎常小溪之嫌，舒秋是个江湖人，难免会权衡一下，而且这个法子，他能够想到，沙麒麟也能想到，他要是贸然说出，沙麒麟保不准就会吃醋。 　　最后舒秋还是担忧常小溪的安危，硬着头皮在沙麒麟面前说了此事。沙麒麟愣了一下，马上命人将百骑司的细犬带出来，在常小溪失踪的水井坊家门口，给那几条细犬闻过常小溪的贴身衣裳。 　　几条细犬都是受过训练的，果然一路循着那味道找了下去。好在冬季的长安城，早晨几乎没有什么人，没有太驳杂的气味，细犬这才顺利的找到了那个宅院。 　　因为李青城反应迅速，舒秋又想出来这样巧妙的追踪法门，常小溪才能脱险。所以她给这二人行礼，是为了表达她的感激之心。 　　李青城扶起常小溪之后，只觉得触之滑软，忙收回手，侧身站到一旁，表示不敢受她的礼。舒秋已经后退了一步，开口道：“下官这一年来，从九品医官晋升为五品的大司库，常医正的提携之恩，下官难以为报。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您落入虎口？您行这个礼，实在是折杀下官。” 　　李青城在旁边点点头，表示同意舒秋的意思。 　　常小溪也不是为了作秀，见这两人谦虚，忙展颜一笑：“总之是你们救了我，今后大家就是自己人。” 　　她伸手拉过俩人，请他们分别坐下，这才开口：“刚好二位过来了，咱们再说说筹建医院的事情。房子只是医院的一部分，咱们还需要相应的人手。舒秋，我把这个人员的招募工作交给你。” 　　“医生最少要招一百个人，护理人员需要两百左右。咱们招人的原则以自愿为主，每家医院都有五个九品医官的名额，其他医生则不享受医官的待遇，只拿酬金。担任医官者，要经过统一的考试，保证任用有能力的人。” 　　“而护理人员，无论男女都可以，但是需要先参加咱们组织的护理人员培训，通过考评之后，才能留用。这些人一旦留用，也是有酬金可拿。” 　　“舒秋，你就按照这个标准，先给咱们招募人手，把把关，这个初选，就交给你来负责。等到一过完了年，咱们就开始培训。保证医院建成之后，就可以开始运营。” 　　舒秋忙躬身称是。 　　常小溪又看着李青城笑嘻嘻的说：“这一段时间，咱们要把长安城的医药安全抓起来。在远征之前，我记得还查出过一起假药案。现在咱们要主动出击，先从长安城那些大的医馆药铺查起。每天走上一到两家，方式以抽查为主。这件事，就交给大司药你来做吧。一旦查出来假药，就将卖假药的医馆封了。” 　　李青城拱手道：“长安城的医馆药铺多半是有后台的，牵扯到达官贵人的利益。随便动一下，可能就会引起很大的反弹。常医正此举还需慎重。” 　　常小溪思考了一下，才道：“那好吧，等到朝会的时候，我问问皇上，请他老人家立一个查处假药的规矩。等有了皇命在手，咱们再动这些卖假药的。” 　　李青城点头道：“这段时间常医正去远征，我在长安冷眼瞧着，这些医馆卖假药的倒是不多。因为大家都是老字号，病人要么是回头客，要不就是慕名而来。所以查抄君氏医馆的那一次，纯属巧合。” 　　“我个人认为，长安的医药市场，假药的危害并不大。” 　　常小溪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笑岑岑的问道：“大司药，那么你认为长安医药市场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李青城却不是医生，他的本行原本是杀人刑讯潜伏，面对着常小溪的这个问题，他想了一会才回答：“同一个病人，医生们各执一词，开出来的药方南辕北辙，让病人无所适从。若是小病也到罢了，如果是棘手的病症，就会耽搁病情。” 第二百九十八章 陷阱 　　中医本来就有很多流派，在这个时代，《本草纲目》还没有出现，医生们各成一派，造成了一病多治，辩证不清的情况。 　　常小溪想了一会，叹息道：“大司药说得是，只是这一种现状，源于大家对疾病没有一个系统的认识。可惜咱们势单力薄，还无法开展大规模的培训。” 　　李青城见常小溪面露忧色，提议道：“现在年关将近，不如咱们先发下去通告，责令各个医馆药铺先自行整顿，等您得了皇上的圣意，咱们在年后，再查处医药市场。” 　　常小溪点点头：“看来只能如此了。” 　　她被劫匪狠狠的磋磨过，今天还是强撑着来到惠民署办理公务，已经是强弩之末。 　　李青城与舒秋对视一眼，正要告退，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常小溪却说：“大司药，我还要去宫中为太后复诊，麻烦你执鞭。” 　　李青城欲言又止，看了看常小溪苍白的脸色道：“常医正，你身体还好吧？” 　　常小溪拿出人参片含在嘴里，微笑道：“没事，只是坐车而已。”身体再不舒服，也不能耽误了给太后看诊。 　　也许是之前的治疗效果不错，通报了没有多久，德公公就亲自过来带着常小溪进入宫中。 　　太后精神健旺，在常小溪做了检查，确定她的病情稳定之后，太后大感欣慰，甚至给常小溪赏赐了一些宫里头用的胭脂花粉。 　　常小溪没想到一贯刁难她的太后，能这样对待她，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离开了太后宫中，一个小太监走在前面给她带路，宫里头路径繁杂，像常小溪这样没来过几次的人，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而且可能还会冲撞到贵人。 　　转过一条回廊，常小溪吃惊的发现，本来应该在前方带路的小太监杳无踪迹。她前后找了找，发现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这可难住了常小溪，继续走的话，若是那领路的小太监回来找不到她，又是一场口舌之争。不走的话，若是遇到别的贵人，又怕冲撞了人家。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在回廊的尽头，有一群人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个圆胖脸的年轻人，头戴着金冠，锦袍上绣着繁复的花纹，常小溪看出来，他穿着的是亲王的服色，忙躬身让到一边，等着这位王爷过去。 　　圆胖脸却在常小溪的身边停了下来，很和气的询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停在此处？” 　　常小溪忙回答：“下官是惠民署常小溪，给太后复诊结束之后，微臣鲁钝，在这里迷了路。” 　　圆胖脸没有笑话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里还有好多岔路。本王还有事，姜宁，不如你带着常医正离开吧。” 　　常小溪忙谢过圆胖脸王爷，等这一群人走过去之后，她才跟在姜宁身后，向外面走去。 　　那天绑架她的人，有可能就是姜宁，常小溪心中戒备，跟在姜宁身后缓缓走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姜宁突然停了下来，毫无防备的常小溪一头撞进了姜宁的怀中。 　　年轻的武将胸肌坚硬如铁，常小溪猝不及防，忙后退了一步才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姜宁轻笑道：“无妨，离开皇城之后，常医正准备去哪里？” 　　常小溪有些头晕，直言道：“我身体不适，想要回家里休息。”并没有证据表明，姜宁就是绑架者，常小溪在心中暗暗叮嘱自己要放松。 　　姜宁减慢了速度，走在常小溪的身边，目光从她粉红色的耳垂一路看下去：“常医正的脸色不好，难道是生病了吗？” 　　常小溪不动声色的离他远一点：“恩，也许是感染了风寒。” 　　姜宁却似没有看到，一步又走到了常小溪的身边：“需要我来扶着你吗？“他这样说着，一只大手就贴上了常小溪的腰间。 　　常小溪忙扭身避过，正色道：“将军请自重。” 　　姜宁一笑：“常医正，哪里就需要你这样防备了？我又不是没有扶过你？”他笑得风光霁月，常小溪反而不好再说什么。 　　好在已经到了宫门口，姜宁笑嘻嘻的与她告别，然后又进去了。 　　常小溪这才想起来，姜宁是姜贵妃的弟弟，那么他这一次的确是专门来送她的。 　　那夜到底是不是他呢？ 　　姜宁的心中也很忐忑，那一夜之后，他发现随身的玉佩竟然不见了。这块玉佩，他自幼就戴在身上，上面刻有一个小小的“宁”字。他心里有鬼，暗自忖度，他亵玩的时候，常小溪的双腿并没有被绑住，很可能是她挣扎的时候，将玉佩给碰了下来。 　　刚才偶遇常小溪，能看出来她明显的戒备。不管是哪个女子经历了被绑架羞辱之后，都会对男人提防一些。姜宁倒是没有看出来针对自己的成分。 　　圆胖脸的魏王，就在后宫的入口等着姜宁，见到他之后问道：“怎么样，她有没有认出你？” 　　姜宁知道魏王还没有放弃杀人灭口的打算，忙摇头道：“没认出来，她还跟我一直聊到了宫门口呢。” 　　魏王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小叔叔，女子如衣服，如果你穿不上这件衣服，那就早些放手的好。”言罢扬长而去，留下姜宁在原地发呆。 　　这一天的夜里，姜宁接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内容很简单，说今夜子时，在芸香坊见面，到时候会把他遗失的玉佩物归原主。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女子手笔。 　　姜宁本能的感觉到这是一个陷阱，但是万一这个写信的人，就是常小溪本人呢？ 　　魏王的本来想法是让姜宁先风流快活一下，再拿上一件常小溪的贴身衣物要挟，这样的话，就算不能抱得美人归，也能图个私通款曲。 　　沙麒麟那样的杀神，谁敢抢走他的未婚妻，除非这女子心甘情愿。在魏王想来，常小溪失身之后，一定会极力掩盖这件事，到了那时候，无论姜宁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常小溪都会答应的。 　　为了掩人耳目，姜宁当夜并没有离开姜府。他是在衙门点卯之后再去寻欢的，这样做，他就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让姜宁没想到的是，百骑司的人竟然会那么快就追查到了常小溪所在的地方。 　　一亲芳泽，几番揉弄，把姜宁内心的邪火点燃了。但是格外的遗憾，他并没有真正的得到美人。现在看了这封信，姜宁终于下定了决心，连夜走一遭芸香坊。 　　长安的夜色很美，尤其是这一片坊市，天上点点繁星，地上点点灯火，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早就没有了前些个日子的凄惶，又显出一番太平盛世。 　　芸香坊在夜色中被灯火炫耀的金光璀璨，姜宁抬头深深的看了那门楼一眼，抬步走了进去。他这一次来夜会，没有告诉任何人，若是魏王知道他遗失了玉佩，恐怕又会生出杀死常小溪的念头。让美人儿就这么死于非命，他可舍不得。 第二百九十九章 值得 　　姜宁找了个显眼的位置，熟练的点了几个小菜一壶美酒，就如同他经常过来寻欢作乐的那些日子一样。 　　芸香坊的歌舞正酣，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在姜宁的身边坐下，娇笑道：“公子独酌，不如请奴家喝一杯如何？” 　　姜宁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在等人，你到别处去寻生意吧。” 　　那女子反而贴了上来，姜宁正要发作，只听得那女子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有人在楼上等你。”言罢起身娇笑着：“公子真是识趣，要听奴家独奏一曲呢！” 　　姜宁没有犹豫，立刻跟着那女子往楼上走去。 　　芸香坊是一个风雅所在，若是客人们有别的想法，都会带着舞女去楼上隐秘的房间。 　　芸香坊的楼上很安静，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精制的灯盏发出幽暗的光芒，平添几分暧昧。 　　那女子停在了一扇门前，门上写着“牡丹”二字。女子推开了房门，再开口时，表情和语气都正经了许多：“公子请进，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姜宁没有多问，走进了房间之中。 　　这房间陈设简单，沿窗摆着一张小几，两侧各设着一张座椅。那椅上坐着一人，俊逸的面孔上带着几分讥诮，不是姜宁心心念念的常小溪，而是沙麒麟。 　　姜宁一惊，转身欲走，却被门后站着的两个汉子给拦住了退路。眼看是走不成了，他须臾之间就换上了一副笑脸：“沙将军怎么也在这里游玩？” 　　沙麒麟背着手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姜宁，戏谑道：“你胆子倒是不小，竟然真的敢到这里来！” 　　姜宁已经想好了借口，忙笑问道：“沙将军说笑了，末将没有军务的时候，常来这里喝酒。”沙麒麟没有提起玉佩，他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沙麒麟唇角上扬：“你果然是心虚，我让人盗走你的玉佩，你竟然不察，还巴巴的来到这里，是想再看看美人么？” 　　姜宁没有想到，那玉佩竟然是沙麒麟让人偷走的，如果他没有心怀鬼胎，怎么会为了一块玉佩，夤夜来到坊市？ 　　预想的托词用不上了，姜宁也不啰嗦，伸手就将腰间的短刀拔出来。 　　沙麒麟比他更快，不知道他何时抽刀，姜宁还没有动作完，沙麒麟的刀尖已经顶在了姜宁的脖子上。 　　姜宁也是一员悍将，他知道今天跑不了，索性很光棍的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味道真的很好！” 　　他话音刚落，沙麒麟手腕一抖，那刀犹如刺豆腐一般刺穿了姜宁的喉咙，看着姜宁嘴角溢出血渍，沙麒麟才收刀回鞘。 　　利刃穿喉，这不是必死之伤。沙麒麟冷笑着说：“念你也是一员战将，我不折辱你，这一刀是用来给小溪赔罪的。” 　　姜宁圆睁着双目，慢慢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二天，长安城又传出了一桩大新闻，姜贵妃的弟弟，在教坊争风吃醋，醉酒之后，竟然被几个混混所伤。 　　好在当时有一个远征军时的军医也在教坊饮酒，他极擅长治疗外伤，出手救治了姜宁，否则一员沙场悍将，就会折在几个小痞子手中。 　　据说姜贵妃大怒，亲自跑了一趟京兆府，责令府尹整顿长安的**酒肆，一时间长安城的混混们，或被抓或被打，长安城竟是前所未有的秩序井然。 　　魏王探望了小叔叔，他摒退了左右，小声问姜宁：“小叔叔，你告诉本王，是不是那女人动的手？我早就说过，斩草不除根，一定会留下后患！” 　　魏王此人外表温和，平易近人，内心阴狠。 　　姜宁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口不能言，他沾了茶水，在床边的椅子上写到“否”。 　　魏王无语，又默默坐了一会才离去。 　　姜宁转头看看窗边的一盆水仙花，那花朵娇艳粉嫩，开得正好。姜宁看了片刻，自失一笑，牵动了伤口，他疼得一颤，片刻之后才从唇间吐出两个字“值了”。 　　惠民署最近成了朝堂上的热点，整个长安城都贴满了惠民署招收医官和护理员的告示。 　　告示上说得很明白，凡是通过考核，能成为医官者，待遇参照大唐九品官的待遇，是国家正式官员。医官的名额有限，考核次一等者，可以被录用为惠民署医院的医生，有丰厚月俸，包吃住。 　　护理员是个新鲜的名词，有那见多识广的闲汉，就主动为大家解说，护理员就是照顾病人的专业人士，有了医生和护理员，病人就可以留在医馆治疗，等病好之后再回家即可。护理员也要进行培训和考评，通过了之后，同样有丰厚月俸，包吃住。 　　这条告示上还说无论男女，都可以参加医官护理员的初试，也就是说，女子也可以成为医官和护理员。 　　众人一想也就释然，惠民署的现任长官，就是经历了远征回来被擢升的女医官，她会任用女子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为了不影响惠民署正常的差事，舒秋在惠民署旁边赁了一所民宅，挂上“考核司”的牌子，专门用来招收新人。等到年后，舒秋准备将这些通过初选的人，集中起来进行培训，培训三个月之后，再进行复试。然后按照复试的成绩再次选拔。 　　让常小溪很惊讶的是，来面试的女子竟然很多，而且都是年轻漂亮的大姑娘。 　　原来沙麒麟跟常小溪订婚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长安城。年少美貌的女医正，轻松嫁入豪门，钓得金龟婿，这是继少卿女医月下私会之后，常小溪传出的又一大绯色新闻。 　　沙麒麟虽然是二婚，但是他年少多金，位高权重，而且俊逸风流，人物潇洒，是长安城很多少女的梦中情人。 　　很多少女，就是奔着这样的美梦而来，梦想成为第二个常小溪。这些女孩之中，不乏都是家境富裕之人。 　　常小溪从来没想过，她的婚嫁会引领长安的职业风潮。 　　沙麒麟刚刚下定，聘礼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由几百个羽林军士抬着。这些军士喜气洋洋，身上配着大红的缎带，迈着整齐的步伐，比打仗还要威武几分。 　　常小溪的便宜师弟玄玄子还没有离开长安，他代表常小溪的娘家人，进行了纳定的仪式。 　　这些事情，常小溪作为准新娘，是不能亲自参与的。好在舒秋和李青城都过来帮忙，这才将那堆得小山一样的聘礼收入了库房之中。 　　常小溪在长安是孤身一人，这些东西，在成婚之时，少不得还要再作为嫁妆抬进沙府去。而且她还要抓紧时间赶制嫁衣，打造拔步床这些新嫁娘必备的东西。 　　令常小溪十分感动的是，以前她救治过的严侍郎家的小姐，感念她的救治之恩，不但送来了添妆，还将自己的奶娘留在常小溪的身边。 　　在这位老妇人的指导下，常小溪才对大唐的婚礼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在备嫁的过程中，没有再出什么纰漏。 第三百章 初试 　　惠民署还在招收新人，有很多怀春少女都来参选。 　　林玉梅是药商林舒华的小女儿，林氏生药铺在长安城是数一数二的大药铺，开着十几家店面，手里边是一点都不缺银子。 　　林舒华知道了惠民署要选拔医官，不由得揪着他的山羊胡打起了算盘。商人地位低下，若是没有靠山，手中有再多的浮财也守不住。 　　总是得送个女儿出去，若是运气好，通过了医官考评，那就是现成的朝廷命官，家里头也能沾光。再往长远说，如果能嫁个金龟婿，林氏药铺才能在长安坐稳生药行业的第一把交椅。 　　本着这样的想法，林舒华把女儿们召集在一起，说了这件事。林家共有三女一子，他们家不分嫡庶，全无尊卑，很是被外人不齿，只有林家人自己不以为然。 　　林玉梅是林家三女，她的母亲是林舒华的三夫人。其实夫人这个称呼，也就是在林家自己的院子里叫一叫罢了。外人只道这个三夫人，就是林舒华的第三房小妾。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林玉梅颇有些不择手段的意思。在她看来，什么名分身份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东西，是夫君的宠爱和手里的银钱。 　　一听说惠民署在选拔医官，女子也可以参选，林玉梅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常小溪的故事，如果不是当事人身份尊贵，要注意风评，这些长安百姓就会把这些故事编成话本子，说书先生也要时不时讲上一段。 　　林玉梅这两年，在街头巷尾听着这些既香艳又刺激的故事，每每就会想象，如果那个与温润俊美少卿大人私会的人，是她自己那该有多好。 　　林玉梅长得很漂亮，她身量高挑，柳叶眉杏核眼，自认为生在这商贾之家，实在是委屈。 　　现在有了这个能出头的巧宗儿，林玉梅毫不犹豫的就应了下来。 　　林舒华瞅了瞅三个女儿，也认为单从相貌上来看，林玉梅格外周正些。 　　林玉梅参加初选的那天，林舒华亲自将她送到了惠民署的考核司。 　　舒秋的职位跟着惠民署水涨船高，成为朝廷的正五品官员，身上的服色换成了浅绯色的圆领官府，衬托得他原本瘦弱的身材也多了几分威仪。 　　因为前来参加初试的人太多，所有参加考核的人员，要先领取号牌，然后凭借号牌的先后顺序进入考核司。 　　林玉梅领到的牌子是十三号，按照惠民署的要求，每半天只发放三十个号牌，领到号牌的人，可以进入院子里等候。 　　林舒华将马车停在路边上，又嘱咐了林玉梅几句话，自去喝茶。林玉梅整了整鬓发，这才娇娇怯怯的走进了考核司的小院子。 　　男人们都扎堆在高谈阔论，只有几个女孩子安静的坐在院子一角。 　　林玉梅看了看那些胡子拉碴的男人们，自觉来到院子一角。 　　很快叫了十二号，林玉梅注意到这是一个长着扁扁大脸，五短身材的女子，偏偏穿着石榴红绸裙，这种轻俏的颜色，越发衬得这女子丑陋。林玉梅在心里暗笑，若是来参加考核的都是这种货色，她定然能拔得头筹。 　　这长着扁扁大脸的女子正是赵富花，她哥哥赵素生为了生计，再次入赘，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赵素生这一次入赘的人家更加不堪，是一个胡姓肉铺老板，他只有一个独生闺女，人生得傻大黑粗，脾气也很暴躁，根本就容不得赵富花母女在自家居住。 　　赵氏母子现在坑蒙拐骗很有一套，弄到了一点钱。因新妇容不下，赵氏母女俩赁了房子，搬出去单独过活。 　　赵富花虽然吃喝不愁，但是接连两次谈婚论嫁都失败，她也很伤心难过。常小溪已经与百骑司大统领订了婚，身份高不可攀。赵富花就动了念头，也许进入惠民署当差才是正道。 　　君氏药铺假药案，是大司药李青城出面查处的，是以舒秋并不认识赵富花。赵富花为了要达成目的，自然表现得勤快老实。 　　赵富花初试的目标是成为一个女护理员，这个活计并不好干，说白了就是伺候病人。考虑到医院后期发展的需要，女护理员是必须要招收的。 　　舒秋听赵富花说了她的经历，来自于边城乡下，后来又在长安谋生，很符合吃苦耐劳的标准，虽然赵富花外表丑陋，但是只要人勤快肯干活就好。舒秋这样想着，在初试人员的登记薄上记了一笔，又给了赵富花一块木牌，让她年后凭着这块牌子来惠民署参加培训。 　　林玉梅是个仔细的人，她看那个丑女出门的时候，脸上表情格外的昂扬，马上询问道：“姐姐可是通过了初试？” 　　赵富花得意洋洋，扬了扬手中的牌子：“那是自然！” 　　林玉梅没有想到惠民署是这样一个不重视外表的地方，竟然这样的丑女都能通过面试，不由得有些愤愤然。 　　这时候差役已经叫到了十三号，林玉梅忙整了鬓发，端庄的走了进去。 　　让林玉梅没有想到的是，面试官竟然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身着浅绯色的官服，林玉梅知道，这是正五品官员才能穿的颜色，忙深深的一福，口称大人。 　　舒秋问清楚林玉梅是来面试医生的，就微笑着问她师承门派。 　　林玉梅轻言细语的说起了她学医的经历。林家经营生药，几乎每个人从小都要去铺子里帮忙。辨识草药，这正是这年代学医的第一步。 　　林玉梅的生母，有两间药铺傍身，她交给哪个人都不放心，只有她自己和林玉梅来打理。为了赚到更多的钱，药铺里面是有坐堂医的。林玉梅常年在柜台上帮忙，耳濡目染，对一些常见的症候，能处置得当。 　　只是她没有读过医书，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舒秋点了点头，在现在这个时代，普通女子能掌握到林玉梅这个程度就很不错了。 　　初试只是筛选，舒秋大笔一挥，林玉梅也通过了。 　　这一次初选，一共选出了六百人，其中候选医生的是二百人，另外四百人，则是候选护理员的。 　　这一次惠民署给出的条件十分优惠，很多在医馆药铺坐堂的医生都过来参加了海选。本来像林玉梅那样只是粗通医理的人，都不在考察的范围中，只是舒秋考虑到，也许会有害羞的女病人，会要求让女医生来看诊，这才让林玉梅通过了初试。 　　护理员的要求就低了很多，按照常小溪的想法，医院的护理员应该识文断字，这样才能独立分发和注射药品。舒秋却知道，护理员在这个时代，只相当于一个杂役，想要找到识文断字的人来担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常小溪这才退而求其次，只要求勤快肯干。将识文断字，列为培训的要求，也就是说，在护理员的培训期间，能掌握常用药品的名称，写法，辨识药材的人，才能通过护理员的考试。 第三百零一章 小年 　　惠民署的工作开展的红红火火，虽然大部分朝臣都不以为然，医生在这个时代只是个不入流的职业，但是也没有人来找常小溪的麻烦。 　　因为现在朝廷里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储位之争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礼部则忙着给皇帝选妃，以便充实后宫。 　　这两件事情，几乎占据了朝廷上大部分人的精力。就是像沙麒麟狄少华这样想要置身事外的人，也不断的被几方势力拉扯着。 　　李恪听舒白讲过他的结局，知道这一次立储皇帝本来属意于他，但是最终却花落别家，他反而被猜忌。所以李恪早早就上书，直言他个性懒散，只想寄情于山水，做个闲散王爷。 　　倒是魏王李泰，一直热衷于权利，原来太子尚在，他就蠢蠢欲动，创办了文学馆，给自己博得了一个贤王的美名。这一次太子谋逆不成，逃离长安。 　　李泰认为这是他的机会来了。皇后一共育有三子，长子李成乾，二子就是李泰，三子李治。李治现在只有十六岁，还没有出宫建府。李泰已经获得了太子妃姜氏一族的支持。 　　让李泰没有想到的是，朝中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们谁都没有支持。比如说沙麒麟，比如说狄少华，比如说楼千重，李泰本以为他们会支持李恪，但是根据他的情报，这些人截止到现在，还没有就储位发表过意见。 　　李泰就想把他们收为己用，在他看来，人都是要为将来打算的。但是他试探了好几次，这几位丝毫不为所动，让李泰很是困惑。 　　在这场争斗之中，皇帝高高在上，把所有人的表现都看在眼中，他心中早有打算，面上却不动声色。 　　礼部已经发下通告，凡是七品以上官员，家中有适龄女儿，要送入宫中选秀。有些外地的官员，才刚刚得到消息，根本来不及赶到长安，所以选秀的时间只能放在年后了。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之下，似乎大家能做的事情只有等着过年了。 　　太子谋逆案已经审结，除了外逃的几个人，其他都是斩立决。菜市口的土地，再一次被鲜血染红。 　　常小溪是从来不去看这种热闹的，她想过平安喜乐的生活，远离杀戮纷争。 　　在大唐，过年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常小溪去年被阿史那云掳走，根本就没有好好享受一下年节。今年她想早早把医生初选的公事弄完，就可以安心过年了。 　　沙麒麟最近很清闲，谋逆案审结，他就没什么大事了。加上与常小溪的事情过了明路，没什么禁忌，他整天都往水井坊跑。 　　常小溪却不敢与沙麒麟太亲近，每次最多留他吃个饭，然后就把他早早的赶走。 　　沙麒麟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小丫头害怕他把持不住将她拆吃入腹。虽然每每情难自禁，但是一想到两人已经订婚，只要等到将她娶进门，就可以为所欲为，他又觉得这样的等待很值。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这是小年，在这一天，皇帝不但给大家放假，还在曲江池大摆宴席，宴请群臣。 　　往年皇帝并没有这样大方，今年长安城有劫难，皇帝还是想通过酒宴，让大家振奋精神，鼓起干劲。 　　在长安的六品以上官员，都在邀请之列，足足有几百人参加宴会。 　　现在是冬天，夏天被华美莲叶覆盖的曲江池，现在已经冰封。宴会摆设的地点，也从花树之下，挪到了暖厅之中。 　　曲江池里有长安城最大的一座暖厅，名唤芙蓉殿，就在昔日开满荷花的曲江池畔。芙蓉殿里，四面宫墙都是空的，可以烧热取暖，整个宫殿里面不见一丝烟火，却温暖如春。 　　冬季光线昏暗，红烛在芙蓉花烛台上尽情燃放，越发显得殿中奢靡华丽。舞姬身着纱衣，翩翩起舞。 　　皇帝很懂御下之术，张弛有道方能始终。在他的刻意安排之下，整个宴会轻松愉快，歌舞升平。 　　酒至半酣，大臣们开始纷纷离席，或向皇帝敬酒，或几个同僚共饮，气氛一时间空前热烈。 　　沙麒麟能与常小溪订婚，全靠他赖定了皇帝，请皇帝出面指婚才挡住了流言蜚语。沙麒麟见皇帝心中高兴，就端起酒杯，带着常小溪一起向皇帝敬酒。 　　沙麒麟身着紫色朝服，面如冠玉，常小溪穿着绯色朝服，雪肤花貌，两个人站在一起，都是绮年玉貌，越显得男的威武英挺，女的娇媚多姿，一下子吸引了所有朝臣的目光。 　　皇帝看着这赏心悦目的一对璧人，十分满意，是他促成了这桩美事，因此也不客气，痛快的喝完了酒。 　　狄少华坐在文臣的前排，离两人很近，沙麒麟站在靠近狄少华的这一侧，高大的身体将常小溪遮得严实。狄少华只能在两人行走之间，看到那偶尔透出的绯色袍子。他拿着酒杯的手，倏然捏紧，每一个关节都透出白色。 　　金城公主就在狄少华的斜对面，她将狄少华失落的脸色都看在眼里，嘴角扬起，心生一计。 　　狄少华得知常小溪订婚之后，不眠不休纵马跑到了城外，在一座小小的山上坐了一夜。没有人知道那一夜他经历了什么，直到第二天他才失魂落魄的回到刑部。 　　心上人与别人订婚了，狄少华自嘲一笑，又给自己斟上了一杯酒，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换了他的酒壶。 　　常小溪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又有几个武将过来敬酒，她不敢多喝，却也架不住这些粗人一杯接着一杯的灌，最终喝下去两三杯子酒，也觉得有些头晕气喘。 　　她心知再坐下去，就会喝醉，于是趁着清醒，悄悄的走出殿外，准备醒一醒酒。 　　芙蓉殿外站满了侍卫和太监，她顺着九曲回廊一路走去，才看见一个幽静的小阁，大门虚掩，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常小溪只是出来躲酒的，见这里人少，就坐在了小阁前的石凳之上歇着。 　　从温暖的宫殿里出来，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常小溪顿时清醒了，身上也有了几分寒意。她伸手抚肩，后悔没有带了斗篷出来。 　　这时肩上一暖，被人披上了一件斗篷，而且那人的手就顺势抓在了常小溪的肩膀上。 　　常小溪吃了一惊，忙喝问是谁，同时起身，准备甩开那人的手臂。 　　那人的手臂收紧，不让她移动分毫，一个黯哑的声音响起：“小溪，是我！” 　　这是狄少华的声音，原来是他抱住了自己，常小溪心下略定，用力去掰他的手，一面小声说道：“狄大人，快放手，今天皇上宴请群臣，这里可不是胡来的地方。” 　　狄少华没有说话，俯身下来，在常小溪的颈侧留下一吻，轻声说道：“你要嫁给沙麒麟，可曾想过我怎么办？如果没有你，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第三百零二章 偷情 　　常小溪被狄少华紧紧抱住，又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明白他可能是喝得多了些，心有所感。但曲江池岂是让臣子们谈情说爱的地方，何况现在她已经订婚，两人再这样拉拉扯扯，倘若被发现了，治一个大不敬之罪都是有可能的。 　　她心里焦灼，只能哀求狄少华：“少华，你先放开我，这里人来人往，被看到又会惹出是非。” 　　狄少华轻笑：“你说得是，咱们避开众人说会子话。” 　　言罢已经常小溪打横抱起，往那小阁走去。常小溪只来及惊呼一声，就被狄少华抱进了暖阁之中。原来这个小阁，是专供侍卫休息的暖阁，现在正在宴饮，侍卫们全部在执勤，所以这里空无一人。 　　暖阁之中燃着炭盆，摆着几张榻。皇家侍卫都出身豪门，因此这间暖阁相当干净。 　　狄少华将常小溪放在榻上，回身将门拴上，这才微笑道：“现在你不用担心有人看到了。” 　　常小溪却跑去试图拉开门栓，狄少华不解，将她环进怀里：“你做什么？不是说咱们好好说一会话吗？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 　　常小溪这才看清楚狄少华双眼发红，眼底也有明显的青灰色，昔日翩翩佳公子憔悴了很多，不由得心里一软：“好吧，你要说什么呢？” 　　狄少华拥着常小溪走到榻前，与她并排坐下，手却依旧揽在她的芊腰之上，他这才转向常小溪，苦笑道：“我一直很后悔，如果那时候不是我坚持要父亲同意咱们的婚事，想必现在咱俩已经成婚了。” 　　“我就不用担心别人会把你抢走。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你就要成为沙麒麟的妻子，而我却成了一个外人。”狄少华的声音里充满了痛悔。 　　常小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初两个人的确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只是她还不足以让他背叛家族而已。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这个年代，不会有哪个世家子为了女人背叛家族的。 　　狄少华低下了头，凑在常小溪身旁，在她珍珠一般小巧白皙的耳垂旁轻轻吹了一口气：“你愿不愿意与我相好呢？” 　　常小溪迟钝的看向狄少华，有些困惑：“我不明白，你说的相好是什么意思？” 　　狄少华又闻到了常小溪身上魅惑的香气，只觉得满脑子都是她的音容笑貌，早把礼义廉耻丢到了九霄云外。他轻笑：“在长安，这是一件很流行的事情，只是大家心照不宣，不说破罢了。哪一个贵妇人没有个偷偷来往的心仪男子呢？” 　　常小溪恍然大悟：“你是说偷情？你想让我与你偷情？” 　　她红唇微张，神情娇憨，眼中水雾氤氲，狄少华只觉得身不由己，俯身就吻上了那小嘴。 　　这一吻他肖想了很久，因此不管常小溪怎么挣扎踢打，他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 　　直到他心满意足，才松开了手。 　　常小溪嘴唇剧痛，只觉得一股咸涩的味道，嘴唇已经被咬破了，她心中恼怒，一巴掌就朝着狄少华脸上打去。 　　狄少华虽然算不上武功高手，但是自幼文武双修，身体强壮，常小溪怎么能打到他？手腕早就被狄少华抓住放在自己唇边吻去。 　　常小溪满面羞红，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要求偷情的男人。岂知狄少华对她情根深种，求之不得，已经步入魔障。金城公主又命人在他的酒中加上了催情的药物，简直是火上浇油，这才让他如此失态。 　　常小溪见狄少华只顾亲热，忙推拒他，又想起身往门口逃去。 　　狄少华本就饮了酒，这时候酒和药物一起在腹内发作，他怎么能让猎物跑掉？当下手臂用力，将常小溪揽在怀里，轻声道：“你不愿意与我相好吗？沙麒麟那种粗人，怎么知道闺房之乐？跟着他你会委屈的！” 　　常小溪怒道：“以前还道你是个君子，谁想到你会这样无耻？” 　　狄少华却不以为然：“我早就想明白了，我现在这个身份，若是与沙麒麟争着娶你，反而对你不好。不如咱们私下来往，风流快活！” 　　他手上用力，将常小溪打横抱起，这一次直接将她放在了榻上，他呼吸渐粗，看样子是准备用强。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常小溪心中一惊，知道有人来了。那人速度很快，一推之下，发现门被拴上，当即一脚踹开，破门而入。 　　常小溪被狄少华挡住视线，看不清来人是谁，只听到狄少华喝问：“姜宁，你要干什么？“ 　　姜宁不语，直扑狄少华，狄少华这才放开常小溪，起身迎战。 　　姜宁一边应对狄少华，一边将后窗踹开，忙着对常小溪说：“你快从这里翻窗出去，金城公主领着皇上来了！” 　　常小溪虽不知他从何处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狄少华明显神志不清，如果被皇上看到自己与他纠缠，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常小溪也不啰嗦，忙爬上后窗，看看距离地面并不高，一咬牙就跳了下去。屋中的两个人尚在争斗，狄少华分身无暇，只好眼睁睁看着常小溪跑掉。 　　出了这个暖阁，常小溪果然听到回廊之上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她知道这必定是金城带着人来捉奸，忙加快脚步往曲江池跑去，那里还有一条路，可以通往芙蓉殿。 　　姜宁见常小溪离开了暖阁，当下手上发力，他毕竟是武将，三两下就敲晕了狄少华，将他放在榻上，自己也跳出后窗，飞身离去。 　　此刻金城已经带着皇帝走到了暖阁之前，她状似慌乱的指向暖阁：“父皇，刚才我就是在这里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不知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秽乱宫廷。” 　　皇帝精明睿智的眼睛扫了一下暖阁，感觉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偷情的好地方。他不动声色，又问金城：“你看到人进去了吗？” 　　金城娇羞的回答：“只看到了背影，好像是刑部狄大人和惠民署的常医正。” 　　跟在皇帝身后的几名大臣顿时哗然，大家都知道狄少华曾经追求过常小溪，但是常小溪已经跟沙麒麟订婚了，如果金城说的是真话，那么常小溪在婚前还与老情人勾搭在一起，已经违反唐律了。 　　皇帝铁青着脸，沉声道：“玉儿，慎言，你又没看清楚，怎能凭空忖度？”一面转向黄柳道：“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城公主的闺名正是李玉，她被皇帝叱责，脸上显出惶恐之态，心里却得意洋洋，这一次常小溪必定身败名裂。 　　太尉张松本来正在给皇帝敬酒，刚好赶上金城向皇帝禀报这事，就跟了过来，想看看热闹。现在他心中也是高兴得很，沙麒麟的未婚妻偷情被抓住，这一巴掌打得可不轻，想必沙麒麟也没脸在百骑司的位置干下去了。 第三百零三章 质问 　　话说金城领着大家在暖阁门口捉拿偷情的野鸳鸯，这些人各怀心思，就等着黄柳去查看。 　　黄柳是个精明的太监，他早就看清了这门是虚掩着的。哪里有偷情连门都不拴的？黄柳心中有数，伸手推开了门，果不其然，在榻上有一人和衣而卧，正是狄少华。 　　黄柳查看了一下狄少华的情况，见他满身酒气，呼吸绵长，正是典型醉酒的模样。 　　黄柳忙走出暖阁来报：“皇上，狄大人醉酒在这里面睡着了，并没有其他人。” 　　皇帝这才放心，示意左右一起跟上去看看。 　　这间暖阁不大，大家一拥而入，早就把室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狄少华脸色潮红，正躺在一张榻上呼呼大睡，衣着虽有些褶皱，却还整齐。整个室内既没有其他人的影子，也没有什么暧昧的痕迹。 　　金城公主李玉大惊，她明明是亲眼看到狄少华将常小溪抱起进了这屋子。狄少华喝了加料的酒，那后劲绵长，不纾解个三四次是无法缓解的。他怎么会放了那小妖精离去，独自躺在这里睡大觉？ 　　因为这桩乌龙是自己女儿弄出来的，皇帝不好发作，只对黄柳吩咐道：“给狄大人盖上被子，醉酒之人容易着凉。” 　　其他人见皇帝这么说，知道他将这件事定性为醉酒，而不是金城公主所说的艳事。大家也都没有看出什么破绽，遂悻悻然跟在皇帝身后离开。 　　常小溪走的这条路，是夏天大家在曲江池游玩之后，进入芙蓉殿的道路，路边颇多荆棘。常小溪脚上被扎，一阵剧痛，也顾不得停留，咬牙忍痛回到了芙蓉殿。 　　她刚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拔出了尖锐的荆棘，还没来得及处理脚上的伤口，就看到殿门大开，皇帝领着一群人进来了。 　　常小溪忙低头，拿起一块点心吃起来。她嘴唇上有伤口，若是被这些人看到，必定又生是非。 　　皇帝扫了一眼，见常小溪安静的坐在自己席前吃东西，衣着整齐，他就知道是金城多事，不由得心中暗骂女儿不懂事，让他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只是现在不好发作而已。 　　金城公主李玉犹自不甘心，眼珠子一转，就要跑过去质问常小溪，她刚迈步，就发现手臂被人抓住。 　　金城大怒，正准备骂人，这才看清楚抓自己的原来是皇帝。她这才老实下来，乖顺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好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皇帝扫视了一下殿中，带看清楚大部分人都还忙着饮酒谈笑，放下心来，继续开怀畅饮。 　　沙麒麟正在与几位武将喝酒，有人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沙麒麟马上喝完了杯中酒，冲着众人团团一揖，朝常小溪这边走来。 　　常小溪已经用布巾沾着酒水擦拭了伤口，忍痛等着散场。 　　沙麒麟走到她身边，看清楚了她唇上的伤口，蹙起了眉头，轻声问道：“怎样？你没事吧？” 　　常小溪摇了摇头，很多话不方便现在说。 　　沙麒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咱们等下一起离开。” 　　这时候宴会已经进入了高潮，有很多人坐在别人的席位上谈笑，皇帝也被两个老臣拉着喝酒。 　　常小溪苦笑了一下，他们现在已经订婚，这样坐在一处，倒也无伤大雅。 　　好在不多时，皇帝就喝多回宫去了。宴会没有人主持，大家三三两两的开始离席。 　　沙麒麟这才带着常小溪离开。无视沙麒麟浑身冷漠的气息，金城公主李玉走在沙麒麟旁边，恶意的看了一眼常小溪：“一会儿不见，常医正的小嘴就被咬破了，沙将军是你做的吗？如果不是，那男人胆子也太大了！” 　　沙麒麟斜睨她一眼，突然拉着常小溪朝旁边闪去，口中还不忘提醒：“公主，小心脚下。” 　　李玉愣了一下，不知道脚下有什么，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顿时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这时候沙麒麟已经拉着常小溪远远的避开，冷眼看着众人围着金城公主忙乱。 　　一个太监殷勤的指着地上：“原来这里有块果子皮，公主就是踩上了这个才滑倒的。” 　　金城却觉得腿痛得要命，完全不是摔倒那么简单，她一边叫痛，一边命人去请常小溪过来给她看诊。 　　只是这时天色已晚，大家都喝得醉醺醺，要找到一个人很难。金城执拗得很，非要等人找来常小溪才行。 　　结果直到天色黑透，曲江池的人都走光了，那找人的也没有找到常医正，金城已经冻僵，这才接受了御医的治疗。 　　话说沙麒麟拉着常小溪一路快走，终于来到了马车上。他也不骑马，而是与常小溪一起挤到了车厢里。 　　沙麒麟身材高大健硕，他一进了马车，常小溪顿时觉得整个车厢都变得狭窄起来。 　　沙麒麟剑眉微挑，盯着常小溪唇上的伤口：“这个伤是怎么回事？” 　　常小溪低头不语，半晌才道：“你就不问问我有事没事？” 　　给沙麒麟传递消息之人，只提到金城公主李玉带着皇帝去捉奸，金城说这对野鸳鸯是狄少华和常小溪，但是皇帝去的时候，只看到了醉酒的狄少华，因此这件事不了了之。 　　常小溪嘴唇上的伤口位于上唇，自己根本无法伤到，加上这个传言，她嘴上的伤口是谁咬的不言而喻。 　　沙麒麟伸手从常小溪唇上抚过，粗糙的指腹擦痛了伤口。常小溪伸手制止他：“别摸，这里很痛！” 　　沙麒麟眼中怒意勃发，抓起常小溪的手摁在自己的胸口：“你看看我这里痛不痛，上一次是姜宁，这一次是狄少华，你还要招惹多少男人才算完？” 　　“咱们没有订婚之前发生的事情且撂过不提，光是订婚之后，你身边的狂蜂浪蝶就没有断过！” 　　常小溪气得声音发抖，她毫不畏惧的看着沙麒麟反驳：“我何曾招惹过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怎能这样来说我？” 　　沙麒麟一直在常小溪面前做小伏低，在他看来，哄自己的女人开心并不丢人。可是自己的女人与外人勾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姜宁动手绑架了常小溪，这件事细论起来，常小溪的确没有什么错。她生得美貌，自然引人觊觎。但是那姜宁最后说过一句暧昧的话，让沙麒麟心中很是吃醋。 　　虽然他赶到的时候，常小溪还没有裙带大开，但是她失踪的时间很长，谁知道姜宁到底干了些什么。 　　别看沙麒麟脸上装得镇定，心中也是纠结得要死，早就醋海翻腾。只是当时常小溪被吓坏了，他一直不敢追问而已。 　　狄少华那厮早就与小溪相识，论时间还在沙麒麟之前。如果不是狄长楠看不起常小溪是个孤女，狄少华和常小溪也许早就成亲了。 　　所以沙麒麟一听到是狄少华招惹了常小溪，早就动了真火。 第三百零四章 醋火 　　常小溪十分倔强，不肯解释嘴唇上的伤口到底是怎样造成的。沙麒麟吃着醋，终于动怒，他冷笑着看向常小溪：“想来是我把你宠坏了，竟然订了婚之后，你还招蜂引蝶，今天不好好整治你，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 　　沙麒麟对驾车的李青城大声吩咐道：“去我府上。” 　　马车果然转了个方向，常小溪这才感到害怕，她不可置信的转向沙麒麟：“为什么要去你家里？” 　　沙麒麟仍旧是那么俊美，只是眼中再没有往日的温柔和宠溺，黝黑的眼底满是狂暴和冷酷。他没有理睬常小溪，只是用手臂环住她纤瘦的腰身。常小溪用力捶打他，发现这个男人浑身的肌肉像石头一样，自己的小拳头打在他身上如同搔痒一般。 　　马车直接进入了将军府，这还是常小溪第一次来到沙麒麟的家中。 　　她脚痛的厉害，好在沙麒麟并没有让她走路的打算，从马车上直接将她抱下来，就走向了卧房。 　　早有等候在一旁的婢女为沙麒麟打开了大门。整个房间宽敞而温暖，红烛掩映，纱帘飘舞。一阵子天旋地转，常小溪被扔到了大床之上。 　　她刚试图爬起来，就被沙麒麟抓住脚腕一抖，整个人再次跌倒在床上。 　　沙麒麟抓着常小溪的脚踝，居高临下的说：“总要教给你些规矩，免得你搞不清自己的身份，还去招蜂引蝶。” 　　他这样说着，却嗅到了一股子血腥气，凝神一看，发现手中握着的小脚，鞋子已经被血染红了。 　　沙麒麟这才知道常小溪受了伤，在宫里的时候，她竟是一直忍着疼痛走出来的。 　　沙麒麟看了一眼常小溪，她阖着眼睛一动不动，睫毛又俏又长，樱唇粉嫩，伤口已经结了一个血痂，让他的心里又怜又恨。 　　沙麒麟是一员武将，简单的处理伤口完全没有问题。他放下滔天怒火，和想要狠狠处罚这个小东西的心思，坐在床边，拿过放在枕边的药匣，先为常小溪处理起伤口来。 　　常小溪抽噎着说：“别管我，我不要你包伤口。” 　　常小溪脚上的伤口很深，而且里面还残留着棘刺，看来是因为受伤之后没有处理，还带着棘刺到处跑的缘故。 　　沙麒麟把她雪白的小脚放在腿上，一面用小镊子取着棘刺，一面皱着眉头安慰道：“忍一下，取出来就不疼了。” 　　常小溪挣扎了几次，发现根本摆脱不了沙麒麟的掌控，这才作罢。 　　这个棘刺却是断在肉里边的，末端很难捏住，沙麒麟夹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听着常小溪微弱压抑的呻吟，沙麒麟只觉得一股子小火苗从小腹蹿了上来。这磨人的小妖精，只是处理一下伤口而已，就让他这么心痒难耐。 　　终于取出来木刺，沙麒麟松了一口气，帮常小溪上了药，这才用雪白的纱布将她的脚裹好。 　　经过这一番折腾，沙麒麟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看来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否则常小溪这么娇弱的人，也不会忍着这么巨大的痛苦在外奔走。 　　沙麒麟思忖了一会，才开口：“小溪，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惊动了皇上！”这一回沙麒麟的声音轻柔了许多。 　　常小溪却不领情，微微睁开眼道：“我不知道这件事！” 　　沙麒麟看着她，心头再度涌上了怒火：“金城公主领着皇上去捉人，据说是狄少华和你在暖阁里幽会！” 　　常小溪坐起身来，俯身去拿鞋子，一边回答道：“我没有和他幽会！” 　　她冷淡的样子激怒了沙麒麟，她的手臂被抓住，被迫抬起身来，沙麒麟眼中冒着怒火：“那你就解释一下嘴上的伤口如何？还有谁能碰到那里？” 　　常小溪的脸色绯红，她忽闪忽闪的睫毛再次垂下，挡住了她波光潋滟的眼睛：“是狄少华咬的，不过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的唇堵住了。唇上的伤口再度被撕裂，她蹙起细细的眉毛，试图推开沙麒麟健壮的身体。 　　这一个吻是那样的霸道，让她无法呼吸，无力反抗，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常小溪病了，身上烧得发烫。这一次她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沙麒麟再如何呼唤她的名字也无济于事。 　　再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沙麒麟只好悄悄将常小溪送回水井坊，先是请来了舒秋为她诊治。 　　舒秋把脉之后，思考了一会才说道：“常医正应该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才会这样。她的身子本来就严重受创，失于调养，全靠着年轻才撑过去。在远征期间，操劳太过，回到长安，楼将军又给她用了眉药。” 　　“那种药品，本来就是激发人体潜能的东西，可是常医正中气虚弱，元气不足，吃了这个药，却是伤到了她的根本。这一次受了刺激，就如同江河决堤，一下子让她的病情都发作出来，所以她才会昏迷不醒。” 　　“下官于医术上的造诣浅薄，只能勉力尝试。” 　　沙麒麟沉默了一会，才哑着嗓子道：“你先去煎了药，小溪医术高明，等她醒过来，让她自己查看就好。” 　　舒秋明白了沙麒麟的意思，躬身退下。 　　沙麒麟亲自拧了一条布巾，敷在常小溪滚烫的额头上。心中着实后悔，她是个小小孤女，一直没人照顾。后来又受了重伤，尤其是为了救他，被太子打中肋下的那一枪，伤口很深。当时血流不止，幸亏舒白会急救，否则她就挺不过去了。 　　舒秋亲自煎了药送过来，沙麒麟用调羹喂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他突然想起了楼千重说过的话，心中一动。 　　沙麒麟先喝了一大口药，然后哺到常小溪的口中，又看着她无意识的咽下，这才接着喂下一口。 　　就这样，大半碗药用了半个时辰才喂完。 　　上天好像并不想让常小溪就此死去，快天明的时候，她身上的热度终于慢慢褪去，常小溪醒过来了。 　　沙麒麟一夜没睡，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看到常小溪醒过来，他惊喜得像个孩子：“小溪，你感觉怎样？舒秋已经黔驴技穷，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就只好去请太医了。” 　　常小溪浑身都痛，她本不是一个矫情的女人，虽然沙麒麟误解她，令她很伤心，但是看到她为了自己衣不解带，通宵不眠，常小溪还是决定原谅他。 　　喝了一盏温热的桂圆红枣汁，常小溪才慢慢讲起昨天的经历。 　　金城公主李玉，跟皇后一样狭隘而固执，想出了捉奸的伎俩，她几乎就要得呈，却被姜宁冒出来坏了好事。 　　沙麒麟想起了自己当时被几个武将缠住喝酒，根本就没有注意道常小溪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么姜宁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厮一直在跟着常小溪，看到金城领着人来捉他们，才现身救了常小溪。 第三百零五章 西市 　　常小溪退烧之后，身体虽然仍旧虚弱，但是每天不耽误点卯，还能处理简单的公务。 　　金城公主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踩中了一块果子皮，竟然摔了个骨折，而且断的还是最难愈合的大腿骨。太医院的院正，亲自为金城接了骨，但是她百天之内都不能移动。这让金城十分沮丧，她本来想趁着过年，恳求父皇为自己指婚，早些嫁给张宝，看样子又要耽搁下去了。 　　金城并不知道，那块果子皮，是沙麒麟扔到她脚下的。她的腿骨，也是被他用暗劲破空打断的。这些真相，百骑司大统领是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的。 　　金城公主领着皇帝去捉奸的事情，再没有人敢提起。 　　姜宁能够参加宴会，自然也能参加朝会。每次见到这个人，常小溪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姜宁似乎是变了一个人，越发的谦和守礼，并不来纠缠常小溪。他喉间的伤口愈合了，声音却变得黯哑低沉，再不复从前的清越。 　　参加完年前的最后一个朝会，就开始了长达半月的年假。除了内阁中枢还要不间断的办公，其他各部司衙门，全部开始放假。 　　舒白终于被从铁匠铺子里放了出来。现在他不再是李恪府上的清客，而是成了朝廷的官员，再没有理由住在蜀王府了。 　　他早就跟常小溪打过招呼，请她帮忙整治一个住的地方。常小溪已经跟水井坊的邻居谈妥，买了自己家对门的一所房子，而且已经整修了出来。 　　舒白入住的时候，发现常小溪不但帮着他配备了一个手艺高超的厨师，还专门设置了一个考究的浴室，他十分的感动，拍着胸脯保证，医院里的所有铸铁管道，在年后全面开工打造。 　　常小溪自然是十分的高兴，为舒白摆设了丰盛的接风宴，让这个饕餮大吃了一顿。沙麒麟偷听过舒白和常小溪的对话，知道舒白本是个女人，所以对他俩来往并不吃醋，而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回到水井坊的第二天，舒白就不见了，想必是去找蜀王了。 　　恰巧沙麒麟来约常小溪外出游玩，常小溪欣然答应，换上了一身天青色的圆领长袍，带着同色璞头，扮成一个小书生，随着他一起上街。 　　自从惠民署放了假，李青城就搬到了水井坊来居住。他买的房子，就在舒白的隔壁。原来李青城虽然是长安世家子，但是他所在的那一支是旁系，而且李青城的亲生父母已经不在世，所以除了年节，他往本家跑一跑之外，其他情况，跟常小溪这个孤儿差不多。 　　李青城和沙德三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后面，看这两位主子兴高采烈的逛街。 　　沙麒麟领着常小溪去的是大唐西市，这里不但有本地人开的酒楼茶肆，还有各路胡商开的店铺，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所售卖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 　　西市的大街特别宽阔，除了店铺之外，还有很多摆摊售卖胭脂水粉，古玩字画这类东西的。街上走路坐轿的人络绎不绝，偶尔有马匹的嘶鸣传来，煞是热闹。 　　常小溪的脚伤已经痊愈，足蹬羊皮小靴子在街上走得很开心。西市的客商为了招揽客户，尤其注意店面的装潢和修饰，华丽是这里的主色调。 　　尤其是胡商的店铺，门口都有两个美貌的胡女招徕宾客。她们的服装比唐女更加妖娆，吸引着路人的眼光。 　　常小溪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胡女，朝这家店铺走过去。沙麒麟嘴角含着微笑，让人很难把他和冷酷的百骑司大统领联系在一起。 　　两人风华绝代，一进店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老板是个大胡子波斯人，见状忙跑过来招呼。 　　这间店铺原来是售卖钟表的，精制的货架上摆放着座钟，正对着大门显眼的地方，则摆放着落地钟，怀表之类小巧的玩意，则放在盒子里。 　　这些落地钟，都是黄铜的底座，上面镶嵌着珐琅彩，十分的华丽。常小溪对其中一个很感兴趣，走过去细看。 　　那个落地钟有一人高，黄铜底座，顶端用黄铜塑造了两个天使。 　　沙麒麟也对这个座钟发生了兴趣，只不过他看的是长着翅膀的天使。按照大唐的风俗，像这样不着寸缕，而且体态纤毫毕露的雕像实属伤风败俗。 　　沙麒麟就算是见多识广，也很少见到有人把这种东西公开拿来售卖。他见常小溪看得目不转睛，不由得蹙起眉头，心中暗自忖度她到底再看什么。 　　常小溪想把这个古董钟买回去，她以前就很喜欢这种艺术品，但是蜗居于公寓之内，根本没有地方摆放。现在就不一样了，就算是摆在她水井坊的客厅里，也是绰绰有余。 　　常小溪拿定了注意，抬头喜滋滋的看着沙麒麟：“麒麟，你觉得这个座钟怎么样？” 　　沙麒麟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眼神幽暗，干巴巴的开口：“东西倒是不错，你想把它放在何处呢？” 　　常小溪没有察觉沙麒麟的细微变化，兀自兴致勃勃的指点：“这个当然要放在客厅或者花厅之类敞亮的地方。” 　　沙麒麟无语，他还以为常小溪会把这个作为情趣类的物品放在卧房呢！ 　　波斯老板好不容易遇到了知己，笑眯眯的说：“客官眼光真好，这样的座钟，全长安只有一个。就算是在波斯本土，也是很受欢迎的。” 　　沙麒麟点点头，对老板说：“那就把它送到我府上去吧！” 　　沙德三马上走到老板身边，与他协商具体的价格。 　　常小溪本来想砍砍价，但是想到自己对长安的物价并不精通，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出了钟表行，隔壁就是一家食肆，也是胡商开的，这里的甜食很有名，带着异域风格，很受长安贵胄的欢迎。 　　沙麒麟带着常小溪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个美貌的胡女殷勤的端上蜂蜜椰枣和蜜橄榄，用马奶制作的酸奶，又为两人斟满热气腾腾的蜂蜜红茶。这些东西，除了酸奶是现做的，椰枣和橄榄都是骆驼万里迢迢背到长安来的，价格昂贵。 　　沙麒麟看常小溪吃得香甜，得意的介绍：“这家店的烤肉很不错，就是要多等一会，你不要吃太多甜食，免得一会吃不下烤肉。” 　　常小溪拍拍自己的肚子：“放心，我能吃得很！有什么好吃的，你只管点来。” 　　沙麒麟看她的模样娇憨无比，哈哈大笑：“在我面前说能吃的人倒是少见，我倒要看看你的饭量究竟怎样。” 　　沙麒麟不喜甜食，每次到这里都是吃肉喝酒。见常小溪笑得如此开心，沙麒麟觉得自己要经常领着她出来转转。 　　这时候外间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小二，这个位置不错，我就坐在这里好了。” 　　波斯小二熟练的答道：“这里已经被客人包下了，您请这边走，这里的位置也很好，看歌舞更清楚些。” 　　常小溪轻声问沙麒麟：“你把周围的座位都包下来了？” 　　沙麒麟点头道：“那是自然，他这里只是用板子隔了一下，如果随着这些人的心意来坐，咱俩还怎么说话呢？” 第三百零六章 调戏 　　那娇脆的声音明显是个年轻女孩，但是隔着纱帘，常小溪还是清楚地看见那客人穿着男式的胡服。看样子也是女扮男装出来游玩的。 　　那女客并不多事，见小二这样说，就从善如流的走了。 　　长安是首善之地，像金城公主那样的天潢贵胄毕竟是少数。 　　这时候店里的掌柜亲自拿了一个大陶罐过来，里面装的都是葡萄酒。原来这葡萄酒也是波斯食肆的招牌之一，长安本土的酒水则是粮食酿造的浊酒。 　　这个时代的葡萄酒天然没有污染，常小溪早就跃跃欲试，但是只抿了一小口，就被沙麒麟制止了。 　　沙麒麟微笑道：“你身子孱弱，不要多喝，等身体大好了再畅饮吧。” 　　常小溪心有不甘，还想再争辩点什么，就在此时，门口的沙德三惊诧出声：“皇，哦，黄大家！” 　　沙麒麟听到这个声音，忙起身去看，片刻后，只见皇帝带着黄柳走了进来。 　　常小溪忙起身跪拜，被皇帝拦住：“听说西市热闹，我也出来看看，你不要多礼。” 　　皇帝穿着一身褐色胡服，腰间佩剑，打扮得非常普通。常小溪猜想他也是微服出来游玩的，就顺势站到了一旁。 　　大家一阵子忙乱，几个胡姬撤了桌上的东西，摆上了一套新的，又斟满了热腾腾的红茶，这才离开。 　　皇帝坐在主位上，沙麒麟和常小溪左右相陪，黄柳本来要站着服侍，皇帝说：“你天天当差，哪里就差了这一刻？赶紧坐下来吃肉喝酒是真的！” 　　皇帝发话了，黄柳就坐了末席。大厅现在更加安静，想必皇帝带的侍卫将那些闲杂人都清走了吧！ 　　精制的烤肉一盘盘端了上来，油炸甜点上裹着一层层的蜂蜜，刚出炉的烤馕散发着香气，枚红色的葡萄酒斟满了酒盏。 　　常小溪看看大块吃肉，大杯喝酒的三人，心中有些感慨，果然这才是男人的生活。 　　皇帝难得有机会出宫，刚才看到西市繁华热闹的景象，天下太平繁荣，他心里高兴。皇帝与沙麒麟觥筹交错，几乎是酒到杯干，黄柳在一旁添酒凑趣，喝得十分畅快。 　　皇帝饶有兴致的开口：“当年在裕子口一战，断水三天，你接了一盏马尿，端来给我，还说那颜色不错，像是陈年好酒。我就靠着这盏马尿，才冲出了裕子口。” 　　沙麒麟微笑道：“大家天命所归，福运加身，臣只是顺应天命，尽本分而已。” 　　那一年，皇帝二十七岁，沙麒麟十五岁，在裕子口被隋军堵截，几乎断了生路。 　　断粮三天，杀掉了一半战马充饥，然后一举突围而出。那一次，皇帝的近身侍卫都死了十之七八，余下众人，皆是浑身浴血，犹如鬼魅。 　　皇帝看了看碗中的葡萄美酒，自失一笑，将酒水一饮而尽，自古一将功成万古枯，何况是他这样的帝王。 　　常小溪安静倾听，后来就连黄柳也加入了饮酒的行列，常小溪就自觉的为大家添酒。 　　这一场酒喝得畅快，直到华灯初上，皇帝才意犹未尽的道：“朕要回去了，否则宫中还不翻了天？” 　　沙麒麟恭敬道：“皇上应该保重龙体。臣送皇上回宫。” 　　常小溪明白，皇帝游玩尽兴，这是要离开了，所以将称呼都变了过来。 　　这些人酒量惊人，喝了几大坛葡萄酒，个个眼神清明，步伐稳健。 　　皇帝大度的挥挥手：“朕带了人，就不用你送了，你们小夫妻两个一起回去吧！” 　　小夫妻？常小溪脸红了，沙麒麟却觉得理所当然，谢了皇帝，恭敬的把他送到了门口。 　　这时室内已经掌灯，天色还没有太黑，这时从店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皇帝带的侍卫登时如临大敌，一个个抽刀出鞘，侍卫长更是大喝：“什么人？”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店中直冲了出来，还没有等侍卫长拦住她，她就已经笨手笨脚的绊倒在了路上。 　　听到她呼痛的声音，常小溪突然想起，这就是那个本来要坐在他们隔壁的那个男装少女。 　　皇帝制止了准备驱赶少女的护卫，开口道：“你怎么了？为何跑得这样急？” 　　常小溪听皇上的意思，是要回护这少女，忙上前将她扶起来。 　　这时候天色昏暗，那少女没有注意道周遭侍卫如临大敌的表现，而是开口道：“有人要轻薄我。” 　　这少女柳眉杏眼，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在里面，是个少见的美人。她这样说着，从店中又传来一阵子嘈杂的声音，伴着几声粗鲁的呼喝：“快抓住那小美人，别让她跑了！” 　　常小溪默默的回到沙麒麟身边，心中暗笑，没想到在堂堂天子身边会发生这种强抢民女的桥段。 　　原来那店主见有贵客带着大批的保镖护卫前来饮酒作乐，生怕冲撞了他们，自作主张将其他客人都集中到了大厅之中，难免鱼龙混杂。 　　刚才这男装少女独坐的时候，就被这追她的男子给盯上了。 　　这男子是太尉宋佳的嫡幼子宋昊，难免溺爱了些，不过送太尉家教甚严，一般抢男霸女的事情，宋昊是不做的。 　　只是今天这个独坐的少女清丽夺目，是个少见的美人坯子，宋昊忍不住上去搭讪，这少女一开口，宋昊就听出了这是个女子，当下心痒难耐。 　　开始的时候，宋昊还顾忌着颜面，假装斯文，慢慢套着这少女的话。这少女涉世未深，三言两语就道出了自己姓武，随叔父到长安来办事。 　　宋昊一听这女孩是外地的，当下决定将她拐回府中去。长安城根本就没有姓武的大族，宋昊就没有了顾忌。 　　他露出了本来面目，开始出言调戏，那少女觉察不对，想要离开酒店，这时她才发现，几个出口都被宋昊带的人堵住了。 　　幸亏皇帝离开的时候，大批侍卫清场，造成了短暂的混乱，这少女才趁乱逃了出来。 　　这时候宋昊已经追了出来，他横行惯了，虽然见到皇帝，竟不以为意，只当这是来吃酒的寻常客人。 　　这也是宋昊该倒霉，他没有差使，虽然出身豪门，却没有见过皇帝本人，连沙麒麟这样的大员，他都对不上号。 　　宋昊看到那少女，忙伸手去拉。因为刚才是常小溪扶起了少女，所以此刻她本能的往常小溪的身边躲过去。 　　宋昊带了几个帮闲，此刻见这伙看热闹的人器宇轩昂，一时不敢上前。只有宋昊，已经酒意上头，眼中只有美人。 　　他几步上前，去拉扯那武氏女子。武氏往常小溪身后躲去，宋昊这才注意到了常小溪，只见她雪肤花貌，腰身似柳，比武氏女的相貌还要出色。宋昊一时呆住，眼睛似要黏在常小溪身上。 　　皇帝冷眼旁观，只觉得这宋昊实在是无礼，开口问道：“你是谁家的郎君，可认识这小娘子么？为什么要抓人家呢？” 第三百零七章 武氏女 　　这宋昊虽然无礼好色，但是相貌不俗，穿着华贵，一看就是大族子弟。皇帝开口询问，就猜着他可能是哪家的子弟。 　　偏生宋昊在店里看着武氏女美貌，想入非非之际已经喝了很多酒，现在听到皇帝发问，以为他要横插一杠子，顿时怒道：“我是谁关你何事？若想要命的话，就赶紧滚开，别在这里碍眼！” 　　沙麒麟怒喝一声：“大胆！”大家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那宋昊就如同一只纸鸢一样，直跌倒了三丈开外。 　　宋昊带来的仆从愣了片刻之后才纷纷醒悟，跑到主子身边看他死活。 　　那武氏女十分机灵，早看出这些人大有来头，忙走到皇帝身边拜谢道：“小女子多谢各位郎君出手相救！” 　　皇帝已经年逾四十，一个花骨朵般的小姑娘叫他郎君，令他十分舒爽，大度的笑道：“小事而已，不要客气。只是现在天色已晚，你独自一人，要怎么回家去啊？” 　　常小溪刚要开口，被沙麒麟不动声色的拉了一把，她才没有说话。 　　果然那武氏女踌躇道：“我独自出门，没有带侍女，本想吃完东西早早回客栈的，没想到被这个登徒子缠住。” 　　皇帝似乎的思忖了一番，才道：“原来你是外地过来的，那你住在哪里？可要我来送你一程？” 　　武氏女见他器宇轩昂，心中不疑有他，欢喜道：“那可是太好了，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你呢？” 　　皇帝微笑道：“我姓李，你叫我李郎就好。” 　　他带着武氏女转身离去，黄柳跟在他身后，偷偷的给大队侍卫比划手势，让大家不要离得太近。 　　常小溪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差点坏了皇帝的好事。等到皇帝一行走远，沙麒麟才揽住常小溪道：“咱们也回去吧！” 　　那宋昊哼哼着起身，声音微弱道：“那小子，留下你的姓名！” 　　沙德三走到他身边，恶狠狠道：“想要命就闭嘴！” 　　宋昊一时噤若寒蝉，他只是个纨绔，何时见过沙德三这样凶悍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一队人也步入夜色之中。他这一天过得实在冤枉，眼见两个绝色美人，没有到手一个，还挨了一记窝心脚。 　　宋昊虽然行为不端，罪不至死，所以沙麒麟小惩大诫，放过了他的性命。 　　只是这宋昊毫不领情，他被踢断了两根肋骨，回家以后又对宋太尉哭诉了一阵，却是留下了祸根。 　　沙麒麟喝了酒，被常小溪毫不留情的拒之门外，他只好自己回到将军府。白天买的黄铜座钟已经送了回来，沙麒麟借着酒意，让仆从们把钟摆在卧房，然后摒退了下人，细细观摩那两个天使。 　　那两个天使后背上生有羽翼，身材火辣，于细微处纤毫毕现，看得他心头一阵子火起。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常小溪美貌的小脸，她若是这种打扮在自己面前该有多好。 　　为了迎娶常小溪，沙麒麟身边一个姬妾也没留，现在又看了这种比春宫图还上火的东西，只好又命下人备了冷水，洗浴一番才草草入睡。 　　皇帝收获颇丰，他见武氏女娇媚可爱，青春年少，真的将其一路护送回了客栈。 　　皇帝经验老道，早就在问答之间，知道了这武氏女原本是陇右大族武氏家族旁支的女儿，正是为了朝廷选秀而来到长安。 　　虽然选秀定在了年后，但是武氏家族害怕耽误时间，竟然令武氏女早早就赶到长安等候。 　　了解到这武氏女的来历，皇帝心头一松，更加欢喜。这些秀女，本来就是为了充斥他的后宫而来的。现在他刚好看中了一个，岂不是缘分？ 　　武氏女名唤媚娘，她见救了自己的男子，虽然年纪略长，但是器宇轩昂，相貌俊美，身姿挺拔若松，丝毫不逊于少年郎，反而因为年长而多了沉稳的气度，早就暗自倾慕于他。 　　唐人多风流，这二人郎情妾意，悄悄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皇帝这才目送武媚娘进入客栈，又叫过黄柳细细吩咐一番，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黄柳又安排了暗卫悄悄保护这武氏媚娘。 　　唐代称春节为元正，意思是一年之始。除夕守岁，彻夜不眠，直到元正破晓。 　　除夕皇帝再次大宴群臣。太子谋反，皇后被幽禁在冷宫多时。朝廷上的大多数人，都认为皇后会被废黜。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除夕宴上皇后竟然盛装出席，而且帝后言笑晏晏，好得蜜里调油。 　　常小溪在席上老老实实地吃菜，一面暗想，皇后可真是不容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所有的兴衰宠辱都来自于皇帝的一念之差。 　　蜀王魏王这些在储位之争中利于风口浪尖的人物，自然也都出席了宴会。让常小溪没有想到的是，真命天子晋王李治也出席了宴会。 　　李治今年只有十五岁，还住在宫中，没有出宫建府。他生得风流俊美，颇有乃父之风，只是年纪尚幼，身量纤弱。 　　这一次宴会在宫中进行，气氛庄重，不像在曲江池的那一次随意自由。这种宴会每年都要进行，与其说它是宴会，不如说它更像一种仪式。 　　掌灯不久，皇帝向群臣敬酒，然后颁下赏赐，宴会就算结束了。之后皇宫内，会继续守岁，只不过参加的人只有皇室成员。 　　除夕守岁，只有家族内部的人员才能参加，万万没有到别人家中去过年的道理。沙麒麟虽然父母都不在了，但是他要代表沙府大房，与二房三房的亲戚们一起守岁。 　　沙麒麟邀请常小溪到他家里去，被常小溪拒绝了。这个时代的人，家族观念很强，而她才与沙麒麟订婚而已，确切的说，连订婚的仪式都还没有进行完。这个样子就跑到沙府去守岁，恐怕不用等到第二天，她就会成为全长安城的笑柄。 　　常小溪本以为除夕夜自己会独自一人，没想到舒白很快就抱着酒肉上门。 　　老管家见是个清俊的男人上门，就有些不高兴，但是碍于常小溪的面子，还是命仆人们温酒烧菜，整治了一桌席面出来。 　　常小溪岂是那种不懂道理的女孩，这院子里的仆从，都是沙麒麟的心腹，辛苦一年，她这个主人怎能毫无表示？ 　　因此她也不避讳舒白，不但亲手将五两现银的荷包发到这些仆人手里，还命厨房再整治一些好酒好菜，今天所有人不论尊卑，全部开怀畅饮。 　　这道命令一出，当即院中欢声笑语，气氛为之一变。 　　舒白一拍大腿，马上不辞辛苦的跑了一趟，将自己的仆从也叫了过来，仿照常小溪那样给了荷包，就在常小溪家中再开一席，大家凑在一处热闹。 　　沙麒麟不在身边，常小溪放开心怀，略略饮了几杯葡萄酒，只觉得双颊如火，与舒白凑在一处讨论医院的设施。 　　就在此时，院子的门再次被敲响，常小溪瞬间清醒，现在已将近子时，谁会这个时间过来呢？ 第三百零八章 元正 　　事实证明，每逢佳节，孤独的人更容易扎堆，常小溪本以为自己是个孤女，与舒白同是天涯沦落人，没想到子夜时分，家中还来了客人，这人就是狄少华。 　　看到狄少华，常小溪才发现他的身世比自己更加可怜，本来是家世显赫的世家子弟，结果被狄长楠的野心搞得家破人亡。 　　老管家对狄少华的态度比对舒白的好多了，通传之后，亲自领着他来到客厅。 　　因为水井坊原来的格局，所以客厅并不大，只是按照女孩子的爱好收拾得温馨花俏而已。厅中摆放了三个炭盆，一室温暖。 　　狄少华进去的时候，舒白正拍着大腿讲笑话，常小溪在一旁支肘，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狄少华愣了一下，常小溪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温柔秀美的，他却没有见过她这样开怀的一面。 　　在常小溪心里，狄少华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也知道在她需要的时候，他是一座可以依靠的高山。 　　所以他来了，她就请他坐下。舒白讲完了笑话，见狄少华还站在门口，忙拉着他坐下。 　　“狄大人，你什么时候这样见外，还要我请你，你才肯坐下？”舒白酒量极差，甚至没有常小溪的酒量好，偏偏他就好这一口，几杯酒就能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口若悬河的讲到睡着为止。 　　狄少华听舒白这样说，只是微微一笑，递给常小溪一个东西：“送你的新年礼物！”新年礼物这个词，还是他从常小溪这里学会的。 　　常小溪其实也有些微醺，只是没有舒白那么明显而已。 　　狄少华递过来的是一个包着锦缎的匣子，常小溪笑眯眯的接过来，按照自己的习惯打开，匣子里是一副精制的翡翠镯子，晶莹透亮，一看就是宝物。 　　这种贵重的物品，照例是不能收的，常小溪正要把匣子推回去，狄少华却趁势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将玉镯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那碧莹莹的一抹绿，衬得常小溪肤白如雪，镯子宝光闪现，映得常小溪有一瞬失神。 　　狄少华趁着这个功夫，用手指在常小溪的手心上极快的挠了一下，这才松开了手，笑道：“你救过我的性命，咱们之间，可不能用那种寻常的俗世观念来衡量。红粉赠佳人，这东西留在我手中并没有一点用处，还是戴在你手上好看些。” 　　常小溪被他那一挠，心中一跳，忙向舒白看去。舒白这时似睡非睡，已经开始犯迷糊了。 　　只是话虽如此说，这东西未免也太贵重了些。常小溪正在心里思忖，狄少华已经开口：“常医正难道不请我喝上一杯吗？” 　　“哦，”常小溪嘴上答应着，亲自选了一个大杯子，为狄少华斟上酒，递给他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喝了这一杯酒，就是新的一年，祝福你心想事成！” 　　这样新奇的祝酒词，唯有常小溪能说得出来，狄少华一笑，邀请舒白一起举杯，三个孤独的人一起喝完了杯中酒。 　　子时一到，街上钟鼓齐鸣，鞭炮响成一片，新的一年到了。 　　这一夜畅饮，常小溪完全醉了，连舒白和狄少华何时离去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天不亮，常小溪就被敬业的小侍女唤醒，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又称为元正，这一天五品以上的官员要穿上朝服进宫去给皇帝拜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 　　常小溪虽然没有睡醒，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的生活有人打理，迷迷糊糊地在侍女的帮助下穿衣梳洗，套上朝服，这才出门。 　　李青城也要进宫，他穿着武官的朝服，精神抖擞，早就坐在车前准备出发了。 　　李青城一见到常小溪，就笑着说：“大人神采奕奕，这一年一定福禄延长！” 　　这是新年常用的祝福话，常小溪也笑着给李青城拜了年。 　　李青城见常小溪仔细打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大人，莫非下官的脸没洗干净？” 　　常小溪忙摇头：“不是，我看你精神不错，不像是熬夜的样子？” 　　李青城很惊讶：“年年都要守岁，大人你难道自去睡了？” 　　常小溪有些不好意思：“应该不算，我只是喝醉了。” 　　两人闲聊着进了宫，皇宫张灯结彩，来往之人皆面露喜色，互相道贺。 　　常小溪遇到了同样睡眼惺忪的舒白，两人一起给皇帝拜了年，就商量着回去补觉。 　　他俩哪里知道，元正是一年的开始，举国欢庆，不但街坊邻居互相走动，官员们也会互相拜年。 　　回到水井坊，老管家已经操办好了宴席，这种宴席又叫做“传座”，是专门为了拜年的人们准备的，意思是大家走到哪里就可以吃到哪里。 　　常小溪埋头大睡的计划被打乱，幸亏李青城还没有家室，自告奋勇留下来给她帮忙，这才把络绎不绝前来家中拜年的客人们给招呼好了。 　　这一忙就到了晚间，李青城才告辞离去。 　　常小溪早就累坏了，黑甜一梦直睡到了第二天早晨。过了元正，大家就没有那么忙碌了，朝堂中和家族里的琐事都暂时告一段落。 　　过年的习俗，在唐代转变的最明显，之前的年节都以祭祀为主，而到了唐代，则变成了以娱乐为主。所以游玩成了过年的重要部分。 　　沙麒麟穿着鲜艳的锦衣，邀请常小溪去归元寺同游。作为沙府的长房家主，除夕元正他都无法脱身，好不容易有点时间，忙跑到常小溪这里来。 　　自从上次游玩了西市，常小溪对出游就发生了兴趣，为了出门方便，她照旧是扮了男装，两人喜滋滋的相携而去。 　　归元寺就在长安城外的一座小山上，香火很旺，据说是极灵验的。新年去寺庙祈福的人很多，出了长安城，小贩们在官道两边摆满了商品，胭脂水粉，针头线脑，甚至绒花首饰。 　　平民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忙了一年，现在都打扮得漂漂亮亮，一边走一边挑选这些小玩意。 　　官道上人多，常小溪虽然牵了红枣出来，但是马跑不开，索性让尾随在后面的沙德三李青城牵着马，她和沙麒麟在前面步行。 　　好在归元寺并不远，午时他们就赶到了山门。 　　山门口更加热闹，完全被小商贩们占据了地方，只是这里售卖最多的是各种香烛贡品。 　　归元寺的面积，超过了常小溪的想象，几乎整个山头，都是归元寺的地盘。虽然游人如织，进入归元寺中，到不显得如何拥挤。 　　进入了归元寺的大殿之中，沙麒麟拉着常小溪跪在金碧辉煌的佛像前，虔诚的说：“佛祖在上，沙某毕生的愿望就是能与小溪长相厮守，永不分离，请佛祖成全！”言罢恭敬哦叩头。 　　沙麒麟冷血弑杀，执掌百骑司多年，位高权重，他这样虔诚的祈福，常小溪心有所感，与他一起拜了三拜，又给归元寺留下了很多的香油钱。 第三百零九章 归元寺 　　像沙麒麟这样的大员来寺中，都有随员提前安排，归元寺早有准备。知客见沙麒麟参拜完，就在前面领路，带着二人去听了方丈讲佛理。 　　所谓的佛理，其实就是一些佛教小故事，讲些因果循环劝人向善，倒还有些意思。归元寺的方丈，出乎意料的年轻，生着温和的眉眼，这样寒冷的天气，他只穿着一身灰布僧袍却不显寒冷。除此之外，那方丈法术似乎也平常，并没有看出常小溪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一起听佛理的人不多，常小溪猜度着应该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其中有个穿着水粉衣服的女孩子，一个劲的给沙麒麟瞟着媚眼。常小溪看得好笑，见沙麒麟一本正经，目不斜视，就悄悄的跟他说：“有个小美人看上你了，你怎么木头一般？” 　　沙麒麟板着脸：“别闹，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常小溪见他应对无趣，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果然能听方丈讲佛理的人，都大有来头。讲完了佛理，知客僧直接领着这些人去了斋堂。 　　归元寺的素斋是非常有名的，只招待大手笔的香客，寻常人就是开出高价来也吃不到。 　　斋堂是统称，其实每间斋堂都是独立的小阁楼，掩映在白雪红梅之间，非常雅致，食客们互相也不影响。 　　知客僧将沙麒麟和常小溪领进了半坡上的一间阁楼，这间房子的门楣上写着“梅”，想来就是这阁楼的名字。 　　常小溪打量了一下周围一模一样的小阁楼，微笑道：“归元寺好精致的想法，将这些阁楼都起了名字。” 　　那知客僧笑道：“这是方丈的主意，这样施主们就不会走错房间。” 　　走进了“梅”字间，里面燃着银丝碳的炭盆，温暖而没有烟气，紫檀木的屏风后摆着大桌，木料都是极好的。 　　知客僧到底不是专业的店小二，将人带到之后就准备离去。 　　沙德三与李青城站在门口守着，常小溪内心不安，看看外面细碎的雪花，对沙麒麟说道：“这样的天气，不如也让他们吃过饭再来守着？” 　　沙麒麟知道常小溪心软，微笑点头，命沙德三与李青城自去用饭，他想趁机和美人亲热亲热，这两人都是内力深厚，让他们在一旁听着，万一常小溪说出什么动情的话来，岂不是让他们占了便宜？ 　　沙德三和李青城也不敢走远，就在旁边的“兰”字号房间坐下，让小沙弥胡乱上些素斋充饥。 　　听着这几人走远，沙麒麟笑眯眯道：“乖，坐过来，我把他们都打发走了。”他指一指自己的大腿说道。 　　常小溪对他嗤之以鼻，扭头道：“你再这样我就要走了。” 　　沙麒麟正欲调笑，突然听到一声女子惊呼的声音，于寒冬雪园之中，格外的瘆人。 　　沙麒麟一惊，抽出身上的佩刀，对常小溪说：“你坐在这里不要动。” 　　常小溪也听到了，忙点头，叮嘱他小心些，话音未落，沙麒麟已经推门离去。 　　常小溪坐立不安的等了一会，又起身到门口去张望了一下，奇怪的是，不但沙麒麟没有回来，就连个上菜的小沙弥都没来。 　　窗外落着细碎的雪花，常小溪站在门口张望一下，发现在地面的枯草上，已经积了微微一层薄雪，能看出模糊的脚印。 　　她仔细查看了一下，沙麒麟，李青城，还有沙德三穿的都是官靴，足迹混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来谁是谁的。 　　这时候，传来了沙沙的走路声，原来是沙德三和李青城吃完了素面，已经从“兰”字号房出来了。 　　他们看到常小溪独自站在门口，觉得很奇怪，忙赶过来查看。 　　常小溪给他们说了刚才的情况，这二人面面相觑，“梅”字号房和“兰”字号房离得这么近，没理由就连常小溪都能听到的声音，他们两个却听不到啊？ 　　常小溪顾不得其他，也跟着这两人在这一片阁楼之间寻找了起来。 　　这里零零散散有差不多三十多间房，三人片刻之间，已经找了一半。 　　就在此时，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一群京兆府的捕头走了过来，带路的是两个小沙弥。 　　李青城看着他们去的方向，沉声道：“跟上去吧！” 　　出事的是“春”字号房，就在这一片斋堂的旁边。眼瞅着几个捕头就要破门而入，沙德三走了过去，亮出一块腰牌。这几名捕头连忙施礼。 　　李青城见状也跟了上去，与这几名捕头一起进入了“春”字号房。 　　常小溪正在焦灼的等候，又有一行人过来，这里面有方才见过的年轻方丈，还有几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在哭闹。 　　这些人也来到“春”字号房的门口，被守在门口的捕头拦住。 　　常小溪直觉这是出了命案的现场，只是为什么沙德三他们还不出来呢？ 　　这时候，室内却起了争执，不但有争吵的声音，还有刀剑出鞘之音。 　　常小溪暗道不好，也不顾那些守门的捕快，跑过去看个究竟。 　　其实京兆府的捕快大部分是认识常小溪的，只是她不知道而已。因此常小溪顺利的走到门口，发现室内剑拔弩张，正在僵持，还好并没有打起来。 　　常小溪略一看，这房内桌椅凌乱，地上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沙麒麟，他正在慢慢坐起身，一手抚着头，眼神迷茫，似乎刚刚清醒。 　　常小溪忙走到他面前，扶他慢慢站起来，一边询问：“你怎样？没有事吧？” 　　沙麒麟点点头，轻轻抚摸了一下常小溪的小手：“我没事，只是进入这里之后，就晕了过去。” 　　常小溪这才仔细查看这里，地上还倒着一个人，细看竟也是见过面的，就是那个在禅堂听方丈讲佛理的时候，给沙麒麟抛媚眼的粉衣女子。 　　那女子衣衫半褪，唇角有血渍，面色死灰，下裳凌乱，两条腿都在外面露着。 　　常小溪正要走过去查看，沙麒麟一把将她拉回来，揽在自己身后：“那样腌臜，有什么好看的？”言罢揽了她就要出门。 　　屋内的那几名捕头忙阻止，一个黑脸膛的捕头冲着沙麒麟一拱手：“将军，你不能走，我们进来的时候，现场只有你和死者在这里。你有杀人的嫌疑，要跟我们回京兆府走一趟。” 　　沙德三大声叱责：“你是什么东西，敢叫我家大人去问话？” 　　黑脸膛不卑不亢的回答：“我叫姚宇，是京兆府的捕头。” 　　常小溪心中疑惑，问那姚宇道：“这个女子我刚刚才见过，你们怎么知道她死了？来得这样快呢？” 　　这个粉衣女子，在听方丈讲佛理的时候，还给沙麒麟抛过媚眼，距离现在最多一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是谁报的案？ 　　京兆府还在长安城里，跑一个来回都要两个时辰，这些捕头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未卜先知，能提前赶到这里？ 第三百一十章 指认 　　姚宇是从军营选进京兆府的，他并不认识常小溪，还是身边有一个捕头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番，他才上下打量了一番常小溪，眼神中不屑一闪而过。 　　沙麒麟身份何等尊贵，哪里能容一个捕头用这种眼神打量常小溪，当下也不开口，抬腿就要踹翻那姚宇。 　　常小溪忙伸手抱住他的腰：“别动，麒麟，姚宇也是来办差的。” 　　她身娇体软，馨香异常，沙麒麟十分受用，这才收起一身戾气。 　　姚宇见这两人公然搂抱亲热，心中更是不屑，只是他这回聪明了，面上一派恭敬的神色：“回大人的话，我们是到归元寺例行巡查，刚好走到这园子外，就碰到了这两个小沙弥来报案。” 　　这时候门口的吵闹声更大了，原来门口那几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是死者的亲属，现在哭闹着要进来。 　　京兆府的人自然不同意，必须要等到进入室内的同伴勘验完现场之后，再详尽记录，然后不相干的人员才能进入命案现场。 　　沙麒麟因为被常小溪抱着，所以没有动，等常小溪松了手，他就拉着常小溪要离开。 　　姚宇上前阻拦，被沙德三一把推开，李青城刀已经出鞘，准备断后，几人正要出门。 　　那姚宇突然抽出一把短刀对准自己的胸口：“沙将军，你是朝廷大员，我是拦不住你的，但是作为京兆府的捕头，放任嫌犯离开，我有负朝廷所托。如果你坚持离开，我只好在这里自尽。” 　　姚宇的这个举动，谁都没有想到，尤其是那几个跟他一起巡查的捕头，见他竟然是这样忠勇的一个人，都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沙麒麟瞥了他一眼：“你是拿定主意要把我留在这里喽？也罢，左右我今天没事，就陪着你玩玩。” 　　沙麒麟转向沙德三吩咐道：“你让和尚们送些吃的过来。” 　　沙德三忙答应着，出去跟那方丈说了。 　　有那油滑的捕头，见到姚宇丝毫不懂人情事物，一下子就得罪了堂堂的百骑司大统领，心中暗暗咂舌，手底下却利索得紧。快速的勘察了现场，并且记录在案。 　　姚宇这时走到沙麒麟面前，伸手请道：“沙将军，请您和我们走一道吧。” 　　李青城喝道：“你这浑人，好不懂事，沙将军既然答应了帮着你去查案，那就一定会去。现在两位大人都没有用饭，你且站到一旁，等他们吃了东西再说。” 　　姚宇还要说话，被自己的几个同伴拉到了一旁，大家纷纷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多事。 　　这时两个小沙弥，果然提着食盒进来，脆生生的道：“大人们是在哪里用饭呢？” 　　这房里是凶案现场，沙麒麟就算是自己能将就，也舍不得让常小溪在这里吃饭。 　　早有那油滑的捕头殷勤的上前：“将军，隔壁的房间是空的，您请宽心用饭，小的们刚好把这尸体查看一下。” 　　沙麒麟点点头，带着常小溪从容离去，沙德三跟在后面，只留下李青城盯着这些捕快。 　　门外那几个妇人，见到有人出来，早就呱噪起来，一边哭闹一边要进去。 　　常小溪心里乱得很，任由沙麒麟拉着她的手走进了旁边的“秋”字号房间。两个小沙弥摆好饭菜就离开了。 　　常小溪食不知味，想了想还是问道：“怎么会这样？” 　　沙麒麟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我进去的时候，她就倒在那里了。我刚走进去，还没有查看尸体，就晕倒了。” 　　常小溪很吃惊：“你怎么会晕倒？有人袭击你吗？” 　　沙麒麟摇了摇头：“除了地板上的那个女人，房中并没有别人。”他催促道：“先吃些东西，反正我已经答应了那个捕快，要走一趟京兆府，自有京兆府的人来查案。” 　　京兆府的几个捕头，已经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这几个打扮华贵的妇人，一边哭号，一边说这就是她们家姑娘。这个女子是宋太尉宋佳的亲戚，是他夫人海氏娘家侄女海蓝花。而海夫人也在众人之中厮闹。 　　海氏是东南地区的大族，海蓝花之所以会来长安，是因为姑姑海夫人许诺要为她找一房好夫婿。 　　海蓝花生得身段妖娆，五官艳丽，是个美人，而且她性格风流，就想找一个高大俊朗的夫君。 　　长得高大俊朗，家世又好的年轻世家子有很多，但是这些人能不能看得上海蓝花就不好说了。毕竟海家虽然是大族，但是主要的势力范围还是在东南。 　　长安的世家子联姻，可不单单是年轻人能看对眼的问题，这是两个家族要建立合作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海蓝花虽然到了长安有小半年，但是还没有说亲。 　　她虽着急，也不好太过催促姑姑。恰巧听佛理的时候看到了沙麒麟，他欣长俊美，年少威武，正是海蓝花喜欢的类型。 　　海蓝花秋波频送，但是沙麒麟视若无睹，这并没有挫败海蓝花，反而让她更加渴望得到这个男人。 　　看到沙麒麟之后，海蓝花跟姑母羞答答表示这就是她的意中人。海夫人对沙麒麟也很满意，虽然他身边还带着一个柔媚的小相公。长安的贵族谁没点癖好呢？ 　　海夫人已经交代了手下，去查访一下这个年轻人的底细，没想到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出了这档子事。 　　海夫人作为苦主，自然也是要去京兆府的。她带到归元寺的丫头婆子护院，浩浩荡荡的跟在海夫人身后。归元寺的相关僧人则双手合十跟着，不像是去京兆府协助查案，倒像是去做法事的。 　　沙麒麟带着常小溪骑马，倒比苦主先赶到了京兆府。 　　姚宇顾不上喘气，先将沙麒麟安置在衙门，这可是朝廷大员，然后就直奔后衙找府尹马伟良。 　　马伟良正在听曲呢，一听这个案子竟然牵涉到了大将军和宋太尉，当即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马伟良换好了朝服，来到衙门，与沙麒麟常小溪还没有寒暄几句。这时宋太尉的夫人也到了。海夫人是诰命夫人，自觉架子很大，当她派头十足的来到大堂，发现两名嫌犯已经坐在了府尹的下首，与府尹相谈甚欢。 　　海夫人登时大怒，府尹跟嫌犯这样亲密，那还怎么公平审案呢？ 　　海夫人是诰命，也不用下跪，马伟良索性在沙麒麟的对面又设了座位，请海夫人落座。 　　海夫人这才意识到，并非是府尹徇私，而是对面的这两个年轻人拥有与她对等的身份，才能坐在京兆府的大堂之上。她只好收起轻视之心，耐心的将海蓝花的情况说明白。 　　海蓝花在向姑母表达过意愿之后，很快就不见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海蓝花身边的丫头婆子竟然都不知道。因为海蓝花性子执拗，这些下人们都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两个贴身婢女，只说了海蓝花跟夫人讲完话之后，命她们稳住夫人，自己就匆匆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几个仆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一个眼尖的婆子大着胆子说：“老奴看了一眼，小姐是跟着这两位郎君去的。”这婆子指了指坐在堂上的沙麒麟和常小溪。 　　第三百壹拾一章 争辩 　　这回堂上众人都听明白了，是这海蓝花看中了沙麒麟，尾随在他身后，毫无疑问想要私会情郎。这样大胆的姑娘，别说是在豪门世家，就算是平民家的女儿这么大胆的也不多。 　　海夫人面上有点挂不住，当即扬声道：“府尹大人，想来是这人见我侄女美貌，将她掳走，侮辱她之后害怕事情暴露，就将她杀死。请府尹大人为我那可怜的侄女伸冤！” 　　马伟良一听，这还了得，他是主审，尚没有听明白案情，这海夫人，就先给沙麒麟定了罪。 　　他这一楞，面上神情看在海夫人眼里，倒像是心虚一样，海夫人狐疑的看看马伟良，又审视了一番沙麒麟和常小溪。 　　这样细看之后，海夫人果然觉察不对，那沙麒麟高大俊朗，气度威严，倒像是是朝廷命官，常小溪柔媚娇美，倒像是那高大男子豢养的姬妾***。 　　马伟良踌躇了一会，转向海夫人道：“夫人，此案情况尚不明朗，请您稍安勿躁，待本官问明案情再说。” 　　海夫人看到对面那两个丰神如玉的年轻人就不顺眼，听马伟良这样说，当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马伟良只做不知，又转向沙麒麟问道：“沙将军，说一下您离开方丈禅房后发生的事情好吗？” 　　沙麒麟点点头，讲述了他的经历。 　　“我和常医正正在说话，突然听到有一声女子的惊呼，分外惨厉，我就离开了梅字号房间，循着那声音而去。那声音分明是从园子的边上传过来的，我走到那里，发现的确有一个隔间，叫做春字号。” 　　“我推开这房间的门，就看到地上倒着一个女人，身着粉色衣裙。但是就在我要走近查看的时候，竟然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来了捕头。” 　　海夫人怒道：“你胡说，分明是你掳走蓝花，现在竟然巧言令色！” 　　马伟良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海夫人，你不要再干扰本官审案！” 　　海夫人被惊堂木发出的声音震得一跳，脸色青白。 　　马伟良震慑了海夫人一番，这才传归元寺的僧人上堂作证。 　　方丈名唤惠明，惠明说了因为海夫人和沙麒麟都是归元寺的大施主，所以请他们才请他们进园子享用素斋，这是归元寺待客的规矩。 　　给沙麒麟和常小溪带路的知客僧名唤观海，他也作证说，的确是亲自领着沙麒麟进到了“梅”字号房间，而且沙麒麟带的两位侍从，也是他给领到隔壁“兰”字号房间去吃饭的。 　　观海还提供了一个特别的消息，就是本来给“梅”字号房间准备的素斋，竟然在送过来的路上，被两个喝醉酒的香客给撞翻了。所以只能让厨房重新做一份，这就是为什么常小溪始终没有等到有人送饭的原因。 　　这时马伟良才询问京兆府派出去的捕头姚宇，姚宇恭恭敬敬的跪在堂上，讲起了他看到的情形：“卑职本来领着人在归元寺巡查，突然有两个小沙弥跑来，说园子里死了人，让卑职赶紧过去查看。” 　　“卑职赶到的时候，恰巧沙将军的两位贵属也在找他，卑职就带着人与沙校尉他们一起进入这个房间。房间中很乱，桌上没有菜肴，只见沙将军和死者倒在地上。卑职要过去查看沙将军，被百骑司校尉拦住，就耽搁了这一会，沙将军就醒来了。” 　　“当时死者倒在房间最里面靠窗的位置，而沙将军则倒在靠近门的位置，两个人离着最少有五步的距离。死者被发现的时候，衣裳凌乱，卑职查看了她的身体，她在死前被人侮辱过。” 　　“死者死亡的原因是窒息，她是被人扼住咽喉窒息而亡的。” 　　姚宇讲完了这番话，整个堂中一片静寂，马伟良整理了一下思路，刚要继续询问，突然听到海夫人发出了一声尖叫：“你说蓝花被歹人侮辱了？这不是真的！” 　　她这一声极大，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马伟良本来要再次发作，想到对方是太尉夫人，硬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 　　马伟良吐出胸中浊气，这才转向沙麒麟：“沙将军，按照你所说的，是否离开梅字号房间，到进入了春字号房间之后，都没有人为你作证呢？” 　　沙麒麟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正是如此。” 　　常小溪正在旁边紧张的思索着，沙麒麟是被人陷害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以沙麒麟那么强壮的身体，再加上高深的武功，怎么会在进入春字号房间的一瞬间就晕倒？ 　　肯定是有人暗算他，只是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下毒或者迷药的呢？沙麒麟和她在梅字号房间刚刚坐下，连杯茶水都没有入口。 　　马伟良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沙麒麟自称是昏迷，但是没有人能证实这一点，而发现死者的时候，他是唯一在现场的男人。不管人是不是他杀的，这个杀人的嫌疑，他是无法摆脱的。 　　马伟良犹豫了一下：“沙将军，恐怕要委屈您在京兆府住下，等抓住了杀害海蓝花的真凶，您才能离开。” 　　沙麒麟看了马伟良一眼，要缉拿一名朝廷大员，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需要三司会审，也就是刑部，大理寺还有御史台联合办案。京兆府根本没有缉拿沙麒麟的权利，但是考虑到苦主是太尉夫人，与其让宋太尉再闹上门来，还不如先把沙麒麟请到京兆府来协助调查，反而不会被动。 　　思忖一番，沙麒麟显然也想通了这点，点头道：“也罢，我就留在这里协助京兆府缉拿真凶。” 　　没想到沙麒麟越是放低身段，海夫人反而不依不饶：“谁是真凶，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何必在这里推诿扯皮？沙将军你定然是看我家蓝花美貌，将她勾搭走，逼迫侮辱之后，才将她掐死。” 　　沙麒麟冷笑一声：“我不与妇人做口舌之争，不过海夫人你也要有些自知之明，你那侄女相貌丑陋，这样的货色扔大街上都没人动，我是陪着未婚妻来归元寺游玩的，怎么会丢了宝石去捡石头？” 　　海夫人这才明白在他身边的美貌少年就是常小溪，那个全长安都在疯传的美貌风流女医正。 　　常小溪虽身着男装，但是生得晶莹玉润，雪肤花貌，的确比海蓝花要美貌许多。但是男人的兴趣谁说得上，也许沙麒麟好的就是海蓝花那一口呢？ 　　常小溪没有心情理会海夫人那放肆的眼神，她转向马伟良，询问道：“府尹大人，我能不能单独和沙将军说几句话？” 　　这个人情，马伟良是要给的，他也不怕沙麒麟会逃跑，无非是小夫妻两个说几句私房话而已。 　　法理不没人情，海夫人拂袖而去，她还急着要回太尉府，跟夫君商量一下这件事要怎么善后才好。 　　马伟良将沙麒麟和常小溪请到了后堂之中，自己才离开，给他们留下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中毒 　　只有两个人相处，沙麒麟微笑着说：“小溪，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件事摆明是有人在整我。这种事旁人做起来都是外行，唯有我百骑司最是在行。你不用担心，沙德三回去自会召集人手，我不过是要在这京兆府走个过场而已。免得那宋佳老儿找茬，反而面上难看。” 　　常小溪蹙眉道：“我只奇怪一件事，你武功那么强悍，怎么会突然晕倒？我思来想去，他们一定是给你用了迷药，只是这个药是怎样下的，我始终想不明白。” 　　说完这段话，常小溪伸手去解沙麒麟的腰带，沙麒麟忙将她的手摁住：“小溪，在这里太匆忙了吧？” 　　常小溪轻轻打开他的手：“你想什么呢？现在只需要你脱掉外衣，我来给你抽个血查一查，看看有没有异象。” 　　沙麒麟遗憾叹道：“我还道你终于想明白了，要在这里……” 　　常小溪睨他一眼，手底下不停，早就拿出了药箱，在沙麒麟的上臂抽了一点血，开始检测了。 　　沙麒麟自己整理好衣衫，站在一旁看常小溪忙碌。 　　常小溪突然脸色一变，说道：“好歹毒的东西，幸亏咱们发现得早!” 　　她来不及解释，取出解毒的针剂为沙麒麟注射完，才说：“这还无法给你解开全部的毒素，今晚要给你治疗，我也不能离开京兆府。” 　　沙麒麟凝神想了一番，剑眉微挑，笑道：“这个简单，就说我头晕眼花，今夜要你医治，想来那马伟良自然会安排好住所。” 　　离开后堂，沙麒麟把沙德三叫过来，让他连夜赶回百骑司，开始调派人手查办此案，只将李青城留在身边。这才对马伟良说了常小溪要留宿的事情。 　　马伟良早知沙麒麟对常小溪用情很深，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一夜都离不开心上人。 　　不过马伟良乃是多年的官场老油条，虽然腹诽，但是面上一点不显异色。 　　沙麒麟是朝廷大员，而且现在案情不明，当然不能真的让他去大牢里过夜。事实上，沙麒麟肯留在京兆府，已经很深明大义，避免了马伟良左右为难。 　　马伟良命人准备热水，将沙麒麟和常小溪请进了后堂的客房之中，按照他的想法，既然沙麒麟来到京兆府，他怎么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沙麒麟知道自己中了毒，笑着回绝了马伟良，与常小溪一起走进了一间客房。李青城就在门口守着，寸步不离。 　　马伟良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又将心腹手下叫过来细细叮嘱，除了务必伺候周全之外，不能有一点闲言碎语传出来。他还以为这两人是要借他的地盘风流快活一番呢。 　　常小溪已经测出沙麒麟中了毒，这种毒素很奇特，无法用抗毒素中和，只能进行血液透析。 　　她从空间中调出透析机，让沙麒麟躺在床上，这才开始透析。 　　沙麒麟身体素质极好，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见常小溪忙完，忙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你测出来我中了什么毒？让你这样紧张？” 　　常小溪擦擦额上冒出的冷汗：“这个毒素很厉害，能伤害你的神经系统，如果不治疗的话，最多俩三天，你就会手脚发麻，慢慢的连走路吃饭也用不上力气。我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毒素竟然这么厉害。” 　　沙麒麟桃花眼一眯：“我想起一件事，在听那归元寺方丈惠明讲佛理的时候，似乎有个小蜘蛛在织网，我当时还很奇怪，禅房看起来挺干净，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因怕这虫子吓到你，我随手一拔，把那蜘蛛给甩开了。” 　　“现在想起来，那极可能是剧毒的蜘蛛，只是我不认识而已。” 　　常小溪帮着他盖好了棉被，这才接口道：“应该就是这样，只是这蜘蛛要怎么控制呢？” 　　沙麒麟一笑：“这要去问舒秋，他肯定知道，江湖上奇怪的法门很多，往往能杀人于无形之中，令人防不胜防。” 　　常小溪想了一会：“这个放蜘蛛的人，一定跟你有深仇大恨，因为这种毒素，根本就没有解药。不知道归元寺的方丈惠明有没有参与此事？” 　　沙麒麟冷冷一笑：“一直都是我在谋算别人，还没有被别人这样坑过我。我已经命他们连夜追查此案，包括归元寺都要仔细调查。有没有问题，明天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话，那透析已经结束了。常小溪拔出透析针，将设备收好，这才嘱咐沙麒麟好好休息，她准备离去。 　　沙麒麟一把拉住常小溪的袖子，可怜兮兮的开口：“我都中毒了，你今夜应该留下来照顾我才是。” 　　常小溪微笑：“若不是看着你中的毒实在厉害，我才不会留在京兆府，就这样分房睡，明天指不定就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如果我留下的话，可能御史都会知道这件事呢!” 　　沙麒麟只好恋恋不舍的看着她袅娜的身影离去，不过她今夜就睡在隔壁房间，倒是比往常离美人近许多。 　　第二天早晨，百骑司来了好几个精悍的校尉，替代李青城随侍在沙麒麟左右。 　　常小溪则回到了水井坊，她也不打算闲着，直接命人去请了舒秋过来，她准备带着舒秋和李青城也开始调查此事。 　　年节下还要让这两位下属干活，常小溪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舒秋和李青城都知道此事牵涉甚广，而且他们也尚未成家，所以跑前跑后很是利索。 　　常小溪要去的地方是归元寺，沙麒麟是在这里出的事，她无论如何都要再看看现场才放心。 　　在路上，常小溪向舒秋请教蜘蛛的事情，舒秋沉吟了一番才回答道：“毒性这么厉害的蜘蛛，而且个头不大，我知道有一种，只是这种蜘蛛长在南方，咱们北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蜘蛛，叫做金钱蛛，在它的后背上有一个铜钱样的斑纹，毒性最烈。寻常人碰到它的蛛丝就会中毒。” 　　“沙将军武艺高强，如果蜘蛛咬了他，他一定能够察觉，只有金钱蛛，只接触到蛛丝，毒素就会侵入体内。而且这种蜘蛛的毒，发作最慢，人会在两三天之后，才手足麻软，渐渐衰弱而死。” 　　常小溪吃了一惊，舒秋所说的症状，和她在沙麒麟体内检测出来的毒素完全符合，想必就是这个金钱蛛害了沙麒麟。 　　她忙追问道：“舒秋，那你见过这种蜘蛛吗？” 　　舒秋点点头：“我少年时，在南方游历，加入了一个帮派，他们做的就是绑架暗杀这类的生意。帮派之中，豢养了好几对金钱蛛。这种蜘蛛，都是成双成对，害人的时候，只需要将母蛛放出去，公蛛留下，那母蛛自会回来。” 　　常小溪凝眉道：“这蜘蛛伤人于无形，而且他们最少有两只在手里，有没有什么法子，防止被这蜘蛛所伤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 揭穿 　　舒秋将手一摊：“这种东西还真的没有办法防范，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金钱蛛极为脆弱，像现在这种寒冷天气放出来一次，它回窝之后，用不了几天就会死去。母蛛死去之后，公蛛活不过一个月，也是要死的。” 　　“所以使用金钱蛛来杀人，收取的都是巨额酬金，一般人也付不起这个钱。” 　　常小溪愣了一下，她可没有想到金钱蛛是这么贵重的东西，那么能使用这金钱蛛的人，想必非富即贵，看来要对付沙麒麟的可不是一般人。 　　不过沙麒麟统领的百骑司，一直以来都是国之重器，他作为大统领，想来已经树敌无数。 　　常小溪使劲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好的想法都抛在脑后。 　　这一次常小溪亮出了自己的拜帖，门口的知客僧将她直接领去见方丈惠明。 　　惠明这一次在自己起居的禅房中，他是方外之人，不拘俗礼，见到常小溪，只是微笑合掌。常小溪也向他一揖，算作回礼。 　　大家分宾主落座之后，常小溪开门见山的问道：“这一次打扰大师修行，是因为我心中有些疑问，想请您给解答一下。” 　　惠明面色平和：“自从昨天沙将军在归元寺出事之后，贫僧一直在等着常医正。我先领常医正去看看那间听佛理的禅房，然后再去斋堂，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在路上提出来。” 　　常小溪没有想到，惠明竟然是如此通透，马上点头微笑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大师了！” 　　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惠明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僧袍，衣衫飘飘在前面带路。 　　常小溪裹了裹自己的斗篷，疑惑的看了看惠明：“大师，你穿得如此单薄，难道不冷吗？” 　　惠明回头看了她一眼，马上将目光移开道：“贫僧自幼修习佛法，些许寒冷，对贫僧来说不算什么。” 　　常小溪想起来，自己旧伤发作的时候，楼千重曾经运功帮助自己止痛，心里有数，这个惠明大约也是个武功高手，真气流转之间，自然不惧严寒。 　　讲佛理的禅房，其实就是惠明带着弟子们参禅的静室。这个房间布局很简单，居中有一个蒲团，两侧摆放着椅子。常小溪左右走了走，发现这个房间顶棚上糊着雪白的棉纸，根本没有什么格挡之类的东西。 　　她又在自己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一会，这才问道：“惠明大师，你平时讲佛理都是在这里吗？” 　　惠明也看了看房间，才道：“昨天来的都是贵客，这个房间暖和些，我又命人多放了几个炭盆，所以才将大家请到这里来。” 　　“那就是说，你以前没有在这个房间讲过佛理了？”常小溪很认真的问道。 　　惠明低头合十：“常医正，你说得没错，昨天我是第一次请人来这里。” 　　常小溪点点头：“我知道了，请大师带路，再走一趟斋堂吧。”第一次使用，就准确的投放了蜘蛛，那么这个放蛛人，不是归元寺的和尚，就是跟他们一起听佛理的人。 　　常小溪跟在惠明身后，他身长体健，僧袍飘飘，看似闲云野鹤，其实速度很快。 　　常小溪跟得很吃力，只好开口道：“大师，你能走慢点吗？” 　　惠明看了一眼气喘吁吁地常小溪，温和的笑了一下，果然停下来等着她，而且再走起来速度明显慢了。寺里都是些青年僧人，他还没有过与这种妙龄少女同行的经历。 　　常小溪这才问道：“大师可还记得，昨天听佛理的都有哪些人呢？” 　　惠明立刻就回答道：“除了沙将军和你，还有宋太尉夫人，死去的海蓝花小姐，她们带的下人，还有一个中年商人，他是第一次来归元寺，自称是外地过来做生意的，姓章。这个姓章的商人还带着一名随从，那人功夫很高明。” 　　常小溪仔细回忆了一番，好像是跟这惠明说得一样。当时在场的人，除了自己和沙麒麟，就是宋太尉家的女眷，还有两个男子。 　　再次来到斋堂“梅”字号房，常小溪仔细查看了房中的摆设。因为是专门用来用饭的地方，所以陈设简单得很。除了屏风，就是房间的正中摆放着一张大圆桌。此外靠墙摆着一张博古架，上面摆着些石头摆件。 　　常小溪走过去，把那些摆件都仔细看过，又摸了一遍，其中有一个黄铜蟾蜍，浑身发光，煞是好看。常小溪似乎对它个外钟意，摸了好几遍。 　　在场的三个男人，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对这样青春美貌的少女，大家还是很包容的。 　　看完了“梅”字号房，常小溪又跟着惠明来到了“春”字号房间。这里的布局跟梅字号房间大同小异，常小溪在这里又发现了同款的黄铜蟾蜍。她仔细审视一番，再次伸出洁白细腻的芊芊玉手，摩挲了一遍蟾蜍。 　　三个男人的视线都随着常小溪的动作，盯着她晶莹玉润的小手，那双手手指芊芊，指端几个粉红色的指甲，犹如开在花枝上的玫瑰花苞一般。李青城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象这双软绵绵的小手，如果摸在自己的胸膛上，那该是多么的销魂。 　　随着李青城的想象，他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咕咚一声，似乎在这静室之中格外响亮。舒秋假装没听见，将视线移到了别处。而惠明则奇怪的看了李青城一眼，似乎想不通他到底对什么垂涎欲滴。 　　惠明很客气，对常小溪有问必答，最后将她送到了山门处才回去。 　　离开了归元寺，常小溪的脸色骤变，她掀开车帘对李青城说道：“咱们不要走官道，这个归元寺方丈有问题，很可能会派人来截杀！” 　　李青城也不啰嗦，他知道有一条隐秘的小道，就在归元寺的后山。拐过了一道山路，李青城从马车中扶出了常小溪，叫过了几个属下叮嘱一番，这些人自骑着马，赶着空车继续往山下赶去。 　　李青城牵着自己的马，请常小溪上马，他道声得罪，也上了这匹马。他的马是大宛良驹，常小溪身体娇弱，靠着李青城身后丝毫不影响马的速度。 　　只是李青城的背上贴着柔糯娇嫩的身体，还散发着阵阵勾魂迷香，让他不由自主就面红耳赤，好在并没有人察觉他的异状。 　　李青城所走的路，位于山后，是一条小路，他闲时只好逗鹰走马，所以对长安附近的小路都了若指掌。 　　李青城载着常小溪，比她乘坐马车的速度还要快，他丝毫不敢耽搁，下山之后，直接将常小溪送到了百骑司之中。 　　沙麒麟已经给常小溪下了聘礼，在世俗礼法来看，他们就是未婚夫妻，何况沙麒麟与常小溪是皇帝亲自指婚，这段姻缘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刘冰蝉已经得到了沙德三送来的消息，知道自家大统领被人构陷，他一大清早就调兵遣将，开始明察暗访。现在得知常小溪过来了，忙放下手边的活计亲自接待她。 　　常小溪与刘冰蝉一起吃过酒宴，知道他个性豪爽，也不啰嗦，直接开口讲了自己在归元寺见到的情形。 　　第三百壹拾四章 为了他 　　常小溪直接开口说起来：“刘将军，归元寺有问题！昨天，麒麟和我都听到了女子惊呼的声音，所以麒麟才会出去查看。可是沙校尉和李青城都在旁边的兰字号房间吃饭，他们就没有听到声响。所以我猜想，斋堂的那些房间，应该都有地道相通。” 　　“这一次，我特地查看了可能是通风口的地方，发现在这两个房间之中，都有黄铜蟾蜍，那蟾蜍无法移动，身体后端紧靠着墙壁，而且嘴巴很大。我把手放上去，能感觉到流通的冷风。” 　　“那归元寺方丈惠明，肯定已经察觉了我的意图，我看他目露寒光，所以下山的时候，特地从后山绕行。” 　　刘冰蝉也是一员干将，当即点齐人马上山搜查密道。而常小溪则被留在了百骑司衙门，现在敌暗我明，没有比百骑司更加安全的地方了。 　　李青城的和舒秋，则寸步不离的守着常小溪，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在上山的路上，刘冰蝉遇到了护送常小溪的几个随从，只见他们全部受了伤，马车也被砸毁，好在拉车的马，正是身经百战的花生，反应迅速逃得了性命。 　　原来这些人还没有到山下，就遭到了一伙蒙面人的袭击，这伙人意图在于马车里做的人，当发现是空车之后，就迅速离开，所以这些随从才没有丧命。 　　刘冰蝉听到这种情况，越发确信常小溪说的话，当即快马加鞭，往归元寺山门赶去。 　　百骑司的人如狼似虎，多少天潢贵胄之家，都在他们的铁蹄之下颤抖，何况是一间小小佛寺。 　　百骑司在第一时间，封锁了山门，控制住了几大长老。这才开始搜查。 　　刘冰蝉直奔“梅”字号房间，他首先确定了黄铜蟾蜍有问题，而且发现黄铜蟾蜍，不仅仅能用于传声，还是打开密道的钥匙。 　　刘冰蝉是这方面的行家，他扭动蟾蜍，只听到机簧的声音吱咔作响，博古架向两侧移开，露出下面的地道来。 　　在刘冰蝉的带领下，在梅字号房间和春字号房间的地下都挖出了密道。而且，除了这两间房，还有几间也设有密道。 　　惠明面如死灰，他自幼修炼，一手铁砂掌出神入化，但是百骑司高手如云，刘冰蝉早就防着他狗急跳墙，他刚有异动，就被身周围着的四五个外家高手一起扑了上来，将他制服了。 　　有一个小沙弥转身偷偷溜掉，早有百骑司擅长跟踪的校尉尾随上去，竟然在归元寺后院的僧房处，发现了秘密入口。 　　校尉捉住了这个小沙弥，给刘冰蝉传了信，片刻之后，百骑司的人点燃了火把，进入洞口。洞窟很深，里面竟然有十几个衣不蔽体的女子，各个骨瘦如柴，面黄肌瘦。 　　刘冰蝉大喜，这归元寺不但暗藏机关，原来还做这种阴晦勾当，想来这一次大举盘查归元寺，不但能洗脱大统领的嫌疑，还可以立功。 　　抓住了惠明，其他首座之类的统统绑了，一起押往百骑司。因百骑司有临机而动之权，所以刘冰蝉敢先斩后奏，抓了这些和尚回去慢慢审问，以免他们销毁罪证，潜逃他乡。 　　看到刘冰蝉有所斩获，常小溪这才放心。她到底是牵挂沙麒麟的，也不知他在京兆府怎样。等到百骑司这边开始询问嫌犯，常小溪就坐不住了，又往京兆府跑去。 　　这一次，她却扑了个空。原来宋佳昨晚夤夜进宫，请了圣命，要求三司会审沙麒麟。 　　宋佳到底是当朝太尉，皇帝不好不给他面子，于是连夜传旨三司会审。 　　由刑部牵头，狄少华任主审，大理寺与御史台从旁协理。大理寺自从狄少华升迁之后，新任少卿叫做何耀祖，是个年轻进士，唯狄少华马首是瞻。 　　御史台早就看常小溪不顺眼，周来平曾经三番五次上书刁难常小溪，哪里会放过这个整治沙麒麟的机会，当下周来平亲自出马，务必要将沙麒麟弄得身败名裂。 　　常小溪跑了一天，已经很疲惫了，但是依旧勉力支撑，往刑部赶过去。 　　舒秋打听到沙麒麟被关在了刑部大牢之中，脸色就有些难看。常小溪也是心中一惊，不晓得是哪个环节除了纰漏，她有好多新的发现，要与沙麒麟商量。 　　但是刑部大牢得了指示，凡是探望沙麒麟的一律不准进入。 　　常小溪无法，只好去找狄少华。她进入刑部倒是很顺利，而且一名刑部主事亲自出来相迎。因为此时已经天色尽黑，这名主事请李青城和舒秋在花厅用饭，将常小溪领到后堂之中。 　　狄少华显然还在忙碌，他身着官服，室内燃着红烛，案上摆着卷宗。但是一见到常小溪，他立刻起身，将常小溪领到靠着炭盆的软椅上坐下。 　　那带路的主事，一见到这种情况，忙悄悄的离开，自去花厅，陪常小溪带来的两个人吃饭去了。 　　常小溪跑了一天，心急如焚，她哪里有闲情叙话，直接开口道：“狄大人，我这一次来找你，是有事情请你通融。” 　　狄少华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面前的少女明艳不可方物，媚丽动人，但是她的心已经被别的男人所占据。那么自己呢？自己彻夜难眠，心里梦里都是她的倩影，可是美人心里并没有自己。 　　他平素温润和煦，此刻却觉得内心翻腾煎熬，她要为了那个男人来找自己帮忙，又将自己的痴心置于何处？ 　　常小溪见他脸色骤变，这才意识到了不妥，她迟疑了一下，才再次开口：“狄大人，我去过刑部大牢，想见一见麒麟，有些事情要与他商量。可是大牢的人说，必须拿着你的手令，否则不予放行。你能给我签一张手令吗？” 　　狄少华叹息了一声，递过一盏茶：“你先喝口水，润一润喉咙，我去给你写这手令便是。” 　　常小溪从早晨出门，水米不打牙，只靠着意志强撑着，这会狄少华答应了给她手令，她心里一松，真觉得有些饥饿，忙把茶水饮尽，走到狄少华的身边，看着他开具手令。 　　她身上有魅香，狄少华早就闻到了，这股子味道，原来他俩相好的时候，还可以时不时的凑到常小溪身边闻一下。远征之后，关于常小溪身体有异香的事情，早就被人察觉，在一些官兵之中传开了。 　　只是皇帝护着她，沙麒麟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所以没有人敢凑到她身边去一嗅芳泽，来证实一下这件事的真假。狄少华却是知道了，那股子香是多么的令人销魂。 　　他很快就拟好了手令，又拿出自己的印章盖上。却不递给常小溪，他身量很高，微低着头问常小溪道：“我从不用权利来办私事，现在为你开具了这个手令，却非我本意，你要怎么谢我呢？” 　　常小溪抬头看他，面前这个男人眉目俊朗，面如冠玉，说出来的话却那样陌生。她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我也不知，你想要什么？” 　　第三百壹拾伍章 只要你 　　狄少华微微一笑：“我只想要你！”说话间，他的双手已经抱在常小溪腰间，俯身就向她的樱唇吻下去。 　　常小溪躲闪不及，被他紧紧抱住，尝到了唇间的甘美。狄少华半阖着眼睛，神情如痴如醉，软玉温香抱满怀，令他满心欢喜。 　　常小溪又是羞臊，又是恼怒，双手用力，试图推开狄少华。 　　狄少华虽然不是武功高手，但是自幼文武双修，常小溪的力气怎是他的对手。 　　狄少华吻了一阵，嘴唇向下移去，常小溪反抗了一会，浑身已经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只能轻声哀求狄少华：“求你放开我！若是别的要求，我怎样都会满足你，现在我已经订婚，你这样让我怎么嫁人呢？” 　　狄少华在她耳边轻笑：“那你就嫁给我好了！”说话间，已经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吻了下去。 　　常小溪这一下真是急怒攻心，她早起一直忙到了现在，本来就身体就娇弱，哪里禁得住狄少华这样折腾。 　　脖子上突然一痛，常小溪惊叫一声，她的声音娇脆低懦，听得狄少华心头火起，双手越发用力施为。 　　就在他准备将常小溪抱到榻上去的时候，突然发现怀中美人身体一软，他这才回神，仔细查看，发现常小溪双目紧闭，脸色雪白，竟然已经晕了过去。 　　狄少华本来就不是凶悍残忍之人，眼看着心爱的姑娘晕倒，他心头的邪火，就如同被泼了一瓢冷水一般，一下子熄灭了。 　　狄少华忙将常小溪打横抱起，放在榻上，又取过温水来喂她，折腾了好一会，常小溪才悠悠醒来。 　　当她看清楚面前之人正是狄少华，马上脸色一变，挣扎着坐起来，就要起身离开。 　　狄少华心里一酸，一把摁住她，冷声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沙麒麟那人好色贪花，一贯会甜言蜜语，哄骗女人。我看你对他予取予求，为何对我这么吝啬？” 　　常小溪被他再次摁到榻上，顿时一阵子天旋地转，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只能阖上眼睛养神。 　　狄少华却以为她是不屑于搭理自己，更加愤怒，凑近常小溪怒道：“我对你的心意怎样，你难道不知道吗？若不是我父亲横加阻拦，你早就是我的人了！现在我狄家已经灭门，只余下父亲和我。” 　　“父亲大逆不道，已经走上了不归之路，我一人留在朝堂之上，虽然皇上圣明，对我多有庇护。但是悠悠众口，早就把我归为乱臣贼子之流，我稍有行差踏错，立即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果不是舍不得你，我如何还会留在这朝堂之上呢？我现在自身难保，所以不敢求娶你，可是你也不应该听信沙麒麟那厮的花言巧语，轻易就答应嫁给那厮。你可曾想过我？”说到这里，狄少华双眼发红，手上不由自主用上力气。 　　常小溪痛呼一声，伸手去推他，眼角已经涌出泪花：“咱们缘分已尽，你这样为难我有什么意思？我和沙麒麟是皇上指婚，只要我还有命在，就一定是他沙家的媳妇。” 　　狄少华心中大恸：“我这样对你，你竟丝毫不解我的苦心！看来是我以往对你太好！今天我定要得偿所愿！” 　　话说到这里，狄少华一手抓住常小溪的双手，摁在头顶，一手就往她腰间伸去。 　　就在此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伴着刑部主事的声音：“狄大人，惠民署的两位大人，询问常医正何时能出去？” 　　狄少华愣了一下，这才恶狠狠的回答：“急什么？我还在写手令，让他们稍安勿躁。” 　　常小溪已经趁着这个空挡挣扎起来，拿起狄少华刚才书写的手令，就要往外走。 　　狄少华伸手将她拦住：“今夜暂且放过你，你要记住，你需还我一夜风流！” 　　常小溪又羞又恼，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狄少华作势要抢那手令，常小溪忙后退两步，敷衍道：“好吧，就按你说的来办。”她想，反正没凭没据，等她成婚之后，狄少华怎么也无法得逞。 　　狄少华这才放她过去，心中暗骂那个主事实在太笨，生生坏了自己的好事。 　　舒秋知道狄少华追求常小溪的事，匆忙用过了饭菜，他就催着那主事去找狄少华。 　　刑部主事也不傻，他见自家尚书对常小溪的态度，作为男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是舒秋理由正当，他也不好推却。只能推三阻四一会，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来找狄少华了。 　　常小溪已经拿到了手令，也不言语，往门外走去。倒是狄少华紧紧跟上，一直把她送到了大门外，依依不舍的看着她上了马车。 　　李青城与舒秋都看出来常小溪情绪低落，但是他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无从劝起，一行人匆匆又赶往刑部大牢。 　　这一次有了狄少华的手令，刑部的差官不仅没有刁难，反而百般解说：“常医正，刚才并非是小的不通融，实在是三司会审这般大事，上官都盯得很紧，小的们一个不甚，就会丢了差事啊！” 　　常小溪是在大理寺天牢做过医官的，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只是微笑不语。那差官忙在前面带路。 　　这一次三司会审，御史台的周来平对沙麒麟多加刁难，要求必须按照朝廷法度办事。狄少华这才把沙麒麟收监，但是这件案子，明显就不是沙麒麟做的。所以狄少华也留了后手，在收监之前，就对沙麒麟言明，三司会审身不由己，将他收监绝对不是刑部的意思。 　　而且关押沙麒麟的牢房，就在狱吏房间的旁边，这房间本来就是归狱吏使用，现在腾了出来，专门给沙麒麟使用。 　　这牢房之中，桌椅床褥一应俱全，沙麒麟大马金刀的坐在床上，旁边小桌之上还摆着酒菜，两个百骑司的校尉就在旁边伺候着。 　　沙麒麟看到常小溪来看自己，顿时满心欢喜，脸上挂满了笑容：“你怎么过来了？外头天寒地冻的，若是冻坏了你可怎么是好？” 　　这时候，那些百骑司和刑部的人，都极有眼色的回避了出去。只余下他们未婚夫妻说话。 　　常小溪嗔道：“我怎么就不能过来呢？你看看你，才一天不到，就被人从刑部的后院弄进了牢房之中，我不来看看怎么放心？” 　　沙麒麟嘴上虽如此说，但是看到常小溪这样关心自己，心里还是很甜蜜的。 　　这间房中生有火盆，十分的温暖，常小溪歇了一会，慢慢的说了今天自己在归元寺的发现，还有刘冰蝉搜查的结果。 　　沙麒麟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把玩，一面微笑道：“小溪，你真了不起，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些事，刘冰蝉早就派人给他说过，只是见到未婚妻匆匆的赶来，就是为了给自己说这个，沙麒麟可不忍心说出自己早就知道的话。 　　常小溪眼巴巴的看着他：“麒麟，那个归元寺是个贼巢，是不是能证明你的清白？” 　　第三百壹拾六章 误会 　　其实归元寺是否是个贼巢，和沙麒麟摆脱杀人嫌疑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百骑司是做什么的？栽赃陷害本来就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就算那归元寺很干净，百骑司也能给他们做成贼巢。 　　令沙麒麟没有想到的是，归元寺竟然真的有问题，而常小溪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她很聪明，有一种超脱这个时代的直觉。 　　沙麒麟沉吟了一会，发现众人都躲得挺远，这才凑到常小溪耳畔说道：“目前还没有抓到真凶，不过以刘冰蝉的本事，弄一个顶罪的人很简单，他们明天就会有动作。你且回去耐心等待，如果明天来不及，最迟后天，我就能出去。” 　　沙麒麟眸色转暗，在幽暗的烛光之下，能清楚的看到常小溪雪白修长的后颈之上，有一个鲜红的痕迹，一看就是吮吸所造成的。 　　他不动声色的轻轻抚上那红痕，常小溪正在思考沙麒麟说的话，压根没有注意他的举动。 　　直到沙麒麟粗糙的指腹搓疼了她娇嫩的肌肤，常小溪才轻轻挥开他的手：“你在干什么？弄疼我了！” 　　沙麒麟晦涩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手却依然放在她的颈上：“这样奔波，本来就不是女人该干的事，你身子又弱，还是好生回去调养着。我这边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常小溪愣了一下，沙麒麟似乎不太高兴，难道自己这样为了他奔波，反而不对吗？ 　　常小溪苦笑着说：“那好吧，我大约是太心急了，低估了你的本事，像你这样的人，哪里需要我这样一个小女子操心呢？” 　　常小溪说完这句话，起身道：“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的，我先回去了。”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沙麒麟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双手攥成了拳头，却没有说话。 　　刘冰蝉得到了沙麒麟的指示，连夜撬开了一个和尚的嘴，这些归元寺的僧人，在寺里窝藏大姑娘小媳妇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现在的方丈惠明，是五年前挂单来的，不知怎的，就得了老方丈的欢心。惠明外表端严方正，他能说会道，舌灿莲花，哄骗一众善男信女，其实私底下无恶不作。 　　所谓饱暖思银欲，并不是所有的和尚都一心向佛，惠明很快就在归元寺中建立了自己的小圈子，他领着这些人，劫掠那些单身的女香客，甚至是独行的旅人。 　　为了隐藏他的恶行，惠明在禅房下面挖了地窖，秘密将这些劫来的人口都藏在其中。 　　刘冰蝉得了这个消息，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他选了两个受不住刑罚的和尚，先让他们认了杀死海蓝花的罪。 　　罪状上写得很清楚，这两个和尚因见到海蓝花美貌，就将她拐骗到了斋堂春字号房间侮辱后，杀人灭口。为了祸水东移，他们故作女子惊叫之声，吸引在梅字号房间吃饭的沙麒麟过来查看，趁机迷晕了沙麒麟。 　　造成沙麒麟海蓝花的假象，然后又叫来在附近巡逻的京兆府捕头，试图将这个案子做成铁案。 　　拿到了这份罪状，校尉们按上和尚的手印，刘冰蝉忙收好。吩咐大家加紧审讯惠明，因为真凶到底是谁，只有这个惠明最清楚。 　　如果没有惠明里应外合，在这种三九寒冬的天气，任那金钱蛛再厉害，也不可能进入禅房。 　　刘冰蝉也顾不上休息，拿着这份供词，连夜写折子，准备明天一早就递到皇帝手中，先洗脱了自家大统领的嫌疑，将他从刑部救出来再说。 　　至于真凶，追查起来很是有一番难度，得要徐徐图之。 　　刘冰蝉这一夜并没有白忙活，果然第二天他的折子递进去之后，皇帝就给刑部批文，海蓝花一案真凶已经抓获，让他们放人。 　　这是明摆着的事，沙麒麟位高权重，人又生得俊逸挺拔，缠着他的女子数不胜数，更别提皇帝知道他心仪常小溪，已经为了她神魂颠倒，做了不少傻事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会去侮辱并且杀死海蓝花呢？ 　　当初皇帝同意三司会审，主要是因为死者毕竟是太尉宋佳的亲戚，他不好表现得太过武断，毕竟要给宋佳些面子。 　　现在就不一样了，归元寺原来是个土匪窝子，在里面受害的已经不止一人了。既然海蓝花也是这伙胆大包天的秃驴们所害，那就尽早将沙麒麟放出来才是，毕竟百骑司全要靠着他统领才能运转呢！ 　　宋佳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当即表示了疑义，认为百骑司这么巧就发现了归元寺的猫腻，很有些祸水东引的嫌疑。 　　皇帝已经下了批文，三司里哪个都不是傻子，当即释放了沙麒麟。对于宋太尉提出的疑义，当然要重视，案件自然要复审。 　　于是刑部又将那两个承认杀人的和尚给提了过来，复审的结果，当然与初审是一致的。 　　因为刘冰蝉已经将这两个和尚所有在世的亲眷都掌握在了手中，如果他们管不住自己的嘴，企图翻案，或者是弄巧成拙，那么，这两个和尚面临的就不单是死刑，而是灭门了。 　　铁证如山，宋佳这一次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沙麒麟回到百骑司之后，就开始追查真正的凶手，目前的线索显示，归元寺的方丈惠明，其实是南方一个帮派在长安的卧底。凡是在长安的生意，都由惠明接手来操办。 　　但是真正买凶杀人者，惠明根本不知道是谁。太坤，是这个帮派的名字。太坤在江湖上名头很大，黑白两道上的人物都知道太坤，它主司暗杀，走私，在**赌坊码头这些赚钱的行当里，都有它的影子。 　　太坤的主要势力在南方，百骑司一时无法将手伸到那里，只能先明察暗访，徐徐图之。 　　令沙麒麟没有想到的是，自打他出来之后，常小溪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亲热的对待他，而是淡淡的寒暄几句，就去忙惠民署的公事了。 　　沙麒麟知道原因，常小溪为了他连夜奔走，劳心费力，他却因为看到了吻痕吃醋，寒了她的心。 　　这样说起来，沙麒麟也很生气，常小溪都与他订婚了，为什么就不能离那些居心叵测的男人远一些呢？常小溪明明知道狄少华肖想着她，还跑去与虎谋皮，不被吃豆腐才奇怪呢！ 　　常小溪并不知道自己后颈上有吻痕，也不知道沙麒麟态度冷淡的真正原因，她非常委屈，难道忧心他为他奔走有错吗？ 　　俩人就这样陷入了莫名其妙的的冷战之中。 　　春节过完，惠民署的公事也开始繁忙。医官和护理员的培训就要开始了。工部也会开始医院的筹建。这些事情，都需要常小溪来亲自操办，一忙起来，就更加没时间琢磨感情上的事了。 　　医官和护理员培训需要合适的场地，常小溪本来申请的是一个羽林军废弃的军营。这还是春节之前，李青城亲自去联系好的。 　　可是现在就要开始培训了，常小溪准备让人去清理打扫场地，再安排学员们进驻，这时却被兵部告知，惠民署不得使用这个地方。 　　第三百壹拾七章 拿捏 　　常小溪一下子着急了，亲自跑到兵部去求见古板的兵部尚书。那胡子花白的兵部尚书，倒是没有为难常小溪，只是很奇怪的看一眼常小溪，捋一捋胡子才开口道： 　　“常医正，我们兵部只是统管这些练兵场，这些练兵场的使用权，其实都归各个属军所有。比如说你们要使用的这个军营，原本是羽林军的营盘。现在沙将军说这块营地，他们还要用，那自然不能让你们的人进入了。” 　　常小溪愣了一下，她这才知道，原来始作俑者并不是兵部，而是羽林军的新统领沙麒麟。她与沙麒麟是未婚夫妻，这件事全朝廷的人都知道，所以兵部尚书，才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后天就是惠民署新学员报道的日子，常小溪无法，只好去找沙麒麟。 　　沙麒麟今天却不在百骑司，谋逆案审结，百骑司公务自有刘冰蝉来处理。沙麒麟现在兼领羽林军，他正在进行新年过后的第一次大点兵。 　　现在已经是贞观十三年春，羽林军位于城南山下的校场，人英武，马雄壮，早就整整齐齐的列着队，等着大将军沙麒麟点兵。 　　虽然已至早春时节，但是天气严寒，万物萧索，将士们铁甲银盔，一派肃杀。 　　羽林军在太子谋逆案中，为虎作伥，虽然当时太子监国，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很多忠臣良将，确实是在羽林军的搜捕下才身陷牢狱，后来又被太子所害的。 　　沙麒麟自从接管了羽林军，就开始整顿军务，这一次点兵，早在他的计划之中。 　　军纪最大，常小溪虽然是朝廷命官，也不允许靠近校场，只能远远的等着。 　　羽林军人数甚多，规矩又大，这一次点兵，足足两个时辰才结束。 　　常小溪无奈，也足足的等了沙麒麟两个时辰。她今天就要拿到羽林军准许使用那块营盘的批文，明天再拿到兵部去备案，才不会影响惠民署培训。 　　沙麒麟的确在营盘的问题上，存了私心，有意拿捏常小溪一把。自从两人开始冷战，常小溪并没有来找他和解的意思。这令沙麒麟又失落又愤怒，难道这小妮子，连个吃醋的权利都不给他吗？ 　　沙麒麟知道惠民署开春就要培训，这才故意给兵部发文，总要让常小溪求到他面前来。 　　常小溪真的等了他足足两个时辰，而且恭敬的按照官场的规矩给他见礼的时候，沙麒麟才知道自己错了。 　　常小溪有一股子傲气，宁折不弯，还在他俩最初相识的时候，他就知道。 　　现在见到她这么疏离的模样，沙麒麟心里酸涩，但是当着众多部属的面，他只能按规矩询问。 　　好在跟着他的将领们都极有眼色，看到大统领的未婚妻过来，大家都纷纷找借口离开。 　　沙麒麟这才放下身段，准备与心上人尽释前嫌，他几步上前，准备将常小溪冻得冰凉的小手放进怀中。 　　常小溪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小鸟依人投怀送抱，而是后退了一步，低着头说：“大将军自重，我这次过来是找您谈公事的。” 　　沙麒麟顿时被浇了一头冷水，满腔热情又冷了下来。他位高权重，少年得志，除了皇帝，谁敢甩脸子给他看？ 　　沙麒麟看看自己的手还伸着，可是常小溪却一点面子不给，生生要避开自己。他也不尴尬，将手一背：“即是公事，那你就说吧！”他大权在握，难道整治不了这个倔强的未婚妻？ 　　常小溪开口：“长安东白鹿原上有一处废弃的兵营，惠民署原定在那里进行培训。这件事情，在春节之前就向兵部报备过，当时兵部也批准了。可是惠民署的培训就要开始了，沙将军你又要收回白鹿原兵营的使用权。我这次来，就是想请教大将军，这件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们惠民署的培训时间很短，只有三个月而已，如果大将军军务不忙的话，能否让我们按照原定的计划把培训搞完呢？” 　　沙麒麟冷冷看着常小溪，她纤细的身体分明在寒风中颤抖，她受过伤，最怕寒冷，为什么就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明明撒娇就能解决的事情，她非要跟个男人似得，站在这里吹冷风？ 　　难道在她的眼里，跟自己这个未婚夫都不能服软？ 　　常小溪见沙麒麟不语，这才抬头问他：“大将军，白鹿原的那个军营，我们惠民署到底能不能使用呢？” 　　沙麒麟绷着脸，他这一次下了决心，一定要让常小溪服软。他抬头看看天色：“我接手羽林军不久，整个军队的驻扎调防都要重新布置，白鹿原的那个军营要驻军，不能给你们用。” 　　常小溪这才着急，她眨了眨大眼睛，疑惑的问：“可是春节前，惠民署来协调的时候，你分明就不是这样说的。” 　　沙麒麟剑眉微挑：“军情有变，难道羽林军做事，还要向惠民署报备！” 　　常小溪气得脸色煞白：“你分明是有意刁难，现在培训在即，你要我去哪里找合适的地方？” 　　沙麒麟索性拉下脸来：“你既然是来谈公事的，就要知道上下尊卑，你是怎么跟我说话的？” 　　常小溪退了一步：“沙将军，我说话不讨喜，就不打扰你办公了。”言罢转身就走，竟然丝毫没有流连之色。 　　沙麒麟没有想到常小溪倔强如斯，眼睁睁的看着她窈窕的身影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常小溪很敬业，一定会去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这一点沙麒麟是知道的，可是离了自己，她能去找谁呢？ 　　皇帝肯定支持常小溪，但是他不会干扰军务，而是会帮着她重新协调一个地方，哪里有那么多适合培训的地方呢？那样的话，惠民署已经定好的培训，势必就不能如期进行。 　　沙麒麟心里就像有个小猫在抓挠一样，很想纵马追上常小溪，问问她到底要干什么？ 　　常小溪在离开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不知道沙麒麟为什么一改常态，要为难自己。但是惠民署的差事还是要办的。 　　既然白鹿原的军营不能用，那么归元寺刚刚犯了事，庙里的和尚被抓了个干净，她向皇帝申请使用这个地方，总该没有问题吧？ 　　第二天，沙麒麟得到了消息，常医正进宫，请旨使用归元寺作为惠民署培训的场地，皇帝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特旨让户部给拨了几千两银子，专供惠民署培训使用。 　　沙麒麟没想到常小溪不仅人长得漂亮，办事也这么漂亮，自己拿捏未婚妻的小把戏，现在成了大笑话。堂堂的百骑司大统领，自己郁闷的坐了半晌，最后终于拿定主意，要亲自跑一趟惠民署，再度赢得未婚妻的芳心。 第三百一十八章 和好 　　惠民署本来是个小衙门，管着些不入流的小差事。但是自从皇帝任用了常小溪为医正之后，惠民署不但提升了级别，而且权限也拓展了。 　　在惠民署旁边的考核司，已经贴出来通告，明天一早，通过初试的人员，自带行李，去归元寺报到。惠民署在那里整理了一部分禅房，供参加培训的人员学习和住宿。 　　舒秋已经带着人去了归元寺，他要先期整理学堂和宿舍。宿舍，常医正是这么称呼大家住的地方，细想一下还很有道理。所以舒秋就给归元寺一排排整齐的禅房，分别标上了学堂甲，或者宿舍甲这样的标签。 　　好在归元寺是个大寺，僧房的设施十分齐全。舒秋的先期工作就是规划而已。 　　常小溪这个时候，则是在给教习们开会。这些教习，多半是参加过远征的军医，当时常小溪不但在远征途中给大家补习了医学理论，而且大家都在后期战争的实质阶段练过手，具有丰富的临床经验。 　　教授护理员的则是远征时期的护理兵，在和平时期，护理人员同样要在医院发挥重要作用。 　　为了这一次培训，常小溪专门编纂了《医学入门》和《护理入门》这两本书，这里面内容详实，通俗易懂，特别适用于短期培训使用。 　　好在这一次请来的教习，多半在远征途中跟着常小溪一起处理过病患，大家同生共死，交情自然不一般。 　　常小溪将这一次培训的目的讲明白，教习们纷纷表示会尽力指教，不会辜负常医正的一片苦心。 　　等到会议终于结束的时候，常小溪才知道沙麒麟过来了，而且就在她平素起居的静室等着她。 　　常小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虽然与沙麒麟闹别扭，但是他是正经八百的朝廷大员，无论如何也没有晾着他的道理。 　　常小溪来到静室的时候，沙麒麟正在装模作样的欣赏墙上的字画。其实那字画，还是沙麒麟嫌这房里太素净，从自己府里拿来给常小溪的。 　　沙麒麟的背影，肩宽腰细，风姿挺拔，常小溪看了一会，才开口道：“沙将军，你一会跟我闹别扭，一会又屈尊来惠民署，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沙麒麟转身看看常小溪，只见她眉目如画，但是眉尖微蹙，显然心中困惑不小。说起来常小溪并不笨，只是她来自2062年，那个时代的感情哪里像大唐一样纤细敏感？所以对于沙麒麟的内心波动，常小溪总是难以把握。 　　沙麒麟慢慢走了过去，他身材高大，不动如山，常小溪联想起他这几天的态度，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沙麒麟哪里容得她后退，双臂一伸，就把她拥入怀中，随即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小溪，我错了，咱们再也不要生气了好吗？” 　　他身上带着青年男子特有的淡淡麝香味，十分好闻，常小溪默默想着此人的可恨之处，第一反应自然是要把他推开。 　　沙麒麟只觉得常小溪的两只小手，推搡他的力量就连按摩都不够，不由得轻笑：“小溪，我从未向别人低过头，这一次并非我有意刁难你。那一天，你颈中有块红痕，让我不由得不怒。你能告诉我，那个瘀痕是怎样来的？” 　　他用手轻轻摩挲着常小溪雪白的脖子，被吮吸过的皮肤，淤血消散最慢，常小溪自己并不知道，也没有涂抹药油，因此那里直到现在，仍旧有淡淡的玫瑰色。 　　沙麒麟明显感觉到怀中柔软的身体一僵，随即常小溪闷闷的声音才想起来：“我也不知，也许是在那里刮蹭的。” 　　沙麒麟将她搂得更紧些：“是吗？那就是我误会你了。三司会审，必须拿到主审的手令，才能进入天牢，我还以为狄少华那厮趁机又占了你的便宜呢！” 　　常小溪回忆起那一夜，狄少华的确强吻了自己的后颈，当时她因为疼痛，还喊出了声音。难道那一次留下的痕迹，被沙麒麟看到，所以导致他吃醋了？ 　　沙麒麟托起常小溪秀美的下颌，发现她双颊绯红，沙麒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这几天毫无结果的冷战，只落得自己孤单，想到常小溪年纪尚小，心性不定，还是要软语温存，不能再鲁莽造次，要是把她逼急了，投向别人的怀抱，那可就亏大了！ 　　常小溪脸上发烧，心里却明白，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被沙麒麟知道的，她眨眨水汪汪的眼睛，说道：“怎么会呢？我提起了要去看你，狄少华并没有为难。想来是你想得多了。” 　　沙麒麟哪里会被常小溪的这点小谎言所骗，只是他是为了和好而来的，虽然心中酸楚，面上丝毫不显，而是眉峰一挑：“哦，那是我错怪了你，你希望我怎样赔罪呢？” 　　常小溪心有点虚，她这个未婚夫可是搞特务工作的，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自己说谎。 　　常小溪支吾着：“咱们俩还说什么道歉不道歉的话呢？只是那个要暗杀你的人，到底找到了没有？” 　　沙麒麟虽然有些吃醋，但是心上人牵挂自己，又让他很是甜蜜，于是轻轻抱起常小溪，在软榻上坐定，又将常小溪放在自己的腿上，这才说道：“有人买凶杀人，但是幕后真凶还没有查出来。” 　　常小溪这一次没有因为沙麒麟的亲热举动而羞恼，而是忧虑的说：“这可怎么是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沙麒麟在她唇上轻轻吻下：“无妨，我已经派了人手去调查，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无用的人，任人拿捏吗？” 　　沙麒麟的嘴唇在常小溪的耳垂上厮磨，她痒得要命，又不敢大笑，只能躲避，一时之间两人耳摩丝鬓，嬉笑打闹，竟是又和好了。 　　笑闹了一阵，就在沙麒麟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常小溪及时的推开了他，这里毕竟是惠民署的衙门。 　　沙将军离开的时候，是常医正亲自送出去的，而且常医正的粉嫩的小脸红扑扑的，一看两个人就和好了。 　　李青城看着这种情形，说不上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失落，默默的低下头，送沙麒麟离开。 　　在路上，沙麒麟收起了笑容，有些郁郁不乐的问刘冰蝉：“冰蝉，你说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女子的心里只有你呢？” 　　刘冰蝉听到这个问题，手里缰绳一松，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原来大统领这几天愁眉不展，是为了这件事情烦恼。常医正妩媚多姿，有很多倾慕者，光是他知道的就有好几个。这些人不乏位高权重，青年俊杰。 　　他忙振作精神，认真的答道：“依下官所见，只要有了鱼水之欢，再诞下子嗣，就是赶那女子走，她也是不肯离开的。” 　　沙麒麟等了他一眼，心道我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可是现在不能成婚圆房，又怎么行鱼水之欢？何来子嗣？真是纸上谈兵！ 第三百一十九章 女学员 　　惠民署的医生和护理员培训班终于按时开课了。地址就定在了归元寺。大部分学员都对归元寺相当的满意，这里苍松翠柏，古刹林立，实在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在培训之余，能够游览古寺，何乐而不为？ 　　但是也有些人不愿来归元寺，因为这里刚刚出了闻名长安的大案。原方丈惠明竟然是个人面兽心之徒，劫掠女子藏在寺**僧众取乐，虽然这些和尚现在已经被抓捕，但是寺里毕竟出过人命，大家虽嘴上不说什么，心中还是有忌惮。 　　这些不满，大家只敢腹诽，毕竟通过了测试，官府给的待遇是非常优厚的，反正培训只有三个月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第一天报名，安置宿舍，给培训者一点时间铺陈行礼，熟悉规矩，第二天才开始正式培训。 　　林玉梅带了丫鬟过来，但是却被告知，在这里一切事物自理，饭菜由官府提供，与培训无关的人员一概不准进入。 　　林玉梅换洗的衣裳鞋子带了一大堆，加上被褥，她自己根本就拿不进去。她娇滴滴的请求门口的执事帮忙，被那人温和却又不容置疑的拒绝了，他说自己有公务在身，不能擅离岗位。 　　林玉梅正在踌躇，恰巧看到了院中有个女子在乱逛，身上穿着件石榴红绸裙，正是上次初试的时候见过的大扁脸姑娘。林玉梅忙走过去，请她帮忙。 　　那扁脸的女子正是赵富花，她倒是很干脆的随着林玉梅来到了门口。看了看东西之后，赵富花一笑，露出两颗龅牙：“搬这些东西，需要五百文。” 　　林玉梅吃了一惊，她也是在生药铺做过买卖的，知道五百文的购买力，怒道：“五百文钱，都够请几个帮工搬家了。” 　　赵富花很光棍的说：“那你就去请帮工好了。”言罢转身要走。 　　这时候周围无人，外面又冷得紧，林玉梅无奈，只好同意了赵富花开出的天价。 　　既然要付五百文钱，林玉梅索性空着手，在前面寻找自己的宿舍。惠民署的执事，给她的牌子是丙字三号房。 　　放东西的时候，赵富花面色古怪，原来她也住在丙字三号房，宰人宰到了同房间的舍友，多少有些尴尬。 　　林玉梅心中窃喜，以为赵富花会看在同舍的面子上，给她免掉搬东西的钱。 　　哪里知道，赵富花仍旧将手伸出：“五百文！” 　　林玉梅气急，有不好毁约，只好从钱袋里数出来五百文交给赵富花。 　　要干的活计还挺多，比如说铺被褥，打水，林玉梅想着赵富花既然收了自己那么多钱，索性指使道：“你既收了钱，那就把床褥铺好，再去打桶水过来！” 　　赵富花嗤笑道：“五百文只搬东西，再干别的活计，要重新算钱的。” 　　林玉梅气了个仰倒，赵富花收费太贵，她不敢再劳烦。只好自己收拾床褥，打扫卫生。整整忙了一个下午。 　　林家家境殷实，林玉梅的东西件件都很精制，赵富花抱臂在一旁观看，眼中都要冒出火来了。 　　赵富花暗暗寻思着，反正在一起住着，她怎么也要寻着机会，偷偷顺走几件，才不枉与这个肥羊同住的机会。 　　林玉梅累得要死，也在琢磨着，自己的五百文可不能白白便宜了这赵富花，得寻个机会让她把钱吐出来，再不济，也要给她个教训！ 　　且不提这二人各怀鬼胎，忙忙碌碌一下午，总算是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这时候，隔壁住的女子来邀请她俩同去用饭，这两人才做出和睦友爱的样子，一同出了门。 　　惠民署使用的食堂，就是原来和尚们用的食堂。桌椅板凳都是现成的，炊具一应俱全，清洗过后，采买了食材，就可以开火做饭了。 　　每一张餐桌旁做八人，桌上有四盆菜，餐具虽然粗豪了些，菜是着实不错的。主管伙食的是舒秋，在常小溪的带领下，惠民署的办公资金很充足，大家也没有雁过拔毛的习惯。 　　所以伙食的质量很好，四盆菜一荤三素。分别是红烧肉，白菜，豆腐和豆芽。主食是雪白的馒头，还有一道菜汤。 　　像林玉梅这样出身的女子，自是嫌这饭菜太粗糙，只吃了几口馒头，喝了半碗汤就算完了。 　　她离开的时候，赵富花与另外一个年龄大些的仆妇，还在大吃，估计不把盆中的肉吃完，是不会罢休的。 　　林玉梅在心中冷笑一声，起步往外走去。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舒秋。舒秋一身绯红官袍，越发仪容威严，林玉梅忙侧身让到一旁，妩媚笑着向舒秋福了一福。 　　舒秋摆摆手示意罢了，领着几个执事，一桌桌的看过去。林玉梅瞅了瞅舒秋的背影，暗自忖度，这人也算年少有为，虽然不是伟丈夫，但是如能嫁给他也不错。 　　舒秋此刻一桌桌的看去，在查看饭菜的质量，看看是否够吃。 　　坐着女学员的那几桌，尚有两个女子在大嚼，只是那桌上狼藉不堪，有只咬了一口的白馒头丢在上面。舒秋顿时大怒，现在粮食何等金贵，怎么能容如此浪费？ 　　他将执事叫过来，命在这两桌用饭的人过来集合。 　　林玉梅想入非非的走出食堂，还未曾走远，就有执事说舒大人有请。林玉梅心头窃喜，忙跟着再次回到食堂。 　　这时候，用饭的几个女子已经来齐，旁边围着尚未离开的男学员。 　　舒秋面色不虞，指着桌上剩的狼藉饭菜问道：“你们因何不吃完？就将馒头扔在了这里？” 　　众女子面面相觑，像林玉梅这样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美梦的人占了多数，这些人家中多半富裕，何曾把几个馒头放在眼里？ 　　将舒大人发怒，马上七嘴八舌告起了状，什么饭菜不好吃，菜肴过于粗糙等等。总之就是对伙食不满意。 　　舒秋也不言语，将手一伸，自有执事递上来簿子。他问清楚那几个浪费的女子姓名，在她们的名下分别记上了“丁”。 　　原来这簿子是日常考核的记录本，旁边早有眼尖的女子看清楚了。立刻尖声质问道：“大人因何在我等名下记录的成绩为丁等，这是最末一等，现在还没有开课考核，不知您凭什么要记上这一笔？” 　　舒秋负手而立，身上自然而然显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仪：“现在大战刚刚结束，国家国库空虚，为了支持这一次医官培训，皇上从内库拨付了钱粮。怎容得你等这样浪费？立身不正，不知珍惜粮食，我当然要给你们一个差评！” 　　随着舒秋的指点，围观众人都看清楚了这桌上的情况。雪白的大馒头，只咬了一口就被丢下，上好的红烧肉，被挑肥拣瘦，将肥肉猪皮也丢在了桌上。光是这桌上的剩饭菜，养活三两个乞儿绝对没有问题。 　　那几名浪费食物的女子，还要再辩驳，舒秋冷冰冰撂下一句话：“日常品行得三个丁者，考核不予通过！”随着这句话，他已经拂袖而去。 第三百二十章 血脚印 　　舒秋一上来就来了个下马威，给了那些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子一个教训。惠民署培训，不收取任何额外费用，本着为朝廷取才的原则，甚至由官府来出钱管吃住。 　　但是这里绝对不允许出现浪费的情况，一旦浪费食材，挑衅同伴，打架闹事，视情节轻重，轻者记上丁末评价，重者直接终止培训。 　　这些培训的规矩，在第二天开课的时候，由惠民署的常小溪医正为大家一条条讲解清楚。包括学习和考评的制度，也一并介绍明白。 　　每月有一次月考，三次月考的成绩占总分的三成，日常品行评定占总分的三成，培训结束时的大考，则占总分的四成。这样综合得来的成绩，就是培训成绩。 　　留用的人手，以这个培训成绩为基础，按照从高到低的原则，取够需要的人数，剩下的全部淘汰。 　　常小溪讲完了这些之后，底下一片窃窃私语，这种考评方式，在大唐还是第一次，大家觉得新奇之余，也非常不理解。 　　比如说品行评定，所占的比例就很大。作为医生和护理员，有一手过硬的技术应该才是最重要的吧？ 　　好像看出了大家的疑问，常小溪扫视了一下全场，微笑道：“医生和护理员，救死扶伤，责任重大，品行不端者，不能从事这个行业！” 　　那几个还没有开始培训，就因为浪费粮食而得了丁等的女子，本来还想要找常小溪评评理，这一下，把闹事的心都放到爪哇国去了。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于是大唐帝国的第一次医护培训，就在众人瞩目中，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舒秋作为主持这一次培训的最高长官，就住在了归元寺。这一次参加培训的女子有十多位，这已经是大唐很罕见的事情了。虽然这里面有林玉梅，赵富花这样别有居心的人参加，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奔着养家糊口的职业而来，态度非常认真。 　　但是有了女人的地方，难免会生出一些事端。比如赵富花和林玉梅二人，本来就互相看不惯，再加上从小生活条件不一样，又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大大小小的矛盾，已经爆发了无数。 　　这一晚，林玉梅嫌弃赵富花不去打水洗脚，取笑她：“亏你穿得那么鲜亮，那脚臭得都快熏死我了，你还不去打些水来洗一洗吗？” 　　赵富花懒洋洋看她一眼：“我可觉得这味道正好呢！你若嫌臭，打来热水，我也可以勉力洗一洗。” 　　林玉梅哪里干过粗活，无非是借题发挥，现在见这赵富花油盐不进，她也无法，只好捏着鼻子去厨下提热水。 　　常小溪是一个很讲究卫生的人，在她的带动之下，整个惠民署的人也很讲卫生。在归元寺，除了学员，还住了很多执事和教习，这些人每晚都是要洗漱的。所以厨房在晚上会提供大量的开水。 　　像林玉梅这么讲究的学员不多，厨房的杂役给她指点了热水在何处，让她自己去取。 　　林玉梅娇喘吁吁的提了小半桶水回房洗漱，赵富花腆着脸来蹭热水，发现林玉梅竟然一点多的都没给她留。 　　赵富花哼了一声，心道，反正不洗的话，这臭味大家一块儿闻。 　　林玉梅也不理她，自去收拾了，上床将棉被蒙在头上睡觉。 　　只是到了半夜，不知道什么原因，林玉梅的肚子开始一阵阵的绞痛。常小溪出于卫生的考虑，这里所有的房间都不设马桶。而是在室外有专门的厕所。 　　当然男厕和女厕是分开的，而且隔得非常远。 　　只是这夜里黑乎乎的，林玉梅无论如何也不想出去，奈何肚子里翻江倒海，实在疼得受不了，她才披衣起身。想了想，又点亮了油灯，拿在手中，这才出门去。 　　外面刮着寒风，好在月色很好，还能影影绰绰看到巡逻的哨兵，这才让林玉梅安心不少。 　　地面上还有些积雪，林玉梅顾不得那么多，只想早些解决了回去睡觉。 　　惠民署想得很周到，在厕所的两侧都挂了灯笼，倒是一点都不黑暗。 　　林玉梅出来的时候，外面一切如常，她忙忙向宿舍赶去。 　　男女宿舍根本不在一起，林玉梅一路上也不用担心碰到男人。只是在回到宿舍的时候，有一个女子也出门方便，两人走了个照面。 　　大半夜的，谁也没有打招呼的心思，林玉梅埋头继续走，就在此时，从她身后传来了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吓得林玉梅一哆嗦，手里的油灯顿时落地，燃起了一蓬小火苗。 　　只见那个和她照面的女子，正指着林玉梅走过的路，面无人色，还在尖叫着。 　　林玉梅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自己身后，赫然两行血脚印，正是自己踩出来的。 　　林玉梅连叫都没有叫出声来，就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女舍的人纷纷披衣出来，外面巡逻的哨兵也过来查看。只见在林玉梅的身后，赫然两行血脚印，正是从女厕而来，一直延伸到她的身后。 　　舒秋赶了过来，他皱着眉头查看了现场，又命人去女厕查看。结果女舍和厕所都毫无异常，这血脚印似乎是凭空出现的。 　　围观的女子们，不由得议论纷纷。这归元寺中藏有不少被祸害的女子，看来是有人丧命于此，今夜必定是冤魂索命来了。 　　此言一出，当即又昏倒了两个，舒秋命人将林玉梅扶回房间，又找了教习为她把脉。教习看过林玉梅之后，说她只是受到惊吓，于性命却是无碍的。 　　舒秋这才放心，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片刻之后他召集女舍的人宣布道：“林小姐在如厕的时候，鞋子上面沾染了漆料，因此才会踩出这种足迹，大家不用担心，这只是虚惊一场，与鬼神无关，大家可以放心休息。” 　　为了证明他说的话，一名执事拿出一个小桶，里面果然有红色的漆料。学员们联想到，培训中的很多告示，都是用红色漆料写在门口的布告牌上，这才释然。 　　舒秋见大家都散去休息，这才松了一口气，命执事们连夜将血脚印清洗干净。他根本就没有在女厕放置过漆料，这些话都是他为了平息事态编出来的。 　　他思索一阵，全无头绪，只能静候天明，将这件事汇报给常小溪知道。 　　常小溪得到了消息之后，立刻遣人去刑部报了案。她不信鬼神，自然不会想到做什么驱鬼的法事。京兆府只能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像这种奇事，一旦处置不当，很容易搞砸整个培训。 　　百骑司级别太高，于私人感情来说，沙麒麟肯定会派人来查，但是总不能每一件事情都麻烦他。这样权衡下来，请精于破案的刑部过来查看，就是最佳选择了。 　　刑部的效率很高，常小溪来到归元寺不久，刑部的人也到了。 　　竟然是狄少华亲自带着录事参军，还有四名有经验的老捕头一起前来。归元寺的培训，是奉皇差进行，狄少华这样重视也不为过。 　　只是常小溪对于他那夜借手令之事，趁机亲吻自己耿耿于怀，这一次又见到他温润的笑脸，不由得心头一跳。 第三百二十一章 收取利息 　　狄少华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温和有理的冲常小溪点头示意，毕竟他是三品大员，刑部尚书。 　　上官点头示意，常小溪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躬身行礼。 　　将狄少华一行人请进舒秋办公的禅堂坐定，又上了茶，按照官场的规矩叙了寒温。常小溪一副恹恹的样子，狄少华几次想要问问，她是否身体不舒服，但是在场的闲人太多，他只好把这话咽到了肚子里。 　　舒秋这时开始讲述昨夜发生的事情。 　　听完了之后，狄少华沉吟一下：“还请将那踩出了血脚印的女子找来，再听她说说情况。” 　　舒秋忙命执事去叫林玉梅过来。 　　林玉梅被吓得不轻，还在床上躺着。虽然后来舒秋解释说她的鞋子上面沾染了漆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是林玉梅很清楚，她根本就没有碰到什么漆料桶子。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她果然是被这归元寺的冤鬼给缠上了。一想到这点，林玉梅就连眼睛都不敢阖上了，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形形色色的恶鬼在逡巡。 　　她本想请赵富花留在宿舍陪着她，奈何赵富花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哪里对她有一丝怜悯之心。 　　过了好久，执事才把蓬头垢面脸色苍白的林玉梅带过来。咋看到屋中坐着一位紫衣高官，林玉梅顿时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 　　林玉梅好后悔，原来过来的是这样的青年俊彦，她都没有好好打扮一下。 　　因为林玉梅是个庶民，所以大家认为她也没有拜见这几位大人的必要。舒秋直接开口，命她把昨夜的经过再讲一遍。 　　林玉梅忙整了整鬓发，不能美丽动人，做个病西施也是好的。有些个大人就好这个调调呢！ 　　等到她搔首弄姿一番之后，才娇滴滴开了口：“各位大人，昨晚小女子起夜，是直接从寝室前往女厕所的。路上没有去其他的地方。厕所中也没有异常。等到回来的时候，是别人看到我身后有血脚印的。” 　　狄少华点点头道：“把你的昨夜穿过的鞋拿过来看看。” 　　林玉梅顿时霞飞双颊，害羞起来，她扭捏道：“大人不要啊，小女子还没有许配人家呢！” 　　在场的人都被她这一声给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常小溪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狄少华，被他一眼盯回来，这才转头去看窗外。 　　刑部的录事参军冲着一名捕头示意，那捕头走到林玉梅面前，抱拳道：“得罪了。”说完就动手除下了林玉梅脚上的鞋子。这是官差，自然不算是亵渎女子，这捕头做得坦然，林玉梅也不好再说什么。 　　几个资深的捕头凑在一起，研究了一番林玉梅的鞋底，这才将鞋底冲上，捧到狄少华面前奏道：“大人，这鞋底也被染红，只是这个红色却不是血渍，倒像是什么染料。” 　　狄少华细细查看，果然那白布鞋底，已经被染成鲜红色，颜色鲜艳，根本不像暗红的血渍。 　　常小溪也走过来看了一眼，她不懂刑侦，也没有多插言。 　　这时，那名捕头对林玉梅说：“你的鞋子先留下，等我们弄清楚这件事再还你！” 　　同为女子，常小溪自然不能让林玉梅为难，亲自命仆妇给她又找了一双鞋，又温言安慰一番，这才让她离开。 　　录事参军这时对舒秋说：“舒大人，还要劳烦你领我们看看昨夜的现场。” 　　眼看着舒秋领着这些人离开，常小溪突然意识到，这间房中又剩下自己和狄少华两人了。 　　她忙向门口走去，这时候，身后传来狄少华凉凉的声音：“怎么，本官亲自来办案，常医正就不打算陪一陪本官吗？” 　　常小溪无奈，这才折回自己的座位，慢慢坐下来。 　　狄少华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看到常小溪脸色惊慌，浓黑的睫毛又长又翘，鸦翅一般，让雪白的小脸平添魅惑。 　　常小溪眼中惊惶一闪而过，狄少华失笑道：“常医正一向胆子很大，难道你怕我不成？” 　　常小溪不由自主的往后挪去，尽量做出平静的样子道：“狄大人说笑了，我怎么会怕您？只是这件案子事关重大，我想还是去现场看一看比较好。” 　　她温婉动人的样子太诱人，想想这等尤物很快就会嫁做他人妇，狄少华心中一股怒火就涌了起来。 　　“那天我徇私为你开具手令，你许了我一夜风流，不知何时兑现？”狄少华面如冠玉，笑容温和却不容置疑。 　　常小溪见狄少华越来越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味道，她心头犹如有一只小鹿在跳，结结巴巴的回道：“什么一夜风流？我已经订婚了，想来是狄大人听错了吧！如果您喜欢美女，小溪一定帮你物色几个资质上佳的！” 　　“哦？”狄少华伸手托起常小溪俏美的下颌，这个动作说不出的轻佻，他一双眼睛微带笑意，眼底却是寒冰一片。“说话不算数的人本官见过，但是像常医正这样翻脸无情的女子，本官却是第一次见到！” 　　常小溪皮肤娇嫩，狄少华手上用力，她的下颌已然疼痛不已，只能一边挣扎，一边陪笑道：“狄大人，玩笑终归是玩笑，你可不能当真！” 　　“不当真？我不当真的话，你能在三司会审期间拿到本官的手令？”狄少华语气转冷，终于松开了钳制常小溪下颌的手指。 　　常小溪转身欲走，却被狄少华抱在怀中。他这一次本来只想逗弄一下常小溪，没想到这小丫头现在跟着沙麒麟学得腹黑，说过的话毫不承认，一下子激起了他心中的火气。 　　这一次狄少华收了怜香惜玉的心情，手上用力，嘴唇更是早早就堵住了常小溪的樱唇，把她的挣扎呼救全部堵在口中。 　　常小溪挣扎了几次无果，狄少华一次比一次下手要狠，这一次，他单手钳制住常小溪，另一只手用了力气抚弄，早就让常小溪疼痛不已，只是嘴巴被堵住，无法呼救而已。 　　她眼角晶莹，细细的泪花粘在睫毛之上，所谓梨花带雨，也比不上她此刻风韵的十之二三。 　　狄少华一边定睛查看常小溪的反应，一边手上加上力道，这女子近来越发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为了一纸手令，就敢哄骗自己。照这样下去，等到美人与沙麒麟成了亲事，他哪里还有一丝机会？ 　　常小溪身上疼痛，这时她才知道，原来狄少华过去对她真的是颇多包容。就在她痛不欲生的时候，屋外传来了脚步声，看样子是那些查看现场的人回来了。 　　狄少华这才松开双手，拿出帕子为常小溪轻轻擦去泪花，轻笑道：“只是闺房之乐而已，你习惯就好，这权当做那一夜风流的利息吧！” 　　常小溪有心叱责他，但是刑部和惠民署的官员马上就要进来了，她只好忍气吞声，狠狠瞪了狄少华一眼，小声骂道：“你这登徒子，真是枉读了圣贤书！” 　　狄少华哪里会把她这句话放在心上，大度一笑，刚好被进来的众人看到。 　　大家还以为两位上官相谈甚欢呢！ 第三百二十二章 引蛇 　　因为怕引起不必要的慌乱，舒秋连夜命人将血脚印清洗干净，没想到给破案造成了困难。 　　不过这也难不住刑部这些积年的老捕头，他们几人凑在一处，认真研究了林玉梅的鞋底，肯定的告诉狄少华，这绝对不是鲜血，而是染料。 　　常小溪暗自思忖片刻，这个事情，应该不是偶然，原来这归元寺就聚集着一伙十恶不赦之徒。也许是一些漏网之鱼前来捣乱也未可知。 　　狄少华偷眼看了看常小溪，只见她面似桃花，刚才的情潮尚未褪去，心中十分满意。似这般再来几次，就不相信这妮子能忘了这销魂滋味。 　　为了心上人办事，狄少华自然不遗余力，他命这四名捕头，就住在归元寺，一面查案，另外再有什么意外出现，他们也方便照应。 　　常小溪再次被轻薄，但是狄少华就要离去，她作为惠民署的长官，不送是不合适的。 　　狄少华走在前面，他扭头看看躲躲闪闪的常小溪，心里说不上是畅快还是烦恼，常小溪怕他，这可不是他的初衷啊？ 　　虽然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害怕和倾慕能达到的效果是一样的，但是让心爱的人怕自己，这怎么也不是狄少华的初衷。 　　他心中苦笑，面上却丝毫不显，一本正经的与常小溪话别。 　　常小溪一直微微低着头，窈窕的身体有些轻颤，不细看还以为是天气太凉，她身体不适被冻得。 　　自始至终，常小溪都没有再抬头看狄少华一眼，刻板的叙了话，她就像完成任务一般，松了口气。 　　狄少华心中不是个滋味，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三番五次强迫常小溪造成的，可是不这样做的话，他就连亲近美人的机会都没了。 　　在舒秋的刻意为之下，归元寺的谣言很快就消失了。能来到这里培训的，大部分是读过书，知道一些道理的人，并非乡间的愚夫愚妇。大部分人都是以学业为重，毕竟，如果能顺利通过考评，进入惠民署的医院做事，报酬和待遇还是相当可观的。 　　赵富花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她见谣言的势头平息，就凑到几个女学员面前，说林玉梅的坏话，说她身上不干净，招鬼。弄得林玉梅形单影只，赵富花自己也要求换房间住，不过舒秋没有理她而已。 　　这一晚，赵富花再次闹了起来，指桑骂槐，说林玉梅是个狐媚子，把外头的精怪都招来了，弄得四邻不安。 　　林玉梅从小是在妻妾姐妹的争斗中长大的，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张嘴就从赵富花的卫生习惯开始数落，从她的臭脚丫子味，说到了她难看的吃相，五短身材，还没有成亲就有了大肚腩。 　　这两个人唇枪舌剑，倒是让女舍的人看足了热闹。为了美化自己的形象，赵富花咬了咬牙，破天荒的去厨下提水来洗沐。 　　赵富花虽然洗沐，但是懒汉的本色依旧一览无余，她竟然将用过的残水，就泼在了门口。天寒地冻，好几个学员险些滑到。 　　就连赵富花自己，也踩了一脚泥。 　　女学员们议论着赵富花和林玉梅，倒也热闹，只是这一夜，恐怖的血脚印竟然又出现了！ 　　这一次发现这足迹的人，是个巡夜的执事，他清楚的看到了一行血脚印，从女舍出来，走向了女厕，然后再度折回了女舍！ 　　这还得了，这鬼怪竟然能跑三个来回！ 　　执事赶紧报告舒秋，又喊来了驻扎在归元寺的四名捕头。 　　大家点着灯笼，打着火把，亮如白昼，清晰的看到了这足迹从林玉梅房间三次进出的印迹。 　　为了不惊动别人，舒秋找来了女执事并几个厨房的仆妇，将赵富花和林玉梅带出来细问。 　　这两个女子，都不是头脑特别清晰的人，说话颠三倒四，足足问了半夜，才有些头绪。 　　原来这两人有个共同之处，就是先去过厨房取热水，然后起夜的时候，就留下了血脚印。 　　几个积年老捕头，当即带着火把去了一趟厨房。果然厨房的灶间灰被动了手脚，那里面掺杂了一些矿物粉，这些粉末平时呈灰色，只有遇水，才会变成鲜红的颜色。 　　厨娘们膀大腰圆，做事利索，根本不会踩在灶间灰上。只有女学员们，因为力气不够，就必须离锅台近一些，才会踩到灶间灰。 　　而光是踩上这矿物粉，只要不见水，也不会变色。林玉梅那一夜，是踩到了地上的积雪，所以粘在鞋底的矿粉变成了红色。而赵富花则是因为踩上了自己泼出去的脏水。 　　真相大白，天明时分，四名捕头回刑部去销案。舒秋则亲自跑到惠民署，向常小溪汇报这个情况。 　　常小溪蹙眉想了一会，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种矿粉又不是煤炭中含的，怎么会平白出现在灶间灰中呢？ 　　联想到是百骑司抓走了归元寺僧众，而且还出手陷害了沙麒麟，常小溪决定跑一趟百骑司，去请教一下沙麒麟。 　　自从两人和好之后，沙麒麟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只是他这种平易近人的表情，只针对自己的未婚妻，其他人可是无缘消受。 　　现在早春时节，沙麒麟看到常小溪又亲自跑来，不禁有些心疼。他将常小溪领进了自己起居的房间，沙德三极有眼色，快速将茶果端上来，就消失了。 　　沙麒麟只要是见了常小溪，再不会正经说话的，他将常小溪抱在腿上，一边暖着她冰凉的小手，这才开始寒暄。 　　常小溪说了血脚印的事情，沙麒麟听得很认真。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道：“当初如果不是我与你赌气，你也不会将培训的地址定在归元寺，现在看来，归元寺绝对有问题，很可能还会出事！” 　　沙麒麟觉察到会暗中柔软的身体一僵，忙柔声安慰道：“惠明是江湖组织太坤的杀手，他五年前就来到了长安，不但顺利潜伏下来，还取得了主持之位。现在归元寺就是太坤在长安的堂口，结果被百骑司毁于一旦。现在惠明还被关押在大牢之中。” 　　“能够驱使太坤出手杀人的，非富即贵。那金钱蛛防不胜防，虽然已经死了一只，但是另一只可能还在其他的杀手手中。太坤一击不中，必定还是会出手对付我的。” 　　“我这里防守严密，倒是你不会武功，身体娇弱，让我十分的担心。现在归元寺又出了这种怪事。看来咱们要提前行动，变明为暗，引蛇出洞。” 　　常小溪听得似懂非懂，只能看着沙麒麟俊美的眼睛问道：“何为引蛇出洞呢？” 　　沙麒麟溺爱的摩挲了一下常小溪柔软的樱唇，被她轻轻推开，这才凑到常小溪的耳边说道：“我中了金钱蛛之毒，现在也到了该发作的时候！” 　　常小溪一愣，那毒不是已经解了吗？旋即一想，她才恍悟，原来沙麒麟要借着装病的机会，将幕后黑手引出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出洞 　　朝会的时候，出了个大新闻。素以武功盖世而著称的百骑司大统领沙麒麟，竟然在离开大殿的时候，失足绊了一下，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这一幕引起了武将们善意的嘲笑。 　　王飞耀丝毫不加掩饰的说：“麒麟夜里太忙了，就是铁打的物件也要适当的上点油！” 　　就有人说：“沙将军不是还没有娶到娇妻吗？难道你们暗度陈仓了？“ 　　这句话吸引了很多目光看向常小溪，直到她脸色绯红的低头快步走开，这些男人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沙麒麟随后向皇帝请旨，说是自打归元寺遇袭之后，身体麻木乏力，找了几个名医来治，并没有查出病因。 　　他请求皇帝将常小溪派到他身边，帮着他治疗调养身体。皇帝看到这样荒唐的请求，竟然没有发火，只是笑了笑道：“年轻人，还是要悠着一点，莫损耗了根本。“然后大笔一挥，命惠民署医正常小溪暂时借调到百骑司，为沙麒麟治疗。 　　常小溪这时才明白了沙麒麟的良苦用心，他装病，不但可以吸引出幕后黑手，还可以找借口将自己调到身边保护起来，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归元寺的培训，继续由舒秋来负责。惠民署的一摊子事务，则交给了李青城。好在医院尚未落成，惠民署没有什么大事，常小溪也就放心收拾东西，直接搬到了百骑司的衙门居住。 　　第二天的朝会，沙麒麟称病没有参加，朝臣们这才意识到不对。常小溪倒是来了，只是她站在后面默然不语，看着也是一派焦虑的样子。 　　离开了大殿，常小溪默默走向自己的马车，这时候姜宁几步上前，来到她的身边，轻轻说道：“常医正，沙将军的病情怎样？” 　　姜宁伤愈之后，声音变得粗粝，倒是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常小溪看了他一眼，见他眸正神清，不似作伪，才答道：“他病得很奇怪，我还没有查出来病因。” 　　姜宁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家中颇有些珍稀药材，你如果需要，就派个人来找我，这段时间我都在玄甲重骑当值。” 　　常小溪没想到姜宁竟然是来说这话的，倒是对他多了几分敬重，当下郑重的谢了姜宁。 　　回到百骑司，常小溪在闲聊的时候说了这事，沙麒麟嗤道：“他哪里就这样好心了？大约是盼着我一命归西，他好赶着上门来提亲！” 　　这句话说得常小溪愣怔了片刻，就又被沙麒麟凑到身边。常小溪不想在婚前做出这种事情，一边婉拒，一边后退，三两步就被沙麒麟堵在了墙边上。 　　沙麒麟一手环住常小溪的芊腰，一边在她耳边笑道：“你看我把什么拿过来了？” 　　常小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在西市购买的黄铜座钟，赫然摆在卧榻旁边。 　　她很奇怪，一边用手推拒沙麒麟，一边问道：“这是报时用的，你就是需要，也应该在这里放一个小的，这个钟太大，占地方。” 　　沙麒麟拥着她走到黄铜座钟边上，轻笑道：“我原本没有看出来你为什么选购这个座钟，后来细细揣摩，才明白了你的用意，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儿！” 　　常小溪听得莫名奇妙，只是一个寻常座钟，哪里有什么深意在其中？ 　　沙麒麟见她一脸懵懂，还以为她是面皮薄害羞，于是伸出手指指点道：“你看这天使站在女子身后，这女子分明是不情愿，双手被这天使钳制，嘴里还在呼喊救命。可这天使一点都不怜惜她，仍旧成其好事。” 　　常小溪听他说得津津有味，不由得也去细看那对雕塑，果然有些像沙麒麟描述的意思。 　　她面红耳赤，正要解释这种西洋雕塑就是如此，却发觉颈间热乎乎的，原来沙麒麟已经在她身后俯下身来，就如同那雕塑的姿势一样，开始亲吻她雪白的脖颈。 　　常小溪忙挣扎，用力去掰开环在自己腰间的大手。 　　沙麒麟忙里偷闲道：“我还说你为什么总是不让我畅心遂意，原来你喜欢半推半就，玩这种调调儿。今天我一定伺候得让你满意！” 　　沙麒麟情热如火，远征时还要杀敌，有正经事要做。回到长安之后，接二连三，遇到了好几拨肖想常小溪的狂蜂浪蝶。 　　他在醋意大盛的同时，也起了警惕之心。自己费了千辛万苦，虽求到了皇帝指婚，到底还没有真正把美人变成自己的人。一旦有个闪失，美人投入别人怀抱，那时岂不是悔之晚矣？ 　　所以他现在一有机会，就要亲近常小溪，只盼着美人心肠一软，与他共效于飞之乐。 　　常小溪被他的荒唐话，说得有些脸红，但是还在试图挣扎。她俏脸微红：“麒麟，你们这个时代最重视贞操，我现在依了你，你倒是痛快了。但是新婚之夜没有落红，倒时你让我如何做人呢？” 　　这句话没有让沙麒麟收敛分毫，反而激发了他的兴致，就在常小溪再也拦不住他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沙德三惶恐的声音：“将军，魏王派人过来了！” 　　终于来了！沙麒麟与常小溪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了同一个念头。两个人不再笑闹，沙麒麟整容道：“请客人稍等，过会儿请他进来！” 　　常小溪叮嘱道：“他们可能有金钱蛛在手，务必小心！” 　　沙麒麟点头示意明白，脱掉外裳，躺到了软榻之上。 　　常小溪又取过一些香粉，为他均匀的涂在脸上。 　　魏王的使者竟然是姜宁，他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沙麒麟脸色惨白的半卧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常小溪坐在他身边，面带忧色。 　　姜宁偷眼看了一下常小溪，见她长长的睫毛上还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水珠，显然是刚哭过。 　　姜宁收敛心神，对沙麒麟见礼。 　　沙麒麟声音低沉：“请坐吧，还劳烦魏王惦记着。” 　　以姜宁的身份，自是不配得到这种待遇，但是他是代表魏王来的，自然是要请他坐下。 　　有人来上了茶果，常小溪看看姜宁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声道：“沙将军，我去看看你的药。”言罢起身离开。 　　姜宁的目光肆无忌惮的的追随着常小溪窈窕的背影，沙麒麟看得怒火中烧，一忍再忍，最后轻咳出声，这才把姜宁的眼神给拉回来。 　　沙麒麟面露怒意，姜宁却似不怎么害怕，根据他得到的消息，沙麒麟中的毒无药可治，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只要耐心等待，何愁娇花采不到手中？ 　　姜宁按下心中的骚动，微笑开口：“沙将军身体如何？可查出了是什么病？” 　　沙麒麟郁闷道：“说来奇怪，我请了好几位名医，都束手无策，就连小溪这样医术通神的圣手，也是一筹莫展！” 　　姜宁做出一副遗憾的样子：“沙将军是盖世英豪，怎会被区区小病所扰？别是中了什么毒吧？” 　　沙麒麟眼睛一亮，旋即又恢复了平静：“就算是毒，这么多医生一起查看，怎么还是毫无头绪？” 　　姜宁深沉道：“人力有时穷尽，祸福自有天定。魏王乃金枝玉叶，福缘深厚，也许他有办法也未可知！” 第三百二十四章 灵药 　　沙麒麟沉吟了一番，才道：“我少年习武，从来没想过会衰弱致斯。既然魏王有办法医治我的身体，那就请他出手相救如何？” 　　姜宁凝视着沙麒麟：“魏王宅心仁厚，一定会帮助沙将军，可是您也得拿出些许诚意，末将才好在魏王面前开口。” 　　沙麒麟眨眨眼：“一切身外之物，与性命相较，都如尘土，只是魏王到底需要沙某干什么呢？” 　　姜宁似笑非笑：“东宫空虚，魏王德才兼备，自然是要争上一争！” 　　沙麒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魏王龙章凤姿，自然能当得起大位！我也正有保举魏王的想法，正准备最近就上折子，只是我这身体不争气，怕是写不了奏章！” 　　姜宁在心中暗骂老狐狸，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他慎重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织锦小盒，递到沙麒麟的手中：“此物可治疗百病，将军服下就知道效果了。只是吃水莫忘挖井人，您答应的事情可不要食言！” 　　沙麒麟将那盒子接过来，塞到了枕头底下，拍着胸脯保证道：“沙某顶天立地，决不食言。魏王英明，一定能明白沙某的一片苦心。” 　　姜宁得了沙麒麟的保证，又说了好些个客气话，这才离去。 　　原来魏王是幕后黑手，沙麒麟对常小溪讲清楚来龙去脉。然后常小溪带上了手套，对姜宁给的药丸进行了检测。 　　金钱蛛的毒性剧烈无解，而姜宁信誓旦旦的说这个药丸有用，想来它能在某种程度上让沙麒麟恢复体力，只是它的主要成分到底是什么呢？ 　　沙麒麟已经起身，耐心的坐在一旁看心上人忙碌。 　　没用多长时间，常小溪就得出了结论，这个药丸可以激发人体潜能，在短时间内克制金钱蛛的毒性，但是无法解毒。 　　相反，激发了潜能的人体，在药效过了之后，会加快衰弱死亡的速度。 　　常小溪带来的仪器，自然是非比寻常，她很快又测出了这个药持续的时间，那就是只有短短十天。 　　听闻了这个数字，沙麒麟愣了一下，片刻之后道：“不好，魏王要谋反！” 　　常小溪根本没有什么政治斗争的经验，但是她也觉察到，给沙麒麟这样的人，送一颗只有十天效果的药丸，等着这十天过去，送药人岂非是自寻死路吗？ 　　沙麒麟起身在殿中跺了数步，对常小溪说道：“我要进宫去，把这个情况对圣上说明白，究竟该当如何，还需要他老人家定夺。” 　　常小溪摇头：“魏王根本就没有露出一丝反意，咱们仅仅是凭借检验得出这个结论。你贸然进宫去说这件事情，皇帝不一定会相信你，相反，他可能认为你想拥立李恪，才进谗言攻击魏王的。” 　　沙麒麟有些犹豫，魏王的情况的确和太子不一样。太子早就露出了反意，光是百骑司掌握的证据就有很多。只是皇帝顾念父子之情，一直冷眼旁观，盼着太子能够迷途知返而已。 　　魏王虽然一直招揽人手，创办文学馆，但是天潢贵胄，哪个不想出人头地。魏王平素谦恭礼让，不少大臣对他都有好感，认为他是天命所归，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这样一个人，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极大，他只需耐心忍耐，就能坐上王座，为何要在十天之后，走上谋反这一条不归路呢？ 　　沙麒麟还是少年的时候，就跟着皇帝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他对皇帝对大唐的忠诚无以伦比。但是这么多年的朝堂斗争，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真相可不一定就会被大家所认同，人们往往会相信那些先入为主的观念。 　　贸然去向皇帝觐见，说出对魏王的怀疑，把自己折在里面不要紧，但是如果因此给乱臣贼子以可乘之机，那就得不偿失了！ 　　沙麒麟终于停下了脚步，坐到了软椅之上，他转向常小溪，温和的说道：“都说家有贤妻夫祸少，你提醒得很对，我莽撞了。现在羽林军在我手中，长安城防坚若磐石，我不能自乱阵脚。” 　　“现在想起来，魏王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对我下杀手，只怕是他一开始就打着兵权的注意。如果我中了那金钱蛛之毒，性命垂危，肯定会答应他提出的任何条件。” 　　“这个十日之期，也许是缓兵之计，也许是魏王已有筹谋，他要在这十天之内，夺走长安的兵权，随后逼宫。” 　　“我如果贸然进宫，恰恰中了他的诡计，魏王心狠手辣，必定有后招等着我。等我失了圣心，然后他的人手自会取而代之。” 　　沙麒麟见常小溪听得认真，模样娇憨可爱，不禁大手一伸，将她揽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抗议，一边摩挲一边道：“为今之计，不如咱们再次将计就计。” 　　常小溪一边躲避着沙麒麟，一边问道：“怎样才能将计就计？” 　　沙麒麟挑起剑眉，一双桃花眼俊逸中透着无尽冷意：“既然这灵丹是魏王所赠，如何能不让皇帝知道？” 　　这一夜，沙麒麟偷偷觐见了皇帝，不过他不是去陈述对魏王的怀疑，而是将那颗姜宁给他的万能灵药，呈给皇帝查看。 　　皇帝英明睿智，魏王背着他私底下拉拢臣子，这已经犯了大忌，更神奇的是，就连常小溪都束手无策的疾病，魏王随手拿出一颗药丸，就胸有成竹的说可以治病？ 　　皇帝起疑，他连夜招太医院的院正，还有尚药局的药师进宫，命他们查看这个丸药。 　　这几个医生药师，从药丸上取下了一点，化入温水，几人分别品鉴。这就是中医的高明之处，资深的医生，仅仅凭借着味道和口感，就能把药物中的成分剖析得八九不离十。 　　忙活了半夜，这几人得出结论，这个丸药中大补的成分居多，但它不仅不是补品，反而因为过度激发元气，而是一味伤身的药物。 　　皇帝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魏王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压根就不想给沙麒麟治病，只是想暂时压制他的病情。联想起沙麒麟曾经在归元寺被行刺，皇帝已经猜到了这件事的真相。 　　摒退了这些医生药师，皇帝板起脸来：“沙麒麟，这些个庸才都能看出这丸药的成分，你家中的小媳妇，医术高明，她会看不出来？” 　　沙麒麟心中一凛，忙叩拜道：“皇上圣明，小溪擅长治疗外伤，对这些草药并不精通。她的确告诉微臣，这个药治标不治本，建议微臣不要使用。但是详情如何，她也不知。” 　　皇帝冷哼一声：“分明是你们夫妻二人，已经看出了端倪，却不对朕说实话。还要半夜三更的，拿这样的哑谜来扰朕。” 　　“我既已称孤道寡，就知道天家最无情。你倒是乖觉，还知道疏不间亲的道理。既然你都猜中了，朕就先寄下你的罪责，等着你戴罪立功。” 　　“这件案子尽量低调，已经有了一个太子是前车之鉴，朕不希望李家再出逆子！” 　　沙麒麟心领神会，君臣之间，就如何处理这桩事情，已经达成了共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将计 　　这一夜沙麒麟归来的时候，已经子时末。他在常小溪的寝室门口徘徊，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最新的情况。 　　这时候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常小溪披散着头发，示意沙麒麟赶紧进来。 　　沙德三这样的亲随，赶紧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纷纷离去，天寒地冻，大统领已经有人心疼了，可怜他们这些人，回去之后也是孤枕冷被。 　　沙麒麟喜出望外，进入寝室，果然一室香暖。 　　常小溪虽散了头发，身上家常衣服却穿得齐整。沙麒麟进宫，她忧心不已，生怕又出什么事端，所以一直没有休息，就是在等待沙麒麟回来。 　　沙麒麟本以为可以得偿所愿，现在看看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不过常小溪此举也是关心他。 　　所以沙麒麟耐心坐下，将进宫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常小溪支肘听完，感叹道：“皇上真的是千古难逢的圣明君主啊！这么扑朔迷离的事情，他竟然仅凭猜测，就能将真相复原。” 　　沙麒麟见她目光迷离，厚颜想要赖下不走，常小溪严词拒绝，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去。 　　第二天朝会的时候，沙麒麟果然去上朝了，而且精神健旺。 　　众朝臣都知道沙麒麟请了圣命，将常小溪暂时调到百骑司，都以为他康复，是因为常小溪医术高明。 　　当然也少不了像王飞耀这样的人开玩笑，说沙麒麟是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所以才心病尽去。 　　对于这些个闲话，沙麒麟一笑而过，并不反驳。 　　在朝会开始不久，沙麒麟就提出了立储是当务之急，请皇帝当机立断，择贤者为太子。 　　朝臣们知道他是皇帝的亲信，现在见他公然支持立储，顿时心下了然，怕是皇帝对于太子的人选，已经有了决断吧！ 　　大家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但是整个朝堂上眼波乱飞，群情激动，都道这一次一定能定下太子人选。 　　皇帝问道：“大将军提议立储，不知道可有人选？” 　　沙麒麟道：“魏王贤德，可以为众皇子表率，入主东宫！” 　　他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没有想到一贯油滑的百骑司大统领会堂而皇之的支持魏王。 　　立刻就有那反应快的朝臣出列，也保举魏王为太子。 　　皇帝在御座之上冷眼看着，支持魏王为太子的大臣，竟然占了十之六七，这可不是个小数字了！ 　　还有一些支持蜀王李恪的朝臣，此刻见大势已去，但是不肯就此认输，纷纷出列进言，试图力挽狂澜。朝堂上一下子吵闹得不可开交。 　　皇帝看得有趣，心中又有些酸楚，这些人都是一派忧国忧民的嘴脸，但是又有几个人不是为了自己的仕途长远在博弈呢？ 　　他一时意兴阑珊，也没有下定论，只说了一句“储君乃国之根本，容朕再细细思量。”就传令退朝。 　　这些大臣们也知道，太子是不会那么轻易就定下来的。今天沙麒麟带头表态，如果魏王登基，少不得他一个拥立的大功。 　　这些大臣一面暗骂沙麒麟狡猾，一面各自回去，或是继续上书，或是思谋着怎样才能让魏王高看自己一眼。 　　离开皇城的时候，毫不意外，姜宁走到沙麒麟的身边，向他点头示意，笑容可掬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古人诚不欺我！沙将军杀伐决断，实在令末将佩服！魏王贤德，一定不会忘了沙将军的拥立之功！” 　　沙麒麟也冲他抱拳：“咱们同朝为臣，效忠的是李氏王朝，不用说这些个见外的话！” 　　两人言谈甚欢，举止亲密，倒好像真的结成了盟友。 　　姜宁在玄甲重骑转了转，就借口有事，先行离开。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缀着几个闲汉。 　　姜宁进了魏王府。比起其他几个皇子，魏王的府邸并不奢华，只能说得上是简约大气。 　　魏王心怀天下，平素在衣食住行上都很注意，惟恐被人说逾越了。在他看来，如果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什么不都是他的？ 　　两人在静室相对而坐，摒退了下人，这才开始密谈。 　　姜宁先将今天朝堂之上的情形讲了，这才满脸敬佩的说道：“王爷神机妙算，果然那沙麒麟惜命得很，第一个保举您入住东宫。” 　　魏王淡淡一笑：“沙麒麟本是个沙场上出来的粗人，哪里有那么多的仁义忠信？只是他虽然现在效忠与我，却是迟了些。那金钱蛛毒性剧烈，天下无药可解。” 　　“我只是要从他手里借些时间，让你接了这羽林军的兵权方才是正途！” 　　姜宁为难道：“就算是在长安，军中比我资历老的，都大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要想扳倒沙麒麟不难，但是要接管羽林军，需得看那些老将答不答应！” 　　魏王嗤笑道：“你以为你姐姐在宫中闲着无事？她早就在运作此事，据说皇帝已经松了口，有意给你一个重任去担。” 　　咱们扳倒了沙麒麟，羽林军自然归你统领。” 　　姜宁面上却仍有忧虑之色：“就算我能顺利接管羽林军，那玄甲重骑人数是羽林军的两倍，长安城有变，王飞耀焉能做事不管？” 　　魏王低笑：“小叔叔，你怎的如此死心眼？怪不得美人在怀，你却没有吃到！我那金钱蛛有一对，这东西金贵得紧，令人防不胜防，一只对付了沙麒麟。另外一只，就是给王飞耀准备的！” 　　姜宁恍然大悟，将桌上冷茶一饮而尽：“王爷雄才大略，姜宁愿效犬马之劳。只是我有一个心愿，还请王爷成全！” 　　魏王大度的一挥手：“我若登基，你就是异姓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来！” 　　姜宁俊脸微红：“我想要娶常小溪为妻。” 　　魏王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小叔叔果然是个痴情种子，我还道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想法，原来是儿女情长。这个好办，那常小溪一定是小叔叔的女人，你想娶她也罢，想玩玩也罢，都由着你！” 　　姜宁这才郑重道：“多谢王爷成全！” 　　魏王将另一只金钱蛛交给了姜宁，还有一名太坤派来的养蛛人，也随着姜宁一起离开了魏王府。 　　这金钱蛛需要以壮年男子的心头血饲养，而且还有诸多驱使法门，是太坤的不传之秘。 　　姜宁将养蛛人和金钱蛛迷藏在府中，计划第二天就把这金钱蛛布置到玄甲重骑去。 　　他这几天正好在玄甲重骑值宿，有的是机会将这金钱蛛放在王飞耀的房间里。 　　姜宁将这养蛛人乔装改扮，扮作自己的贴身侍卫，再三打量，认为毫无破绽，这才领着他堂而皇之的出门而去。 　　他是玄甲重骑的副将，地位仅次于王飞耀，在入营的时候，执勤的将官热络的打招呼：“姜将军，你怎的换了侍卫？原来的阿四呢？” 　　姜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回答：“阿四母亲有病，我准许他省亲去了！” 　　那执勤的将官，一面称赞姜宁宅心仁厚，一面开了营门，将他们都放了进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就计 　　最近春节休沐，王飞耀在长安的府中居住，他的中军营帐空置着。即便他不在，这里也有四名哨兵值守，这是军营的规矩。 　　姜宁执勤，他的任务就是在营中走走看看，检查一下留守的官兵是否遵守军纪，处置一下突发事件。 　　显然今夜姜将军也很无聊，竟然在中军营帐前，与几名哨兵攀谈起来。 　　这些哨兵虽然受宠若惊，但是绝对不敢忘记了自己的本分，一面奉迎姜宁，一面仍旧坚守岗位。 　　此时月上中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配上中军营帐前面熊熊燃烧的火炬，将整个中军大帐照得亮如白昼。 　　就在大家相谈甚欢之时，一个黑影迅捷闪过。他的动作虽然很快，但是哪里瞒得过姜宁还有那几个老兵的眼睛。 　　姜宁爆喝一声：“什么人？“旋即扭身追了上去。 　　那几名哨兵面面相觑，听得风中传来的声音，姜宁似乎不敌。 　　反正现在中军大帐又没人，几个哨兵决定去帮助姜将军。如果能抓住潜入军营者，银钱赏赐是少不了的。 　　就在这几名哨兵离开以后，一个黑影闪身就进了这中军大帐。 　　姜宁的声音听着很近，可是等这几名哨兵真的找起来，才发现，姜将军其实走得挺远。 　　这几名都是老军士，非常有经验，立刻吹响了报警的牛角。 　　片刻之后，玄甲重骑营中的兵卒纷纷跑出来，这才发现姜宁受伤倒地，而那夜闯军营的黑影则毫无踪影。 　　姜宁虽然肩上流血，他仍旧坚持着派出了追击的斥候，又命人连夜赶往长安，请主帅王飞耀前来坐镇。 　　现在没有战事，但是有人夜闯军营，所以连夜就派人去长安，请大将军王飞耀回来坐镇。 　　姜宁刚刚把伤口包扎好，王飞耀就到了。卫兵给他掀开门口的牛皮帘子，王飞耀闪身就进了大帐。 　　姜宁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按照计划，金钱蛛会被放置在王飞耀的座椅上方，这样的话，十拿九稳不会失手。 　　王飞耀端坐于座椅之上，这才开口道：“姜宁，说一下怎么回事？” 　　姜宁开始一一叙述今夜之事，在王飞耀追问他刺客的形貌特征之时，他清楚的看到王飞耀将手一挥，似乎是挥去了面前的一小段蛛丝。 　　姜宁顿时放下心来，这金钱蛛令人防不胜防，王飞耀一定中招了！ 　　王飞耀回来了，接管了玄甲重骑的防务。有条不紊的开始捉拿嫌犯，加强防御。 　　姜宁暗自冷笑，眼看着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也落入彀中。 　　当他回到自己营帐的时候，那个养蛛人惊慌的告诉他：“公子，金钱蛛收不回来了！” 　　姜宁愣了一下，旋即释然：“想必是王飞耀用的力气大了些，将它给拍成了肉饼！” 　　养蛛人却不是这么想的，那金钱蛛身体灵活，不会轻易着了道。可是现在金钱蛛已经找不到了，王飞耀又亲自在中军营中坐镇，他可不敢为了一只蜘蛛冒犯虎威！ 　　养蛛人是太坤的杀手，现在金钱蛛没有了，据现场反映的情况，王飞耀应该已经中毒了，他思忖一番，向姜宁请求离开。 　　姜宁自然同意了，养蛛人只会伺弄金钱蛛，现在金钱蛛都没有了，还留着他干什么？ 　　养蛛人一身玄甲营军士的打扮，他伪装的是姜宁的卫士，暂时还换不了别的装扮。 　　养蛛人没有离开长安，也没有再去魏王府，酬金已经交割清楚，要杀的人也得手了。他去了太坤在长安的秘密据点。 　　归元寺是太坤在长安的堂口，因为惠明疏忽大意，贪图享乐，导致归元寺全军覆没，损失惨重。但是太坤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焉能不留几招后手呢？ 　　养蛛人很有经验，走街串巷，搭了马车又折回去步行，如此这般折腾了一个早晨，又换掉了身上扎眼的军士装扮。等他来到宋太尉府的后门时，已经看起来是一个青衣秀才。 　　宋佳在大唐的文人中，算得上是一个领军人物，有很多穷酸落地秀才，眼高于顶，都想着来敲一敲宋太尉的边鼓，谋个前程。 　　养蛛人很轻易的就进了太尉府。 　　与此同时，一个挑着担子贩卖针线的小贩，似乎是累了，在太尉府后门不远处席地而坐。 　　那看门的扫了一眼，并没有驱赶这小贩。长安是首善之地，宋太尉饱读诗书，怎么会跟这些升斗小民过不去呢？ 　　百骑司的地牢之内，沙麒麟亲自上阵，去审问归元寺的方丈惠明。 　　惠明虽然在寺内藏有妇女，他也与多名女囚徒有染，但是他那一身功夫不是假的。内劲雄浑，如果不是刘冰蝉带着高手有备而来，当初也不会那么顺利的抓住惠明。 　　惠明所在的牢房，正中间摆放着一个火炉，炉火烧得正旺，上面驾着火钳烙铁之类，全部烧得通红。 　　几个行刑的校尉，都热得满身大汗，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轮番刑讯。 　　沙麒麟进来以后，这些光膀子大汉哪里敢在大统领面前衣冠不整，忙各自寻了上衣穿上，这才过来回话。 　　刘二是审讯惠明的掌刑，他低着头道：“回禀大统领，这厮嘴硬得很，兄弟们在他身上将现有的办法都走了一遍，就是撬不开他的嘴！” 　　沙麒麟饶有兴趣的看看惠明，只见他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即便如此，还能冲着自己轻蔑的笑一笑。 　　沙麒麟不以为意道：“你们光知道用刑，须知英雄难过美人关！去倚翠阁请两位活儿好，盘子靓的姑娘来伺候这位大师！” 　　刘二恍然大悟，忙躬身称诺。其他人知道这是要用美人计了，忙将墙上挂着的刑具收拢，暂且放到别的房间。又将这里拾掇了一番，好歹给惠明留出翻云覆雨的地方。 　　惠明心里一惊，他是太坤的金牌杀手，自幼就打熬身体，虽不能说是不惧疼痛，但是熬刑的本事却是一流的。现在这个邪气俊美的大统领，竟然招来倚翠阁的姑娘对付自己。 　　倚翠阁是长安城挂牌的卖笑之地，它不同于教坊，是纯粹的烟花之地，臭名昭著。 　　百骑司不拘一格用人才，当然必须要给够姑娘们缠头。大统领在这方面可是大方得很，每个姑娘十两白银。 　　有了银子在手，倚翠阁的姑娘们可不管客人是什么样的，拿出十八般武艺，轮番上场招呼惠明。 　　那惠明果然是习武出身，身体不是一般的强壮，在百骑司地牢中熬刑好几天，又被几名姑娘厮磨了多次，才颤巍巍的开始招供。 　　几个倚翠阁的姑娘完成了任务，英雄一般离开了地牢，大统领额外还有红包送上，作为让她们守口如瓶的代价。 　　刘二先带着手下，用清水冲洗了地面，免得那些秽物腌臜了大统领。这才请沙麒麟进入牢房。 　　牢房之中，有一股子腥膻之气，惠明此刻已经软瘫在地，身上被盖了一块薄毯。并不是刘二体贴他，而是害怕他露出的形容太难看。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太坤 　　沙麒麟坐在软椅之上，笑眯眯道：“你为太坤做事，无非求的也是金钱美人，这些东西我百骑司多得是。就连太坤给不了你的封妻荫子，若是你立下奇功，这些我也可以保证你能得到。你何不考虑与我百骑司合作呢？” 　　惠明在半天之内，从地狱直越云端，现在又再度跌落人间，正是挣扎彷徨之际。 　　太坤训练杀手，无非是狠辣。但是百骑司开出的条件却是温香。惠明几番挣扎，终于下定决心，要背叛组织。 　　他挣扎着爬起来，给沙麒麟行了大礼，这才道：“大统领有所不知，并非是小人不识抬举。那太坤控制我们这些外围人员，使用的是毒物。我们无论身在何方，每年必须服用一次解药，否则就会毒发身亡，肚破肠流，痛苦异常！” 　　“承蒙大统领看得起小人，小人在效忠之前，也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您为我解开身上的剧毒。我这条命，就是大统领的，今后由您指派，水里火里绝不皱一下眉头！” 　　沙麒麟微微一笑：“即是你太坤的毒，万一我解不了怎么办呢？” 　　惠明肯定的说：“您连金钱蛛这样的剧毒都解开了，我身上这点微末毒素，以您的手段，绝对能够解开！” 　　沙麒麟这才点头：“那好，你立个誓吧！然后把你知道的一一说来。” 　　惠明果然以自己的父母离了誓，原来他的真名是邵宏，是太坤八位阁主之一。阁主是太坤中对于金牌杀手的尊称。这些人本领高强，有些如邵宏一般，被派到外面的堂口主事，有些留在太坤总部，等候指令。 　　太坤的根基主要在南方，是近几年才将触角伸到长安的。邵宏看中了归元寺地广人稀，寺中又多为青壮和尚，这些人一旦收归己用，就连网罗杀手的金钱和精力都能省下。 　　因此惠明伪装成了一名云游僧人，来到归元寺挂单，并且取得了老方丈的信任。 　　惠明凭借多年在黑帮生活的经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十分讨喜，顺利得到了归元寺的长老之位。 　　他在寺内潜心经营，也做了几桩案子，由于布局周密，根本没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暗杀沙麒麟的指令，是他前不久才接到的。这个指令并不是雇主直接交给他的，而是辗转从太坤总部传过来，并且为了让他能顺利完成任务，还动用了太坤至宝金钱蛛。 　　本来这是一桩完美的谋杀，坏事就坏在了海蓝花身上。 　　这个女子一见到沙麒麟，就被他勾走了魂，竟然远远跟在沙麒麟的身后，试图和他搭讪。 　　阴差阳错，海蓝花没有勾搭上沙麒麟，倒是恰好撞破了养蛛人的形迹。 　　母蛛在长安的这种严寒天气虽然必死，但是一定要把母蛛的尸体捡回来，这样才能保证不泄露行藏。 　　惠明讲完了佛理，就把大家都打发出去吃饭，这样腾空禅房，好让养蛛人来收拾残局。 　　那金钱蛛剧毒，旁人不敢沾手，早就避得远远的。 　　只有海蓝花，跟踪了一会沙麒麟，发现他与身边的清俊小厮亲密异常，没有机会下手。她就突发奇想，试图请方丈惠明来做媒。 　　海蓝花不知道惠明早就离开了禅房，依旧寻到了那一间禅房。刚好看到养蛛人正在让公蛛吸食自己的胸口鲜血。 　　海蓝花虽然色胆包天，到底只是一介女子，当即惊呼一声。 　　这下子惊动了养蛛人。那养蛛人使命特殊，只负责圈养金钱蛛，身上功夫一般，所以竟然没有发现海蓝花在偷看。 　　直到听到了那声惊叫，养蛛人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撞破了行藏，当即把海蓝花抓住。 　　这时候惠明去了前面的大殿主持佛事，养蛛人只找到了惠明的亲信沙弥，两人就商量着把海蓝花弄死再嫁祸给别人。 　　刺杀沙麒麟的计划，是由惠明通盘制定指挥。养蛛人并不知道沙麒麟就在梅字号房间准备用餐。他与小沙弥将海蓝花拖到了春字号房间，见她美貌妖娆，就将其侮辱了之后再杀死，这才溜之大吉。 　　而与春字号房间有地下通道的，恰好就是沙麒麟所在的春字号房间，所以当时只有他和常小溪听到了海蓝花临死之前的惊叫，并且前去查看。 　　其实以金钱蛛之毒，完全没有必要将沙麒麟拉进海蓝花的案子中，这也是沙麒麟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画蛇添足根本就不是太坤的风格，只是海蓝花误打误撞，自寻死路而已。 　　等到化名惠明的邵宏知道了此事，一切已成为定局。 　　当时邵宏还存着侥幸心理，盼这些长安府衙的老爷们，查不出来归元寺隐藏的秘密。最后最多是沙麒麟与宋佳两位朝廷大员打打嘴仗，此事自然不了了之。 　　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明艳美貌的惠民署女医正那样厉害，竟然仅凭一双肉眼，就看出来了梅字号房间的猫腻。 　　邵宏将这些人送出了山门，立刻就派出了杀手追杀她们。 　　常小溪机敏过人，在发现了归元寺的秘密之后，就想到了邵宏会杀人灭口，选择了另一条路下山，而且直奔百骑司调来了兵马。这才顺利围剿了归元寺，抓获了悍匪邵宏。 　　邵宏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招供，又在供词之上签字画押之后，沙麒麟才命人将邵宏带到了另一处牢房软禁起来。 　　这些江湖杀手反复无常，邵宏所说的事情，目前暂时无法验证真伪，只有借着养伤之名，将他软禁起来。 　　这一处牢房专门为浙西归降反水的匪徒所设，里面铺陈奢华舒适，醇酒美人一应俱全。看起来只有外围有些警卫，其实在所有的食水之中，全部添加了软筋散。 　　这种东西也出自舒秋之手，其威力自然不是江湖上流传的普通货色可比。 　　而且这一处牢房之中，伺候的美人小厮，全部都是百骑司的死士，其身家性命全部在官府的掌握之中，根本无法收买。 　　邵宏从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出来，就进了这样一所锦绣牢房，他本就是杀手出身，在醇酒美人的包围之中，一边享乐，一边养伤，倒是也乐不思蜀。 　　就在姜宁等着王飞耀毒发的时候，百骑司已经掌握了养蛛人的踪迹。 　　太坤勾结的竟然是当朝太尉，这里面牵涉太广，沙麒麟不敢自作主张，带着邵宏的供词，去皇宫觐见皇帝去了。 　　这段时间，姜贵妃在皇帝身边大吹枕头风，想为姜宁谋个要职，好立下军功，有晋升的资本。 　　皇帝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哪一个后妃不想着自己的娘家？ 　　但是看过了沙麒麟呈上来的供词，与姜贵妃的反常表现联系在一起，皇帝悚然一惊，这些乱臣贼子，竟然勾结江湖门派，试图控制长安的兵权！ 　　皇帝早就说过，既已称孤道寡，这天下就再无亲人。 　　可是种种迹象分明指向他的儿子李泰，又是一个急不可耐想要取他而代之的逆子！ 第三百二十八章 诱饵 　　谁也没有想到，圆胖脸和蔼可亲的魏王，他计划得如此周密，不但拉拢了文臣之首宋佳太尉，还勾结江湖门派，意图将朝中的两位大将军都毒死。 　　其实在皇帝心中，已经有意立李泰为太子。李恪已经上书表明了心意，他说自己性子懒散，无意于朝政，只想做个富贵王爷。 　　皇帝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中，还有这样清心寡欲之人，试探了几次之后，他才相信，李恪果然是无意于储位。 　　从年龄上来讲，那就只有李泰最合适了。虽然他创建文学馆，拉拢朝臣，皇帝只不过觉得李泰急功近利了些。 　　现在看了这些李泰谋反的证据，皇帝才想明白，他的这个儿子何止是急功近利，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李泰就连做太子的过渡阶段都等不及，想早早的逼宫，让皇帝退位，也许更狠毒，是想让皇帝在兵变中丧命！ 　　李泰准备一次干掉两位大将军，令姜宁接管羽林军，他自己再去玄甲重骑监军，这样就把长安城的全部兵力都掌握在了手中，何愁大事不成？ 　　好计谋！好算计！皇帝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沙麒麟不敢出声，直到很久之后，皇帝才从震怒中平静下来，问道：“那金钱蛛剧毒，你既已察觉有异，可曾通知王飞耀提防？” 　　沙麒麟忙低头：“臣已经通知了王飞耀。王飞耀命人用火把将整个中军大帐燎了一遍，这金钱蛛虽毒，但是最怕火焰，用明火一燎，保证金钱蛛和蛛丝都会被毁。然后他才进入了中军大帐，为了麻痹姜宁，还装作接触了蛛丝的模样！” 　　“想来那姜宁正在等着王飞耀毒发呢！” 　　皇帝点点头：“你瞒得朕好苦，你们小两口，早就察觉到金钱蛛之毒，为何不及时来禀报朕呢？” 　　沙麒麟额角渗出了冷汗：“皇上，那时候小溪只查出来臣中了毒，根本没有想到这幕后之人啊！” 　　皇帝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追究沙麒麟的意思，疏不间亲的道理，皇帝是最明白的。他见沙麒麟如此惶恐，这才微笑道：“你娶到贤妻，不要忘记朕这个媒人！” 　　沙麒麟这才放心，又跪听了皇帝的圣训，这才离开皇宫。 　　兹事体大，沙麒麟不敢偷懒，秘密联系了王飞耀，两人计议一番。 　　十天过去得很快，这是姜宁交给沙麒麟药丸药效所能达到的最高期限。 　　这一天，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了朝堂，勇冠三军的大将军沙麒麟病危，被调往百骑司照顾他的常小溪紧急到皇宫求援。 　　皇帝派出了太医院最好的医生，可惜大家对沙麒麟的病情都束手无策。 　　一个急于打探沙麒麟情况的大臣，偷偷拉住太医问情况，那个太医皱着眉头道：“六脉具绝！药石无医啊！”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连带常小溪神医的名头都堕了几分，一个连自己未婚夫都治不好的女子，还妄称什么神医呢？ 　　第二天的朝会之上，御史周来平就提出来，既然大将军沙麒麟病重，那么羽林军就应该选取能胜任的将军来管理，毕竟羽林军担任着长安的城防安全，不可能在一个病弱之人的指挥下，处于失控状态。 　　皇帝沉吟了一会，才问道：“常医正，你在沙麒麟身边近身照顾，他的病情你最清楚，可有几分康复的把握呢？” 　　常小溪脸色苍白的出班回奏：“微臣已经尽力，奈何医术浅薄，沙将军的病因，微臣尚没有查清楚！还请皇上派遣名医相救！” 　　虽然众人已经知道沙麒麟病情严重，但是这话从常小溪嘴里说出来，还是引起了大家的议论。 　　皇帝轻咳了一声：“既然沙麒麟身体有恙，那就让他安心养病，众位爱卿，大家认为何人可堪大任，能够暂代羽林军统领一职啊？” 　　王飞耀本来想要出班，但是一阵子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这一举动。 　　礼部尚书何虎上前奏道：“玄甲重骑副将姜宁，年少有为，为人老成持重，可堪大用！” 　　皇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示意其他人继续发言。 　　结果小半天议论下来，推举姜宁的人占了多数。 　　皇帝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说道：“姜宁毕竟是年轻，可以让他暂代羽林军统领一职。吏部暂时不要出具任命，沙麒麟还年轻，也许很快就会恢复健康。” 　　众朝臣面面相觑，他们都听说了那御医传出的关于沙麒麟病情的说法，六脉具绝，那是必死之证啊！ 　　不过皇帝显然是要给自己的亲信留一条后路，大家心知肚明，也没有人挑明此事，众人皆称诺。 　　皇帝这才满意，命姜宁出班，亲自勉励道：“羽林军关系到长安的城防安全，非常重要，你明天就去羽林军报道，接管那里的防务，一定要慎重，不可除了乱子！” 　　姜宁强压住心头喜悦，跪奏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不负皇上所托！” 　　在离开皇城的路上，姜宁志得意满，周围全是前来祝贺的官员。 　　姜宁一直关注着常小溪，此刻见到她一人在前踽踽独行，窈窕的身体似乎又瘦弱了一些，风一大就能吹走一般。 　　他知道官场自来如此，捧高踩低，只有锦上添花，无人雪中送炭。只是常小溪一个弱女子，何苦为沙麒麟那病夫守着呢？ 　　一思及此，姜宁顿时胸中热浪滔天，他向众人话别。然后快走几步赶上了常小溪。 　　常小溪脸色苍白，似乎神游天外，直到姜宁出声，她的肩膀才瑟缩了一下，犹疑的转向姜宁：“将军是在叫我吗？抱歉，这几天照顾沙将军是在是太累，竟然没有听到。” 　　她精巧的下颌微抬，一双美目黑白分明，波光潋滟，姜宁看了一眼，立刻收回眼神，庄重的说道：“常医正，我家中有很多珍贵的药材，也许有沙将军能用得上的。只是我不识药性，你可愿意来我家的库房亲自挑选？” 　　常小溪迟疑了一下：“多谢将军，只是这样做，恐怕不太合适！” 　　姜宁这一回肆无忌惮的看着常小溪：“若是常医正觉得沙将军的性命，没有你的清誉重要，那当然就不用了！” 　　常小溪眼中波光一闪，低声道：“这样啊，那就劳烦将军了！只是不知道这天下还有没有能医治麒麟的神丹妙药？” 　　姜宁知道她是在询问，上次交给沙麒麟续命的药丸还有没有。那个药丸在魏王手中，治标不治本，使用它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是美人就在眼前，想起魏王的许诺，姜宁咽了口口水，点头道：“只要常医正诚心求药，我肯定会给你弄来这救命的药！”就是给她丸药又怎样？无非是让沙麒麟多活几天罢了，终究美人还是要落入他的怀抱。 　　常小溪愣了一下，看着姜宁试探的问道：“将军所谓诚心，指的是什么呢？” 　　姜宁成竹在胸，不再言辞闪烁，而是磊落的回道：“我心悦你，咱们一夜风流，我就把药给你！”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失手 　　常小溪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姜宁色胆包天，公然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这样调戏她。 　　转念一想，她如果毫不留恋的走开，势必引起姜宁甚至他身后势力的怀疑。毕竟是能够救命的灵药，她怎么能不理睬呢？ 　　常小溪做出惊慌的模样，看了看四周的人，这才浅笑轻颦道：“将军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溪斗胆请将军赐药！” 　　这一笑沉鱼落雁，姜宁只觉得魂都被吸走了，当即道：“好说！不过我不识药理，还得常医正亲自过来选药！” 　　常小溪情知是陷阱，也不敢破坏了皇帝的布局，只好咬牙道：“不如就是今天？只是叨扰将军了！”李青城为她驾车，想来可以让他传信。 　　姜宁喜出望外，只觉得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爽。 　　他在前面带路，常小溪坐着马车跟在后面，趁着姜宁不注意，常小溪悄悄的给李青城交代了几句话。 　　李青城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姜宁志得意满的背影，又看了看常小溪，这才点头应下。 　　姜宁尚未娶亲，他还住在姜府的大宅之中，只不过他独自住了一个院子，有专门服侍他的丫鬟厨子。 　　从姜府的大门进入，常小溪透过了车帘，就注意到一个门子看到她的马车之后，立刻跑向了内院的方向。 　　常小溪略略放下心来，如果姜宁独自居住，她难逃魔掌，只能让李青城强闯救人，现在姜宁在大宅居住，行事反而束手束脚。 　　姜宁一路上都在盘算怎么动手，那一夜掳了常小溪，只略略尝了些滋味，并没有真正入~港，现在美人为了拿到救命的灵药，必定予取予求，任他施为，想一想就热血沸腾！ 　　姜宁直接将常小溪的马车领进了自己的院子，命管家过来招待李青城。 　　他自己则亲自扶着常小溪下了马车，就把她往院内领去。 　　李青城心中不安，常小溪回望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姜宁果然将常小溪领进了自己的卧房。常小溪打量了一下这屋子的摆设，家具器物都是上好的，沿着墙壁打造了一排书架，上面都是书籍。只有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紫檀木大床，能看出来这是一间卧房。 　　常小溪故作惊疑，闪身躲开姜宁，这才开口道：“将军不是带我来选灵药吗？这里倒像是一间书房，并不是仓库啊！” 　　姜宁已经嗅到常小溪身上的体香，陶醉异常，他再次逼近常小溪身边，笑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陪我一夜销魂，我自然会给你灵药！” 　　常小溪想再次躲开，却被姜宁长臂一揽，拥在了怀中。 　　姜宁凑到常小溪的耳畔，轻声道：“你还是这么香，让我来好好疼惜一番吧！” 　　常小溪扭头避开，怒道：“将军这是何意？就算是答应你提的要求，我也得先看过了药才行！万一你没有这灵药，又或者是用其他东西哄骗我，我失身于你，又救不了麒麟，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姜宁忙把常小溪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赌咒发誓道：“灵药的确是还有一粒，只不过不在我的手上。如果你遂了我的心愿，我一定拿来给你！” 　　常小溪只做不信，挣扎道：“你就是想先哄骗得了我的身子，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灵药？想来你就是骗我！” 　　她一面挣扎，一面伸手去打姜宁。 　　姜宁是何种身手，忙抓住常小溪的小手，正色道：“这种事情，非得要你情我愿才有意思。我不是骗你，只不过看到了你的俏模样，就忍不住想要了你！” 　　常小溪垂眸道：“将军把我视作玩物，可以随意欺瞒哄骗，我也无法！想来我就是这样的命，麒麟刚下了聘礼，就病成了这样！现在又遇到你这个冤家，用灵药来骗我！” 　　她说到伤心处，就流下眼泪，泪水瞬间打湿了姜宁的袖子。 　　都说男人会因为爱慕而宠溺，这句话一点没有错。姜宁觊觎多时的美味，现在自己送上了门，他却因为美人的眼泪瞬间心软。 　　姜宁忙乱的抽出帕子，一边给常小溪擦拭眼泪，一边劝道：“莫哭莫哭！我没有骗你，也不强迫你，我可以娶你过门，与你永结同心！” 　　常小溪心里一动，假意道：“沙将军已经下了聘礼，我怎么能一女侍二夫呢？” 　　姜宁哼了一声：“沙麒麟吗？太医说他六脉俱绝，你也没必要为他守身如玉！” 　　常小溪见他神情似乎有所放松，忙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可惜姜宁臂膀一紧，仍旧将她牢牢搂在自己的怀中。 　　姜宁轻笑道：“我劳心费神才将你请来，怎么也得亲香亲香！” 　　常小溪只能软语哀求，拖延时间。 　　姜宁试了几次，都没有一亲芳泽，正要下个重手，就听见管家在院中大声说道：“夫人您来了？将军有客，容小人通禀！” 　　姜宁脸色一变，怒意勃发。 　　随即院中传来了一个女声：“宁儿有客在？那我这个做母亲的，更得帮着招呼一下了！” 　　院中脚步杂乱，显然来了不少人。 　　常小溪心中大定，知道跟自己猜想的一样。姜氏是个大族，绝对不允许姜宁做不体面的事情。 　　她是个女官，姜夫人应该不会让她与自己的儿子独处！ 　　姜宁遗憾的松了手，在常小溪耳畔说道：“今夜你来，我将灵药备好就是！” 　　常小溪装作没有听到，站到了书架之前，拿了一本书看。 　　姜宁见常小溪如此举动，知道她不希望听到闲话，也有些后悔自己莽撞。 　　但是事已至此，他只好硬着头皮打开房门，挤出一副笑脸招呼道：“母亲怎的过来了？现在天寒地冻，有什么事，只管叫儿子过去回话就是！” 　　姜夫人没有理他，直接进了房间。只见书架之前，站着一个窈窕的女子，虽然身着刻板的官服，可是光看那背影纤细袅娜，乌发如云，已经美得勾魂夺魄。 　　常小溪这才回头，见门口站着一个中年贵妇，衣着华贵，面色不善，想来就是姜宁的母亲了。 　　姜宁有些尴尬，忙给双方介绍道：“常医正，这是家母。” 　　他转向姜夫人，又道：“母亲，这是惠民署常医正。” 　　常小溪从容施礼：“姜夫人好！” 　　姜宁的母亲见常小溪竟然在儿子的卧房之中，虽然两个人衣着整齐，到底不合规矩。她心中已经对常小溪存了蔑视，哪一个正经女子，会直接到单身男子的卧房之中呢？ 　　但是常小溪是朝廷命官，姜夫人知道规矩，只能收起蔑视之心，冷淡的说道：“常医正客气了！您是贵客，姜宁尚未婚娶，院中也没有女主人招待您，不如请您移步到我院中，有什么话，你们再细说就是！” 　　常小溪唇角含笑：“些许公事而已，本不应该来将军家中叨扰。现在已经说完，我也该告辞了！等下次夫人有时间，小溪再来登门拜访！” 　　姜宁在旁边听得上火，知道美人借机就要离开。他心里不由埋怨姜夫人，若是再晚来一步也好！ 第三百三十章 失算 　　常小溪从容离去，姜夫人如释重负。姜宁若有所失，他巴巴地将常小溪送到了府门口，眼睁睁的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常小溪回到百骑司以后，被沙麒麟好一顿训斥！万一那个姜宁兽性大发怎么办？ 　　常小溪也知道自己有些冒失，低着头不语，让沙麒麟痛斥了一番。 　　且说常小溪离开了姜府之后，姜夫人顿觉如临大敌。她出身大族，也见过无数美人，只是没有一个像常小溪那样美得活色生香。 　　姜宁看常小溪的眼神，那叫一个势在必得，怎么能让姜夫人不担心？ 　　看样子她这个傻儿子，已经被那个女医正的美色所惑，姜夫人可不打算让儿子娶这么个媳妇。 　　她想了诸多说辞，命人把儿子叫过来，结果管家来报，说公子已经去了军营。 　　姜夫人这才明白，姜宁是为了与佳人相会才回府的，这让她十分生气，但是姜宁已经离开，她只有跟几个心腹婆子一起咒骂常小溪。 　　姜宁被母亲搅了好事，只好气呼呼前往玄甲重骑营。明天要去羽林军接管防务，今天得向上官王飞耀辞行才对。 　　王飞耀裹着大氅，言谈间总是在咳嗽，姜宁心知那是金钱蛛之毒在作怪，一时间志得意满，只想魏王早些成事，他也能抱得美人归！ 　　王飞耀虽然身体不佳，但是姜宁作为他的副将，现在被皇帝委以重任，擢升羽林军统领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王飞耀与有荣焉，自然要摆酒为姜宁庆贺。 　　这一场酒直喝到月上中天才结束。姜宁是被仆人抬进院子的，姜夫人看了看醉猫一般的儿子，只好将说教的日期再度延后。 　　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姜宁虽然昨夜醉酒，但是第二天依旧起了个大早，早早的赶到羽林军去点卯。 　　羽林军的将佐，见到姜宁并不怎么热络。一切都循规蹈矩，没有人跟他客套，当然也没有什么迟到军容不整之类的事情。 　　姜宁色厉内荏，到底是有些心虚，暗自思忖是不是他自己资历浅薄，所以镇不住这些人。 　　一场兵点完，大家各自散去，姜宁发现自己汗透重衣，羽林军的这些骄兵悍将，看来就是比别的人难收服一些。 　　姜宁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能恩威并重，慢慢将这些人收归己用。 　　好在沙麒麟到羽林军的时间也不长，姜宁仔细查看了羽林军的将佐名单，发现沙麒麟并没有安插他的人手。作为勇冠三军的大将军，或许是看不上这些小伎俩。 　　姜宁是世家子弟，哪里知道沙麒麟根本不是不屑于在羽林军安插人手，而是羽林军中，原本就有他百骑司的人在内潜伏。沙麒麟到任之后，只不过是将这些人的位置调整了一番，就能掌控全军了。 　　王飞耀在送别了姜宁之后，旋即告病，也回了在长安的将军府休养。 　　这一下子整个朝堂都震动了！接连两位大将军病倒，且不说这件事有多么的蹊跷，而且怎么都透着一股子不吉利的意味。 　　王飞耀本来是蜀王李恪的支持者。李恪看破红尘，无意于储位。李泰在暗处虎视眈眈，他虽暗算了王飞耀，犹自不肯罢休，要把王飞耀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给榨出来。 　　当初是姜宁拿着所谓的续命灵药，诱惑收买沙麒麟的。现在姜宁已经接管羽林军，自然不能再让他涉险。 　　魏王李泰纡尊降贵，是夜披着大斗篷，遮住了头脸。亲自跑了一趟王飞耀的府中。 　　王飞耀与沙麒麟一样，正是年少龙精虎猛的岁数，现在要装作一个病夫，每天闷得腰酸背痛，也着实为难了他。 　　好不容易听到魏王派了使者过来，王飞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忙命人将使者请进来。 　　等到使者掀开了斗篷，王飞耀才看清楚是魏王本人，忙挣扎着起身行礼。 　　魏王笑得和煦如春风：“王将军既在病中，何需如此多礼？快躺下！” 　　王飞耀这才半坐在床上，感激的涕泪俱下：“末将何德何能？如此劳动王爷？” 　　魏王打量了一下王飞耀的卧室，他这间房子很大，宽阔敞亮，只在床后面摆了一架屏风，想来是更衣的时候使用的。 　　王飞耀已经摒退了下人们，李泰也没有看到什么让他疑心的人或者物。他这才放松下来，慢慢坐在软椅之上，开始与王飞耀交易。 　　“王将军，您这病来得古怪，可请高明的医生看过了？”魏王故作关心的问道。 　　提起这话，王飞耀的神色更加黯淡，他叹息一声道：“我不但请了医生，而且还不只一位！不但有太医院的高手，还有惠民署的常医正，他们都来看过我。” 　　魏王眨眨眼睛：“结果怎样呢？这么多杏林高手，想必王将军康复在即！” 　　王飞耀苦笑道：“他们说的都一样，我的症候与百骑司沙将军的一样，药石无医，只能等死！” 　　魏王显出吃惊的神色：“怎么会这样呢？” 　　他起身在房中跺了数步，这才转身看向王飞耀，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王将军，你是英雄豪杰，不能就这样死去！我这里有一颗续命灵药，是早年因缘际会，一位世外高人给我保命的。此药可治世间一切顽疾，现在就送给将军吧！” 　　王飞耀一愣，旋即拒绝道：“这既然是世外高人给王爷保命用的灵丹，我怎么能要？王爷好意，飞耀心领了，只是这个药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魏王来此，就是要用这药物换来王飞耀的信任和支持。 　　这个药一下肚，能遮掩所有中毒虚弱的迹象，王飞耀肯定会认为自己已经痊愈，从而投桃报李，大力支持魏王争储。 　　等十天之期一过，王飞耀毒性再次发作，他也只会疑心自己命该如此。 　　当初魏王让姜宁送药给沙麒麟，就顺利的换取了沙麒麟的保举。现在他又故技重施，来骗王飞耀。 　　魏王走到王飞耀的身边，他个子不高，与半躺着的王飞耀对视，一脸真诚的说：“王将军乃国士，岂能为区区小病所累？宝剑赠英雄，今天这救命灵丹，请王将军一定要收下！” 　　王飞耀低着头，看着魏王拿出来的织锦盒子，那里面有一丸龙眼大小的黑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 　　魏王耐心的在一旁等候，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送出救命灵丹，这人如何选择，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果然良久之后，王飞耀抬头认真的看着魏王：“王爷，我乃一介莽夫，虽知道投桃报李，但是王爷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魏王大义凛然道：“大唐兴盛，是你我之责！若咱们有君臣的缘分，那时你再说投桃报李也不迟！” 　　这时候，从屏风之后传出了一阵啪啪的鼓掌之声，还有人赞叹道：“好文采！好心机！好手段！” 　　魏王顿时毛骨悚然，大喝一声：“谁在那里？速速给本王滚出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事败 　　从屏风之后走出来两个人，一个身穿龙袍，虽年近四旬，仍旧面如冠玉，正是大唐的皇帝。另外一个长身玉立，银铠加身，是本应卧病在床的沙麒麟。 　　魏王李泰看到这两个人，双腿一软，再也站不住，顿时跪在地上，将头伏在地面不敢抬头。 　　皇帝跺到魏王的面前：“泰儿，朕其实属意于你为太子，你是等不及那一天，还是对朕没有信心？” 　　王飞耀早就从床上爬起来，与沙麒麟像一对门神般守在门口。这种皇家秘辛，他们两员武将听来何用？ 　　魏王浑身颤抖，汗出如浆，结结巴巴的说道：“儿臣罪该万死！” 　　如果毒死了沙麒麟，魏王还能狡辩一番，说他本是好意相救王飞耀。现在沙麒麟精神健旺，明摆着已经解了金钱蛛之毒。魏王怎敢胡说八道？ 　　皇帝面色一沉，嘴角上扬，似是讥讽，又似嘲弄，开口道：“你只不过目无君父，死一次也就够了，何来万死？” 　　听到这句话，魏王就连跪的姿势也无法保持，直接软瘫在地上。 　　皇帝蹲下身来，轻声问李泰：“你拿了兵权想要干什么？是逼着朕退位让贤，还是在乱军之中直接要了朕的性命呢？” 　　李泰趴在地上，他身体微胖，现在浑身瘫软，更像是一坨猪肉。 　　李泰喘息了好久才道：“儿臣想请父皇做个悠闲太上皇！” 　　李泰倒也干脆，见事情败露，直截了当就说出了他的打算。 　　其实皇帝问得很准，在这两可之间，如果顺手，李泰并不介意让父皇死于乱军之中。 　　皇帝这才冷笑：“快人快语，你倒果然是我李氏子弟！我问你，那姜氏一族，知道你的打算吗？” 　　李泰身体一僵，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关系着数千性命，还有那个自己并不喜欢，却每每以魏王妃的身份关心他的娇弱女子。 　　在这短短一瞬间，李泰的心中涌过了千头万绪，他不喜欢王妃姜氏，但是姜家势大，他立府时无法选到更合适的联姻对象，是以娶了姜氏做魏王妃。 　　姜氏品貌出众，却并不能打动魏王作为男人的心。所以在姜氏的默许甚至是操办之下，李泰又纳了几房美姬。 　　姜氏出身大族，理财能力出众，正是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在短短数年之间，将魏王府这个空壳子打造成了真正的金枝玉叶。 　　而李泰自己，则是在美姬们的环绕之下，运筹帷幄，准备将这万里江山纳入彀中。 　　而世俗所称的小舅子姜宁，则因为与李泰年龄相近的缘故，两个人意气相投，其实关系更像是亲兄弟。 　　李泰痛苦的颤抖着身体，他不想供出姜氏族人，他们给他的亲情更胜于皇兄皇弟。 　　这个时候，皇帝在李泰身旁冷哼了一声，将他从亦梦亦真的世界拉回来。 　　李泰瞬间回魂，虎毒不食子，皇帝可不一定会杀他啊！ 　　李泰顿悟，马上伸出双手抱住皇帝的大腿，痛哭流涕：“父皇，儿臣是被鬼迷了心窍！儿臣绝对没有伤害您的心思啊！儿臣资质鲁钝，不如此难以出头啊！” 　　皇帝厌恶的看了看抱着自己腿哭得涕泪横流的儿子，运了一点内力，轻易将他甩开。 　　李泰就如一摊无骨的泥鳅一般，匍匐着再次爬向了皇帝。 　　皇帝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道：“羽林军如何发动？姜氏一族会怎样动作呢？” 　　李泰这一次没有犹豫，抬头道：“羽林军于十五集结在东门下，姜氏族人在南城集结，内外夹击。” 　　皇帝毫不容情的追问道：“是本月十五吗？姜氏族人聚集的是什么人呢？” 　　李泰已经忘了那个温婉的魏王妃为他做了多少事情，他只求活命，然后才能东山再起。 　　李泰答道：“是二月十五，儿臣怕姜宁不能完全掌控羽林军，因此将时间定得长了些！” 　　“姜氏族人本前朝余孽，本来就深恨我李氏皇朝，因此与儿臣一拍即合！” 　　皇帝阴沉着脸，李泰却看不清他的表情。皇帝问道：“姜宁接管羽林军，姜贵妃没有少出力，她知道内情吗？” 　　李泰一咬牙，点头道：“她是姜氏嫡长女，自然是知道的。” 　　皇帝离开之后，王飞耀客气而又疏离的请李泰移步。李泰知道，这是谋反事败，皇帝要将他软禁起来。 　　王飞耀和沙麒麟勇冠三军，武力无人能及，李泰的暗卫早就被他两个给收拾掉了，因此他也不存幻想。 　　乖乖的跟在王飞耀身后七柺八扭，进了一个小小的假山之中。那里面另有乾坤，是一个地牢入口。李泰进去之后，王飞耀亲自锁起了铁门。 　　皇帝回宫之后，以雷霆之势开始扼杀这一次谋逆。 　　姜贵妃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在黄柳的亲自监督下被灌了鹤顶红，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香消玉殒。 　　魏王夤夜离府，再没有回来。一众百骑司官兵将魏王府围得水泄不通，忙乱了一个时辰，抓走了不少人，魏王府的大门上被贴上了封条。 　　接管了羽林军的姜宁，惊恐的发现，没有他的手令，一队队军士就被调离军营。姜宁正欲阻拦，被两名偏将不漏痕迹的挟持。 　　姜宁心中惊涛骇浪，知道事败。他反应还算是迅速，趁着军马调动，现场混乱的时候，拼着肩头挨了一刀，杀死一名偏将逃离了军营。 　　调动羽林军的正是沙麒麟，他与王飞耀带领的玄甲重骑营两军会和，直取姜府。 　　姜宁受了伤，他闯进一家小医馆，治疗包扎之后，又命医馆老板找了几件布衣，乔装了一番，这才赶到姜府查看情况。 　　果不其然，大队的军士封锁了路口，姜府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姜府已至穷途末路，现在还没有天明，姜宁决定趁夜逃离长安。以沙麒麟的手段，发现自己逃脱，必定封锁城门，大索全城。 　　长安的城门已关上。姜宁却知道有一条专供值夜兵卒走的通道，毕竟他是长安的守军出身，对于逃生路径，还是掌握了几条的。 　　姜宁趁着两队兵卒换岗的时候，牵着战马溜出了长安城，家里人的结局，不用想也知道。 　　出城之后，姜宁最后看了一眼夜色中的长安，打马朝着南方奔去，再也没有回头。 　　在第二天的大朝会上，两位据说已经离死不远的大将军就站在武将的前排，龙精虎猛，丝毫不见病容。 　　皇帝宣布立晋王李治为太子，入主东宫。 　　其他的朝臣，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几个死忠于李泰的大臣，包括太尉宋佳在内，都在心里急速的打着小算盘，思考着脱罪之法。 　　皇帝这一次却不打算深究，除了直接参与谋逆之人，其他支持李泰的大臣并没有因此获罪。杀戮太重不详，皇帝如是想，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过一番富家翁那种父父子子的平凡生活。 　　翌日，传出消息，魏王李泰染疫，离开长安，前往封地休养。 第三百三十二章 早春 　　在这次平乱之中，沙麒麟早早示警，使得王飞耀逃脱一劫。他按照常小溪的法子用火把燎了金钱蛛，并没有受到伤害。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常小溪还是将两位大将军都请到了惠民署，给他们做了一次全面检查。 　　确认了两人都没有中毒之后，常小溪这才放心。 　　关于常小溪医术平平的谣言，随着两位大将军统领军队，不攻自破。 　　眼看着医生培训都进行了一月的时间，常小溪决定住到归元寺去看看培训的效果。 　　就在此时，工部来了一位侍郎，说是奉自家大人之命，请常医正与他一起为医院选址动工。 　　这位侍郎名叫章千山，是正经的科举出身，进入仕途走的路子与狄少华一样。 　　章千山没有狄少华那样的家世，就是单凭个人才干做到了四品官。常小溪与他一接触，就发现章侍郎并不是个迂腐的读书人，他待人亲厚，令人如沐春风。 　　工部选择地址很有讲究，建筑物的地下不能有水，石头或者是沙土。按照常小溪的想法，十所医院要兼顾长安城的所有居民。结果实地勘测之后，发现最初定的地方，只有七个适合修建房屋。 　　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常小溪与章侍郎联合上书，建议先修建七所医院。皇帝很快就批复了下来，同意他们的意见。 　　在大唐，破土动工是一件大事，工部选定了黄道吉日之后，又请了一帮和尚道士做了一番法事才开工。 　　常小溪虽不信这些，但是入乡随俗，还是兴致盎然的与大家一起喝了开工酒。 　　章侍郎在酒桌子上，拍着胸脯保证，说最迟九月，就可以按照常小溪的要求交付房屋。 　　忙过了这一档子事，常小溪才得了闲，直接带着人上了归元寺。 　　皇帝这一次处置李泰非常低调，普通长安人几乎没有意识到又发生了一起谋逆案。 　　归元寺的学员们，都在老老实实地学知识，学到了多少，这要等考核之后才知道。 　　常小溪按照教材的进度，亲自出了试题，开始进行培训的第一次考核。 　　医生们主要考的是医学基础，这里面浅显的问了人体的结构，还有消毒无菌技术。 　　虽说中医也讲究五脏六腑，但是和人体真正的脏腑位置不一样。 　　护理员则考的是一些洗护消毒的操作，至于扎静脉针的技术，由于常小溪还没有找到制造生理盐水的方法，所以还没有传授。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在护理员考核的现场，常小溪竟然见到了久违的赵富花，这倒是令她吃了一惊。让这位奸懒馋滑的女子能出来谋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赵富花也看到了常小溪，只是现在两人的身份犹如云泥，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跟常小溪对话。 　　赵富花人懒，学东西不尽心尽力，洗护消毒的程序很重要。可是赵富花做起来，也不知道是没学会还是懒得去做，总要省略一两个环节。 　　常小溪看得直摇头，将护理教习叫过来，让他在考核完就直接安排赵富花离开归元寺。 　　其他学员普遍掌握得很好，这令常小溪很是欣慰。 　　赵富花自从看到常小溪，就心里直打鼓。她们一家子，可没有少给常小溪添堵。等到考核完，教习直接命她收拾东西回家。 　　赵富花顿时勃然大怒，她认定这是常小溪公报私仇，要断了她的财路。 　　常小溪正在房中，听舒秋汇报这段时间的教学还有财务开销情况。这时候院中传来了一阵喧哗。 　　片刻之后，李青城进来说道：“那个叫赵富花的惫懒女子，还想赖在归元寺吃白食！她居然胆大包天，来找常医正理论，我已经把她打出去了！” 　　常小溪点点头，虽然惠民署招收护理员的条件宽松，但是也不能将骗子留在归元寺浪费粮食。 　　赵富花灰溜溜的回到了在长安的家中，她现在与赵李氏居住在一起。因为新嫂子着实厉害，这母女两合起来也不是屠夫女儿的对手。所以才单另开火，另起炉灶。 　　赵李氏见到赵富花被赶了回来，母女两个免不了破口大骂常小溪，之后又一起惋惜失去了吃白食的机会。 　　赵李氏本来就爱听鬼神之事，赵富花就给她讲了血脚印的事情。 　　赵李氏听得咋舌，因为是她女儿亲身经历的事情，所以赵李氏平时与街坊闲谈就大肆宣传这件事。把惠民署好好的一次医护培训，给传成了医院闹鬼。这种传言是市井百姓比较喜欢传播，而且愿意相信的。 　　这导致医院在正式开张之后，很多长安百姓都不愿意去医院就诊，认为那里是鬼神收割性命的地方。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常小溪留在归元寺，看了看医生们交上来的试卷。因为教学的时候，使用的是她从空间之中拿出来的人体模型，形象具体，所以医生们的接受度都很好。 　　尤其是那几个女子，林玉梅虽然毛病很多，但是基础不错，考试成绩也非常好，列为了优等。这让常小溪很高兴，在她的计划之中，女医生是很重要的存在。 　　沙麒麟忙着做谋逆案的善后工作，姜宁竟然跑了，这令他很没有面子。皇帝的想法是这一次只办首恶，从者不追究。按照这个标准，百骑司还是抓了不少人。 　　姜氏九族被诛，罪名不是谋逆，而是大不敬。从此朝堂之上，少了一个叱咤风云的家族。 　　文臣之首太尉张岚和宋佳，都曾上书保举过魏王为太子。他们这段时间惶恐不安，惟恐皇帝来跟他们算账。 　　直到在菜市口，处决了姜氏族人之后，这两个太尉才略略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大好头颅可能是保住了。 　　这段时间，朝堂上人人自危，没有人敢跳出来跟皇帝对着干，倒是让皇帝着实爽快了一阵子。又有人献媚，将选妃之事再度提上日程，这一下算是搔到了皇帝的痒处。 　　儿子没有了可以再生，反正皇帝还年轻得很，而且人物风流倜傥，体力非凡。那个怀春少女不倾慕呢？ 　　于是黄柳被任命为选妃的总管，选妃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武氏女已经在永福客栈住了很久，在春节之前邂逅的英俊中年男子再也没来找她。想起那人之前信誓旦旦的允诺，武氏女就觉得一阵子伤心。 　　虽然只是邂逅，而且那人的年纪足以做武氏女的父亲，但是他丰神俊朗，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倒比一般的毛头小子更有吸引力。 　　武氏女是来长安选秀的，这是家族交给她的任务。一旦被选中，她这一生都要留在皇宫之中。运气好一些，也许能得到皇帝的宠幸，如果运气不好，那就是当一辈子老宫女的命了。 　　所以在入宫之前，武氏女渴望遇到她的真爱，哪怕只能见几面也好，这样在皇宫的漫漫岁月中，她还能有点念想。 　　只是，让她春心萌动的那个男人，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来找她呢？ 第三百三十三章 相约 　　虽然在进宫之前，武氏女很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她当然不敢越雷池，只是想品味一下那种心动的感觉。可惜作为一个女子，她能选择的范围太小，简直就是没有。 　　上天安排她邂逅了李郎，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原本与她约定最近就会来看她的李郎，一直都没有出现。这让武氏女很怀疑，当初这个李郎只是随口一说，根本就没有对她动心。 　　还没有恋爱就失恋的感觉太糟糕，加上在长安人生地不熟，武氏女也没有心情好好过年。 　　就在初五的时候，永福客栈又住进来新的客人。他们的情况与武氏女相同，也是从外地赶来的秀女。这是一对兄妹，自称姓卢，是南方的禹州府人士。 　　卢氏兄妹都生得俊秀异常，尤其是妹妹，身量娇小，但是窈窕有致，一双眼睛秋水含情。卢氏兄长也不像一般南方人那样单薄，而是身姿挺拔，面如白玉，神采奕奕。 　　秀女一般都由父母或者是家中长辈陪着，对于这一点，卢氏兄妹的解释是家中人丁单薄，老母身体不好，无法远行，因此只有他兄妹二人来长安。 　　武氏女的叔叔见这卢氏兄妹人品出众，倒是对他们关爱有加。按照他的想法，如果卢氏女与他的侄女一起入宫的话，能相互照应也是好的。 　　武氏女与卢氏女年龄相仿，相谈甚欢，才几天时间，两个姑娘处得就如同多年的好友一般。 　　其实皇帝很喜欢武氏女，到了他那个年纪，就喜欢青春勃发的小姑娘。武氏女天真烂漫，很合他的眼缘。 　　只是皇帝要出宫一次，着实不易。而且这段时间，魏王李泰试图谋逆，皇帝免不了劳心费神处理这事。而且魏王毕竟是他的儿子，皇帝有些伤心也是难免的。 　　随着姜氏族人伏诛，朝中事物渐渐理顺，皇帝这才想起了那个诱人的小姑娘。选秀的程序很多，秀女入宫至少要在两个月之后。他可等不了那么久，匆匆在宫中布置一番，就带着黄柳出宫来寻武氏女了。 　　而皇帝留下的暗卫，则早早把李郎要来访的消息传给了武氏女。皇帝出来一次不容易，总不能与想见的人失之交臂。 　　而武氏女得知了李郎要来看自己的消息，也是非常的高兴。传信的人很尽责，告诉武氏女，李郎是因为最近家中有事，所以耽搁了时间，但是他一直很想念武氏女。 　　同口信一起送到的，还有一挂珍珠项链，珠子各个浑圆，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武氏女也是识货之人，看到李郎送这样贵重的东西给自己，她相信李郎对她也是有情义的。否则怎么会给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送这么贵重的物品？ 　　武氏女虽然很喜欢这珍珠项链，但是此物太过贵重，而且她注定和那个中年人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再见面的时候，她会归还项链，只留相思。 　　皇帝自然不会到客栈去见武氏女，他选的地方非常浪漫，是城外的梅山。梅山之所以得名，自然是因为漫山遍野都开着梅花。 　　梅山上有一处清风观，据说求的签很灵验。清风观的道士们也很风雅，会扫雪烹茶。现在梅花正盛，配上雪水烹煮的好茶，是难得的享受。 　　武氏女对叔叔说了想去梅山上的清风观求签，没想到她的叔叔武士芳竟然也有此意，不但同意她去求签，而且武士芳也要同去！ 　　武氏女是去梅山约会的，现在听说武士芳也要去，真的是欲哭无泪，赏梅求签是雅事，她总不能拦着叔叔不让去吧？ 　　不但如此，武士芳想了想，索性邀请卢氏兄妹一起去梅山，在他想来，人多些游玩还热闹。 　　武氏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甜蜜约会，变成了一群人的游玩踏青，心中万分委屈，这么多人，想来就是与李郎说句话都不可能的，更别说什么郎情妾意了。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武士芳为两个小姑娘定了轿子，他自己与卢氏兄长骑马随行。 　　梅山果然是春光烂漫，一片姹紫嫣红。奇怪的是，本该游人如织的梅山脚下，几乎看不到行人。 　　武士芳是外地人，他还道梅山本就是如此，反正他这一行人多，也不怕寂寞。到了山脚下，只能步行上山。武士芳与卢氏兄长都各自带了从者，将马匹交给他们之后，几人这才徒步登山。 　　武氏女有心事，卢氏女与她说了几句话，就看出端倪。 　　卢氏女轻笑问道：“妹妹可是来这梅山上有事？但说无妨，也许我能帮上一二！” 　　武氏女虽与她交好，但是这种与男人私会的事情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只得遮掩道：“只是没有睡好罢了，上山喝些茶就好了。” 　　卢氏女没有追问，两女挽着手一起走着，倒似两朵娇花，娇媚无比。 　　梅山有个半山亭，顾名思义，就在梅山的半山腰上。等这几人来到半山亭，却发现那里早就坐着人了。 　　一位中年男子，英武俊朗，身着胡服，腰佩长剑，仪容不凡，令人见之忘俗。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笑眯眯的胖子，面白无须，笑容可掬，一看就是这中年人的管家之流。 　　武士芳笑道：“我还以为梅山游人稀少，原来仁兄早就上来了！”他是个开朗豁达的人物，早就在长安呆不住了，自然希望能多结识几位朋友，以后也好有个走动的地方。 　　那中年男子正是与武氏女有约的李郎，他也笑道：“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是陇右李家的人，叫我李郎即可！” 　　见他这么随和，武士芳忙自报家门：“我来自陇右武氏，名武士芳。” 　　卢氏兄长见到那中年男子的仪容风姿，早就心底折服，也笑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相逢即是缘分，几人当即决定同游梅山。这时候，卢氏女才发现武氏女小脸绯红，忙悄悄问她：“你可是身体不适？” 　　武氏女乍见情郎，正在心猿意马，忙摇头。 　　此刻还未到正午，阳光明媚，梅花烂漫。几名男子走在前面高谈阔论，两个小姑娘则采梅嬉戏，都是开怀不已。 　　这一段路，大家谈笑着走上来，竟然丝毫不觉得长，反而在看到了清风观的时候，有一种意犹未尽之感。 　　清风观的门口站着两个道士，前面一人，仙风道骨，风度翩翩，一身青布道袍无风自动，犹如神仙。在他身后，则站着一名小道童。 　　道士见到了几人，稽首道：“无量寿佛，昨夜紫薇星现，今天贫道特地在此相迎，果然几位贵客前来！” 　　武士芳与那卢氏兄长对视了一眼，还道这是道观的揽客之法，也不甚在意，相视一笑，一起向那道士打招呼。 　　道士温和有礼，客气的请大家入观。清风观不大，红墙碧瓦，煞是精美。早有道童准备好了上好的清茶，斟在茶碗之中，就有一股袅娜的香气飘出。 　　这些人都是出身大族，早就嗅出了这茶不是凡品。这时那道士才自我介绍，原来他就是观主。 第三百三十四章 相会 　　武士芳再是外地人，不了解长安城的门道，也知道一观之主亲自相迎，意味非凡。他这时才审视起自己的几个同伴。卢氏兄妹人物出众，只是在长安城之中也没有什么根基。 　　他又看看那陇右李郎，虽然人到中年，倒是龙章凤姿。武士芳琢磨不透，索性入乡随俗，不去想这些事情，放下心怀享受好茶，只是态度越发的谦和起来。 　　清风观主奉完茶水，已经知道了武士芳是陪着妹妹过来抽签的。他请这两人起身，亲自带着前往大殿。 　　大殿上供着三清的塑像，武士芳与武氏女上了香，自有那道士捧着签筒过来，念诵了一番，这才上下左右的将那签筒摇晃一阵，然后请武氏女抽签。 　　武氏女怀着心事，祷告了半晌，这才抽出了一支签，上面写着五十四上上签。 　　擎着签筒的道士问道：“请问小姐要问什么呢？” 　　武氏女的面上就漾起一抹羞红，武士芳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马上借着赏梅，与观主走得远了些。 　　武氏女这才说出：“我求问姻缘！” 　　那道士就去拿注解，只见一张黄表纸上写着“美人如花隔云端”。 　　明明这诗句上的每一句话都认得，武氏女却不知道这诗句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拿着纸张忖度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想起：“你在看什么呢？” 　　武氏女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回廊之下，而面前站着的男子，长身玉立，言笑晏晏，不正是李郎吗？ 　　武士芳与清风观主还在远远的梅花树下畅聊，武氏女回首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跟叔叔说一下，纤巧的小手，已经被李郎牵住，身不由己的跟着他往大殿后走去。 　　原来这清风观看着不大，其实内里别有洞天，大殿之后全是亭台楼阁。李郎带着武氏女走到了一处水榭坐下，这才拿过她手中的黄表纸读道：“美人如花隔云端，你问的是什么呀？” 　　武氏女脸红得像个苹果，嗫嚅道：“姻缘……” 　　李郎爽朗的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想来今天是我红鸾星动，美人从云端走了下来。”他练达洒脱，武氏女哪里经得起他的玩笑。 　　武氏女从荷包里取出珍珠项链，递给李郎：“我只想见见你而已，这珠子我不能收。” 　　李郎奇怪的瞅了一眼珠子：“莫非这珠子不好？”这些东西都是黄柳去拿的，他并没有经手看过。 　　武氏女鼓起勇气，将珠子塞到了李郎的大手之中：“这珠子太贵重，咱们注定有缘无分，我不能收你的东西。” 　　李郎喜欢美女，但是从没有用心经营过感情，一则是他太忙，二则是以他的身份地位，所见到的女子，无不是争先恐后的讨好他。 　　李郎活到了不惑之年，才遇到娇俏可爱的武氏女，心里竟有些毛头小伙子一般的雀跃。趁着武氏女递珠子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就放在自己的大掌之中揉搓着，故意问道：“我心悦你，为何你说有缘无分？难道你已经有了意中人？” 　　武氏女的一双美眸往李郎脸上扫了一眼就离开，她忧伤道：“你有所不知，我是家里送进长安城选秀的女子，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可能咱们就连面都见不了几次了！” 　　李郎叹息：“原来你是皇帝的女人，怪不得生得如此美貌！想来是我没有那个福气！”他自怨自艾，愁肠寸断。 　　武氏女信以为真，忙摇头道：“可是我不想嫁什么皇帝，我只想跟了你走，但是我的名字已经报上了官府，一旦走脱，恐怕整个武氏家族都要获罪。” 　　李郎从没有听过女子不想嫁给皇帝只想嫁给他，一时间心中十分感动，又觉得自己魅力出众，非常得意。他把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行动，轻轻往武氏女嫣红的唇上吻去。 　　武氏女闭上眼睛，没有挣扎，任由李郎施为。 　　少女清甜如蜜，李郎一吻之后，将她打横抱起，往水榭之内走去。 　　那清风观主学识渊博，妙语如珠，与武士芳一阵子攀谈。那武士芳早就独居在长安寂寞无比，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知音，畅所欲言，完全不知道时光流逝。 　　直到卢氏兄妹到来，看他们谈得投机，那卢氏兄长笑道：“我还说几位都到哪里去了？原来在这里赏梅，这一树梅花开得倒好，只是武氏妹妹去了何处？” 　　武士芳这才恍悟，一拍脑袋：“我竟然把侄女给忘了！她大约还在殿中听师傅解签吧！” 　　几人这才合在一路，一起去大殿之中寻找武氏女。果然看到她手拿一张黄表纸，从大殿之内出来。 　　这时候，一直跟在那李郎身后的胖子过来，笑眯眯的跟众人打招呼：“我家老爷有事先下山了，他说与各位有缘，请大家在清风观用了饭再走。” 　　佛寺道观吃的虽然是素斋，但是口味绝佳，一餐下来花费不菲，这李郎倒是大方，初次见面就请大家吃饭。 　　武士芳与卢氏兄妹一边感慨，一边让白面胖子给李郎带话，又询问胖子的姓名。 　　那白胖子笑眯眯的回答：“我姓黄，只是一个服侍老爷的下人，名字不足道也！” 　　众人见他不说，只好再三道谢，白胖子才离去。 　　于是那观主相陪，几人享用了一顿美味素斋离开。谁也没有注意到武氏女魂不守舍，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李郎不但没有收回珍珠，临别之时还送了一块玉牌给武氏女。那玉佩上有“天策”二字，玉质绝美，是一块难得的宝物。 　　武氏女与他云翻雨覆，一颗心早就在李郎的身上了，见离别在即，垂泪道：“终究还是要分开，我果然是命苦！” 　　李郎在她耳畔轻笑道：“无妨，倒时候，我来掳了你便走，从此咱们两个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武氏女这才破涕为笑，总觉得离入宫还早，这李郎若是有心，也并非没有办法可想，哪里就到了浪迹天涯的地步？ 　　武氏女回到了客栈，将那块玉牌穿了一根红绳，戴在颈中，从此痴痴等候。卢氏女似乎有所察觉，她心思缜密，三番五次套问武氏女与李郎的关系。 　　武氏女见她心机深沉，不由得提防起来。不但将此事一口否决，而且与卢氏女的情分也慢慢淡了下去。 　　但是日复一日，李郎竟似消失了一般，再没有来找过武氏女。这让她又是忧心，又是失落。 　　武氏女偷偷的到李郎说的住址去看了一下，结果那里果然是一座大宅。询问路人却是秦王府旧址，根本无人居住。 　　武氏女还以为自己遇到了负心汉，偷偷哭了好几回，又不敢跟叔叔说起此事。她有了心事，人都清减了很多。 　　只是梅林的那一天，武氏女却始终不后悔，因为不管李郎如何对她，她却是将这一生的真情已经用尽。今后哪怕是在那宫中慢慢磋摩，心中也有几分念想。 第三百三十五章 他来帮忙 　　沙麒麟没有抓住姜宁，大索全城数日无果，想来他早就离开了长安，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沙麒麟只好一面派出密探各处搜寻，一面硬着头皮去向皇帝奏报。奇怪的是，皇帝知道他办砸了此事，并没有他意料中的雷霆之怒，而是很淡然：“姜氏一族全灭，即便走脱了一个也无妨，他还能翻起天来？” 　　沙麒麟一边暗自庆幸，一边低头：“臣已经派出了精兵强将，假以时日，一定能将姜宁给追回来！” 　　皇帝似乎不甚在意：“世间事，也不必太执着。若是我大唐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谁会想去造反？你不必整天纠结于打打杀杀的。” 　　“朕觉得你那小媳妇人就很聪明，修建医院，造福于民。如果此举可行，那么长安城的百姓，就会更加信赖官府，也会对朕，对现在的朝廷更加信任。有了百姓的信任，还怕什么造反？” 　　“不如这样，你最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装病的时候，朕可是借调了常医正到你百骑司帮忙的。现在她那里既搞培训，又要修建医院，事情太多，你就去她那里帮几天忙吧！” 　　沙麒麟几乎愣住，本来他办砸了差事是进宫来领罚的，没想到皇帝下了这样一桩美差给他。他本来就喜欢没事往惠民署跑，是常小溪阻拦他。现在皇帝亲许他去惠民署帮忙，那他就是奉了圣旨过去的。 　　沙麒麟这段时间缉拿逃犯，早就想念未婚妻了，现在听到皇帝这么说，喜不自胜道：“臣，一定尽心竭力，帮助常医正办好差事。” 　　皇帝见他一脸笑意，挥挥手：“去吧，年轻人就该多多相聚！” 　　沙麒麟来不及思忖，为什么皇帝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他又想起来一事：“皇上，臣还有一事。姜氏谋反案中，曾经动用了一个江湖门派太坤。那剧毒金钱蛛就是来自于这太坤。这太坤中的一名杀手，在暗杀了王将军之后，离开了军营，进入宋佳宋太尉的府邸，至今都没有出来。” 　　这事皇帝却是知道的，他留下宋佳自然大有深意，只是淡淡道：“只能加紧监视，外松内紧，让这些佞徒认为自己已经逃过了一劫，再看看他们的狐狸尾巴何时露出来！” 　　沙麒麟领命而去，心中还抑制不住在窃笑，太好了，终于可以和小溪名正言顺的厮混在一起了！ 　　常小溪这段时间的确很忙，她的忙乱，一方面是因为事情的确很多，另外一方面则是她缺乏管理经验。当官听起来很爽，其实是个体力活，光是医院的建设，就耗费了常小溪的大部分精力。 　　毕竟只有她才知道真正的医院，应该有那些设施。再加上医护培训已经进行了一半的时间，虽说淘汰了几个像赵富花那样混白食的人，但是还有好几百个人，在等着她去考评。 　　真的是千头万绪，常小溪这时候才佩服皇帝，这天下事都需要他老人家定夺，那才叫真累呢！ 　　沙麒麟喜滋滋的跑到惠民署说明了来意，常小溪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好奇，她都快忙昏头了。这人来得正好，刚好让他到归元寺去整顿秩序。 　　沙麒麟一听要离开常小溪，顿时有些不高兴。 　　常小溪只好娓娓道来：“归元寺那里的医护培训，已经进展到了关键的时候，但是他们中有些人对我的医学理论提出了质疑，要让我出面与他们辩论，我现在是惠民署医正，怎么能自降身价做这种事情？” 　　沙麒麟已经皱起了好看的眉毛，这就是挑衅，亏着小溪还这么有耐心。 　　常小溪接着说道：“严医生是学习最好的一个，我打算派他去与这些人折辩，又恐怕他压不住场子，本来打算自己也去。现在你来了，正好去替我办好这件事。” 　　沙麒麟摇头道：“我不认为折辩是个好办法，这些人明摆着是挑衅你的权威，质疑你的医术，为什么还要把他们留在培训班？” 　　常小溪犹豫了一下：“我知道留下他们是不明智的，但是现在长安城应招募而来的医生就那么一点人，再赶走一些，恐怕医院就不能如期成立了。” 　　沙麒麟走到常小溪面前，耐心的说道：“兵在精而不在多！用人之道也是如此，我认为你的医术非常有实用性，可是这么好的东西教给这些人，他们不但不心存感激好好学习，还要闹事与你对着干，光是冲着这份心性，这些人就不能留！” 　　“你如果信得过我，就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同时再开始招募新人就是。我看了你们惠民署开出的条件，那是非常的优厚。只要你在招收新人的时候，不要仅仅局限于医生，那些识文断字的年轻人，都可以招收进来培养。” 　　“你的医术理论，与现在的不同，与其去教化那些已有成见的老医生，还不如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来教授。这一阶段的培训时间不够，咱们就再开办几期培训，直到把人手备足为止！” 　　常小溪愣了片刻，这才笑着冲沙麒麟点点头：“你好聪明，我怎的就想不到呢？我又不是教授他们学习中医，其实只要是能读书写字，愿意当医生的人，就可以召进来参加培训啊！” 　　她凑到沙麒麟身边，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亲了一下，才道：“多亏你指点，否则我还陷在这个死胡同里出不来！既然不服我的医术，那么就换些相信我医术的人来学习好了！” 　　在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里，常小溪还没有这么热情的亲吻过沙麒麟，这一下让他心痒难耐，献宝道：“我其实在别的方面也很精通，你要不要抽点时间来听一听？” 　　常小溪知道他要说什么，红着脸用手指轻点他的胸膛：“你先去把归元寺的事情办好，我再来向你讨教高明之处！” 　　沙麒麟被常小溪说的心痒难耐，一把抓过她来亲热了一番。这才商定了细节，由沙麒麟压阵，带着严医生去归元寺解决问题。 　　此刻在归元寺内，一群男女医生正聚在一起。一个留着三绺长须的男子正慷慨激昂道：“就算是人体之***脏的位置有不同，但是也不应该与我们所知道的相差得这么远！老夫本就觉得这常小溪欺世盗名，耐着性子观察到了现在，越发觉得她是在胡说八道，这才邀请诸位与方某一起揭穿她的真面目！” 　　林玉梅也在这群人中混着，她轻声问道：“方医生，那常医正提出的理论虽然惊世骇俗，与你我所学不同，但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她是错的！须知她可是朝廷命官，这一次是打着为民取才的旗号，招兵买马，可是轻易冒犯不得！” 　　这种借力打力的伎俩，林玉梅从小就很精熟，既打击了常小溪，又不漏痕迹，甚至事后追究起来，都挑不出她的错处。 第三百三十六章 各怀心思 　　那三绺长须的方医生，却是一个倔强之人，他冷哼一声：“我是没有证据，但是常小溪也没有证据证明咱们的黄帝内经就是错误的。这套医术，草药方剂，加上按摩推拿，咱们使用了数千年，凭什么到了她这里，就要改头换面，推倒重来？” 　　在大唐，除了医药世家，大部分医生都是读书人转行而成的。熟读了《内经》之后，再出手辨明脉象，识别草药，调配方剂，基本上一个医生就可以出师了！ 　　读书人本就比一般人要执着一些，对于他们认定的道理不会轻易改变。这方医生年近五旬，读书不成，为了生计才去行医，他颇有些名气，在内心深处还以读书人自居。 　　在场的人都是被方医生纠集起来，平素出于种种原因对于常小溪有些意见，并不全部都是学术意见不同。比如林玉梅，她的中医理论很差，是靠在医馆药铺里面的坐堂医口口相传，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像这种水平，自然不能对常小溪的医学理论提出更多的看法。但是凭什么常小溪就那么好命，不但能得到皇帝的重视，而且马上就要嫁入王侯之家。林玉梅对于常小溪与其说是意见，倒不如说是羡慕嫉妒恨。 　　在林玉梅看来，常小溪生得还没有她出色，而且是个孤儿。坊间关于常小溪的传言很多，林玉梅专门在不好的里面挑拣，发现她根本就一无是处！ 　　所以方医生一鼓动，林玉梅就跟着来了。像林玉梅这样的人挺多，自己的水平不怎么高超，也没有什么出众的家世，就见不得同等情况的人出类拔萃。如果常小溪一出生就是公主，估计她的理论就是比现在奇葩千百倍，这些人也是肯相信的。 　　方医生见到大家群情激奋，又说道：“当今天子最是圣明，但是也经不住奸佞小人的蒙蔽，咱们这些人，务必要在辩论上胜过常小溪，揭穿她欺世盗名的真面目，以正试听，为我大唐除魔卫道！” 　　大家轰然叫好，热血沸腾，越发觉得是那个外表美丽内心奸诈的女医正在捣鬼。女人美貌没什么错，但是若是利用美色上位媚主，那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了。这个常医正貌美如花，坊间有诸多传言，想来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这一次，这些医生们，就要联合起来，让常小溪身败名裂，还传统医学一个清白。也让皇帝看看，什么神医，其实是个骗子！ 　　他们连夜翻阅典籍，准备第二天的辩论。誓要让那女医正输得心服口服。 　　并非所有人都像方医生这样。对常小溪心怀感激的人也很多，陈东本是个游方郎中，因为没有投过名师，也无钱开馆，生意惨淡，每天走街串巷十分辛苦。有一天，他看了一张告示，就是这张告示，改变了他的一生。 　　这张告示上面说，惠民署招收医生，先初试，再培训，最后以考核成绩来决定是否录用。一旦录用为惠民署医院的医生之后，每月有十两银子的收入，表现好的，还可以擢升为医官，那就是正式的朝廷官员了。 　　虽然医官品级低了些，但是社会地位大大提高，可以摆脱庶民的身份。陈东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一遍告示，看到上面还说，一旦通过初试者，由惠民署统一培训，包吃住。 　　陈东思忖了一会，做出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去参加惠民署的初试。反正他走街串巷行医也挣不了几个钱，还不如去惠民署试试，虽然从庶民中选拔医官，这种事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是现在天子圣明，而且惠民署的医正还是个女子，那么他成为一个医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抱着这样的想法，陈东参加了初试，见到了主持初试的考官舒秋。舒秋之前的经历，陈东并不知道，但是舒秋的年轻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十多岁的五品官员，惠民署大司库，那是什么概念？让陈东激动不已的是，几天后初试榜颁了出来，上面有他的名字。这个年，陈东都没有过好，想想光明的前途，有心在亲朋好友那里吹嘘几句，又怕到时候没有通过培训，反被人笑话，生生忍了下来。 　　到了归元寺培训之后，行李自带，食宿皆由官府包下。陈东出身贫寒，他走街串巷行医的收入，仅仅够维持日常的开销。在归元寺每餐最少四菜，必定有一个是纯肉类的菜肴。早春室内还烧着炭火，一点都不冷。 　　陈东平素哪里这样享受过？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留在惠民署的医院，就算不能成为医官，当一个普通医生也是好的。 　　而且惠民署派来的教习们，一点都不藏私，有问必答。虽然学习的东西，有些惊世骇俗，但是教习能拿出逼真的模型来。 　　看了这些惟妙惟肖的模型，陈东越发相信教习们教授的知识是真的。因为常医正的医术那么高明，都得到了皇上的肯定。而且她使用独门手法，在东门治愈了一个被砍伤的闲汉，那汉子现在还时常那个在人前炫耀，他的伤是常大人亲手治疗的。 　　陈东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常小溪的医术，在他看来，一个骗子不可能既骗得了贩夫走卒，又能同时欺骗英明神武的皇帝。常医正一定是有真本事，才能得到今天的荣誉和地位。 　　方医生开始找茬，陈东曾经阻止过，但是他人微言轻，根本没有人听他的。硬是眼睁睁看着一群惟恐天下不乱的人纠集在一起，准备向常医正发起挑战，以医学辩论定胜负。 　　陈东心里很着急，他和一些支持常小溪的学生，也去找了主管归元寺的舒秋舒大人，及时向他禀告了这个情况，并且表示，如果有需要他们出力的地方，只需要说一声即可。 　　舒秋正在那里犯难，按道理出现这种情况，是他这个主管失职，现在不但要劳动常医正出面，而且她还有可能被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学员刁难。想一想就让舒秋惶恐，如果他能早些发现这个方医生是来找事的，就不会演变成为今天这个局面。 　　现在陈东等人的到来，多少给舒秋了一些安慰，但是要怎么操作，他还要等常医正到了之后，与她商量了才能做决定。因此舒秋将陈东等人，大大褒奖了一番，要他们耐心等待。 　　大家各怀心思，终于到了第二天。这一天，舒秋通知所有的学生都要集中在大门口，迎接常医正到来。 　　当时方医生就愤怒了：“凭什么要咱们去门口迎接她？” 　　来传令的杂役面无表情：“尊敬上官，这是大唐基本的规矩，俺这个打杂的都知道。舒大人说了，待会他要按照招生的名单点名，如果点名的时候，发现人不在。不但要将这学生赶出归元寺，还要他退赔这段时间糟蹋朝廷的米粮钱。” 　　这杂役传完了命令，转身就走，他还有下一地方要跑呢。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下马威 　　方医生连个理论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吹胡子瞪眼的发了一会脾气。他要将常小溪打成欺世盗名之徒，自然不肯去接她，堕了自己的威名。但是舒秋这样做，就意味着，方医生如果不去迎接常小溪，就连辩论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赶出归元寺。而且退还这段时间消耗的米粮，这一手尤其狠辣，等于承认了自己是来混白食的。 　　方医生左思右想，终于咬了咬牙齿，也加入了迎接常小溪的队伍中去。那个杂役说得没错，在大唐，尊敬上官是最基本的礼仪。只是常小溪在培训之初，就没有这样要求过大家。她来自未来，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现在舒秋强调规矩，也是他连夜苦思想出的方法，虽然起不到关键性的作用，好歹要敲打一下这些学生。舒秋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很多不服气的面孔，他在心中暗暗记住了这些人的脸孔，下决心就是这一次不能将他们赶出归元寺，下次也一定要找个由头将他们弄走。 　　常医正心善面软，她下不了手去做的事情，舒秋要代她做。留着这些心怀鬼胎之人在惠民署，早晚都是祸害。 　　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冷，尤其是早晨的时候，早就准备来迎接常小溪的那些人，自然会多加一件衣裳。而像方医生这样本来就准备闹事之人，自然还是室内的那身打扮。就这么在门口站一会，也冻得他们脸色发青，鼻涕横流。 　　舒秋冷眼看着，觉得这些人真的是不识好歹，朝廷给惠民署拨付了那么多银子，常医正没有中饱私囊，而是将这笔钱都拿出来，用于改善学员们的吃住条件。这样清廉的官员，又是这样善良，为什么反而欺负她的人反而会多呢？ 　　远远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舒秋有些奇怪，常医正出门坐马车，就是为了安全着想，也最多只带几个护卫，为何马蹄声这么大？ 　　马速很快，转眼之间，当头的骑兵已经冲进了归元寺的大门，在大门的右手处停了下来。那个骑兵转瞬下马，恭敬的站在那里。 　　随后大队人马赶来，都如当先的那个骑兵一样，人马静立一旁，好似在等着什么人一般。舒秋看到这些人黑衣软甲，足蹬皮靴，恍然大悟，原来是沙将军到了，这样也好，他来为她撑腰。 　　果然，片刻之后，随着门口出现了翠羽高大的身影，那些百骑司的校尉们纷纷弯腰施礼，齐声说道：“恭迎将军！” 　　那些医生护理员们，早就被这些骑兵身上散发出来的铁血冷酷气质，惊得呆立当场。等到这些骑兵行礼的时候，一些思路灵活的才想到，看来今天到的除了常医正，还有其他的大人物。 　　一匹黑马骄傲的走到了众人之中，它目不斜视，背上坐着它俊美而略带点邪佞的主人。场中的所有医生护理员，由于职业和社会层次的缘故，还没有人见过沙麒麟本人。他们搞不懂这个世家子到归元寺来干什么。 　　还是舒秋带着留在归元寺的医生和护理员上前去见礼：“下官恭迎大将军！” 　　在场之人，才反应过来，听说与常小溪常医正订婚的是一个朝中很有权利的大将军，应该就是眼前这一位。莫不是特地来给未婚妻找场子的？ 　　林玉梅和几个女子，因为怕被冲撞，本来就站在前排。沙麒麟进来以后，刚好站在了她面前。林玉梅惊讶而贪婪的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他身体健硕修长，容貌丰美，仪容俊雅，恰是那种最能打动少女芳心的类型。 　　旁边一个人的感叹，将她拉回了现实之中：“老天，这难道就是常医正的未婚夫婿不成？”林玉梅更加愤恨，这样的好男人就被常小溪一个人霸占了？ 　　沙麒麟冲着舒秋点点头：“你辛苦了！”他和舒秋合作的时间很长，还在认识常小溪之前，舒秋就为百骑司做一些私活。 　　可是舒秋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位冷酷将军的表扬，今天听到沙麒麟这样说，他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马上弯腰接过了沙麒麟手中的缰绳，亲自为他牵马。 　　沙麒麟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一个女人正在用灼热的眼神看着他，而是自顾自的往里面走去：“舒秋，你们今天在哪里进行辩论？我要参加，你负责将所有的学员都集中起来，他们都要旁听。” 　　舒秋一凛，别的人可能会被这位沙将军俊美的外表所蒙蔽，他可是太了解这位将军了。他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舒秋的认知里，沙麒麟也就是在遇到了常小溪之后，才变得温和了一些。 　　舒秋马上恭敬的答道：“将军，在藏经阁进行辩论，下官这就领您过去。”他一边恭敬的前行，一边将沙麒麟刚刚要所有人都参加辩论的命令传下去。 　　方医生等要找常小溪麻烦的人，看到那个威风八面的将军之后，就觉察不对，常小溪是个女子，可是刚才并没有看到马车。那么，他们要求的辩论无法进行了吗？ 　　这些人正酝酿着常小溪如果这一次不来的话，他们下一步该怎样闹腾。就有惠民署的差官来传信，命所有的人都到藏经阁去参加辩论。 　　沙麒麟是朝廷大员，舒秋不敢怠慢，亲自将他请进了藏经阁奉茶。惠明原本是个假和尚，他当主持期间，藏经阁的收藏不仅没有增加，反而被他把好多佛经都拿出去卖了，因此藏经阁里典籍很少。 　　舒秋命人将这些书移到边上，倒是空出来了好大的地方，足以容纳几百人在内。沙麒麟看了看，倒是对这块地方很满意。 　　舒秋按照在百骑司的规矩，只设了沙麒麟一人的座位。还是沙麒麟想想这里到底是常小溪主持的衙门，给了些面子。让舒秋把惠民署诸人的座位都排放好。舒秋忙替大家谢过，这才安排座位。 　　好一阵子忙乱之后，这些参加培训的学员才施施然走了进来。大家一看对面只摆了寥寥数十把座椅，料想没有他们坐的地方，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定，等着大人们发话。 　　舒秋忙去请示沙麒麟，他挥挥手示意开始。舒秋这才说道：“前些天，有些学生不信服我们惠民署的教习，要与常医正进行辩论。常医正是朝廷正四品的官员，想来在这场子中学习的各位，没有哪个人的身份配与她进行辩论。” 　　“因此常医正指派了他老人家的大弟子严师明严先生，来与各位辩论。学术交流，本来也是我们培训班要搞的内容之一，朝廷非常重视，特地派了羽林军大统领沙将军来参加。大家不要拘束，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就是。” 　　这些准备闹事的学员，心里头那个憋闷，来的这个可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你让大家怎么能不拘束，不害怕呢？ 　　舒秋满意的看了看众人，又道：“既然大家没有什么意见，那么就请严先生上来，还有一位方医生，你不是对惠民署的理论颇多意见吗？那就请上来一辩吧！” 第三百三十八章 辩论 　　方医生是个欺软怕硬，看人下菜的人。他看到沙麒麟上山的派头，就知道此人位高权重，绝不是像常小溪那样可以拿捏的角色。此刻见到这位将军已经坐在了中间主位，虽然不语，仍然难掩赫赫威势。 　　方医生可不敢在这样的权贵面前放肆，他已经有了悔意。但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容不发，否则的话，他今后在归元寺还是没有立足之地。 　　严医生已经上台，他向来观礼的官员们施过礼，就耐心地站在台上，等着方医生上场。 　　方医生不敢再耽搁，硬着头皮也走上台。他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原以为常小溪年纪不大，看起来温柔腼腆，是个好欺负的女子。本想借着这次辩论，将她驳得体无完肤，自己好一战成名，借机上位。 　　没想到常小溪外表看起来温柔，其实内心这么多算计，竟然不顾这么多医生的要求，不但没有亲自前来，只派了一个弟子充数。而且还为现场请过来了一位将军。摆明了就是要对付不听话的人。 　　他不敢直视那些官员，尤其是沙麒麟，这位将军对他的印象明显不好，他能感觉到对方冰冷的目光。 　　方医生恭敬的施礼，却听到舒秋淡然问道：“方医生，你可有功名在身？” 　　方医生忙摇头：“我少年学医，并没有考取功名。” 　　舒秋点头道：“既如此，你该大礼参拜才对，休要让朝廷以为我们惠民署的学员，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方医生忙恭敬的跪下，磕了头之后，又过了良久，才听到一个懒懒的声音：“方医生，你这一跪跪的是惠民署的师长。既拜过了师长，还是尽早开始辩论吧。我还有别的事情，可不能将一天时间都耽搁在归元寺。” 　　这时，方医生的气焰已经被打击的低了好几层，而辩论才正式开始。在辩论之前，他向惠民署的教习还有朝廷派来的高官下跪磕头，那么常小溪作为惠民署的最高长官，岂不是更受得起这一跪？ 　　这就意味着，方医生辩论未始，已经给常小溪跪下了。这难道不是认输的节奏吗？ 　　作为辩论的发起人，理应方医生先提出问题。但是此刻方医生神不守舍，还是严医生等得太久，提醒了他两次，才把方医生的神思拉了回来。 　　方医生这才意识到他该开口了，忙道：“我要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教习曾提过炎症的概念，我研究了教习提出的这些所谓发炎的病患，发现他们其实只是脏腑有火，使用清火排毒的药物即可。” 　　“但是教习说，炎症是由一系列微生物病原体造成的。我就追问教习，这些微生物病原体既然是活物，我怎地从未见过？教习说，那是因为这些病原体太小，我们的眼睛都看不到。” 　　“如此，我的第一个问题来了。既然病原体是眼睛看不到的，那么教习怎样知道它们的存在？” 　　方医生并非不学无术之徒，他选择了这样一个问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眼睛无法看到，那么常小溪要怎样证明病原体的存在？ 　　严医生微微一笑，招手示意，几个早就在一旁等候的杂役，顿时抬着桌子过来。摆好了桌子之后，又有两人郑重的抬着一架仪器过来，并且将那仪器摆在了桌子上。 　　严医生介绍道：“这个东西叫做显微镜，可以将物品放大数万倍。这样一来，一些本来很小的生物被放大，我们的眼睛自然就可以看到了。这里有一些病原体，是用特殊的方法固定在这上面，可以让大家来看看。”他一边说，一边扬了扬手上拿着的一片透明小东西。 　　众人哗然，方医生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物品，一时怔住，无法反驳。在他发愣的时候，已经有感兴趣的学员，举手要求上台来查看了。 　　舒秋在旁边看了看，挥手示意陈东上台。这个学员曾经向他表示过，他愿意出力对付方医生，想必他会好好配合严医生的。 　　严医生却是对常小溪交给他的这套显微镜胸有成竹。这东西太神奇了，他已经研究过无数次，效果很不错。见陈东已经在一旁等候，他马上把那块透明的东西放到了显微镜的下面，很快就调好了仪器，让陈东过来看。 　　陈东看到的是放大十倍的病原体景象，随后严医生一路调试，每次加大十倍，直到陈东终于看清楚了这个病原体的真面貌。是一个个紫色透明的细长条，身体上还生长着两根黑色触角。 　　因为是十倍十倍地放大，所以陈东明白自己看到的就是真正病原体，而不是为了糊弄人而整的什么幻像。等到病原体呈现出来，陈东忙问严医生：“请问老师，这个是导致什么病的病原体。” 　　严医生得意的说：“霍乱，去年常医正在长安处置的大疫，就是此种病菌引起的。” 　　听到长安大疫，一众旁听的医生和护理员哗然。有几个心急的已经将手高高举起来，要求上台同看。 　　舒秋再次点了两人来看，这二人看过了之后，同样惊诧。方医生见他们表情不似作伪，知道自己这个问题直接踢到了铁板之上。常小溪不但有证据证明病原体的存在，而且非常有说服力。 　　这时候，严医生微笑着向方医生：“方医生，你也来看看吧。其实微生物也是惠民署培训医生的一部分，只不过各位刚刚入学，还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个课程。如果一直师从于我惠民署，那么，微生物将作为一门课传授给大家。” 　　方医生只好过去查看，一看之下，也是震惊不已。怪不得有些疾病传播得那么快，想来就是这种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在作怪！ 　　严医生静静的等着方医生说话。方医生额头上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他冲着严医生一拱手道：“在下学医不精，冒犯了常医正，抱歉！” 　　按照辩论的规矩，方医生这一辩没有通过，就失去了继续辩论的机会，只能认输下台了！他灰溜溜的正要下台，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来：“想走？没有那么容易！” 　　这个讲话的人正是沙麒麟，方医生一愣，见威严的沙将军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忙走到他面前，恭敬的弯着腰道：“将军还有何见教？” 　　沙麒麟冷笑了一声：“为弟子者，不执师礼，不尊师重道。为庶民者，不敬官府，以下犯上。我竟没有见过你这样不知礼不懂事的人。” 　　方医生额头上冷汗岑岑而下：“在下知道冒犯了，但是我这是医术辩论，是为了精进医术……” 　　他的话戛然而止，震惊的看着面前掉落的一只手，那正是他的手，断腕处还在汩汩冒着鲜血。 　　动手的是沙德三，他正在收刀入鞘。沙麒麟微笑道：“我并不是不让你们精进医术，只是教给你们规矩，在挑战师长和上官之前，记得要付出什么代价！这世间，并非所有的人，都是你们能挑战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教导 　　众学员哪里见过这么残暴嗜血之人？直到方医生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这些人才恍然大悟。舒秋示意两个执事为方医生裹好了伤，将他带出去。 　　方医生已经疼痛欲死，心中即是有万千愤恨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两个膀大腰圆的执事将他带走。 　　众人已经噤若寒蝉，面如土色，沙麒麟看了十分满意：“我虽然是个习武之人，但是对于你们这种医学辩论，精进医术的活动十分感兴趣。大家好好学习，如果再有这样的活动，记得知会我一声！” 　　沙麒麟转身离去，发出一阵子爽朗的笑声，能看出来心情十分愉快。舒秋将他送出阁外，这才转身回来继续处理此事。 　　他按照辩论的规矩提问：“还有人要来与严医生辩论吗？” 　　当然没有，诸人将嘴唇抿得紧紧的，惟恐发出什么声音让舒秋误会。 　　舒秋连续问了三遍，没有人回答，他这才点头道：“很好，大家记住，能到这里来，是朝廷给你们的体面。如果有人不尊重这一份体面，那么就尽管来挑战！” 　　舒秋接下来念了一份名单，里面都是跟着方医生来闹事的几个人，其中也有林玉梅。读完了名单，舒秋冷冷道：“首恶虽然受到惩罚，但是从犯也要追究。这些人被免去了学习资格，现在可以回去收拾东西离开了。” 　　林玉梅大惊，她没想到自己只是跟着去看看热闹，就被列入了从犯。忙冲到前面去争辩道：“大人，我并没有跟着方医生一起闹事啊！” 　　像她一样的学员还有几个，本来都是些摇摆不定之人，想跟着方医生去看热闹罢了。没想到受到池鱼之殃，被舒秋全部赶出归元寺。 　　舒秋平时不怎么说话，加上长相温和，大家本以为他是个好说话的人。但是此刻他只是不耐烦的挥手：“众执事，将名单上有的人，统统驱逐出去！我们惠民署不养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惠民署自从常小溪来了之后，福利待遇大大提高，大家都说这是常医正的功劳，时时心中感念。这些不着调的医生在方医生的挑唆下跟着闹事，在背后说常医正的坏话，这些行为已经令惠民署的差役执事很愤怒了。 　　现在舒大人终于发话，可以把这些讨厌的人赶出去，这些执事兴奋得就差嗷嗷叫，毫不客气的就开始动手了。 　　场间的混乱很快就结束了。舒秋看看剩下的人们，还好，只不过少了十分之一的人而已，只要在最后的考核时，加大通过率，应该还能够招收到足够的人手，不会影响到常医正开办医院的计划。 　　他清了清嗓子，对剩下的学员们训话：“朝廷选材，第一看中的是品德，所有惠民署招录的医官和医生，必须忠于大唐，忠于惠民署。如方医生那种连尊师重道都不知道的人，我看见一个，就会开除一个。” 　　“第二重视的才是才能，若是说医学上的才能，我相信当世没有人能够超过常医正，能跟着她学习，是你们这些人的福气！从今天起，好好把学业抓紧，争取通过考核，那时候，你们就不再是惠民署的学生了。凡是通过了考核之人，将成为本官的同僚！” 　　舒秋给大家又重申了一边纪律，这才吩咐下午按照原计划继续上课。一桩祸事，就这样被化解了。 　　严医生等到学员们散尽了之后，有些担忧的问道：“舒大人，沙将军出手就砍了那方医生一只手，虽说他捣乱在前，但是这样惩处，会不会太过了？” 　　舒秋想起了那个冷酷的男人，不在意的回答：“沙将军的手段，你还没有见过。想必他是看在这里是常医正在操办，已经很给面子了。对于忘恩负义之徒，沙将军的雷霆手段恰到好处！” 　　“方医生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为了精进医术而辩论，他们是觉得常医正面善心软好欺负，所以挑了她下手！想要借着辩论为名，来踩着常医正成就他们自己而已！” 　　“这种人留着早晚都是祸害，还不如借着这一次他们闹事的机会，重重的处罚，以儆效尤！咱们要招录的人手，是像陈东那样的年轻人，能摆正自己的位置，而且对惠民署绝对忠诚的人！” 　　严医生没有再回答，只是默默的点头示意同意舒秋的看法。归元寺再度进入了正常的教育模式。 　　常小溪已经在饭桌上听说了沙麒麟的处置方案，震惊的嘴都合不拢。“你砍掉了严医生的一只手？”常小溪喃喃道，大眼睛里满是惊讶，“不会吧？只是寻常的辩论而已，怎么需要如此较真？” 　　沙麒麟郑重的说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你平素对人太善良。这固然能说是你宅心仁厚，但是现在你要统御一个衙门，还要完成皇上交给你的那些重任，可不能只有妇人之仁！” 　　“今天挑头闹事的那个方医生十分难缠，如果我不去，就凭着你这个性格加上舒秋，未必能震得住他。就算是你赢了辩论，又能怎样？你是朝廷官员，正四品的医正，和几个白丁村医辩论，无论输赢，已经自堕了身份。” 　　“所以，你不去参加这个辩论，倒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你只是遇事优柔寡断了一些。今后这些学员即使是在医院效命，也还是归你惠民署统管。今天不露一下你雷厉风行的手段，今后只怕还会有人跳出来挑衅你的权威。” 　　常小溪知道沙麒麟说的是对的，只是她内心深处，还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唐人，还是带着那种平等的观念去待人。 　　听得沙麒麟这样疾言厉色，常小溪苦笑着搓搓手：“我本来觉得你这样做有些过了。现在细想一下，竟然是我姑息他们太久，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大唐最为尊师重道，可是我第一次收弟子，就出来张欢这个败类。” 　　“现在惠民署组织培训，我这个上官，竟然连一个规矩都没有给他们定过。只知道一味给大家吃好，让他们住得舒服。丝毫没有想过，这样反而让他们萌生了反骨。” 　　沙麒麟见她是真的有所悟，这才安慰道：“这一次事态已经平息，你也无需自责。只是御下需要恩威并重，你一味施恩，有些愚昧之人不知感激，反而会认为你软弱可欺。所以，今后在管理惠民署的时候，你要记住，该使手段的时候，一定不要心软。” 　　常小溪想了想笑道：“皇上不是将你留在了惠民署帮忙吗？今后这种事情，肯定都会交给你来处理。” 　　沙麒麟微笑：“我现在才听说，皇上心情那么好，有意撮合咱们俩，是因为他新得了一个美人，非常满意。说起来，这个美人你还曾经见过，就是在酒肆被宋昊调戏的武氏女。”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难道真的是那个女人入宫了吗？ 第三百四十章 武才人 　　皇上终于与武氏女相遇了吗？关于这两位，历史上有诸多传闻，但是常小溪不知道真相如何。只能默默的祝福他们。 　　沙麒麟对皇帝的绯闻很感兴趣，关起门来想听个究竟。常小溪只好含蓄的概括了一下这段历史传说，把好奇的沙麒麟好好安抚了一番，这件事才算是过去。 　　沙麒麟铁腕治理了借培训闹事的方医生，这令常小溪很困惑，又没有什么把握。直到第二天，在归元寺当值的执事给她送来了舒秋的亲笔信。 　　常小溪认真了信件上的内容，发现沙麒麟昨天的处置非常正确。执事们给方医生包扎了伤口之后，就把他驱逐出了归元寺。 　　过去宗族的势力很大，所以舒秋将此事通报给了在长安的方氏族长。舒秋的本来想法是防患于未然，没想到方氏族长竟然大呼官府圣明，连夜制作了一块写着“青天”的匾额，今早上敲锣打鼓的给送到了归元寺。 　　原来这方医生，在族中就是一霸。他性格孤傲刚愎，早年读书不成，就把这失败的原因全部归结到同族之人身上。说大家冷漠自私，对于他这样一个寒窗学子，既不周济也不帮助，搞得他既无钱请名师教习，又无钱游学，这才名落孙山。 　　所谓同族，其实只是一个姓罢了。其中有些人的确是远方亲族，但是都已经分家各自过活，说白了谁也没有周济方医生的义务。但是方医生就是要死缠烂打一气。今天抢占族叔两分地，明天又问族中要钱粮。 　　一来二去，方氏族人没有少被他祸害。虽说族长有权利处置族人，但是这方医生的行为还仅限于骚扰，尚未违反唐律。令方氏族长很是为难，不去追究这方医生的责任，其他族人受害，去追究方医生，他又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时间一长，这方医生越发觉得族中怕他，张狂了起来。幸而这一次官府英明，出手教训了这方医生，否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害呢。 　　看了这封信，常小溪才明白并非是沙麒麟他行事狠辣，而是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害。经过了这件事，常小溪越发放下心怀，恩威有度，赏罚分明，终于渐渐摆脱了那种善良却幼稚的思维模式。 　　贞观十三年春，这是一个很吉祥的春天。皇宫里开始选秀，无数的美女开始进入皇宫，带来了蓬勃朝气。而大将军沙麒麟与医正常小溪的婚姻，也走到了缔结婚书的这一步。 　　虽说早春乍暖还寒，但是长安的街头巷尾已经春意盛放。点点桃花，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将城墙边上一众灰暗的民房装点得格外鲜亮。 　　常小溪走出了水井坊的宅子，沙麒麟早就骑着大黑马翠羽在门口等候。今天是他特地选取的黄道吉日，要与常小溪一起书写及办理婚书。 　　婚书标志着婚姻已经走到了一定程度，一旦缔结了婚书，就具有法律效力，对于双方都是一种约束。由于沙麒麟与常小溪的证婚人是皇帝，所以他们的婚书要去皇宫书写及办理。 　　两人相视一笑，沙麒麟扶着盛装的常小溪坐上了马车，这才喜气洋洋的走在前面。去年的这个时候，两人还在沙漠之中搏命，想一想真的是苦尽甘来。 　　皇宫里奇花异草更多，尤其是皇帝办公的御书房外，玉兰花正在盛放，华美妖艳。二人没有等多久，就得到了皇帝传唤的诏命。 　　皇帝精神健旺，红光满面，显而易见心情很不错。秉笔太监已经写好了婚书，在沙麒麟与常小溪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以后，这太监恭敬的将婚书呈给皇帝陛下，由他亲笔书写了名字。 　　拿到了皇帝亲笔签名的婚书之后，常小溪正要谢恩，皇帝笑道：“武才人刚刚进宫，觉得很生疏，常医正，你与她年龄相仿，去看看她吧！” 　　常小溪忙答应着，跟着带路的小太监往后宫走去。 　　武氏女的位份不高，却已经有了独立的居所兰珮殿，足见皇帝对她宠爱非常。自梅山与李郎分别之后，没有多久，她就收到了进宫选秀的通知。怀着落寞的心情，武氏女进了宫。 　　进宫之后，她才知道，原来秀女是要验身的。这个消息可把她给吓坏了。那次在梅山之上，她与李郎郎情妾意，已经把第一次给了他。 　　卢氏女与她在一起，眼见她花容失色，再联想到她之前的一些表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她城府极深，面上不动声色。到了验身的地方，武氏女与卢氏女排在后面，亲眼见到侍卫将没有通过的女子粗鲁地拖走。 　　武氏女脸色苍白，她这才明白，皇帝是天下之主，将失身的女子送进宫去，就是对皇室的羞辱，已经犯了大罪。她原想在入宫之前，真正体会一下情爱为何物，没想到此举会招来杀身之祸，也许还会祸及家族。 　　卢氏女在心中默默冷笑，她早就察觉武氏女很不对劲，现在她终于要露出狐狸的真面目了吗？ 　　武氏女进了阴暗的配殿之中，在那里她并没有受到严厉的盘查，相反，两个验身的女官似乎对她颇为敬重。只是走了一个形势，就将她恭敬的请出去了。 　　看着完好无损出来的武氏女，卢氏女内心忐忑，脸上却浮现出了由衷的笑意。 　　武氏女虽然年幼，但是聪明过人，她早就看出来卢氏女对自己心怀叵测，做的都是表面文章。 　　验身结束之后没有多久，武氏女就接到了入宫的通知，让她不喜的是，卢氏女也入选了。 　　在皇宫之中，这些新入宫的女子在太后的主持下，开始了册封典礼。并非所有入选的秀女，都能得到册封。只有一些世家大族高官的女子，才能获得位份。令所有人吃惊的是，父亲仅仅是个七品官员的武氏女，竟然也被封为了才人。 　　卢氏女却只得了一个一等宫女，连个女官都不是。她与武氏女明明家境相仿，待遇却如此天差地别。这里面定有文章，只是内幕如何，卢氏女并不知道，她一边露出甜美的笑容看着武氏女，一边在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出这件事的真相。 　　这武氏女明明就是已有情郎，早就暗度陈仓，为什么还能顺利入宫，并且得到了封号呢？ 　　这一天卢氏女又来找武氏女叙话闲聊，实则是要套取武氏女的真实情况。其实两人现在地位天差地别，卢氏女作为一个宫女，有什么资格来找才人叙话？这是武氏女在忍耐她而已，可惜卢氏女竟然没有看出来。 　　卢氏女如同以前做过的那样，堂而皇之就要登堂入室，却被守在兰珮殿外的宫女拦住，这宫女很有礼貌的告诉她，武才人有客人。 　　卢氏女心中一动，难道来的是她怀疑的那人？那可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悄悄的走到殿后，从开着的后门溜了进去。 第三百四十一章 挑战 　　因为初来乍到的缘故，武才人对这座宫殿并不是很熟悉，所以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在偷听她的谈话。 　　常小溪在来的路上，已经反复想过该怎样与这位新娘娘交谈，设想了几种方案，最后又觉得不妥，被她一一否决。没想到一见面之后，两人却说得很热络。 　　武才人笑得很开心：“原来那一天惩治的人叫做宋昊？我真的没想到，作为太尉之子，他难道就不知道敬畏朝廷法度吗？” 　　常小溪笑了一阵子才道：“想来是被他爹给宠坏了，不知道的，否则他怎么敢那么放肆？” 　　两个少女想起了那天宋昊的丑态，笑得很开心。常小溪这才问道：“他，对你还好吧？” 　　武才人再豪放，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面上浮起一抹羞红才道：“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李郎太忙了，每天能陪我的时间不多。” 　　常小溪安慰她道：“他要治理这一国的事物，自然忙些。只要他对你好就行，毕竟你们年龄相差那么多！” 　　武才人抿嘴道：“而且李郎并非只有我一人，后宫新晋了这么多的嫔妃，他总说要雨露均沾。” 　　这个问题是这个时代男人最大的毛病，常小溪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她知道皇帝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就失去了两个儿子，虽然没死，但是背心离德，跟死掉也没什么区别。 　　在后妃面前乱说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常小溪思忖了片刻才道：“不过他最在意的还是娘娘你啊。皇上知道你深宫寂寞，是专门令我进宫陪伴娘娘的。” 　　最在意三个字显然安慰了武才人，她略略低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就在此事，殿后传来了打翻物品的声音，不但惊动了正在这两人，就连在殿外伺候的宫女都听到了，推门进来查看。 　　常小溪略略胆大些，心想这里是皇宫，守卫森严，应该不会有什么古怪，就走在了前面探路。宫殿的采光都不好，尤其是偏殿的光线更是黯淡，常小溪在前面走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形，直到传来了宫女们的惊呼声，她才恍然回头。 　　武才人已经倒在了地上，面色苍白，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是一个幽暗的通道，她艰难的说道：“她往那边跑了！”说完了这句话，武才人头一歪昏了过去。 　　几名宫女忙朝着那个方向追了上去，常小溪则留下来查看武才人的情况，发现她脉搏细弱，忙和留在原地的几人一起，将她抬到殿查看。 　　皇帝很快得到了消息，与沙麒麟一起赶过来查看。 　　武才人平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但是呼吸均匀，皇帝看了之后，知道她没有生命危险，才略略放心。 　　常小溪忙解释道：“皇上，娘娘中了毒！我已经探查过，发现这个毒，我也无法解开！” 　　皇帝很诧异，什么毒毒性这样厉害，竟然连常小溪都解不开？另外下毒的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毒杀一名小小的才人呢？ 　　这时候，兰珮殿的黄女官上前，将手中的一张白纸递上来：“娘娘是**人所害，那人毒倒了娘娘之后，逃离了现场，但是留下了这张字条。” 　　皇帝接过了字条，上面潦草的写着几行字，竟然是太渊留给沙麒麟的字条！大概意思是：太渊已经接了杀死沙麒麟的订单和酬金，任务失败，为雪前耻，现在向沙麒麟发起挑战！ 　　挑战的目标就是武氏女的生死！太渊已经给武氏女下了毒，既然沙麒麟能够解开自己身上的毒，那么就应该能解开武侍女身上的毒。如果不能，就请沙麒麟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解药。 　　武侍女身上的毒素，最迟会于一个月之后发作，如果在那之前，都没有拿到解药，就只有死路一条！ 　　皇帝看完了这张字条，没有说话，将字条递给了沙麒麟。 　　沙麒麟读过之后大惊失色，忙跪在地上向皇帝请罪。字条上写得很清楚，是因为他的缘故，太渊才向武才人投毒。 　　皇帝挥手命他起身：“这太渊好生大胆，这是在挑战朕的权威！”他面色不佳，显然被这胆大包天的杀手组织给气着了！竟然拿他的女人来练手！ 　　沙麒麟忙道：“这太渊的养蛛人，就是逃进了太尉宋佳的府中！这动手毒害武娘娘之人，应该还在宫中！咱们一边在宫里边寻找杀手，一边查抄宋太尉府！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皇帝点头挥手，就如同在指挥千军万马一般：“速去！”皇帝本来想放长线钓大鱼，不料太渊竟然将手伸向了他的身边。 　　他的命令携带着雷霆之怒，被沙麒麟迅速执行。常小溪则留下来，对武才人进行更加细致的检查和治疗，看看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中和她的毒素。 　　在皇宫之中，下毒的嫌犯和宋太尉等相关人等被送进了百骑司的地牢之中。 　　百骑司地牢的墙上挂着奇形怪状的刑具，绝没有人能在使用了这些东西之后，还死撑着不开口。养蛛人还留在长安没有走，被抓了个正着。 　　宋佳宋太尉，皇帝之前没有追究他，而是直接处理了魏王谋反一案，将直接参与谋逆的魏王妃姜氏一族屠戮殆尽。这在极大程度上麻痹了宋佳，让他以为自己参与谋逆的事情并没有败露。 　　太渊已经将手伸到了皇帝身边，并且伤害了皇帝的妃子。百骑司掌刑们下手毫不容情，没用多长时间，就撬开了养蛛人和宋佳的嘴。 　　养蛛人是太渊的核心秘密之一，别人不了解金钱蛛还有养蛛人，但是养蛛人也不了解太渊别的机构。养蛛人功夫一般，是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他的职责就是每天用鲜血饲养蜘蛛，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将蜘蛛放出去，任务结束之后，再将蜘蛛回收即可。 　　养蛛人一生只能养两三对蛛，因为饲养蜘蛛是个消耗血液的事情，只有年轻健壮的身体才能承受。这个失手的养蛛人，之所以躲在宋佳府上一直没有离开，是因为他回归太渊也只有死路一条。太渊对于执行任务失败的杀手，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处死。 　　宋佳供出来的情报就多一些。似乎是官位越高，这些人对于自己的生命就越珍惜，宋佳一入狱，还没有怎么用刑，他就将自己所知全部道出。 　　魏王有野心，宋佳也有野心。他本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儿子宋昊竟然调戏了皇帝的女人，这怎么看都是作死的节奏。所以宋佳先下手为强，加入了魏王谋反的阵营。 　　太渊就是宋佳派人去接洽的，杀死两位大将军，他付出了白银二十万两的价格。这几乎是他身家的一半，但是为了大业，就算是先期投资吧。没想到，刺杀失败了。 　　宫里头的事情还在查，目前并没有得出结论。 　　审问的结果并不理想，沙麒麟皱起了眉头，想起那个早就被他软禁的假方丈惠明，也就是太渊的金牌杀手邵宏，筹划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第三百四十二章 初到通江 　　常小溪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为武才人驱毒，但是效果并不理想，她只能尽量保存器官的功能，让其不要太快衰竭。 　　皇帝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嫔妃，他一直在旁边看着，等常小溪终于停下了手，才忧心忡忡的发问：“她还能支撑多久？” 　　常小溪抿唇道：“三个月，我的药可以保证娘娘在三个月之内都是安全的，也就是说，在三个月之内，我们要找到这个毒素的解药。” 　　皇帝点点头，没有回答。 　　出事那一天来过兰珮殿的可疑人物，全被抓起来拷问。与武才人一起进宫的卢氏女嫌疑最大，因为就在出事的前一刻，正是她来找的武才人。遗憾的是，各种刑罚都上了一遍，卢氏女并没有招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看来可能另有真凶。 　　目前对于下毒者的调查陷入了僵局，但是武才人中的毒却是耽搁不得。就在此时，沙麒麟进宫来求见皇帝。 　　通江是大唐东南的一个商贸重镇，南来北往的客商都要经过这里，将东南的特产鱼米运往北方，再把北方的盐铁运到通江倾销。通江的码头最多，码头上都是短打扮的苦力，做些搬运的粗重活计，养家糊口。 　　码头之上，沿河修着一排排低矮的房屋，都是这些苦力还有小商贩们居住。现在天色将晚，这些房屋之中，已经开始冒出袅袅炊烟，是大家开始准备晚饭了。顺着林荫大道往北走，人烟渐渐稠密，行人们的穿着打扮也考究起来，那才是真正的通江城。 　　南方天气较暖，垂柳早就是烟青一片，在这杨柳轻飘的傍晚，有几个年轻汉子正在奔走。可以看到他们面露忧色，手中门板上抬着一个病人，那人面如金纸，腰腹处虽然盖了一张薄被，仍有血色透出，想来是受了极重的外伤。 　　几人奔到一家门前，忙忙将病人抬了进去，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却又将人抬了出来。 　　打头的汉子面色黝黑，一对浓眉已经深深蹙了起来：“十两银子都不收，想来张三的伤势的确是不好治，否则姚胡子怎地会放着到手的十两白银不收。” 　　一个十五六的少年抽噎着说：“篮大哥，那咱们怎么办？从码头跑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俺爹的伤可再耽搁不成了！” 　　原来那为首的汉子叫做蓝赵玉，是这一伙苦力的当家大哥。这些码头苦力平素揽活，要账，还有打点官府，都由当家大哥出面来处理，遇到麻烦了，同样也找当家大哥来帮忙。 　　张三就是那个门板上的汉子，他在码头上搬运货物的时候，被箱子砸到了后腰之上，当时就倒地不起，昏了过去。好在他的儿子也跟着他一起扛活，见此情形，立刻跑到蓝赵玉之处求救。 　　蓝赵玉虽然叫做当家大哥，其实也是苦力出身，一见到这种情形，当下就叫了几个兄弟帮忙，将张三送往河边上的医馆求救，只是跑了几家医馆，都没有人能处理这棘手的伤势。 　　帮忙的黄四儿，想起了一件事，嗫嚅着开口：“再往前头走一点路，来了一个新医生，他的医馆尚未开业，不过如果有钱赚，想来他是会收下张哥的。” 　　所谓病急乱投医，说的就是这种情形，众挑夫一鼓作气，将伤者抬到了黄四儿所说的地方。 　　蓝赵玉当先就拍响了柴门，他心里着急，手底下就用的力气大了些。片刻之后，一个男子过来开门，他面色不虞：“你们有什么事情？这是在敲门吗？这是在拆门！” 　　这名男子身材高大，面容却俊美非常，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竟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他一开口，就是一口北方腔调，显然是从北地过来的。若是在码头上，蓝赵玉等人听到这种口音，少不得要多收几个运费，现在却是有求于人。 　　蓝赵玉面上带笑，先做了个揖，才开口道：“郎君，我这里有个病人，却是来求诊的，因此敲得急了些，还请见谅！” 　　那美男子一双眼睛，从蓝赵玉的脸上移到了伤员身上，有些犹豫不绝，似乎不太想接这单生意。这时候脚步声响起，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少年，这个人生得是身材纤细，年龄甚小，相貌却更加出色，雪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他一见到门板上的张三，就失声道：“哎呀，这个人有内出血，快抬进来吧！” 　　蓝赵玉还道这是个药童，忙指挥几个同伴将伤者抬进院中。院落很大，少年带着大家进了一间侧屋，将张三安置在床榻之上。 　　蓝赵玉还在那里等医生过来，却见这少年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罩袍，示意众人离开，他要开始救人。 　　蓝赵玉这才意识到，这少年就是医生，只是这年纪也太小了一些。几人面面相觑，联想起之前走过的医馆，都不接受张三，现在好歹有人肯出手救治，这才忐忑离开。 　　这时候，院中已经点起了灯笼，那美男子就坐在石凳子上，眼见着生意上门，他脸上却没什么喜色。蓝赵玉是见过世面的，看这男子仪容型态，应该是大有来历，因此也不上前攀谈，领着几人坐在旁边。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侧屋的房门才打开，那少年疲惫的走了出来。张三之子忙走上前询问：“医生，俺爹的情况怎样了。” 　　少年微微一笑：“我已将他的伤口处理好了，放心吧！” 　　蓝赵玉等人忙进屋去查看，只见刚才还面如金纸的张三已经醒了过来，而且能开口说话。蓝赵玉这才出来谢过这少年，并且奉上诊金十两银子。 　　“医生，我们刚才来得急了些，还没有请教您的尊姓大名？”蓝赵玉早就收起了轻视之心，见这少年医术过人，起了结交之心。 　　那少年十分随和，微笑着回答：“我姓祁，这位是我大哥。”他指了指旁边站着的美男子说道。 　　蓝赵玉恍然，原来这是兄弟二人，怪不得相貌都是如此出色。他有意结交，言谈十分客气，片刻之间，就打听到这祁氏兄弟从北方过来讨生活，打算在通江开一家医馆谋生。 　　蓝赵玉有自己的想法，他为人仗义，手底下的挑夫苦力众多，在码头上扛活，难免会时常受伤，这祁氏兄弟医术高明，与他处好关系，也是图个今后求医方便。 　　那祁大哥言谈间滴水不漏，蓝赵玉提出求医之事，他满口答应。蓝赵玉与祁二郎约定了复诊的时间，这才小心翼翼的抬着张三离去。 　　张三康复极快，第二天就可以喝些米粥。码头上的消息传播最快，于是通江城来了一名祁神医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 　　这祁氏兄弟二人，正是沙麒麟与常小溪假扮而成。为了查找太坤总部，沙麒麟本打算自己独自乔装前来，常小溪知道太坤擅于用毒，很不放心，于是也跟着过来。同来的还有沙德三与李青城，太坤的金牌杀手邵宏。那邵宏早就易容出去探查消息，所谓医馆，正是这几人为了掩盖身份而开设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二郎行医 　　因为有了张三这个现成的广告，祁氏医馆的生意十分火爆。沙麒麟每天带着沙德三早早出门查访，常小溪则与李青城一起留下打理医馆的生意。 　　李青城在惠民署当了一年的大司药，对于生药买卖十分熟悉，很快打造了药柜，病床等物品，并且订购了一批物美价廉的生药。然后每天充当掌柜的角色，收收诊金，为病患抓抓药，其实是为了贴身保护常小溪。 　　祁氏医馆只是为了掩护沙麒麟的行踪而开设，因此并不是病患多多益善，沙麒麟不希望常小溪太过劳累，就定下了每天看诊二十人的规矩。周围几家小医馆，本来因为祁氏医馆的医术高明很紧张，害怕自己的生意会受影响，看到了这条规矩才放心。 　　但是也有那好事之徒，很奇怪为什么祁氏有钱不挣，就追在祁二郎身后细细打听。那祁二郎温和腼腆，十分好说话，每当问起这件事，那清俊的李掌柜，就会在一旁帮腔： 　　“祁氏以医药传家，这一次大郎二郎到通江城，是为了祁家打开南方市场，现在只是过来熟悉环境，等家中之人再过来一些，生意就会步入正轨。” 　　原来如此，众人再看一看祁二郎通身的气派，顿时相信了。原来是医药世家过来开拓市场的人，那么肯定前期的事情很多，顾不上大量招徕顾客也是正常的。 　　可是这个话一传开，周围的那些医馆又开始紧张了，闹了半天，这祁氏医馆打的是赶尽杀绝的主意，那还得了？必须要称它立足未稳，将其赶出通江。 　　几家医馆凑在一起合计了半天，觉得贸然踢馆殊为不妥，决定请官府出面探探祁氏的路数。这几家医馆，在通江城的时间很久，有的甚至是世代行医，没少给通江州府孝敬，因此带着礼物，去了州衙主管医药的医官处，将事情说明，言道那祁氏非常不通情理，请医官为大家主持公道。 　　一个州衙的医官，医术如何姑且不论，他在这里横行霸道惯了，却是见不得不听招呼之人。通江州的医官安怀显就是如此，他平素拿惯了医馆的孝敬，这祁氏医馆到了通江的属地，已经有了五六天，还对他没有丝毫表示，这已经令安怀显很气愤了。 　　现在又有了其他医馆要排挤祁氏，这就令安怀显下了决心，要拿这祁氏医馆开刀，若是这祁氏明事理，及时补上孝敬便罢，如果不能，那就让它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常小溪随着沙麒麟一起来通江，主要是畏惧太坤的毒药厉害，其他开馆之类都是遮掩，她也并不放在心上。令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家还没有正式开业的小医馆，竟然引起了官府的重视。 　　安怀显在一家医馆老板的指引下，来到了祁氏医馆。这里和其它小医馆并没有什么不同，就设在自家的院落之中，而且还没有挂招牌呢。 　　充作医馆的侧屋门口，已经有了六七个人在等候。一个后来的汉子挤到前面去问：“掌柜的，今天看诊的人数满了吗？” 　　一个英俊的男人坐在药柜前回答：“已经满了，你明天早些过来就是，我给你算第一个。” 　　那汉子忙道谢，转身准备离去。 　　安怀显忙拦住他：“你不是要看诊吗？为什么不等着呢？” 　　汉子挠了挠头：“你不是在这附近居住的吧？怎地并不知道祁医生的规矩？他每天只看二十个病患，如果来迟了，就只好等明天喽！” 　　安怀显皱着眉道：“你与其等到明天，还不如寻别的医馆诊治，这里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医馆？” 　　汉子压低声音道：“你有所不知，别看祁医生年纪不大，医术着实高明，而且他家的药品极便宜。所以如果不是急症，别说等到明天，就是后天我也等得。” 　　安怀显一愣，没想到祁氏医馆口碑这样好。 　　他存着看一看的心思，就没有急着发难，耐心的等着。 　　好在前面排着的病患不多，不多时就到了安怀显。他正要走进侧屋，门口药柜前坐着的一个年轻人阻止道：“你明天再过来吧。祁医生要休息了！” 　　安怀显在通江的医馆，还没有被拒绝过，当即吊着脸问道：“现在还没到正午，而且你们还有没看完的病患，为什么就不看了？” 　　这时屋中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李青，让他进来吧。” 　　门口坐着的年轻人道：“是，祁医生。”他这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让安怀显进去。 　　安怀显走进屋中，看到在窗下坐着一个少年，眉目如画，想来就是祁医生了。虽然他知道这里看诊的医生年纪不大，但是这少年的年纪也太小了些。若是按照他的年纪来算，只怕连?黄帝内经?都无法通读。 　　安怀显心存疑虑，准备直接发难，而不是先考校这少年的医术。他心有所想，面上不由自主就显了出来。那少年却依旧笑眯眯的开口：“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安怀显不好男风，可是看到这张美丽的笑颜，还是心中一动，口气不由自主地就温和了一些：“你年纪尚小，怎么敢独立开馆行医？可曾向官府报备？” 　　大唐开设医馆，必须向官府报备。长安所有的医馆，都要向惠民署报备，从而在医疗和药物上接受惠民署的监督。所以作为惠民署的医正，常小溪对于这一条规定格外清楚。此刻见这中年人，不提病情，而是直接质问报备了没有，立刻就明白了他是官府中人。 　　充当掌柜的李青城早就闻言走了过来：“我们祁氏医馆，是医药传家，当然早就在官府报备。”说着拿出了一份文书，却不递给安怀显，只是摊在桌上，请他观看。 　　那文书是江南道按察使所发，在江南道所属二十八州，一百八十八个县均有效力，上面写明祁氏医馆具有在江南道行医的资格。安怀显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文书是真的。他虽是为了找茬而来，但是也不能胡乱开口定人家的罪。 　　现在这祁氏医馆掌柜的，出手就有官府的正规文书，而且还是江南道所发，说明祁氏医馆在朝廷有人脉，在没有摸清楚祁氏医馆背景之前，安怀显决定暂时不动手，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因为李青城拿出了江南道的文书，所以安怀显收起了找茬的心思，坐下来开了几副成药才离开。 　　等他走后，李青城皱眉问道：“常医正，这人应该是官府中人，看他行事，这一次是来找茬的，因为咱们有江南道的文书，这才收敛了一些。” 　　常小溪闷闷的说：“本来咱们就不是过来开医馆的，不过他这一来，倒是提醒了我，咱们俩明天就去一趟通江州府，将这办医馆的手续交割清楚，免得到时候他们再来找事，影响了麒麟办案。” 　　李青城忙答应下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浪荡大郎 　　沙麒麟带着沙德三出去办事，一般快到傍晚的时候就会回来。为了掩人耳目，大家安身的院子里并没有多余的伴当婢仆。所有洒扫的活计都由李青城来做，而做饭的重任就落在了常小溪的身上。 　　常小溪并不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人。虽然2062年的饮食和现在大有不同，但是传统的烹饪手法，常小溪还是会一点。 　　通江是个典型的江南城市，多新鲜鱼虾。早晨看诊，并没有时间煮饭，中午时分，李青城把大门一锁，和常小溪一同到食肆去吃饭。 　　这已经是两人第五天走在通江的大街上了。李青城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拘谨模样，走在常小溪身边，时不时帮她把落在肩上的柳絮拿开。 　　通江气候温暖，大家都穿着轻薄的绸衫，颜色轻俏，衣裙飘舞。有些妙龄少女，看到李青城与常小溪人物出众，免不了凑到一处议论他们两个。 　　来到昨天吃饭的一家小馆子，李青城熟络的帮着常小溪掀开了帘子，两个人点了清炒米粉，一份蒸鲜鱼，一份炒青菜，这才在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常小溪眉目如画，但是身量过于纤细，所以在女孩子看来，身材高大俊朗的李青城更有吸引力。两人坐下没有多长时间，李青城就收到了好几串栀子花。 　　原来通江的风俗如此，这里的青年男女，在婚恋上拥有更多的自主权。不但可以在婚前可以适度自由交往，成婚之后如果感情不和，还可以选择和离。 　　三月初三，是百花节，这是通江非常重要的一个节日。在这一天，适龄的年轻男女，可以相约一起出门游玩。百花节之后，如果觉得对方的确是佳偶，男方就会请人上门提亲。 　　而少女们邀约男伴，就是给心仪的男子送上一串栀子花。如果男方也看中了这姑娘，就会与她约定那一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现在距离三月初三，也没有几天了，所以还没有男伴的小姑娘，都会在这几天加快送花的步伐。 　　送花的小姑娘们，早就咯咯娇笑着离去，留下李青城一脸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是百骑司老练的校尉，但是尚未娶亲，也没有什么这方面的经验。毕竟常小溪是他的上官，又是女子，当着她的面，有这么多姑娘给他送花，在李青城看来，殊为不妥。 　　常小溪将桌上的栀子花数了数，羡慕道：“三串了，李掌柜，你果然是魅力不凡，这才短短一会，你已经收到了这么多鲜花！” 　　还没有女子给李青城开过这样的玩笑，他略略有些赧然：“二郎，你就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通江女子奔放洒脱，只有一面之缘，就敢送花给他。 　　常小溪见他耳根都红了，这才收起戏谑之心。这时小二已经送过来他们点的饭菜，两人这才专心吃饭。南方的菜肴比北方要清淡好多，常小溪很是喜欢，决定也去集市上购买鲜鱼，晚上蒸给大家来吃。 　　从食肆出来，沿着青青杨柳覆盖的大路往前走，就是市集。这里鱼虾水产，糕饼果子一应俱全。宅院之中，基本的生活用品，比如被褥锅铲，已经采购齐全，常小溪与李青城买了晚饭所需的食材，这才离开。 　　市集上的少女更加泼辣，这一次不但李青城收到了栀子花，常小溪也收到了几串。她觉得非常有趣，当即把这些鲜花放到了菜篮里，还向送花的少女道了谢。 　　在回程的路上，常小溪统计了一下两人的收获，一共收到了八串花，其中五串是给李青城的，三串是给她的。一路芬芳，如果不是中了毒的武才人还在宫里等着解药救命，这一次通江之行，倒是非常有趣。 　　傍晚时分，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沙麒麟终于回来了。 　　吃过了请蒸鲜鱼还有糯米糕饼，沙德三和李青城很有眼色的去收拾碗筷，烧洗澡水，将堂屋留给了一天没有见面的小情侣。 　　沙麒麟所说的出去办事，其实就是伺机潜入太坤。为了尽快达成这一目标，沙麒麟此行还带了归元寺假方丈惠明，也就是太渊的金牌杀手邵宏。 　　邵宏表示，太坤控制他们这些杀手，全靠一种毒药。他执行任务失败，已经失去了领取解药的机会，所以他索性投降了百骑司，以求得一线生机。用邵宏的说法，反正都是卖命，卖给谁都是一样的。 　　邵宏并不可靠，沙麒麟当然不可能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他身上，他自然也准备了备用的计划和人手。只是邵宏以前是太坤的阁主，地位仅次于宗主和副宗主。若是他能找到有效的途径，倒不失为一条捷径。 　　邵宏因为任务失败，也不敢大模大样的出现在太坤总部。根据他对组织的了解，副宗主负责与外界接洽，所有的生意都是副宗主谈下来的。而宗主负责杀手们的管理和单线联系。 　　刺杀沙麒麟与王飞耀的任务失败，太坤不仅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而且还组织了一次反扑，将远在长安宫中的武才人给毒倒了。这说明，邵宏被抓早就在太坤的掌握之中，只不过对于太坤来说，杀手本来就是消耗品，没有人去理会邵宏被抓而已。 　　所以邵宏给沙麒麟的建议是，扮作身手高强的世家子，引起太坤的注意，然后等着他们出面招揽。沙麒麟已经在太坤的一个堂口，喝了好几天的酒。这个堂口，被伪装成了酒肆，名叫桃花渡。 　　桃花渡名字风雅，其实经营的都是最腌臜的生意，比如女人，比如烈酒，比如赌博。沙麒麟这一次到通江的身份，是一个来自北方的世家子弟，因为家族内斗被排挤到了外地。所以他的表现，完全不同于沉迷于医术的二弟，他内心空虚寂寞，而且一腔愤懑无从发泄。 　　在这种情况之下，祁大郎来到了温柔乡销魂冢桃花渡，并且沉迷于其中，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经历了两三次斗殴事件，祁大郎也展示了他上乘的武艺。 　　常小溪捧着一杯清茶问道：“那么现在你要做什么？还是耐心等待就可以？” 　　沙麒麟微微一笑：“耐心等待，俗话说欲速则不达。若是太心急，引起了太坤的怀疑反而不好。我现在只是饮酒，还没有开始赌钱，若是再输掉赖以谋生的银钱，在太坤看来，只怕会更加可靠。” 　　常小溪轻轻咬了咬嘴唇：“麒麟，你不是说那家桃花渡还有女人吗？若是他们设了美人局给你，那可怎么办呢？” 　　沙麒麟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轻声道：“有你在身边，我不会对别人动心的！如果你放心，就来检验一下怎样？” 　　常小溪一边挥落他的魔爪，一边问道：“那要怎样检验？” 　　沙麒麟笑着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顿时羞红了常小溪的脸，她羞恼的嗔怪沙麒麟。 　　屋内这二人一阵子笑闹，完全不知道，红烛印染，一室春光悄然外泄。 第三百四十五章 有人踢馆 　　沙麒麟与常小溪浓情蜜意，免不了调笑一会，这些笑闹的声音传到了窗外，听得李青城一阵心猿意马。 　　沙麒麟虽然美人在怀，毕竟是武功高手，外面稍有异动，他马上觉察出来，低喝一声：“是谁在外面？” 　　李青城忙回答：“大郎，我是来送洗澡水的。” 　　沙麒麟这才回答：“辛苦你了，送进来吧。” 　　常小溪已经知道两人笑闹的声音，全都被李青城听到，有些害羞，装作收拾物品回房去了。 　　在她房里，早就备好了热水。原来沙麒麟居住在居中的堂屋之中，常小溪就住在他右手第一间房内，而李青城住在第二间房内。这样布置的原因就是为了相互照应，常小溪不会武功，所以让她住在中间，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只是这房间之隔，也只能限制常小溪而已，另外三个男人都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之人，对于其他人的举动都是心知肚明。常小溪犹不自知，她在浴桶之中洗浴，一边哼着小调，只听得隔壁的两个男人都是心头火起。 　　听到美人出浴之后，沙麒麟还在琢磨，到底要不要看一看美人出浴，就听见李青城敲门去收浴桶了。沙麒麟顿时一阵子气闷，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两个下属都知道，这才作罢。 　　第二天，沙麒麟带着沙德三依旧去桃花渡厮混。李青城则贴出了停诊一天的通知，与常小溪一起前往通江州府办理医馆手续。与其等着那通江的医官再来找事，不如提前把手续办好，防患于未然。 　　通江城非常繁华，作为南北商贸集散中心，这里的物资充裕，人口也比较富裕。令常小溪吃惊的是，通江的治安很好，偶尔在街面上见到衙役，态度也不似长安那般生硬。大街上更是干净，除了散落的花瓣，几乎没有什么垃圾杂物。 　　这令常小溪对这个城市产生了信心，至少有这样体面的外表，说明通江的官府重视百姓的生活，而且有财力和能力为大家营造一个比较好的环境。 　　在通江州府，常小溪与李青城先把一路上收到的花束丢掉，这才走到门口询问。大约是两人出众的外表，还有李青城大方的给了茶钱，差役很客气的将他们带到主管医官所在的院落。 　　差役通报过后，这才请常李二人进去。 　　安怀显坐在太师椅上，很满意的看着常李二人。在他面前的桌上，不但摆着祁氏医馆的手续，还有一张面额为一百两的银票。看着这祁氏二郎如此会办事，安怀显暂时打消了要收拾对方的念头。 　　看在一百两银子的份上，安怀显拿出印章，给祁氏二郎的医馆文书上面盖章。常小溪接过了文书，正要道谢离开，却见本来坐着的安怀显恭敬的起身：“刺史大人，您怎么来了？” 　　常小溪回头，果然见到一个年轻的绯袍官员，正笑眯眯的站在自己身后。 　　这个官员问了安怀显几个问题，这才转向常小溪。安怀显忙介绍说：“祁医生，这是我们通江的父母官，蓝刺史蓝大人。” 　　常小溪没想到会碰到刺史，按照规矩施了礼。这蓝刺史却没有放他们离开的意思，而是开口问道：“你们是开医馆的吗？准备在通江落户？” 　　常小溪只得答道：“回刺史大人，正是这样。” 　　那蓝刺史笑道：“你们来得正好，本官正想找个来自外地的医生，跟我来。” 　　常小溪与李青城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这刺史要干什么，只能尾随在他的身后。 　　那蓝刺史在前面走得极快，如果不是一路上都有官吏向他请安问好，常小溪几乎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位假刺史。 　　终于走到刺史正堂，蓝刺史对二人说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办的医馆是什么名号？” 　　常小溪虽不明白为什么一位堂堂刺史，会对医馆感兴趣，还是回答道：“在下祁二郎，来自河东道简阳，家中的医馆是祁氏医馆。” 　　蓝刺史见祁二郎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应对得体，声音娇脆，不由得道：“祁二郎，你抬起头来让本官看看。” 　　常小溪依言抬头，她眉目如画，身着男装反而增加了娇俏之气，越显得唇红齿白，肤白如玉。在抬头的同时，常小溪也看清楚了这刺史的长相。蓝刺史长身玉立，修眉俊眼，是个江南水乡的俊秀人物。 　　蓝刺史赞道：“祁医生，你生得一番好相貌，想必心思灵动，可堪大用！” 　　常小溪被赞得莫名其妙，只好拱手一揖，作为回答。 　　蓝刺史这才进入正题：“我们江南一带的医馆，不擅于治疗北地的疾病。现在本官治下，来了一批北方人，需要治疗，不知道祁医生可愿意为他们施治呢？” 　　常小溪犹豫了一瞬，这才答应下来：“不知道大人何时需要看诊？” 　　蓝刺史想了想：“那些人还没有到，你留下医馆的地址，到时候我让人去带你过来。” 　　常小溪忙答应着，在蓝刺史指定的素纸上面，留下了医馆的地址。方才与李青城一起告辞离去。 　　通江是贸易中心，出现一些北方人也属正常，常小溪并没有多想。没想到在官府办事虽然顺利，回到家中才发现麻烦还是来了。 　　祁氏医馆周围的几家医馆，本打算借官府之手赶走祁氏，不料找了医官安怀显，却没什么效果。大家商量一番，觉得还是要亲自动手，免得这祁氏做大，抢了大家的生意。 　　踢医馆，无非是在药材医术上做文章，今天来找茬的是个老头子，一副山羊胡上面还沾着饭粒，模样不怎么体面。老头子身上穿着的短衫裤都很破旧了，有些地方甚至没有打补丁，就那样烂着，露出里面的亵衣。 　　这老头子正躺在祁氏医馆的门前，一边打滚，一边有一声没一声的喊着“庸医杀人”。 　　看到这种情形，常小溪迅速思考着这老头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又是怎样为他治疗的。李青城却是忍不住了，一向只有他去寻人家的麻烦，还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呢。 　　只见李青城几步上前，一把揪住那老头的衣襟，直接把他从地上给提了起来。李青城也不管这老头被勒得直喘，瞪着眼睛问道：“你这老头，好没有意思，我天天在祁氏抓药，从没有见过你，你怎么就来这里讹诈？” 　　常小溪也确定没有给这老头看过病，走上前来，示意李青城把手松开，这才问道：“我没有给你看过病，想来你是闹错地方了！” 　　那老头好半天才喘匀了气，他被凶悍的李青城吓得够呛，往后推了好几步才道：“没错，我家老太婆，正是从你这里抓了药，现在已经死在家中，就是你这个庸医杀的人！” 　　常小溪一挑眉：“人已经死了？那你就应该报官才是！我家的药绝对没有问题，想来是别的方面出了岔子。你若是心有不甘，就请官府查一查好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英明刺史 　　那老头吃了一惊，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讹人的事情，一般来说，摊上这事的医生都会选择花钱消灾，而不是报官解决问题。谁不知道官府的水更深，有理没钱别进来。这年轻医生就是没经验，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老头轻咳一声：“我那老婆子年纪已经大了，反正早晚都是个死。就算去报官也救不回来她的性命，倒是我这还活着的人，如果能得到一些补偿，就可以考虑不找你们医馆的麻烦！” 　　李青城冷笑了一声：“你这老头，好没有道理。你怎么证明是吃了我家的药物致死呢？就算是你不去报官，我也是要去报官的。否则像你这种骗子每天来闹，我们就不用做生意了！” 　　周围一些看热闹的人跟着起哄，都嚷着要去报官。这时候大路边上刚好有一队巡街的差役经过，看到这里人群聚集，就走了过来。 　　那老头只是被人雇来捣乱的，家中并没有死人，此时见到差役，顿时一惊，想要溜走已经来不及了。 　　那队差役将这件事听了了大概，也不由分说，就将老头和常小溪与李青城都带走了。 　　这些差役仍旧把众人带往通江州府，等众人都跪妥当了，这才去禀报刺史大人升堂。 　　蓝刺史见到刚刚离开的祁二郎又来到了州府，有些奇怪。这时那带队的差役，简单将事情说了一下。蓝刺史这才明白。 　　蓝刺史问那老头：“你这老者，控告祁氏医馆毒害你的家人，可有证据？” 　　那老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那么倒霉，竟然会遇到官府衙差，苦着脸回话：“启禀青天大老爷，这不干小人的事，有人给了小人一百文钱，命小人前往祁氏医馆捣乱。” 　　蓝刺史将脸一沉：“大胆，就是说你并没有在祁氏医馆就诊，而是无中生有，在讹诈他们？” 　　老头被吓了一跳，先磕了一个头才道：“这并非小人本意，是张氏医馆的人让小人干的。” 　　蓝刺史冷哼一声：“为了区区一百文钱，就可以构陷他人，你已经触犯唐律，等张氏医馆主谋抓获再一同定罪！” 　　说着这蓝刺史就扔下火签，命衙差拘捕张氏医馆的人到案。 　　这衙差领命，正要出发，却发现张氏医馆的人正躲在门口张望，当即将这人揪到公堂。 　　蓝刺史本打算退堂，见这么快就把人犯带到，就继续审案。 　　他将惊堂木一拍，不怒自威道：“堂下所跪何人？” 　　那嫌犯后悔得要命，一是悔这件事做得不周密，而是悔自己不该跟过来看热闹，连个回旋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蓝刺史发问，他只得答道：“小人张强，是张氏医馆掌柜的。” 　　蓝刺史指了指地上那老头，问道：“这老者供述是受你指使，构陷祁氏医馆，可有此事？” 　　张强忙磕头否认：“老爷明鉴，我与这祁氏医馆之人素未谋面，怎么会构陷他们？况且我从未见过这老头！” 　　那老头一听就急了，从袖中摸出几个铜钱道：“分明就是张掌柜你指使我做的！这些是你给的定金，你还说如果能讹这祁氏一笔钱，就全部归我所有！” 　　张强咬定没有这回事，与那老头在堂上拉扯起来。 　　蓝刺史冷眼看了一会，又一拍惊堂木：“看来不用刑，你们还要在这公堂之上胡乱攀扯下去，成何体统！来啊，每人二十大板！”言罢，擎了两根火签掷出。 　　张强早就白了脸，大喊着“别用刑，我什么都说！”却已经来不及了。几个如狼似虎的差役，将两人拖翻在地就打。 　　那打人的板子都是灌过铅的，格外沉重，几板子下去，就能打得人皮开肉绽，最是疼痛。常小溪以前被挨过板子，此刻听到那啪啪的声音，顿时脸色苍白，几欲昏厥。 　　蓝刺史在堂上看得分明，这祁氏二郎虽是个少年，但是姿容秀美，宛若处子，那受到了惊吓的可怜形状，让他都忍不住想要出言安慰。 　　只是这里毕竟是公堂，就算那些差役不说什么，大门口还凑了一堆看热闹的老百姓。大唐的风气一向如此，审案之时，老百姓是可以围观的。 　　蓝刺史收回了目光，轻声道：“祁二郎，还有你家的掌柜，此事明显是张强勾结那老者构陷你们。现在先起身等候裁决吧！” 　　李青城知道常小溪身体娇弱，忙先谢了恩，这才慢慢扶着常小溪起身。 　　这时差役们已经行刑完毕，张强没来及打点，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板子，已经是疼痛欲绝。 　　他早就萌生悔意，挣扎着说道：“大人不要再打我了，我全部招认就是就是了！这祁二郎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医术着实高明，刚来到通江，就治好了一个大家都束手无策的伤患。” 　　“我们几家医馆商量了一下，觉得如果让他在通江开馆，一定会击垮我们的生意，故此趁他立足未稳，出此下策。不过我们只是找人来寻事而已，并没有对祁氏医馆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蓝刺史很年轻，他细细打量常小溪，发现这位祁二郎容貌精致，姿容秀美，起了结交的心思。这时听张强说还有同伙，当即冷笑道：“还不快将同伙招出，难道还等着挨板子么？” 　　张强噤若寒蝉：“就是黄氏医馆，还有街对面的陈氏医馆，大老爷明鉴，只有我们三家联合而已。” 　　蓝刺史起了维护祁家二郎的心思，自然要重罚这几家不长眼的医馆，以儆效尤。没有多大时间，那涉案的黄氏和陈氏医馆的掌柜，就被抓了过来。 　　蓝刺史这才宣判：“兹有张氏医馆，黄氏医馆，陈氏医馆因嫉妒同行祁氏医馆医术高明，故收买闲汉王狗儿，命王狗儿前往祁氏医馆寻衅滋事，无理取闹，行讹诈之事。现判处三家医馆掌柜，杖责四十，闲汉王狗儿收监一月。” 　　几支火签撇了下来，行刑的差役将几人打得嗷嗷直叫，又喧哗了半晌才结束。 　　那蓝刺史这才允许这几家把人抬走，又把常小溪叫到了面前勉励了一番。 　　常小溪没想到这蓝刺史秉公执法，竟然是个明事理的好官，今天遇到了这种无赖，她本以为会很难缠，不料这么快就了结案子，心里也是一阵轻松。 　　蓝刺史道：“祁医生，你初来乍到，不了解这通江风俗，这里虽地处东南内陆，但是人口多半与沿海之人沾亲带故，民风彪悍。你如果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本官，本官一定会为你做主！” 　　常小溪忙谢了蓝刺史，这才与李青城一起告辞离去。 　　在路上，常小溪感慨的对李青城说：“想不到，这个通江刺史倒还明理！” 　　李青城可不似常小溪那么单纯，蓝刺史打量常小溪的眼神贪婪之极，他微微一笑，心中明白，这通江刺史只怕是另有所图。 　　两人忙乱了一天，急忙赶回去整治晚饭。可是今天着实作怪，一向准时的沙麒麟主仆，一直到了华灯初上都还没有回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太坤来人 　　常小溪知道沙麒麟是去做冒险的事情，心里不安，跟李青城商量：“麒麟说每天只在桃花渡厮混，他这时还没有回来，不如咱们前去打探。” 　　李青城忙摇头：“医正有所不知，这种化名潜伏最忌前往打探。咱们不知道将军是怎样跟敌方说的，贸然前往定有疏漏，稍有不慎，就是前功尽弃。” 　　常小溪只得放下这个念头，只是坐立不安，心中彷徨。李青城安慰她道：“医正不要着急，将军从长安调动了人手过来，这些人现在就潜伏在通江。我们每天都用暗号联系。遇到棘手之事，将军一定会发信号与大家联系的。现在没有见到他的信号，说明将军平安无事。” 　　又等了半个时辰，沙麒麟才带着沙德三一起回来。 　　常小溪像一只小鸟一样飞身上前，嘟着嘴道：“怎么今天这么迟才回来？饭菜都已经凉了！” 　　沙麒麟很少见到她这样温柔可人，忙笑道：“进去再说。” 　　常小溪这才察觉自己失态，忙将他们主仆让进去，自己栓好了大门。 　　在饭桌上，沙麒麟喜气洋洋的说道：“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我终于跟太坤的人接洽上了。” 　　原来他同往常一样，装作不顺心，与沙德三一边痛骂祁家夫人偏心，一边做出郁郁不得志的样子，频频买醉。 　　到正午的时候，桃花渡来了几个浪荡子，衣着华贵，刚好坐在沙麒麟对面的位置上。那为首之人甚为嚣张，一开口就要求清场，只留下他们一桌安静吃酒。 　　那掌柜的好说歹说，那几个浪荡子只是不听，其他怕事的客人，见到这种情形，早就结账离开了。 　　沙麒麟自然是不动声色，非但如此，他还添酒加菜，摆出一副要大快朵颐的样子。 　　那几个浪荡子早就看他不顺眼，现在看他如此不识趣，就有一人起身，来到了沙麒麟的桌边坐下。 　　那浪荡子将自己的佩剑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大喝道：“你这小子，好不识抬举，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自己走出去！否则就等着我把你踢出去！” 　　回答他的是一记飞腿。众人都没有看清楚沙麒麟是怎样出招的，只见那浪荡子犹如纸鸢一般，和座下的椅子一起飞到了大门口，被大门挡了一下，才重重滑落在地面上。 　　这几个浪荡子都是在通江横行霸道的人物，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挑衅他们的沙麒麟。当即抽出兵刃围上前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在掌柜的身边，坐着一个中年人，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幕场景。 　　沙麒麟要收拾这样几个浪荡子，完全就是举手之劳。片刻之后，这些人都被丢在了门口，只剩下挣扎呼痛的力气。 　　沙麒麟则坐在原地没有动，淡淡道：“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否则的话，见一次我会打一次。” 　　听到他这样说，门口那些浪荡子都聚集起最后的力气，挣扎着离开了。 　　中年人这才走到沙麒麟面前，客气的一揖道：“郎君好功夫，在下非常倾慕，能否与郎君饮一杯酒？” 　　沙麒麟抬眼看了这人，只见他中等身材，面貌普通，穿着精致而典雅，点头道：“请坐，我也是初到通江，想结交几个朋友。”言罢，又叫来小二，再添上一副碗筷，又加些酒食。 　　中年人自称荣四，又询问了沙麒麟的年庚姓名，两人这才攀谈起来。 　　沙麒麟说自己是被家族遣到通江来办医馆，然后又叹一口气。荣四笑道：“大郎错了，医馆只看医术如何，若是你医术高明，在哪里开都是一样的，何必背井离乡到通江来呢？” 　　沙麒麟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才道：“我与二弟是被贬斥于通江，不能用常理来评判。” 　　荣四正色道：“我见大郎沉稳有度，再加上武艺超群，定然不是池中之物，如果只经营这小小医馆，只怕是埋没了大郎的人才。” 　　沙麒麟苦笑道：“我继母又生了幼弟，父亲的心思已经不在我两兄弟的身上了。这一次来通江，名义上是开设分馆，其实父亲连一个助力的医生都没有派过来。医馆的事情，全靠二弟亲力亲为，才能周转开来。” 　　“我也有心经营一些别的门路，可惜父亲给的盘缠，只够运营一家医馆，我也是有心无力，徒唤奈何。” 　　荣四笑道：“原来大郎家中是这种情况，真是可怜可叹！想来你们兄弟二人尚未成家，不趁着现在挣些家业在手，恐怕今后要娶一房贤妻都很难。” 　　沙麒麟点头应和：“的确如此，我们在家中又没有生母照应，只怕日子会越过越艰难。” 　　荣四忖度一番：“我久居通江，人脉很熟，倒是知道一些来钱的路子，只是不知道大郎有没有胆子来做。” 　　沙麒麟疑惑的问道：“不知道是些什么样的买卖？” 　　荣四凑到他耳边低语：“惩恶扬善，劫富济贫，都是些没本的生意！” 　　沙麒麟一惊，半晌不语。 　　那荣四看他脸色，似乎也不甚排斥，趁热打铁道：“大郎身手高明，不趁着年轻挣些家业，殊为可惜。而且我们要做的人，都是该死之人，大郎如果加入，也算是为民除害。” 　　沙麒麟一挑眉道：“你就不怕我是官府的探子？” 　　荣四闻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大郎说笑了，你俊逸风流，人物出众，怎么会是官府的走狗？况且我只是给你指一条发财的路子。” 　　沙麒麟这才一咬牙：“罢了，我总以为自己有些能耐，没想到被一区区内宅妇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远走他乡，拮据异常。倒不如试一试仁兄说的这条路子！只是这唐律可不是摆设，兄台可能避过官府？” 　　那荣四拍着胸脯保证：“我们负责接单，你来动手。自然是越周密越好。你放心，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来钱很快，又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我们来找你，自然是因为你初来乍到，与通江这里的人没有丝毫恩怨冲突。就算是官府查案，也怀疑不到你的身上。而且只有咱俩单线联系，别人都不知道你的情况，所以是个闷声发大财的好买卖！” 　　沙麒麟这才与那荣四共饮了一杯酒，算是达成了合作意向。那荣四又问了沙麒麟可擅长轻功暗器，沙麒麟说少年时曾拜名师学过，荣四更加满意。 　　两人约定了明天再见，届时荣四会带着定金，还有任务目标的资料过来。 　　常小溪这才放心，她知道以沙麒麟的身手，只要不落入圈套，这世上没有几人能困得住他。 　　李青城蹙眉道：“我只怕那邵宏反水，做杀手这一行，可是丝毫没有什么道义可讲。” 　　沙麒麟微笑道：“邵宏不足为虑，我已经在他身上下足了料，如果捣鬼，就让他活不过三天。” 　　“舒秋曾经给太坤卖命，险些将身家性命全折了进去。他们现在只是将我当成一把刀，试一试是否锋利，如果好用的话，想必就会想法子控制我。那时自然要小心从事。”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小试牛刀 　　常小溪想了一想：“这太坤之中，只怕有用毒高手，我配制了一些解毒丸，不但可以解大部分毒素，还可以延缓毒素发作，我这就给你们拿来，大家都带上一些，有备无患。” 　　她一路坐船来到通江，沿途无事，配制了一些解毒丸，现在取出来分给了大家。沙德三与李青城忙起身拜谢，常小溪笑道：“这些东西也不值什么，你们做的事太过危险，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略尽绵薄之力。” 　　除了常小溪之外，在座的几个男人，都是刀头上舔血找生活，深知这解毒丸的作用，当即也不客套，各自收藏起来。 　　第二天，沙麒麟果然独自前往桃花渡。中年人荣四早就在那里等候，两人也不多寒暄，点了简单的酒菜，荣四就递过了一张纸。 　　沙麒麟看看周围没有人注意，这才将那纸张摊开细读。 　　张凯是通江的大户，所谓大户，自然少不了千顷良田，宅院商铺。这一次要杀的人就是张凯。张凯年约四十，在通江城南的一所大宅居住。他家里有一妻三妾，两子两女。其中两女均已出嫁，只有两个儿子还在宅中居住。 　　张凯是个生意人，家里只有七八个护院，身手一般。加上年轻力壮的男仆，不会超过二十个人。可以说家中的防卫一般，是个很容易下手的目标。看来这是太坤不清楚祁大郎的底细，先要试一试他的身手。 　　杀死张凯，定金五百两白银。事成之后，还能拿到五百两银子。在唐朝，像常小溪在水井坊的宅子，也不过就卖几百两银子，所以说这也算是一笔财富。 　　荣四见沙麒麟记住了纸张上面的内容，将纸张拿过来放在烛火上烧毁，这才问道：“怎么样？可有兴趣？” 　　沙麒麟点点头道：“价钱很合适，倒比我家医馆一年的盈利还要多，可以勉力一试！” 　　荣四脸一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能攀扯我！” 　　沙麒麟眨了眨眼睛，笑道：“荣兄何必紧张？唐律规定，杀人者死！为了挣这个钱，我自然是要成功的。况且我攀扯你做什么？又不能免罪！” 　　荣四正色道：“你能明白这个事理最好！否则组织不会放过你的。” 　　沙麒麟装作不经意道：“哦，请问是什么组织？” 　　荣四小声道：“告诉你也无妨，咱们效力的组织叫做太坤，在通江以至于东南都是极有名气。官府都拿太坤没有办法，只是这话你藏在肚子里就是，可不能到处乱说，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沙麒麟点头道：“荣兄只管放心，如果这钱挣得顺利，以后我还要靠着太坤吃饭，怎么会乱说话？” 　　于是荣四拿出了几张银票递到沙麒麟手中：“大郎收好，这个任务需要在五天之内完成，你用什么手段都可以，只是不要暴露了你自己就好。” 　　沙麒麟看了看手中银票，见票即兑的一百两银票共五张，他面露喜色：“荣兄放心，你只要静候消息即可。只是那余款我什么时候能拿？” 　　荣四笑道：“怎么样？为兄给你介绍的路子，来钱很快吧？你放心，你做完了这一单生意，隔天到这里来拿余款便是。” 　　沙麒麟喜道：“那小弟就失陪了！我要先去探探路数！” 　　那荣四目送沙麒麟离去，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缀着两个汉子。 　　沙德三在桃花渡外接到沙麒麟，就如同普通的长随一般跟着他往城南走去。两人果然来到了张凯的大宅处，在那宅子的对面茶肆做了半晌，又出门绕着那宅子走了走，这才离去。 　　跟踪沙麒麟的那两人，一直跟着他们回到了祁氏医馆，这才离去。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荣四全身黑衣，来到了一所宅院之前。片刻之后，他出现在这宅子的花厅之中，恭恭敬敬的站着，一看就是在等人。 　　过了一会，花厅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来到了花厅中，坐在了主位之上。 　　荣四忙躬身行礼，那男子不耐烦的挥手：“快说正经事吧？你瞅的那个外乡人怎样？可还上路子？” 　　荣四垂首站着回话：“副堂主，祁家大郎身手很不错，他是被继母排挤出家族的人，身边还带着一个二弟，只会看病。我与他一席谈话，发现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但是他又不甘心。” 　　“我用银子引诱他，他已经答应了做掉张凯，并且收了五百两银子的定金。我给了他五天时间，准备看看他的手段怎样。” 　　副堂主道：“恩，这件事你做得不错。我太坤最重视人才，如果这一单，那个祁大郎做得不错，你就带他来见我。他杀了人，在官府留下案底，才能踏踏实实的为太坤效力！” 　　荣四忙点头称是。 　　第二天早晨，收夜香的老头子走到了张凯宅院的后门，将马桶搬到车上，也不顾臭气，哼着小调赶着拉车的毛驴离开。张凯家的宅子极大，几乎占了这条巷子的一半，老头在这里再没有马桶可收，摇摇摆摆的跟着驴车离开。 　　在驴车离开不久，从宅院之中传来了一声尖叫，随即宅子大乱了起来。没有多长时间，通江州府的衙差赶过来，十几个人全部带着佩刀，将街坊四邻吓得够呛。 　　原来张凯被歹人杀死了，歹徒不但杀了他，还把他的头砍下来，只留下了一个无头尸体在床上，清晨直接将一个姨娘给吓晕过去。通江州府已经立了案，将与张凯有过节的人都叫去问话。 　　忙乱了一个上午，毫无头绪，那些嫌疑人竟然都有不在场的证据。正午十分，收夜香的老头，哭哭啼啼的用荷叶包着张凯的人头送到了通江州府，那是他在马桶里发现的。 　　根据通江州府有经验的捕头说，这将又是一桩无头公案，现场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一时街头巷尾将这件事传出了无数个版本，有说那张凯是被夜游神去了首级，有说张凯的美貌小妾勾搭男人，将他杀死，一时间众说纷纭，毫无头绪。 　　这一天沙麒麟没有去桃花渡，而是让沙德三去买了些现成的烧鸡点心，沽了美酒，在家中享用。 　　祁氏二郎依旧在坐堂，蓝赵玉将张三送过来换药。他已经是第三次过来了。常小溪也不避讳他，当着他的面打开包扎伤口的棉纱，能看到伤处已经全部消肿，愈合得很好。 　　蓝赵玉赞扬道：“祁医生真是妙手回春，这祁氏医馆扬名只在早晚间。” 　　祁二郎苦笑一下：“说什么扬名立万？我只不过挣个辛苦钱罢了，昨天又给府衙送去了一笔办医馆的手续银子，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挣回来。” 　　蓝赵玉见他粉面朱唇，比女子的容色还要娇媚三分，不由得心猿意马，一时又骂自己混账。收回了目光才道：“挣钱都是小事，你有手艺傍身，何愁没有钱挣呢？” 　　就在此时，院门被推开，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笑容可掬道：“请问祁家大郎可在家中么？” 　　那蓝赵玉一见此人，脸色当即就变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见面礼物 　　来者正是荣四，蓝赵玉一见到荣四，就变了脸色。他也察觉出了自己失态，忙低头给张三拉了拉被子。 　　常小溪已经注意到了蓝赵玉的举动，她没有点破。 　　沙德三已经听到了荣四的声音，他就在堂屋之中，陪着沙麒麟饮酒，这时已经走了出来，招呼那荣四进入堂屋。 　　蓝赵玉看着荣四进了堂屋，这才小声的问常小溪：“二郎，你可知道那是谁？” 　　常小溪摇了摇头：“那是我大哥认识的朋友吧，他在家里呆不住，交游广阔，他的朋友我也不认识。” 　　蓝赵玉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常小溪轻轻一笑：“蓝兄，你是不是有话要讲？” 　　蓝赵玉看着她白皙的面孔，终于下定决心，拉着他走到里间，又把门关上，这才小声说道：“二郎，你们初来乍到，对这通江的情况不了解。在通江，最厉害的不是官府，而是一些江湖帮派，他们杀人不眨眼，你要小心提防。” 　　常小溪心里一动，追问道：“蓝兄可是知道什么情况？还请指点一下，免得我们误入歧途，不好收场。” 　　蓝赵玉摇头：“你坐在家中看诊，会有什么麻烦？我只是见令兄人物轩昂，想来那些江湖门派会拉拢他入伙。你只要提醒他万事小心，不要贪心，应该没什么问题。” 　　常小溪见他不肯把话说透，再追问下去，只怕蓝赵玉会生疑，只能郑重的谢了他。这才出来，将张三的伤口处置好，送蓝赵玉离开。 　　今天看诊已经结束，常小溪看了看堂屋的门还没有打开，也不便和李青城说什么，只能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荣四才从堂屋出来，沙麒麟跟在他身后相送，俊美的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意。那荣四走到门口，脚底踉跄一下，才大着舌头道：“大郎留步，咱们明天再见！” 　　原来荣四与这两人喝酒，明显酒量不敌，已经喝多了，这倒是像酒友们话别的情形。 　　沙麒麟从善如流，目送那荣四离开。沙德三见常小溪这边也没有了病人，忙关门闭户，几人一起来到堂屋之中。 　　常小溪紧张的看着沙麒麟，不知道他接下来要闯什么龙潭虎穴。沙麒麟微微一笑，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慰。 　　李青城已经在院落中查看完毕，回来示意无事。 　　沙麒麟这才看了看大家，郑重开口道：“荣四过来，是约我与太坤的副宗主见面。他们对于张凯之死极其满意，想要收我做杀手。” 　　“按照邵宏所说，太坤的杀手除了自己培养的死士，还会雇佣一些外围人员。这些外围人员，他们认定为是可用之人，也会使用毒药加以控制，估计这一次副宗主约我，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从而更好的控制我。” 　　常小溪有些忧虑，咬着嘴唇没有开口。 　　沙德三想了想开口道：“将军，我与你身形相仿，不如让我易容前往，会一会这太坤副宗主。” 　　沙麒麟摇头：“昨夜你出手料理了那张凯，这也无妨，只是这太坤副宗主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我有小溪配制的解毒药，肯定不会有事。就让我亲自走一遭，看一看这太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竟然能把黑手伸进宫里！” 　　常小溪知道自己不能再劝，大家辛辛苦苦从长安赶过来，就是为了打入太坤内部，早些找到武才人的解药。要知道，太坤在挑战书上写得很明白，如果配不出解药，就拿沙麒麟去换。摆明了太坤是不会放过沙麒麟的。 　　大家又制定了接应的计划，这才各自去布置，让沙麒麟与常小溪单独相处。 　　沙麒麟将常小溪轻轻揽入怀中，低笑道：“你不必忧心，这种事不算是什么。” 　　常小溪柔顺的没有挣扎，抬起头道：“太坤的毒药很厉害。武才人身上的毒，有一味药，我始终没有搞清楚。他们如果用这种毒下在你身上怎么办呢？” 　　沙麒麟用一根手指拨弄这常小溪的黑发：“我询问过舒秋，太坤给杀手用的毒药，都是慢性毒药，一年服用一次解药即可。舒秋原来也被太坤下过毒药，他自己配制了解药，效果很好。” 　　“在我来通江之前，舒秋就把这个解药给了我。我已经将它服下，等下再用你给我的解毒药，这样肯定万无一失。” 　　两人又腻了一会，快到了约定的时间，常小溪才依依不舍的送沙麒麟离开。沙德三在后面跟上，他还要负责接应，并且安排城中其他潜伏的人员。 　　太坤的副宗主，是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年纪竟然比跑外围的荣四还小。这是因为太坤并不论资排辈，而是有能力者上位。副宗主武艺高强，心思狡诈狠辣，深得宗主信任，因此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高位。 　　这也相应的刺激了副宗主的好胜之心，为了获得更多的权势，他加紧了扩张的节奏，沙麒麟就是他在这种情况下发展进来的。太坤虽然需要一些外围杀手，但是像这样公然拉拢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入伙，在太坤的历史上还是很罕见的。 　　在一个不起眼的酒坊，副宗主见到了沙麒麟，令他满意的是，面前的这个男人不仅年轻，而且仪表堂堂。外貌这样俊逸的杀手可不多，想来这个祁大郎今后会受到太坤女成员的欢迎。 　　荣四为二人引荐了之后，就迅速离去，将场地留给了二人。副宗主又打量了一番沙麒麟，这才端起杯中酒道：“大郎，欢迎你加入太坤！” 　　沙麒麟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恭敬的举杯：“副宗主青眼有加，某愧不敢当。” 　　两人相视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副宗主十分满意，他自然在酒水中加足了料，而且这个祁大郎虽然有些功夫，但是明显江湖阅历不足，竟然毫不提防，就把酒水喝光了。 　　沙麒麟也十分满意，他知道自己大大咧咧的样子，让这个副宗主很是放心，那就好，他正急着要进入要害部门呢！ 　　不过令沙麒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副宗主不但在他的酒中加了毒药，为了掩盖这毒药的药性，副宗主还在酒中加入了男女欢好助兴的药物。 　　看着沙麒麟英俊的面孔骤然发红，那副宗主哈哈笑了几声：“我还有东西要送给你，你好好享用就是！” 　　副宗主拍了拍手，两个窈窕的美女走了进来，分坐在沙麒麟的两侧，往他的身上贴了过去！ 　　那副宗主体贴的说道：“这两个姑娘都是绝色，与你们北方女子各有千秋，你好好品尝。”他关上房门，施施然的离去。 　　副宗主自从掌了大权之后，深知投其所好的道理，这个祁大郎有一身武艺，而且第一次杀人就颇有章法，天生就是个干杀手的料，这样的人才，必须要不惜代价，加以笼络。 　　所以副宗主送出的礼物，是这家楚馆的清官人，希望借此令沙麒麟沉迷于酒色，从而更好操控。 第三百五十章 两位佳人 　　其实现在只是华灯初上而已，但是沙麒麟和沙德三都不在家，常小溪与李青城孤男寡女，相对颇为尴尬，两人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就各自回房了。 　　李青城收拾完餐桌，习惯性的去烧洗澡水，烧好之后，突然想起，今天只有自己和美貌女医正在家，这洗澡水还要不要送过去？如果自己现在献殷勤，大将军会不会认为自己的举动冒失？ 　　他思虑再三，左思右想，半晌还没有得出一个结论。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李青城十分警觉当即喝道：“是谁？”一边早就抽出了腰刀。 　　沙麒麟的声音响起来，似乎有些虚弱：“是我，你备些冷水到我房间，我要泡澡。” 　　沙将军常年习武，用冷水泡澡很正常，只是他刚刚与太坤接洽回来，不知有没有受伤？ 　　李青城迅速备好了冷水，送进沙麒麟所在的堂屋，服侍他更衣入浴，他惊奇的发现，沙将军浑身的皮肤发红，触手微烫。 　　“将军，你莫非是中毒了？我去请常医正来为你查看！”李青城一惊，本能的反应就是找医生。 　　沙麒麟一把拉住他：“不要去，我中的不是毒。” 　　李青城看他呼吸灼热，恍然大悟，将军这是中了魅香之类的东西，必须要*****才可以解毒。但是将军对于常医正情根深种，所以肯定没有在外面找女人，而是准备用泡冷水的办法解决。 　　这个办法虽笨，却可以保证对心上人的忠贞不二，李青城不由得暗自佩服将军。 　　沙麒麟悄悄泡了半个时辰的冷水，同时运功调息，慢慢将魅香还有酒中其他的毒素都排出体外。 　　常小溪一直在担心沙麒麟，听到声响，来到门外，听到李青城的解释，又为沙麒麟配了一副汤药。 　　泡澡服药之后，常小溪为他做了检查，确定毒素没有侵入血中，这才放心。 　　沙麒麟笑道：“让你担心受怕，等回到长安，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常小溪嗔道：“都说夫妻本是一体，咱们都订婚了，我不担心你，担心谁呢？只要能拿到解药，平安回到长安就好。我也不奢求什么的。” 　　沙麒麟见她巧笑倩兮，眉目如画，登时心底被强压下去的欲念又窜了起来，如星火燎原不可收拾。 　　常小溪见沙麒麟目光专注，眸色转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忙叫道：“麒麟，你可是身体不适？” 　　下一刻只觉得天旋地转，早就被沙麒麟打横抱在了怀中。他轻轻笑道：“我不想对你不敬，要怪只能怪你生得太诱人。” 　　他往那嫣红如花瓣的唇上吻去，只觉得滋味甜美甘香，令人蠢蠢欲动。 　　常小溪这才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一阵粉拳打在沙麒麟的肩上，就如同给他挠痒痒一般。 　　好在沙麒麟眉药已解，只是想逗弄一下她而已，温存了片刻，就将她放开。 　　李青城与沙德三早就避开，免得坏了将军的好事，被无辜迁怒，就太冤枉了。 　　第二天，却出了一件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太坤的那位副宗主，竟然将那两个女子赎身，命酒坊送到了祁氏医馆。他倒是做人情做了个全套，只是令收礼之人左右为难。 　　常小溪清晨起来，刚刚打开大门准备开诊，就从外面扑进来两个美女。 　　这两个都是典型水乡人物，雪白的皮肤，瓜子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着实貌美。她们两个打量了一下常小溪，冲着她福了一福才道：“我们都是大郎的人，特地前来投奔他。” 　　常小溪愣住，昨天沙麒麟不是没有碰她们吗？折腾着又是泡冷水，又是吃汤药，如果已经跟这两个美女成其好事，他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 　　这时候沙麒麟从堂屋出来，也看到了这两个女子，他涵养甚好，当即就想明白了这其中关窍。那太坤副宗主打着借花献佛的主意，本来就打算把这两名美女送给他，无论他有没有和她们发生关系，这都算是他的人了。 　　沙麒麟自然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他看一眼呆若木鸡的常小溪，将她推到一边，说道：“这是大哥的事情，你小孩子家家的，好好去看诊吧。”说完这句话，他一手拉起一个美人，就朝着自己居住的堂屋走去。 　　常小溪知道这时不能露出破绽，只是一股子酸涩直直涌上胸口，让她十分气闷。这时候病人已经来了，笑着跟她打招呼，常小溪朝着堂屋看一眼，这才开始看诊。 　　李青城也是男人，他很清楚这两个女子并非这么简单，极有可能是太坤派到沙麒麟身边的眼线。毕竟沙麒麟是半路入伙，虽然杀了张凯，交了投名状，但是杀手最忌暴露，何况是太坤这样的江湖大帮派。 　　所以那太坤副宗主，一方面是为了拉拢沙麒麟，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派人监视他，所以搞了这么一出送美人的把戏。 　　那两个美人，一个叫做蓝梅，另一个叫做红玉，原是酒坊的歌姬，都是清白人儿。此刻她们坐在沙麒麟面前，只觉得恍然如梦，这男子高大英俊，器宇非凡，昨夜匆匆一见，就觉得他好似神仙中人，今天再看一遍，比烛火之下更胜三分。 　　两人早就春心萌动，暗叹自己果真好命，能在风尘之中遇到这样的如玉郎君。 　　蓝梅人物风流，未语先笑，俏生生的给沙麒麟施了礼才道：“郎君昨夜匆匆离去，婢子们尚未好好伺候。幸亏天可怜见，现在能在郎君身边服侍，还请郎君怜惜则个。” 　　红玉则是取出了两人的卖身契，递到了沙麒麟的面前，然后自然而然的侍立在他的身旁。 　　沙麒麟展颜一笑，点头道：“好说。”他对沙德三吩咐道：“咱们都是男人，刚好缺两个洒扫的丫鬟，你将他们带到东屋居住，将每天要做的活计安排清楚。” 　　蓝月大吃一惊，忙摆手道：“郎君，我们可不是粗使丫鬟，我们是要在您身边服侍的。” 　　沙麒麟将脸一沉：“怎么，到了我这里还挑三拣四的？那就从哪里来依旧回哪里去吧！我也用不起你们这样不听话的婢女。” 　　红玉察言观色，见机极快，她只道这个男人，还没有尝过自己滋味，自然不会理会自己，忙笑道：“郎君说得哪里话？能到郎君身边，是我们姐妹三生修来的福气！洒扫煮饭，照顾郎君，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 　　沙德三这才招招手：“两位，请跟我来！” 　　他果然把这两个美女安排到了东屋，并且交代了要做的活计，沙德三可没有怜香惜玉，在长安的大将军府内，粗使的丫鬟都是姿色出众，他早就习惯了。 　　蓝梅和红玉委委屈屈的拿着扫帚清扫。常小溪从坐诊的屋子里看到这一幕，才略略放心，看来沙麒麟昨天没有说谎，他真的没有碰这两个美女，否则怎么舍得让她们干粗活？ 第三百五十一章 突厥病人 　　这一天早晨，常小溪还没有看完病患，大门就被推开，两个衙役打扮的人进来问道：“哪一位是常医生？蓝刺史有请！” 　　常小溪忙出来见过这两个衙役，又请没有看完的病患第二天再过来。这才向沙麒麟打过招呼，与李青城一起去了通江州府。 　　在办理医馆手续的那一天，常小溪曾经见过蓝刺史，他当时说会有一些北方人需要看诊，今天想必就是这件事了。 　　蓝梅和红玉还在扫地，她们俩一直做歌姬，委实没有什么干粗活的经验，只扫了一会，就汗透重衣。 　　常小溪看了一眼，避开了蓝梅的眼神，这二人明摆着就是肖想她的未婚夫，现在还想博取她的同情，那怎么可能呢！ 　　衙役们可能得到了上官的指示，一路上对常小溪非常客气。没用多长时间，一行人就来到了通江州衙。 　　据衙役们说，那些北方人就在州衙的后面居住。常小溪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感到很奇怪，州衙的后面，不应该是蓝刺史的内院吗？ 　　衙役们解释道，蓝刺史尚未娶妻，虽然也在州衙的后院居住，但是他只有一个人，实在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就将闲置的房屋，都修整为驿馆。 　　常小溪这才点头，既然府衙后院已经改作驿馆，那有人居住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从后门进入，果然有一个小小院落被隔开，想必那就是刺史的居所。其它地方，则建起了一排排的房屋，乍看跟河沿子上的民居有些类似。 　　衙役们将常小溪领到了一间小屋暂坐，他们则是去通知人们来就诊。 　　很快人们就在这间小屋外面排起了长队，维持秩序的衙役喊道：“今天先看急重症，其他能等的，明天再到这里来排队就是了。” 　　常小溪看了看队伍的长度，与李青城对视一眼，知道这段时间都要来州衙看病了。 　　眼见人们排好了队伍，领头的衙役方过来道：“人还比较多，这几天都要麻烦祁医生了，不过你放心，此事大人交代过，给您按照每天一两银子算账，算是州衙给您的一点补偿。” 　　常小溪没想到还有钱拿，心中对蓝刺史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转眼之间，已经看了七八个病人，这几人除了腹泻，就是皮肤病。果然都是北方草原之上的常见病，常小溪一边看，一边觉得奇怪，怎么会从草原之上过来这么多的人呢？ 　　她有意识的打量这些病人，发现他们有些还穿着皮袍，现在这个季节，就算是在长安，这么打扮的也不多见。 　　而且这些人口音难以分辨，追问一些患病的细节，有些病人就会出现难以作答的表情，令常小溪十分不解。 　　那些衙役并不离开，就在常小溪的附近徘徊，与其说他们是在维持秩序，其实更像是在监视常小溪。 　　李青城对危险十分敏感，寸步不离常小溪左右，他身上没有携带兵器，只在靴筒内藏了一把匕首，还有几件暗器。不过以他的身手，要对付几名衙役绝对没有问题。 　　常小溪看了李青城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们的身份并没有暴露，而且通江毕竟是大唐的州府，还没有证据表明通江与朝廷为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稚龄小童说了一句话，那几名衙役面色陡变。 　　常小溪却浑然不觉，好像没有听到。那几个衙役面面相觑，这才放心。 　　其实常小溪的内心早就震惊之极，因为那小童刚才是用突厥语叫“妈妈”。这里是大唐东南内陆，远离草原数千里，怎么会有突厥人呢？而且数量这么多，至少在这州衙后院就住了数百人！ 　　常小溪有心留意，看出的破绽越发多起来，这些人哪里是口音难辨，分明就是刚学了汉语不久，还不能够熟练使用。 　　常小溪知道如果这些病人都来自突厥的话，必定涉及到一个极大阴谋，她与李青城只能不露声色，也许还能顺利脱身。 　　想到这一点，常小溪专心看病，没用多长时间，就把长长的一队病患看完了。 　　随即她冲着带头的衙役微笑道：“官爷，可还有病人要看诊吗？” 　　那衙役跟几名同僚商量了一下，这才回答：“让祁医生费心了，今天暂且看这么多病患，不过在离开之前，刺史大人想见您，还得劳烦您移步。” 　　常小溪本来对蓝刺史的印象是极好的，没想到他竟然弄了这么多突厥人在自己的后衙，想必知道这件事的内幕，不由得对他也提防了起来。 　　但是刺史想见一个普通的医生，常小溪也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只是看目前的情形，她应该是安全的。常小溪淡然一笑：“请带路吧！” 　　李青城察言观色，虽然他没有看出这些病人是突厥人，但是场间情形不对，他一直在小心戒备。当下紧跟着常小溪离开。 　　这一次，蓝刺史并没有在前面的府衙，而是在后衙之中的私宅里。常小溪到的时候，看见蓝刺史身着宝蓝色圆领长袍，正拿着一卷书在看。 　　常小溪恭敬施礼，蓝刺史笑眯眯的挥手示意不用，直接开口对李青城说：“你可是祁氏医馆掌柜的？我有事要与你家祁医生说，你先去外面喝茶等候。” 　　李青城看了看室内，只有蓝刺史一人，这才略略放心，反正他就在屋外，有什么事，也来得及回援。 　　常小溪独坐在下首，看着李青城离去，这才问道：“大人有事？还请您直说就是。” 　　蓝刺史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他只是一见到这个少年医生，就砰然心动，想要找机会与他套一套近乎罢了。只是现在人家已经过来了，他总不能什么都不说。 　　蓝刺史想了一想：“祁医生今年贵庚？可曾成家？”他可不希望与别人分享这美貌少年。 　　常小溪有些疑惑，还是答道：“不曾，我今年十七岁，虽然开始看诊，但是尚未成家。”这个刺史莫非要给她做媒？ 　　蓝刺史笑道：“先立业再成家，男儿原当如此！你初到通江，就为本官效力，我不会亏待你的。” 　　常小溪还以为他要褒奖自己，忙道：“大人勤政爱民，我只是尽一下自己的义务，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蓝刺史见她进退有度，越发高兴：“祁医生，既然没有成家，可知道通江三月初三有个桃花节？那一天，春色烂漫，大家都会出去踏青，你们兄弟二人初来乍到，想必来不及结交朋友，不如就让本官做东，一起出游如何？” 　　常小溪忙推脱道：“大人事物繁忙，我怎敢打扰您呢？” 　　蓝刺史的眼神已经瞟到了常小溪雪白的脖子上，闻言笑道：“那一天全城的官衙都休沐，我也无事，只是结伴同游而已，祁医生不要客气，就这么定了吧！” 　　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常小溪也不是对这蓝刺史的想法一无所知，她只能想忍住内心的厌恶，恭敬的答道：“恭敬不如从命，就如大人所愿。” 第三百五十二章 午夜来客 　　在祁氏医馆的东屋之中，蓝梅和红玉相对而坐。 　　两个人被当成了粗使的婢子，足足干了半天的活，谁料准备晚饭的时候，两人正打算下厨，却被主人身边的长随拦住。这时她们俩才知道，这家医馆十分奇怪，洒扫浆洗这种活计要婢女来做，而煮饭则是由掌柜的亲自下厨。 　　蓝梅双手托腮，无聊的问道：“红玉，你觉得这户人家怎么样？家境似乎平常了些，就连个看门的老仆都没有。” 　　红玉正在拿了胭脂水粉细细涂抹，抽空回答道：“他们初来乍到，来不及置办这些也属平常，毕竟采买人口，要看好了人品才行，否则买回来个品行不端的下人，今后也是麻烦。” 　　蓝梅笑道：“不过大郎丰神俊朗，倒是个少见的美男子呢！跟着这样的人物，就算是吃糠咽菜，我也是情愿的。只是他似乎对咱们不感兴趣。” 　　红玉怒其不争道：“他是主人，自然要咱们去巴结讨好，你还不打扮一下，去给他端茶倒水。男人嘛，总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 　　蓝梅这才醒悟，也开了妆匣涂抹起来。 　　晚餐的时候，两个美女浓妆艳抹，在桌旁为沙麒麟添汤布菜，大献殷勤。李青城与沙德三均看得嘴角抽搐，心中很是羡慕将军的艳福。 　　沙麒麟却不喜欢别人近身伺候，因为这样容易被下毒。他冷冷开口：“你们两个自已去厨房吃饭吧，收拾碗筷的时候再叫你们。” 　　两女面面相觑，主人的话不容违拗，没办法只能委委屈屈离去。 　　常小溪似笑非笑看着沙麒麟：“有人近身服侍你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把美人赶走呢？” 　　沙麒麟夹起一块鸡肉放在常小溪的碗中，微笑道：“快吃吧，看来没有肉堵不住你的嘴。” 　　这句话似乎另有深意，常小溪疑惑的看了看忍俊不住的沙德三与李青城，不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见两个女子离开，常小溪这才说出了今天在通江州衙所见到的的情形。得知有大批突厥人出现在了通江，沙麒麟脸色微凛：“你能确定他们是突厥人？” 　　常小溪点头道：“我能确定，一个小孩子用突厥语在喊妈妈，只是当时我身边有官府的衙役，所以只能不动声色，不敢深究。但是后来我又细细查看了他们的皮肤和举止，更加确认他们是突厥人无疑。” 　　几个男子都愣了一下，沙德三立刻起身来到院中查看一番，确定了两个女子都在厨房吃饭才回来，又将门关好。 　　沙麒麟脸色凝重，慢慢开口道：“小溪，你要将整件事再说一遍。” 　　常小溪见他郑重，忙把如何偶遇蓝刺史，他如何提出给北方人看病等事，一一细述一遍，一直说到那蓝刺史还邀约大家桃花节同游，这才住口。 　　沙麒麟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忖道：“通江蓝刺史，此人全名叫做蓝赵石，是贞观八年的同进士出身，当年就外放了。这才几年的功夫，他就升到了通江刺史，正四品的官衔，可以说是少年得志。” 　　“我看他们对于突厥人一事，有些防范，但是防范意识不强，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如果是勾结突厥密谋造反，不可能就这大大咧咧的让突厥人登堂入室，住在州衙后院，这不是等于承认自己谋反吗？” 　　“除非是另有隐情。小溪，你说蓝赵石邀请你桃花节同游，会不会有其他的目的？” 　　常小溪眨了眨眼睛：“原来刺史叫做蓝赵石，他对我很感兴趣，但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起了前儿送挑夫过来的那个人，似乎是叫做蓝赵玉。蓝赵玉，蓝赵石，这名字倒像是兄弟两个。” 　　李青城这时候说：“将军，那蓝赵石对常医正有觊觎之心，需要小心防范。” 　　沙麒麟看了看灯光之下的常小溪，只见她虽着男装，难掩雪肤花貌，在外行走，遭人觊觎在所难免。李青城也是男人，他看蓝赵石的企图自然更准一些。 　　沙麒麟眯起了眼睛，胆敢觊觎他的女人，这个蓝赵石决不能饶恕。只是蓝赵玉与蓝赵石的名字真的颇似兄弟，虽然境遇天差地别，不知道其中是否还有隐情，看来需要调兵遣将进行排查。 　　大家将最近的情况凑到一处，细细琢磨之后，将通江州府出现突厥人，还有蓝赵玉与蓝赵石是否有关系，定为查找的目标。虽然这两件事和太坤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事关大唐安危，不重视是不行的。 　　大家都有了心事，饭后简单收拾一番，就各自就寝。 　　常小溪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蓝赵石斯文有加，没想到也是个衣冠禽兽，今后相处，还要小心提防。已经离开了长安这么久，在太坤处寻找解药的事情毫无头绪，看来得要加快步伐。 　　她这样思来想去，越发没有了睡意。就在此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轻轻的走到了堂屋前。 　　沙麒麟睡觉却是不栓门的，到了他这个境界，能够对他造成威胁之人门栓也拦不住。那人轻轻推门而入，完全没有犹豫。 　　这人进入的声音，连隔壁的常小溪都能听到，就更别想瞒过沙麒麟了。他屋中没有灯火，非常黑暗，眼看着进屋的那人站在屋子中间。 　　从呼吸和走路的声音判断，沙麒麟已经听出来是两个美女中的一个，只不知道是蓝梅还是红玉。 　　等了片刻，潜进屋中之人适应了黑暗，已经看清楚了床上之人还在安睡，竟然慢条斯理开始脱衣服。 　　沙麒麟暗叫不好，他对于这么偷着爬床的婢女自然不感兴趣。只是常小溪就在隔壁，如果这女子赤身**出现在自己面前，说不得常小溪会吃醋。 　　因此沙麒麟放弃了看好戏的想法，大喝一声：“是哪里来的蟊贼，敢在这里撒野？” 　　那女子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院中一阵子跑动，房门刹那间就被推开，灯光将屋内情形照得纤毫毕现。 　　只见红玉身上只着肚兜亵裤，外袍扔在地上，被灯光照着仍旧傻愣愣的站在地上，肩头胸口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肌肤。 　　沙德三明知故问道：“红玉姑娘，你怎么不在自己房中休息，半夜三更跑到大郎的房间来干什么？” 　　红玉这才反应过来，忙抓起外袍披在自己身上，心道我能来干什么，自然是来伺候大郎。 　　她本来就是歌姬出身，对于这种事情丝毫不觉得羞耻，因此反问沙德三道：“我是近身伺候大郎的身边人，这个时候过来，自然是要伺候大郎，你们这些男人又跑来干什么？” 　　沙德三知道沙麒麟在长安之时，治家极严，凡是这种自作主张的婢女都是或打或卖，但是现在出门在外，敌方形势不明，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因此只看向沙麒麟。 　　沙麒麟还没没有答话，屋外又走来一人，正是常小溪，她睡眼惺忪，开口道：“为什么都不睡觉，聚在大郎的房中干什么？”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好女色 　　沙麒麟看到常小溪披着外袍，微笑道：“是个不懂规矩的婢子跑了进来，我打发她出去就是，你这时候起来，不要着了凉。” 　　红玉见沙麒麟并不搭理自己，只是一味关心他的兄弟，不由得醋道：“大郎，奴家也冷，不如你让他们出去，咱们关上门细细说话。” 　　沙麒麟冷笑一声：“好个没有尊卑的东西，什么是主什么是仆，你竟然分不清楚吗？这一晚扰得大家都没有睡好，念你初来，不懂规矩，先退下去反省。明天我再与你理论。” 　　红玉愣了一下，她云鬓半挽，衣裳半褪，自觉美貌动人，怎么这大郎视若无睹，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不吃腥的猫？ 　　红玉抿了抿嘴唇，她可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她扭了扭腰肢，娇嗔道：“大郎，人家知道错了，你就不要赶我离开了！” 　　沙麒麟不想跟一个婢女动手，没的自降了身份，只好对沙德三说：“快快把她请出去，也不要让回东屋了，就锁在柴房吧！” 　　沙德三知道这个主子的脾气，现在估计将军已经到了发作的边缘，他忙将顺手摸到的抹布塞到了红玉嘴中，扛起她就往柴房走去。 　　红玉万万没想到，大郎身边的一个长随竟然如此粗鲁，她气愤的要命，只想让大郎把这长随给赶出去，但是这长随心黑手很，一来就堵住了自己的嘴，让她说不出话来，这可怎么是好？ 　　李青城跟在沙德三的身后离开，屋里这两位才是真情侣，他可不能留下碍事。李青城十分有眼色，离开之前，体贴的将大门关好。 　　沙麒麟这才起身走到常小溪的面前，拉起她坐在自己的床铺边缘，轻轻笑道：“你跑过来做什么？难道是不放心我？夜里凉，也不多加一件衣服。” 　　说着拿起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常小溪的身上，他身上亵衣半敞，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随着披衣的动作，常小溪看得清清楚楚。 　　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未婚夫，身材竟然如此出色。 　　沙麒麟却早就留意到了她的眼神，他戏谑道：“娘子对为夫可还满意？要不然留下来先验验货如何？” 　　常小溪双颊登时绯红，她羞恼的推开沙麒麟，没想到手却恰恰触到了他外露的皮肤，顿时被烫了一样站起身。 　　沙麒麟十分好笑，他这个未婚妻还自称是未来人，没想到这样害羞。他不敢再开玩笑，眼瞅着娇羞的心上人快步溜走。 　　第二天一早，沙麒麟似乎忘记了把红玉关在了柴房，自顾自的招呼大家用了早饭，就悠闲的带着沙德三出去喝茶。 　　常小溪到底心软一些，瞅瞅时间不早了，这才把蓝梅叫过来，命她把红玉领回去，再给她弄些白粥喝。 　　好在现在天气暖和，红玉虽然在柴房熬了一夜，倒也没伤到身体，只是勾搭大郎不成，反而被他赶到了柴房，这件事着实没有脸面，红玉脸皮不算薄，饶是如此，也被蓝梅揶揄的目光臊得够呛。 　　沙麒麟早就来到了桃花渡，跟他想得一样，昨夜拒绝了红玉自荐枕席，今早太坤的副宗主就得到了消息，这两个女子，哪一个是内应简直呼之欲出。 　　太坤之中，控制杀手除了毒药，就靠酒色。而作为一个杀手，嗜酒会影响身手，因此很少有人会真的天天买醉。为了减缓压力，大家都转而好色。寻欢作乐一番之后，的确会纾缓许多。 　　可是蓝梅传过来消息，这祁大郎竟然将爬床的红玉给赶了出去，这可不像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莫非这祁大郎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副宗主这样想着，决定还是跟祁大郎见一面，探一探他的底。 　　沙麒麟看到副宗主，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副宗主就道：“你唤我刘郎即可。”这人刚刚加入组织，可不能被他在外人面前叫破了行藏。 　　沙麒麟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刘郎怎的这般悠闲，来得这么早？” 　　副宗主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是比我还要早么？怎么，你看不上我送你的女人，为什么碰都不碰她们？” 　　沙麒麟吃了一惊：“刘郎，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在监视我？” 　　副宗主并不推脱，而是严肃的点点头：“的确是这样，我们初次合作，需要彼此信任。” 　　沙麒麟怒极反笑：“所以你就找了两个女人来试探我？那你就错了！我虽然现在与你合作，但是自幼也是诗书传家，并非什么脏的臭的都能往我的身边凑！” 　　沙麒麟这句话可没有乱说，他是什么出身，就算是要女人，那也是千挑万选而得。哪里会随随便便就收了两个歌姬在身边？ 　　那副宗主却被沙麒麟一席话打动了，他接触的都是亡命之徒，拉拢这样的世家子为组织效命，这还是第一次。而对方表现出来的不屑一顾，不但没有让副宗主生气，反而令他很敬重。副宗主甚至还暗暗自责，看来果然是自己莽撞了。 　　这些江湖豪侠与朝廷官员不同的地方在于，待人以诚，所以这副宗主郑重的给沙麒麟拱手一揖，然后道：“受教了，我以粗莽汉子的想法来忖度你的心思，冒犯了你，还请见谅！” 　　沙麒麟当然是见好就收，端起面前的茶盅道：“刘郎言重了！只是祁某并非好色之徒，令刘郎的一番美意白费了！” 　　副宗主当即端起杯子，以茶代酒一饮而尽。喝完了这茶，他才道：“其实我来找你，主要是因为有一桩买卖，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沙麒麟笑道：“当然有！我兄弟二人，身无长物，现在正是积累家业之时，这买卖当然是多多亦善。” 　　副宗主这才看了看周围的动静，从怀中拿出一张素纸递给了沙麒麟。 　　沙麒麟打开一看，心头悚然一惊，这伙黑道中人好大的胆子，收取巨额酬金滥杀无辜不说，竟然还敢把手伸进朝廷。 　　这一次要杀之人，竟然是在通江附近驻防的守军副将燕士兰，官职虽不高，但也是朝廷命官。 　　沙麒麟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看向副宗主道：“这桩买卖真大，恐怕用以前的价格拿不下来！” 　　副宗主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沙麒麟的肩膀道：“价钱你放心，定金是之前的五倍，事成之后，还有这么多钱奉送。加起来，就是五千两啊！” 　　“五千两？”沙麒麟假装惊讶，喉头滚动了两下，艰难答道：“那还有什么说的？这般好事，我自然是要接下来的。只不过这一次我有一个要求！” 　　那副宗主见沙麒麟不好女色，正想着怎样才能投其所好，听到沙麒麟这么说，忙应道：“哦，你有要求，那就快快讲来！” 　　沙麒麟却不着急，慢慢的给双方的杯子都添满了茶水，才微笑道：“等这桩事情结束，我想要见一见组织的头领！” 第三百五十四章 红衣美人 　　沙麒麟提出来，等这一次刺杀成功之后，就要见一见太坤的首领，副宗主听到了这个要求，愣了一下才道：“好吧，你若能做成了这一单，也算是为组织立下大功，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副宗主之所以发愣，其实并不是因为太坤的宗主难见，而是因为杀手本来就归宗主管理。这祁大郎虽然是他发展的外围成员，但若是做成了这一单，必定会在组织中崭露头角，那时就算是祁大郎不提出这个要求，想必宗主也会见他，将他收归自己手下。 　　到了那个时候，想要祁大郎再听命于自己可就难了，还不如现在来个以德服人，与这祁大郎倾心相交。 　　沙麒麟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这副宗主经历了这么大的思想波动。他认真看完了通江守军副将燕士兰的资料，将素纸递了回去。 　　副宗主接过来，按照规矩将素纸焚毁。这才掏出来一沓银票，递到沙麒麟面前：“这是定金，这一单比较难做，在十天之内完成即可。切记，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沙麒麟接过银票，认真的数了一遍，郑重点头道：“放心，我既拿了你们的定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副宗主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的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简直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材料。来来来，左右今天无事，让我们来痛饮一番如何？” 　　沙麒麟正想从他那里打探消息，自然是从善如流的应下。男人之间的聚会怎么能离得了美酒佳肴？而且桃花渡正是太坤的堂口，其中的小二跑堂都是太坤的人手，就连往来的客人，也有太坤的成员。 　　因此在这里喝酒，副宗主一点都不担心泄密。 　　没用多长时间，酒菜上桌，两人一边高谈阔论，一边推杯换盏，甚是投契。 　　果然如同沙麒麟预料的那样，喝了酒之后，副宗主明显话多了起来。当然，这也是因为沙麒麟已经帮太坤杀了一人，在官府有了案底，可以信任的缘故。 　　沙麒麟笑道：“我以前鼠目寸光，只道用心经营医馆，到了年底多得几分盈利，就很开心了。现在遇到刘郎，才知道天外有天，原来快意恩仇，醇酒美人，这样潇洒一生才开心。” 　　“想必组织之中，有很多前辈，都是人中龙凤，我有心结交，就怕他们看不上我这个籍籍无名之辈。” 　　副宗主趁着酒意保证道：“本来你们之间是不允许结交的，但是有我在，一定能实现你们的这个小小愿望。实话跟你说，是宗主制定了这个规矩，有什么意思？” 　　沙麒麟故意踌躇了一下：“如果宗主不愿意让我与大家结交，那就算了吧！免得让他以为我有别的想法。“ 　　男人最怕别人轻视他，副宗主悄悄凑到了沙麒麟的耳边说：“你只管放手去做，其实在组织之中，我掌握了大家的命根子，到时候他们都要来求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是想要与那几位擅长色杀的女阁主来往，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了这里，副宗主看了看沙麒麟的脸色，自失一笑：“差点忘了，你并不好此道！我本以为你身强体壮，血气方刚，应该喜欢这个调调，没想到你倒是洁身自好！真是让我敬重！” 　　沙麒麟与他举杯对饮，装作无意发问：“什么是命根子？” 　　副宗主却避而不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沙麒麟没有追问，心中明白，只怕是这些杀手的解药，每年都要由这副宗主发放。他以此为要挟，到时候想拿捏一两个人不算是什么难事。 　　酒至半酣，从外面进来一个红衣美人，也不客套，自顾自坐在了两人的席前，拿了个空杯子，为她自己斟上美酒，一饮而尽，这才开口：“刘郎，我今年的红丸在哪里？” 　　副宗主愣了一下，晓得这女子一向直接，只是关于解药的事情，他还不想这么早就让祁大郎知道，免得吓坏了这个年轻人。 　　于是副宗主将脸一板：“你们行事越发没有规矩了，没看到我这里有客人吗？你要的东西，晚间到我那里去拿！”这副宗主是个好色之徒，本来就想借机揩油。 　　那红衣女冷哼了一声：“我为你们卖命还不够，你还想要吃老娘的豆腐吗？” 　　红衣女容貌冶艳，语言却着实粗俗不堪，就连沙麒麟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副宗主被红衣女道破了心事，脸一红，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正色道：“你说什么呢？晚间还有任务要交给你，既然你信不过我，那就在这里领了再去吧！” 　　他拿出来一张素纸递给红衣女，却不是最开始定的那一个目标，而是换了一个难度更大的任务。 　　红衣女只看了那素纸一眼，脸色登时就变了：“刘郎，你这是何意？我不可能是此人的对手！” 　　副宗主得意洋洋道：“你不是擅长以色侍人吗？谁让你和他去硬碰硬了？去将此人勾搭上床，然后再动手即可，这还需要我教你吗？” 　　红衣女已经知道是副宗主在刁难自己，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知对方是因为无法占到自己的便宜而报复，却无能为力。 　　她只能恨恨的看了一眼副宗主，就继续瞧那资料。 　　副宗主志得意满，他本来就是个小人，对这红衣女觊觎已久，而且知道她们这些女杀手为了完成任务无所不用其极。 　　在副宗主想来，反正红衣女没少陪那些死鬼寻欢，那么跟他春风一度也是一样的。总之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一次和两次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这红衣女虽然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在内心深处却很讨厌这种屈辱的生活，她察觉了副宗主对自己另有所图，就想借着他身边有人的时候，拿到解药。 　　谁知道这副宗主不但好色，还是个小人，见没办法再要挟红衣女，就恼羞成怒，挑了一个武功极高之人，来作为红衣女的目标。 　　在太坤之中，完不成任务，只有死路一条。 　　沙麒麟在一旁看得明白，这分明就是副宗主有意刁难，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望。虽然那红衣女楚楚可怜，但是沙麒麟并没有现在仗义出手的想法。 　　他要等到这红衣女山穷水尽之时，再现身出来帮助她，那样既不显他的助力廉价，还可以趁机提出一些问题。相信到了那时，这红衣女在鬼门关走一遭之后，会更加感激救命恩人。 　　百骑司就是这样，他们维护大唐，为大唐的利益而战，却不是心慈手软的善人，工于心计，善于利用别人才是他们的本色。 第三百五十五章 你情我愿 　　红衣女越看这份资料越是心惊胆战，那人武艺高强，随扈众多，她要怎样才能完成任务？因为分神的缘故，红衣女看了很长时间，沙麒麟坐在她的对面，几眼扫了下去，已经将素纸上的内容看完了。 　　他执掌百骑司多年，精于潜伏暗杀，反着看一份资料着实不是什么难事。资料上面的人，正是东南边军新任大将军阮浩。 　　狄长楠谋反不成，从长安遁走。阮浩领了圣命，接管了东南边军，早就带领着将士们回到了驻地。 　　沙麒麟暗道不好，这太坤果然是胆大妄为，竟然这么快就把手伸向了朝廷命官。阮浩如果死了，东南近十万守军群龙无首，定然大乱。而且东南地处沿海，一旦守军内乱，那么海盗和倭寇趁机上岸，造成的损失无法想象。 　　副宗主刘郎一直在偷窥红衣女，见她面色苍白，心中得意。其实暗杀阮浩的计划，还没有确定下来。宗主的想法是要亲自出手，但是几位阁主都不同意，认为过于冒险。所以刺杀的人选还没有选定。 　　现在副宗主将这个烫手山芋抛出来，主要是想吓唬红衣女，接下来他就要抛出香饵，来诱骗红衣女了。 　　副宗主拿定了注意，笑眯眯开口：“怎样，春雨可记住这内容了吗？其实这里太吵，人来人往难以集中精神。不如你今夜到我房中，只有咱们两个人，就可以好好参详。” 　　红衣女的名字原来叫做春雨，她听副宗主这么说，眼中光芒一闪而过。这个刘郎的心思，她早就看出来了，本想今天借势逃过一劫，没想到还是无法逃脱被玩弄的魔掌。 　　事已至此，红衣女只能放弃那点挣扎，她掠了掠耳边的鬓发，妩媚一笑：“好啊，难得刘郎亲自指点，我一定要好好向您请教。” 　　言罢她将手中的素纸递回给了副宗主，扭动着腰肢离去。 　　副宗主轻蔑一笑，却没有焚毁那张素纸，而是将它收回了袖中。如果春雨今夜前来与他欢好，那么就没有必要为难这么一个尤物。现在他手里至少有三四个任务，都很适合那春雨去完成，到时候换一个给她就是。也算是他得偿所愿给姑娘的一点好处。 　　沙麒麟端杯一饮而尽，只做没有看懂这两人之间的交易。 　　想起今夜有美人入怀，副宗主哪里还有心思喝酒，反正给祁大郎的任务已经交割清楚，他胡乱敷衍了几句就离开了。 　　沙麒麟也不耽搁，随后找到接应他的沙德三，先将有人要刺杀阮浩的消息告诉他，命他安排人去送信。让那阮浩加紧提防，不要着了太坤的道。 　　通江守军驻地在通江城外二十里，沙麒麟并没有着急去查看。燕士兰是朝廷武将，他自然不能真的去杀了他，需要见面之后再定下计谋。 　　常小溪昨天提起了通江州府出现突厥人之事，沙麒麟决定让常小溪今天装病，不去通江州府看诊。也借此试一试那蓝赵石到底在这件事中充当什么角色。 　　如果这么多突厥人出现在内陆有正当理由，那么蓝赵石就会等常小溪病愈，之后再令她继续看诊。或者干脆换别的医生去，反正通江大得很，估计外来的医生还有很多。 　　如果这件事有什么猫腻，那么蓝赵石绝对不会放过常小溪。沙麒麟深知一名刺史的权柄有多大，他可不敢托大，所以今天要早早回去。 　　常小溪按照沙麒麟昨夜所交代的，并没有接待预约好的患者，而是由李青城出面，向大家温言解释，就说她水土不服病倒，请病患们缓一缓再来。 　　好在这些病人都是附近邻居，十分好说话，还有几个离家近些，索性从家中拿了鸡蛋蔬菜送给祁二郎，让她好好调养身体。 　　常小溪自从离开长安，不但有心事，而且长途跋涉，紧接着又开设医馆，真的有些劳累，索性脱了外袍，和衣躺在床上。 　　红玉被关了一夜柴房，精神委顿。那蓝梅听说二郎病了，本来打算过来侍奉，又想到自己是大郎的房里人，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倒是李青城，从邻家买了一只肥肥的母鸡，一本正经熬起了鸡汤，说要给二郎补一补身子。 　　这时候，府衙的衙役过来请常小溪，李青城忙说了情况。那衙役居然不恼，十分客气，要常小溪安心养病，他过几天再来。 　　听说了这些衙役的态度，常小溪略略放心，他们没有恼羞成怒，说明突厥人之事，可能并不涉及什么阴谋。 　　这些人走了一阵子，常小溪闻着鸡汤的味道越发香浓，正准备起身去尝一尝，就听得院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来的人，竟然是蓝刺史，他只带了两名护卫。 　　常小溪只好再次躺到床上装病。那蓝刺史倒是很斯文，在李青城的指点下，敲响了常小溪的房门，得到许可之后，才推门而入。他很懂礼数，将两名护卫留在了外面，由李青城来接待。 　　常小溪故作惊讶：“刺史大人，您怎么来了？”言罢挣扎着就要起身。 　　蓝赵石忙把他拦住：“不要动，现在天气还是有些凉，想来你从北方过来，还不适应这边的气候。可曾吃过药了？” 　　做戏做全套，李青城早就准备好了清热的汤药，就等着来人端给常小溪吃呢。蓝赵石也不着急，坐在一旁看着常小溪慢慢的吃了药。 　　常小溪倒有些过意不去，她起身准备半坐着，方便与蓝赵石说话。 　　蓝赵石见她转身不便，忙走过去帮她把枕头放在背后，又扶着她起身。就在此时，一股子香气入鼻，如兰似麝，中人欲醉。蓝赵石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发现这气味正是祁二郎的体味。 　　常小溪见他的举动，忙轻轻咳嗽一声，这才令蓝赵石清醒过来。 　　蓝赵石不疑有他，直接笑道：“二郎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不像我们这些粗人，倒像是闺阁女儿香。” 　　常小溪见他没有发现异样，这才略放心：“刺史大人说笑了，想必是沐浴用的澡豆子里面夹杂着香料，沾染到了小人身上。” 　　蓝赵石将座椅往前移了过去，就坐在常小溪的面前，这才笑道：“我听说二郎生病，就立刻赶了过来，你毕竟从北方过来，通江虽然天气温暖一些，但是太潮湿，如果不注意保暖，可能很容易感染风寒。” 　　“我这里有一些药材，你来看一看，补养身子是极好的。我看李掌柜为你炖了鸡汤补身，可以加一些人参进去。” 　　常小溪这才看见桌上放了一个包袱，想必里面就是蓝赵石拿来的药材。她扭动脖颈，露出了一段雪白的皮肤，蓝赵石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喉咙发干。 　　蓝赵石眼神黑黝黝的看着常小溪，让她有一种被野兽盯上了的感觉。常小溪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身子，犹豫着要不要叫李青城进来。 　　蓝赵石喉头滚动了几下，强迫着自己收回视线，微笑道：“二郎为什么要躲？难道害怕本官不成？” 第三百五十六章 赵石动心 　　蓝赵石犹如野兽一般的眼神，的确让常小溪很害怕。但是她怎么会承认呢？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常小溪已经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轻笑了一下：“刺史大人说笑了，您爱民如子，这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吗？我有什么好怕的？” 　　蓝赵石的眼神顺着她漂亮的小脸向下看去，那目光充满了侵略性，让常小溪不寒而栗。 　　她干笑了两声，打岔道：“大人，通江地处内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北方人来到这里？” 　　蓝赵石随口答道：“哦，他们是边军买下来的奴隶，只是在州衙暂住，很快就要到沿海去。” 　　常小溪没想到她一直关心的问题，竟然是这么简单。她迟疑了一下，追问道：“奴隶？咱们大唐还有奴隶吗？” 　　蓝赵石已经将常小溪从头看到了脚，虽然她腰部以下有被子遮挡，仍旧难掩纤细秀美的身材。蓝赵石偷偷咽了一口吐沫，这才道：“大唐远征突厥胜利，将突厥王打得落花流水，带回来财宝无数，其中有大量的骏马。” 　　“这些马匹需要专人来饲养，我们大唐缺少这方面的人才。就有人将主意打到了突厥人的身上，趁着在北方贸易的时候，用粮食换回来一些突厥人，让他们养马。” 　　“你在州衙之中看到的突厥人，就是这一次人口买卖换回来的。因为这一批人是为东南边军准备的，所以交易双方都很重视，生怕出了什么意外，是以将他们留在州衙。” 　　常小溪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真相是这样，买卖人口虽然触犯唐律，但是那只是针对本国居民。突厥人自然不在唐律保护的范围之内。 　　蓝赵石虽是读书人出身，但是秉性风流，最好美色，他自打看到眉目如画的常小溪之后，就觉得砰然心动。完全不顾对方是个少年，打着男女通吃的主意，有意接近讨好常小溪。 　　买卖突厥奴隶之事，朝廷是不允许的。主要的原因突厥人大量流入内地，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就会造成恐慌。但是这一次奴隶交易，是东南边军要人，因为有大批军马来自草原，必须要专人来饲养。 　　大唐的地方官员权利极大，军队更是如此，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蓝赵石因为存着接近常小溪的心思，所以才有问必答，否则他怎么会对一个小小医生说这些秘辛？ 　　蓝赵石沉吟片刻：“二郎，我那州衙缺一个医生，不如你过来帮忙怎样？” 　　常小溪推脱道：“蓝刺史，我兄弟二人来通江经营医馆，但是我大哥不擅医术，所以家中医馆还要我来支撑。” 　　蓝赵石看了看常小溪秀美的容颜，伸手去摸，被常小溪躲开。 　　常小溪怒道：“大人你这是何意？” 　　蓝赵石笑道：“你不要多想，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他见常小溪面如桃花，实在心痒难耐，忍不住伸手去摸。 　　正在此时，大门被推开，一个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他有我照顾呢，就不劳刺史大人费心了！”随即沙麒麟迈步走了进来。 　　蓝赵石只觉得眼前一亮，这男子身材颀长俊美，面如冠玉，虽然不像二郎那样娇柔可爱，却是浑身充满了阳刚之气。 　　沙麒麟走到了蓝赵石面前，浅浅一揖：“这位可是刺史蓝大人？我是祁家大郎，感谢蓝大人来看我家二郎。”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沙麒麟恰恰站在了常小溪的床边，高大的身体将常小溪遮住了一半，回护之意十分明显。 　　蓝赵石见常小溪年少俊俏，正想要表明心意，给他许下诸多好处，来诱骗这少年上钩。不料沙麒麟中途闯了进来，竟是生生搅了这桩美事。 　　祁大郎虽是个平民，但是器宇轩昂，让人不敢唐突，蓝赵石就算再肖想二郎，也不敢当着大郎的面胡来，只能再找机会徐徐图之。 　　因此蓝赵石干笑了一声：“原来是祁家大郎，你们兄弟二人果然人物出众。你们愿意来我通江落户，是我通江之福啊！既然二郎你有兄长照顾，那本官就回去了。你要好好养病，不要耽误了咱们桃花节之约。” 　　蓝赵石离开之后，沙麒麟坐在常小溪的身边，先是将她细细打量一番，没有看出什么不妥，这才蹙眉问道：“那狗官可为难你了？” 　　常小溪微笑道：“怎么会？这毕竟是在我家中，他再如何昏聩，也不至于急色得在别人家中做苟且之事。” 　　她将蓝赵石所说突厥奴隶一事细细转述，沙麒麟正听得认真，突然伸手捂住了常小溪的嘴，出声喝道：“什么人在外面？” 　　窗外顿时传来红玉惊慌的声音：“大郎莫急，我是想来问一问二郎想不想喝些汤呢？” 　　沙麒麟坐着没动，冷冷道：“不用你劳心，你去休息吧！”红玉昨夜刚被关了柴房，现在估计是来赔罪的，没想到这两兄弟一直在一起，她就没了插话的机会。 　　红玉献殷勤不成，只能闷闷不乐回到东屋。蓝梅看了看她的脸色，忍不住揶揄道：“你又被大郎赶出来了？” 　　红玉有些脸红，以色侍人最怕主人不喜，她再一再二被嫌弃，怕是这个主子压根就没看上她。 　　但是在蓝梅面前又不能露怯，红玉埋怨道：“这个大郎生得一副好相貌，莫非竟然是外强中干不成？我看他对二郎倒像是对姑娘一样，呵护有加，那二郎虽然单弱，到底是个少年，哪里就那么金贵了？” 　　蓝梅知道她是迁怒，也不说破：“他们兄弟二人远离故乡，相互扶持实属应该，你就不要想多了。” 　　转眼就到了桃花节，这一天春光烂漫，姹紫嫣红，街上江边游人如织，都穿着轻薄绸衫，一片太平安乐景象。 　　蓝赵石惦记着美人，这几天他已经派人去打听了这祁氏兄弟的底细，发现他们只是一个医药世家的嫡系而已，并没有什么背景。这令刺史大人很高兴，他看上了祁二郎，如果祁家是这种情况，他就可以放心施为了。 　　只是蓝赵石是读书人出身，讲究个情调格局，并不像一些粗鲁莽夫，只知道霸王硬上弓。所以他在动手之前，要施展出来水磨功夫，最好是让那祁二郎心甘情愿从了他才好。 　　蓝赵石打着这样的主意，倒是十分的有耐心。在桃花节这一天，他果然早早就来到了约定的地点等候。 　　只是这一次，祁二郎表现得并不似他外表一般温良可喜，而是爽约了！蓝赵石开始还很有耐性，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心头越来越焦躁。 　　就在这时候，一个闲汉气喘嘘嘘的跑来，看到蓝赵石问道：“您可是蓝大人？祁二郎托我给您带个话，他被人纠缠，怕是不能过来赴约了！” 　　蓝赵石登时大怒，是什么人竟敢纠缠他看中的美人，难道是不想在通江混了吗？ 第三百五十七章 士兰落水 　　通江守军，顾名思义，是在通江附近驻防的部队，这支队伍其实属于东南边军统御。人数不到一万左右，由宣威将军胡宁带领，副将是燕士兰。 　　自从狄长楠谋反失败，远遁他乡之后，东南边军被整顿了一番，将狄长楠的嫡系全部撤掉，换上了忠于朝廷的人。胡宁和燕士兰就是新换上的人选。 　　燕士兰是长安世家子，原本在羽林军当差，燕家家主有心让他外出历练，瞅准了这次机会，给燕士兰在东南边军谋了一个副将的职位，准备让他积累一些军功，再回长安来任职。 　　燕士兰已经来到通江快一年了，对这里的风俗习惯有些了解。年节那些他不感兴趣，在长安也是一样的过。唯独这个桃花节，是通江特有的，而燕士兰又十分感兴趣。 　　因为燕士兰尚未娶亲，年少而慕少艾是人之常情。所以在桃花节这一天，他特地向胡宁将军请了假，到通江来碰碰运气。胡宁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哪里不知道燕士兰的心思，当即笑着准了假。 　　燕士兰身高八尺，面容清俊，都说人靠衣裳马靠岸，他全身都是簇新的锦衣，更显得玉树临风，走在通江街头，就有很多少女频频回望。 　　令燕士兰郁闷的是，这些少女几乎个个身边都有了男伴。他的亲兵扮作了小厮跟在身后，疑惑道：“公子，怎么会这样？那些营中的老兵不是说，在桃花节这一天姑娘很好勾搭吗？” 　　燕士兰嗔道：“什么叫勾搭？本公子像是那种苟且之人吗？” 　　小厮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去向行人打探消息。片刻之后回来，苦着脸向燕士兰汇报：“公子，小的帮你问了，原来男女相会是在桃花节这一天，但是他们都是在桃花节之前就约好的。你看，现在哪里还有单身的姑娘？不如你明年早些来，先约好了人再说。” 　　燕士兰这才明白，暗道遗憾，但是竟然已经来了，他又不甘心这样空手而回，就带着亲兵在街上逛了起来。 　　江边多柳树，杨柳扶风最妖娆，一位少年身着天青色绸衫，面如白玉，眼似星辰，站在岸边，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一个小乞丐跑到燕士兰的身边，递给他一束栀子花，又指了指江边的美少年。 　　燕士兰博唇微启，笑道：“是他让你送来的？” 　　那小乞丐拼命点头，接过了燕士兰递来的碎银就跑开了。 　　燕士兰再看看那少年，笑意更浓，这少年身形纤细，骨骼小巧，胸前却微隆，分明是个女娇娥。既然对方想来一出假凤虚凰，那么他一定奉陪。 　　这少年正是常小溪，她自从到了通江，就扮成了男装。这通江当地的男子，身材矮小者甚多，她扮起来很像，没想到却被燕士兰一眼就看出了破绽。 　　桃花节这一天，按照之前商量的结果，沙麒麟去寻找机会知会燕士兰，商量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制造燕士兰死亡的假象，这样既能保全燕士兰的性命，又可以完成副宗主交给沙麒麟的任务。 　　至于蓝赵石约常小溪出游，沙麒麟自然是不会让她去的。蓝赵石之心昭然若揭，常小溪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大家的意见是先拖着，实在不行再表明身份，让蓝赵石明白，这不是他能觊觎的人。 　　沙麒麟走后，常小溪看着飘进院中的桃花瓣，很想出去看看热闹。但是沙麒麟严令她不能外出，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给大家添乱。 　　这时候院门打开，红玉和蓝梅走了进来。沙麒麟虽然不让这两个女子近身伺候，倒是也不曾苛待她们。这两人是去外面看热闹了。 　　蓝梅走到常小溪的窗前，先是福了一福才道：“二郎，我们刚才在河边遇到了大郎，他让你速去与他见面。他就在江边那个老柳树下面。” 　　常小溪她们现在居住的院落，就修建在江边上，出了大门，有一条窄窄的小路，铺着青石板。在青石板的另一边，就是涛涛不绝的江水。老柳树更是大家常去的地方，那里凉快。 　　听说是这么一个地方，常小溪也没有多想，穿了外袍就出门而去。 　　而燕士兰就在小乞丐的指引下，朝着常小溪走过去。 　　常小溪也看到了燕士兰，这地方江水流速缓慢，风景颇佳，闲暇时分就会有很多人来游玩。因此她看到燕士兰并不奇怪。 　　燕士兰走到常小溪的身边，将她的容颜看得更加清楚，雪肤花貌，冰肌玉质，他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来了通江，否则就会错失如此绝色！ 　　燕士兰拿出那串栀子花，在常小溪面前一晃，笑道：“这串花香得很，谢谢你！”言罢，还把那花凑到了鼻端嗅了一下。 　　常小溪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看这附近并没有沙麒麟的身影，忙转身就要离开。 　　燕士兰怎么会放她走，他长臂一伸，就搭到了常小溪的肩头。 　　一声冷哼响起，伴随着一个低沉的男声：“大胆狂徒！” 　　燕士兰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他心中诧异，早就收回了抓美人的手，闪身躲避，没想到对方这一下却是虚招。燕士兰这一闪避，恰恰撞到了对方的拳头上。这一拳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胸口上，燕士兰顿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呕出了一口鲜血。 　　身为正五品的果毅都尉，竟然连一个回合都没走，就吃了这么大的亏。燕士兰哪里能咽下这口气？当即后退一步，准备重新打过。这时他才看清楚那出手之人，身材颀长，宽肩窄腰，面容俊美，竟是有些眼熟。 　　出手之人也看清楚了燕士兰，惊奇的咦了一声，足下生风，直接一脚将燕士兰踹了出去！ 　　可怜燕士兰也算一条汉子，竟然在这人面前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就跟纸鸢一样，轻飘飘的飞进了江水之中。 　　常小溪在一旁已经看呆，她不明白，沙麒麟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说，就把这搭讪的男子踢进了江水里，难道是吃醋了么？ 　　燕士兰更是委屈，他只是倾慕美人，连对方的小手都没有摸到，就被踢进了水中，更要命的是，那个动手的男人，还封住了他腿上的穴道。现在他只能靠着双臂的力量在江水中挣扎，都快撑不住了。 　　沙麒麟将常小溪拉到自己身边，冷眼看着燕士兰在水中挣扎，每当他快要移到岸边的时候，就掷出一块小石子，将他打回去。 　　这样三番五次，燕士兰慢慢的没了力气，开始顺着江水向下飘去。 　　常小溪看得胆战心惊，轻轻拉一下沙麒麟的衣袖，劝道：“他也没做什么，罪不至死。” 　　沙麒麟淡淡的看了常小溪一眼：“他该死。”他的黑瞳之中，充满着暴虐冷酷，竟不像是常小溪平素熟悉的那个人。 　　常小溪还要再劝，却看到自江沿之上匆匆走过来一个人，正是约好今天一起出游的蓝赵石。 第三百五十八章 蓝梅吃瘪 　　蓝赵石远远的就看到了祁氏兄弟，这二人一个身材高大，一个身量娇小，但是容貌出挑，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在如烟柳色的映衬之下，越显得这两人丰神如玉。 　　沙麒麟也看到了蓝赵石，他眉头紧锁，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蹊跷，先是燕士兰被引到了常小溪身边，在这个节骨眼上，蓝赵石又赶了过来。看来今天这一切，是有人精心策划，只是不知道这谋划之人，所图的是何事？ 　　燕士兰已经被江水冲得远了，蓝赵石一门心思都在常小溪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水中有人。沙麒麟冲着对岸打个手势，一艘小船驶进了江中，跟着燕士兰而去。 　　片刻功夫，蓝赵石就到了常小溪身边，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开口问道：“二郎，你没事吧？有人送信过来，说你被狂徒骚扰，那个大胆贼子在哪里？” 　　沙麒麟听他如此说，不动声色道：“多谢刺史大人关心，那贼人看到我赶回来，已经走了。” 　　蓝赵石看了看沙麒麟精壮的身材，点了点头道：“大郎孔武有力，有你这样一位兄长，的确可以不惧歹人，但是你也不能时时刻刻都陪在二郎身边啊！” 　　沙麒麟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耐着性子道：“那依着大人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呢？” 　　蓝赵石循循善诱：“大树底下好乘凉，二郎生得一副好相貌，加上开医馆抛头露面，引人觊觎在所难免。大郎你能护他一时，护不了一世。” 　　“以本官之见，就该为二郎找一个靠山，让这些心怀不轨之徒敬而远之，这样才能保住二郎。” 　　沙麒麟眉毛一挑，嘴角上扬：“可是我们兄弟两都是异乡来客，在通江人生地不熟，又哪里能找到何适的靠山？” 　　蓝赵石没有看出沙麒麟眉眼中的戏谑之意，反而上前一步，搓着双手，热切的说道：“本官与二郎一见如故，愿意与他结拜为异性兄弟，他今后的生活，自然有本官来照应。” 　　沙麒麟将蓝赵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我竟没有看出来，蓝大人是这样急公好义之人，只是我这兄弟年幼，您这样照应他是为了什么呢？” 　　蓝赵石本以为这种事，只要两厢情愿，就是心照不宣，无需说明什么。可是这祁大郎明明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就是在这个问题上不开窍，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蓝赵石很头痛，他是个读书人出身，性好渔色，但是想要包养人家的弟弟，这件事该怎么开口才好呢？如果这个祁二郎是个女子，直接上门求亲就可以。但是他毕竟是个男儿身，蓝赵石可不敢贸然当着人家大哥的面，就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嘿嘿笑了几声：“这大约就是缘分吧！本官与二郎一见投缘。” 　　沙麒麟冷眼看着蓝赵石，这个刺史还算聪明，没有色令智昏。他将常小溪一拉，对蓝赵石说道：“二郎还没有康复，不能在外面久站，我们先回家去了。”言罢转身离开。 　　蓝赵石没想到这祁大郎走得这样利索，竟是没有给自己一点余地。虽然祁大郎的举动大大冒犯了刺史的官威，但是想起细皮嫩肉的二郎，蓝赵石决定将这点小小的屈辱忍下去！ 　　回到了家中，李青城忙迎了上来：“二郎你竟然出去了？为什么不叫上我同去？” 　　常小溪讪笑道：“我并没有走远，就在家门口呢！” 　　沙麒麟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幸亏是在家门口，若是再远一些，看看谁去救你。” 　　李青城见他这样说，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事，他扫了一眼那两个探头探脑的女人，谨慎的没有说话。 　　几人在堂屋坐定，常小溪几次想要开口解释，看看沙麒麟的脸色，明智的没有开口。又过了一段时间，沙德三才回来。 　　沙德三是沙麒麟的心腹，他本是沙府的家生子奴才，打小就伺候沙麒麟，跟着他一起去投军。所以沙德三的军职，是他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沙麒麟统领百骑司之后，沙德三作为校尉也进了百骑司，仍旧是沙麒麟的心腹。 　　沙德三看了看屋中的常小溪与李青城，得到沙麒麟的首肯之后才开口：“我按照您的意思，将那小子在下游打捞上来，找了个僻静所在将他藏好。明天咱们的人，会将一具尸体易容成他的模样送到军营。” 　　沙麒麟点点头：“你做得不错，就是要如此。” 　　常小溪这才有些明白：“麒麟，难道江边那人，竟然是太坤要你杀的吗？” 　　沙麒麟这时脸色稍缓：“他就是太坤要我杀的第二个目标。”他这时伸手制止了大家说话，“稍安勿躁，有客人来了！” 　　除了常小溪，另外二人也发现了异常。 　　蓝梅走了进来，她脊背挺直，脸上身材飞扬，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谄媚之色。 　　沙麒麟打量着她，突然笑道：“有趣，你在太坤中是什么职位？竟然比那副宗主还有气势？” 　　蓝梅自得一笑：“这你都能看出来？我只是阁主！” 　　沙麒麟看了看蓝梅：“你到我家来干什么？陪我上床还是监视我？” 　　蓝梅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接，差一点就红了脸，调息了几次才稳住情绪，淡淡道：“都可以！” 　　沙麒麟起身走到蓝梅面前，“哦，我对歌姬没有兴趣，但是对于太坤的副阁主就不一样了！你这样的女人，在床上会是什么样的呢？” 　　蓝梅微笑：“就是你想的那样！不如你先让旁人出去，咱们俩个细谈如何？我已经看出来你对兄弟仆从极亲厚，但是事关太坤，最好不要让旁人知道太多细节。” 　　沙麒麟摇了摇头，又坐回自己的座位，这才伸手让道：“你想谈的话，就坐下来说话。我这里只有兄弟，没有仆从，都是过命的交情，你尽可以放心。不愿意的话，你也要给我一个解释才能走，为什么要让二郎陷到我的任务之中？” 　　蓝梅脸上的笑容僵住，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提议会被拒绝，毕竟干这一行是在刀锋上行走，谁都会慎之又慎。至于对方提出的解释，她如果真的说了，那么就将颜面无存，在太坤的历史上，就没有解释这个词。 　　思忖了一番，蓝梅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她露出妩媚的笑容：“大郎这样说，就让宗主来解释吧，今天这一切都是他老人家安排的。我一个小小的阁主，哪里敢擅做主张，只是依令而行罢了。” 　　蓝梅自觉这番话应对得体，既保全了自己颜面，又不给对方可乘之机。没想到她转身欲走，刚一迈步，就被祁大郎的长随挡在了身前。 　　蓝梅这一次吃惊不小，她在执行任务时，擅长色杀，但是自小也是勤修武学，身法灵活，不料被一个长随轻易拦住了去路。 　　沙麒麟淡然道：“我说过，你想走也可以，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要诱骗二郎，让他掺和到这件事情里？”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太坤阁主 　　蓝梅嗤笑：“就凭你？”她话音未落，已经从袖中抽出了一把短刀，却没有刺向前方的沙德三，而是袭向了常小溪。蓝梅作为一个刺客，眼光毒辣，早就看出来这些人中，只有常小溪不会武功。 　　蓝梅志在必得，而且她身法很快，万万没有理由失手。可是她还没有将手伸出，就觉得一股剧痛袭来，匕首脱手而出，竟然掉在了地上。 　　蓝梅的手臂已断，她不敢再上前，对方的手法高明，只一下就伤了她，再出手无异于自取其辱。 　　她跪坐在地上，咬着牙开口道：“宗主对于新入伙的成员，都会进行考验。是他命我将二郎诱到燕士兰面前，看看你作何反应。” 　　沙麒麟面沉似水：“我的反应你们满意吗？” 　　蓝梅断臂处剧痛无比，她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子，仍旧强笑着道：“你比我们想象得要好，够狠，反应够快！” 　　沙麒麟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蓝赵石也是你们引过来的？” 　　蓝梅愣了一下：“蓝赵石？通江刺史？他来干什么？” 　　沙麒麟见她不似作伪，这才挥手示意她离开。 　　蓝梅如蒙大赦，丝毫没有报复的念头，忙挣扎着起身离开。 　　等到蓝梅走后，常小溪才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她嗫嚅着开口：“我下次再也不轻信别人的话了！” 　　沙麒麟看她一眼，眉毛一挑：“可是真的？莫要哄我！” 　　沙德三与李青城在一旁听到这种调笑，真的是无处躲藏，尴尬无比。 　　通江一处豪华的宅邸之内，曾经趾高气扬的副宗主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一个茶盏丢了过来，正好砸在了他的额头上，鲜血混合着茶水淌了一地，副宗主却连动都不敢动。 　　“你好大胆，竟敢调换暗杀计划，若不是兰阁主闹到我这里要红丸，我还被你蒙在鼓里！我太坤的红丸，可是给你弄女人用的？”在主位上坐着一个男人，面目阴沉，正是他刚刚丢出了那个杯子。 　　副宗主连连叩头，口称不敢。 　　面目阴沉的男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很久才问道：“你私自招募的那个小子怎么样？” 　　副宗主来了精神，祁大郎身手出众，能为他挽回一些损失。他膝行几步，恭敬的答道：“回禀宗主，祁大郎武艺高强，心思敏锐，他又想赚钱顶立门户，现在完成了两单生意，手脚利落，官府无从查起。” 　　那面目阴沉的男人正是太坤的宗主，他厌恶的看了副宗主一眼：“通江守军副将燕士兰，他是世家子出身，武艺不差，祁大郎将他轻松打落在江中，你就不觉得奇怪吗？难道大唐的武将都是绣花枕头，随便一个医馆老板就能伤得了他们？” 　　副宗主连忙抬起头：“宗主，您勿需多疑，祁大郎天赋异禀，自幼拜访名师。在平民之中，也有武功卓绝之人。大郎能为太坤效力，是我精心谋划所得。” 　　宗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如同夜枭一般：“这么说起来，你对太坤有功无过，还要褒奖于你不成？那祁大郎来路不明，你贪功冒进，招他进太坤，已经违反了规矩。” 　　“不过，蓝梅回报，那祁大郎手段狠辣，颇有我辈之风。军营中也传回了消息，燕士兰溺水而亡，尸体已经送回了军营。祁大郎连杀两人，看来不是密探。” 　　“但是祁大郎虽是个人才，你却鲁莽轻信，不按照太坤的章程办事，如果祁大郎是官府的探子，那就是引狼入室！坏了我太坤的基业！” 　　“所以你有过无功，念着你曾经为太坤立下汗马功劳，就赐你一个痛快吧！” 　　副宗主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也不求饶了，而是从靴筒之内抽出了两把雪亮的短刀，起身向着面目阴沉的宗主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说：“我为太坤卖命这么多年，无非就是看中了兰阁主，想跟她玩玩而已，就算是她不愿意，我使了些手段，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为了这么点事，你就想要了我的性命，我就算是技不如人，也要拼死一搏！”副宗主是从杀手一步一步爬上来了，他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就算是对上宗主，也有一战之力。 　　宗主坐着连动都没有动弹，只是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凭着你也配？” 　　随着他的这句话，副宗主本来沉稳的步伐却慢了下去，他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地上。这时候，从房间的阴暗处走出来两个人，穿着黑衣，看不清长相，就像拖死狗一样，将副宗主拖了出去。 　　这时候蓝梅走进了房间，跪在了副宗主跪过的地方。 　　宗主开口道：“你觉得那个祁大郎怎么样？” 　　蓝梅想了想回答道：“他身手绝佳，我也看不出他的路数。此人洁身自好，红玉夤夜到他的房间献媚，被他让人给扔了出去。他手段狠辣，见到燕士兰，毫不犹豫就将其击杀在江水之中。” 　　“如果说祁大郎有什么弱点，那就是他过于宠溺他的弟弟二郎！” 　　宗主点了点头：“很好，我就喜欢这样有弱点又狠辣的年轻人。你可以带他来见我。” 　　蓝梅恭敬称是，片刻之后果然领进来一个年轻人，只见他身材颀长健硕，宽肩窄腰，相貌俊美，正是沙麒麟。 　　宗主与沙麒麟对视片刻，这才笑了起来：“你果然好胆色，知道了我是谁，仍旧面不改色。刘郎这个人，刚愎自用，又愚蠢好色，但是却发现了你这个人才。你愿意为我效命吗？” 　　沙麒麟这才躬身施礼：“当然愿意，良禽择木而栖，大郎愿意追随宗主，唯宗主之命是从！” 　　这样强势的年轻人臣服在自己的面前，这令宗主很满意。他点点头道：“很好，你虽然不是自小就进行暗杀这方面的训练，但是你的天赋和身手，特别适合干这一行。我绝对不会埋没一个人才。” 　　“以你的能力，可以胜任我太坤阁主，以后，你就是太坤风阁主。做了阁主，即使没有任务，也能保证你的收入。因为你阁中成员完成的任务，都有你的提成。” 　　“但是你初来乍到，又没有根基，必须要立下大功才能服众。我这里有一个硬点子，你去杀了他，就可以顺利升为阁主，接掌风阁。” 　　“我要你去杀的人，就是东南边军大将军阮浩！” 　　让宗主吃惊的是，沙麒麟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才道：“财帛权势没有人不喜欢，只是这阮浩位高权重，身在军营之中，就算我能与他对敌，可是他身边有千军万马，我怎样才能近身去杀他？” 　　“如果您真的想让我完成这个任务，必须要给我派几名得力的助手才行。” 　　沙麒麟这样讨价还价，却没有引起宗主的反感，要知道，比起自大狂，他其实更喜欢能叫他实地完成任务的人。 　　阮浩是块硬骨头，只要能除掉他，别说是几个助手，就是要几十个都没问题。 第三百六十章 英雄救美 　　阮浩原本是羽林军的副将，在竞争羽林军统领的时候失利，他资历又老，朝廷惟恐新任的羽林军统领弹压不住他，就将他安置在了兵部，直到太子事败，军队的几位统领，要么附逆，要么被杀。 　　朝廷才将这阮浩用在了东南边军。阮浩是一员宿将，带兵很有经验，虽然这东南边军在狄长楠的治下多年，他仍旧将这支队伍牢牢把控在了自己的手中，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战将。 　　姑且不说这阮浩身手如何，单看他身处大军之中，周围层层防护就很难突破。这就是为什么在长安的时候，暗杀沙麒麟与王飞耀两位大将军要使用金钱蛛。 　　不用些阴私手段，想要暗算一位大将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太坤宗主从看到沙麒麟的第一眼起，就认定他是执行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原因很简单，这个年轻人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沉稳内敛，行事狠辣，是一个天生的杀手。所以太坤宗主许下了一个阁主的位置，虽然祁大郎初来乍到，但是如果他能完成这一单任务，那么就绝对有资格坐上阁主的位置。 　　太坤宗主满意的看看沙麒麟，问道：“你想要些什么样的助手呢？或者你对我太坤不熟悉，由我来指派几人给你？” 　　沙麒麟摇了摇头：“不劳烦宗主指派，我只需要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美女，足够娇艳，另外一个擅使毒物。有了这两个人的帮助，相信我能完成这单任务。” 　　太坤宗主拍了拍手：“好，你定好出发的日子，我命这两人与你同行。蓝梅仍旧呆在你家中，有什么事通风报信也方便。我就在这里，等着为你庆功！” 　　东南边军的中军大帐离通江还有二三百里路。沙麒麟将李青城留在了家中，本想带上常小溪一起出发，但是在出发的那一天早晨，却出了意外。 　　蓝梅掳走了常小溪，将她送到了太坤的大本营之中。 　　沙麒麟很愤怒，直接去质问宗主。 　　宗主却微笑道：“大郎，你没有干过这一行。我们这一行也是有规矩的，任务失败了，你就得赔上自己的性命。而且绝对不允许背叛！” 　　“将二郎留在这里，就是要让你专心施为。你只要顺利完成任务，他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沙麒麟心中焦急，但是目前形势紧迫，不去杀阮浩，就无法接近太坤核心。现在已经离开长安快一个月了，宫里的武才人还在等着解药救命。他为臣子，不能有负圣恩。 　　没奈何，沙麒麟只能在宗主的监视下，匆匆见了常小溪一面，要她安心等待，等着他回来接她。 　　让沙麒麟没有想到的是，太坤派给他的助手，有一个正是之前见过面的红衣女。单从容貌来说，红衣女春雨冶艳妖媚，符合沙麒麟对于美女的要求。 　　另外一个则是用毒高手，是个山羊胡子的老头，不像个杀手，倒像是学堂的教书先生。 　　沙麒麟要这个用毒高手，其实有他的私心在里面，太坤的毒药如果有传承，那么管窥蠡测，也许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因为常小溪被扣留在太坤总部，沙麒麟就带着沙德三，加上太坤派来的两位助手，策马奔赴东南边军所在地。 　　东南边军号称十万人，其实兵力并没有在一起驻防，而是沿着海防线均匀的分布。东南边军的中军大帐只有两万人左右，这个数字不多，但是足够防卫一名杀手了。 　　沙麒麟他们来到了名为罗湖的小渔村，这里是距离中军最近的地方。 　　租下了渔民的几间小屋之后，几人关起了房门，开始商议要怎样杀死阮浩。 　　沙麒麟其实已经规划好了这件事，他摊开一副地图，正是这罗湖村和中军附近的地形图。 　　“根据宗主提供的情报，阮浩平时都在中军大帐中居住。除去点兵的日子，他每天早晨都要到这一片草地上跑马。跑马的时候，是他防卫最弱之时。他身边只有十几名护卫，以我们的能力，完全可以干掉。”沙麒麟指点着地图上的方位。 　　“咱们今夜养精蓄锐，明早早起，乔装一番，春雨就扮成渔家女，试着勾搭一下阮浩。黄叔你配一些毒粉给我，当然别忘了解药，免得使用不慎，咱们自己着了道。” 　　黄叔就是那个擅使毒物的老者，他点头答应：“大郎放心，我这包袱里带着现成的毒粉和解药。” 　　春雨则是咬着嘴唇，又娇又媚的看了沙麒麟一眼才答应了。这个男子器宇轩昂，人物出众，早就引起了她的兴趣。 　　南苑草场，这里是东南边军最大的一处草场。在草场的一角，聚集着大批的骏马，悠闲的在草坪上啃食青草。 　　阮浩三十多岁，身高八尺，彪悍健壮，蓄着一部大胡子。他在唐军中属于少壮派的将领。今天没有操演，阮浩身着软甲，胯下是他的坐骑大青马。在他身后，稀稀拉拉的跟着十几名亲兵。 　　南苑草场属于军队的领地。这里一望无垠都是绿油油的草地，附近的老百姓对这里敬而远之，根本不会过来，所以空旷的草场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阮浩似乎有些心事，只是让大青马一路小跑，并没有全力放开速度狂奔。 　　早春的阳光晒得大家暖洋洋直打瞌睡，突然从草场的东南角传来了惊呼和马匹嘶鸣的声音。一辆两匹马拖着的马车突然冲了出来，那两匹马似乎是受到了惊吓，怎么也不肯听车夫的招呼，甚至一个恶劣的转弯，就把车夫给甩到了地面上。 　　这下子大家都看明白了，原来这拉车的马匹出了问题。惊马速度很快，顺着草场急冲而去，如果就让它这样跑下去，那么肯定会冲进对面的马群之中。 　　马匹是群居动物，一旦马群被冲击，就会随着惊马狂奔而去。照料马场的军卒已经发现了危险，大呼小叫的跑了出来。只是这惊马速度太快，军卒们靠着两条腿根本就不可能把它拦住。 　　就在此时，大青马如闪电一般动了起来，迅速跑向马车。没用多长时间，大青马就跑到惊马身边，与此同时，阮浩伸出了手，很轻松的拉住车辕。 　　两匹惊马竟然别不过他的力气，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阮浩满意的松开了手，将视线转到了车厢之中。一只细白的小手，颤抖的伸出来，阮浩连忙上前，伸手拉住。借着他的力气，一个娇俏的红衣女子从马车上下来。 　　红衣女小脸苍白，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水珠，犹如梨花带雨，她用了很长时间才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当意识到自己的小手，一直被对面高大健壮的将军握在手中，红衣女像受惊的小鹿一般抽回手，脸上泛起了红霞。 　　阮浩蓄着一部大胡子，此刻一双眼睛中满是笑意，柔声问道：“你可曾受了伤？” 　　红衣女惊慌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阮浩，摇头道：“应该没有，谢谢将军救我！” 第三百六十一章 阮浩被刺 　　罗湖是个小村庄，都是些渔民，每天风吹日晒，皮肤黧黑。哪里有红衣女这样肌肤莹润的美人？阮浩言语温存，似乎是动了心，弯腰对红衣女说：“不如你随我到营中去检查一下，女孩子身娇体弱，如果留下什么内伤就不好了。” 　　红衣女犹豫了一下，楚楚可怜道：“可是我兄长他们还在找我，好歹等到他们，免得他们着急。” 　　阮浩思忖一番：“你跟着本将军先行一步，我留下人在这里等待令兄，稍后将他们一起带回军营。” 　　红衣女这才福了一福，柔顺的说道：“一切全凭将军做主！” 　　马车夫被摔得爬不起来，此刻就坐在一个亲兵的马上，也跟着去军营治疗。 　　红衣女与阮浩共乘一骑，满面羞涩，别有风情。阮浩志得意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行人还没有走出草场，远远的又奔来两人，红衣女转身去看了半晌，这才娇羞的开口：“将军留步，是我家兄长寻过来了。” 　　阮浩示意大家停下，耐心的等着那二人过来。 　　那二人骑着乡间寻常的劣马，好一阵子才跑到了这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远远的看到红衣女就喊妹妹，想必就是她的兄长了。 　　那兄长咋看到妹妹坐在阮浩的马上，很是惊讶，立刻下马走了过来。他一边走一边问道：“前面马上是谁？为什么我妹妹坐在你的马上？” 　　这兄长语气不善，让阮浩很不高兴，但是想起娇滴滴的美人，阮浩耐着性子答道：“自然是……” 　　他没有说完，因为对面的兄长加快了速度，正带着一股劲风袭来，他手中一把狭长的朴刀正闪着寒光，向着阮浩的脖子划去。 　　电光火石之间，阮浩已经反应过来，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刺杀。他也不惊慌，双掌齐出，目标却不是那还在路上的朴刀，而是坐在他怀中的红衣女！ 　　红衣女咯咯娇笑着飞身向前，堪堪躲开了阮浩的手掌，轻飘飘的落在马前。 　　阮浩暗叫不好，只觉得胸口一痛，眼角的余光扫过，发现红衣女在离开之前，已经一击得手，将一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前。 　　这时候他的亲兵们已经察觉不妥，抽出兵刃赶了过来。那个摔伤的马车夫动了起来，一把雪亮的短刀出现在他的手中，轻松的抹掉了一个亲兵的脖子。 　　马车夫与老者挡住了大部分的亲兵，红衣女则与冒充她兄长的男人一起攻向了阮浩。 　　阮浩胸口中了一刀，他却毫不在意，先是闪身避过了朴刀，随即抽了了腰间的佩刀，拨马上前，反而向那兄长砍了过去。 　　那兄长正是沙麒麟易容假扮的，他武功远高于阮浩，只是不愿意在太坤的人面前露底，因此没有使出全力。 　　这两人走的都是刚猛路数，红衣女却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掠阵。阮浩到底受了伤，而且他的亲兵被对方拦住，没有人来援助，在争斗中渐渐落了下风，几个回合之后，就不敌对方，被朴刀刺入了胸口，从马上坠下，一股子鲜血喷溅而出。 　　沙麒麟快步上前，在他的身上补了几刀，看着阮浩一动不动，这才回头，一把拉起红衣女的手：“快走吧，咱们通江见！” 　　沙麒麟拦腰抱起红衣女，将她抛向一匹骏马，那马的主人是一名亲兵，已经被狙杀。红衣女经历了无数次刺杀，从没有人这样关照过她。此刻形势危急，大军一旦得知消息，就会不眠不休的追杀，必须利用现在的时间逃走。 　　红衣女流连的看了沙麒麟一眼，却见他也抢了一匹马，朝着马场的外围跑去。按照之前的计划，几人要分头逃跑，这样可以分散追兵。她不敢再耽搁时间，忙策马飞奔而去。 　　偌大的草场之上，只留下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战马没有了主人的驱策，都茫然站着。 　　过了很久很久，阮浩竟然动了，随着他的举动，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也慢慢起身，偶尔有几声咒骂传出。 　　一名利索的亲兵已经跑到了阮浩的身边，谄媚的问道：“将军，您没有伤着吧？” 　　阮浩从软甲之下抽出来一个皮袋子，那里面还淋淋拉拉的滴着红色的液体，想必刚才喷溅而出的就是这东西。 　　阮浩将皮袋子丢在了地上，这才摇了摇头：“果然不愧是百骑司大统领，好俊的身手，今天这场戏没有白演，好歹能与他过几招。” 　　这时大家都已经起身，阮浩朗声道：“就按照之前的办吧！秘不发丧，往长安送出假军报。”大家领命，悄无声息的上马回营。 　　东南边军的大将军被刺杀，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通江。虽然有官府的人出来辟谣，还是让普通百姓胆战心惊。 　　又有人说，大将军是真的被刺死了，只是出于稳定军心和民心的想法，朝廷秘不发丧，其实是在等待长安来使。 　　不过老百姓终究是要过日子的，有没有大将军并不重要，横竖现在并没有战事，东南平静得很。 　　沙麒麟等人早就平安潜回了通江，他们一路上换了好几种方式赶路，早就将痕迹抹除。在他们赶到的时候，阮浩被刺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通江。所以通江城尚未戒严，沙麒麟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太坤总部接回常小溪。 　　宗主很高兴，亲自接待沙麒麟。沙麒麟也不客套，简单的汇报了一下自己刺杀阮浩的经过。 　　宗主阴沉的面孔难得露出了笑容：“你果然好手段，阮浩素有凶名，没想到在你的手里也是不堪一击。怎么样？你确定没有失手？” 　　沙麒麟双手抱臂：“我可是又补了好几刀才罢手的！阮浩肯定没命了，宗主可以放心！” 　　宗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身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一次你为太坤立下了大功，也让那些人看一看，我太坤之中还是有能人的。前两次失手，险些砸了招牌，幸亏有你扳回了一局。” 　　沙麒麟不动声色道：“宗主英明神武，怎么会失手？” 　　那宗主叹息一声，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道：“倒也并非是我太坤无能，而是那两个要杀的人太厉害！阴差阳错，竟然被他们给逃脱了。” 　　沙麒麟端起茶壶，为宗主添满了水，这才微笑道：“我竟不知道，天下还有人这样厉害！” 　　宗主却不打算再继续谈这个话题了：“你还年轻，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一次你做得极好，我绝不会食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新任风阁主。这些钱给你，切记不可显摆露富。” 　　副宗主说着递过来一沓银票，是见票即兑的龙头票子，每张一千两，这一沓足足有十张，那就是白银一万两。 　　沙麒麟将银票接过来，大概数了数，面上也露出了欢喜之色：“大郎一切都听从宗主安排，只是在上任之前，能不能让我先把兄弟接回家？他年轻，胆子又小，估计呆在这里不习惯。” 　　那副宗主却面露古怪神色：“你家二郎已经不在这里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春光乍现 　　沙麒麟面色一冷：“宗主，这太坤防守严密，二郎去了哪里？” 　　宗主尴尬道：“你家二郎是否与刺史蓝赵石相识？蓝赵石把她带走了，如果我不答应蓝赵石的要求，他说他就要派兵围剿这里。我虽然不怕他，但是在这里经营多年，不想就这么轻易离开。” 　　“而且我看那蓝赵石对二郎不错，不像是要为难她，因此起我才答应了那蓝赵石，将人交给了他。” 　　沙麒麟立刻起身：“宗主，我们兄弟情深，蓝赵石觊觎我家二郎已久。我要先去将二郎接回家，这里的事情容后再说。” 　　宗主也没想到好好的将人关在这里，会出现这种乌龙事件，这件事情并不能全怪太坤，现在就算是解释，这祁大郎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还不如让他自己去找回二郎，当面将事情问清楚的好。 　　因此宗主大度的说：“你尽管去就是，需要帮助就来这里说一声。” 　　沙麒麟拱手一揖，随即离开。 　　原来沙麒麟离开了之后，常小溪就留在了太坤的宅院之中。这里表面上就是一所富商的宅邸，院中亭台楼阁俱全。因为宗主对祁大郎所图甚多，因此并没有将常小溪作为囚犯来对待，而是允许她自由行动。 　　常小溪并不敢走远，只在自己门口的一点地方散散步。发现这院中十分安静，除了她并没有别人，这才放心一些。丫鬟只有送饭菜热水的时候才会过来。 　　这一天她坐在亭子里喝茶，远远的有说话的声音传来，虽然听不真切，却不是往常送饭的那几个丫鬟，而是两名男子过来了。 　　常小溪不愿意节外生枝，连茶杯也顾不上拿走，就起身回房间去了。 　　过了片刻，果然有两名男子来到了这里，其中一个戴着面具，另外一个则是宗主。宗主对那戴面具的男子很客气，指着凉亭对他说：“咱们去那边坐下细谈如何？” 　　那戴面具的男子声音有些沙哑，微微躬身答道：“甚好，就去那里吧！” 　　两人来到亭中坐定，这才看见石桌上还有残茶。 　　宗主一笑：“是我疏忽了，这院中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位小友居住，想来这是他拉下的东西。” 　　戴面具的男子忙道：“那就请他过来同坐如何？” 　　宗主摇头道：“此人年纪还小，也不是我太坤中人，只是暂居于此。” 　　那戴面具的男子这才作罢，只是在自己的座位旁边，看到了一方小小手帕。他鬼使神差的将手帕拿起来细看，一股子芬芳馥郁扑鼻而来。 　　男子心头巨震，忙问宗主：“宗主所说的小友可否是一个美貌少女？” 　　宗主哈哈一笑：“英雄难过美人关，怎么，就连你这样的人，也对男女之事不能忘情吗？可惜了，住在这院中之人，并不是女子，而是一个俊美少年！” 　　男子疑惑之极，忍不住将那帕子放在鼻端仔细闻了闻，过了很久，他才将那块帕子放进了自己的怀中。 　　宗主隔着面具，看不清楚那男子的表情，见他不再提起这件事，也不追问，两人这才开始谈论正事。 　　常小溪回房之后，见没有人来找自己的麻烦，只当这件事情过去了。到了傍晚，丫鬟送过来饭菜，又拿来了一大桶热水，帮她倒在了浴桶之中。 　　常小溪想起了白天的那件事，忙问道：“这园子里还住了别人吗？白天我在亭中听到了有人过来。” 　　那丫鬟笑道：“这个园子与老爷的客厅相通，他有时候会带着客人过来走一走，这边本来只住了您一位，可是今天下午老爷的一个朋友也搬过来暂住。不过他住在水榭的那一边，离您这里还远的很。” 　　常小溪点点头，暗自想今夜一定要锁好门窗。 　　饭后，那丫鬟收拾了餐具离开。 　　常小溪果然栓好了门窗，又将房间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脱衣沐浴。 　　就在她清洗身体的时候，突然自身后传来了一声响动，将常小溪下了一跳，忙回头去看。这个浴桶很大，里面有凸出的木棱，可以坐在上面洗浴。常小溪身量娇小，坐下之后，仅仅会露出肩头。 　　这一回头，将常小溪的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半。在她的身后赫然站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这人双手抱臂，正在看常小溪呢！ 　　常小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把浴巾遮在了胸前，忙问道：“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男人掏了掏耳朵，虽然戴着面具，还是能察觉他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我是怎么进来的？自然是走大门进来。至于我是谁，现在不能告诉你。”那男人恶劣的回答。 　　常小溪缩在浴桶之中，根本就不敢有丝毫异动，只能结结巴巴的威胁道：“你快出去，否则我就要喊人过来了！” 　　那男人却不害怕，点点头道：“你喊吧！看看到时候，你要如何解释祁二郎是女儿身。” 　　常小溪自然是不敢喊的，她与沙麒麟伪装身份潜入通江，是为了打入太坤内部，拿到武才人的解药。 　　现在沙麒麟执行太坤的任务去了东南边军，本来就十分危险，如果因为她的缘故，让沙麒麟暴露了身份，那真的是百死莫赎。 　　常小溪压低声音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个男子慢慢走上前来，在常小溪的浴桶之前弯下了腰，他口中的热气都呼在了常小溪的脸上，让她毛骨悚然。 　　片刻之后，这男人才抬起了头，叹道：“果然是你，我怎么都忘不了你这副身子，还有这销魂的味道。” 　　听他这么说，常小溪惊愕之余想起了一人，就是曾经劫持过她的姜宁。她平素虽然抛头露面为人看诊，后来又出入朝堂，但是颇为洁身自好，就是与沙麒麟订婚之后，也少有肌肤之亲。 　　这男人知道她体有异香，又说出了忘不了这种话，就说明他之前与自己亲近过。楼千重曾经强迫过常小溪，但是因为沙麒麟及时赶过来阻止了他，所以他根本没来得及做什么。 　　只有姜宁，绑架了常小溪之后，蒙住了她的双眼，然后上下其手，算是与她亲近过。 　　浴桶里的水已经开始变冷，常小溪却一动都不敢动，想到面前之人可能是姜宁，这令她不能不怕。 　　这时，那男人已经把手伸向了常小溪的脸颊，轻轻摩挲着那幼滑的肌肤，喃喃道：“这莫非就是缘分？我远遁到此，你也来了，是为了要与我再续前缘吗？”言语之中已有了些许魔障之意。 　　常小溪的双手都挡在了胸前，只能偏过头去躲避此人，一边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想必你是认错了人吧？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何来缘分这一说？” 　　那戴面具的男子闻听此言，激动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常小溪的肩膀：“你怎么会没有见过我？你我不但见过，而且你还勾走了我的魂魄！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铤而走险，背叛陛下？” 　　常小溪已经肯定了对方就是姜宁，她一边紧张的思索该如何脱身，一边敷衍道：“莫非你是姜宁将军？只是你为何来到了这里？” 第三百六十三章 陷入狼窝 　　那男子正是姜宁，他逃离长安，背负着全家人的血债，阴差阳错加入了一个组织，现在奉组织之命潜入太坤。姜氏一族的事情，太坤早有耳闻，因此将他收留下来，却不准备当做杀手来用，而是存着奇货可居的心思。 　　姜宁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真正得到常小溪，现在魂牵梦萦的少女终于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他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了。 　　姜宁缓缓摘下了面具，露出自己真容，他这段时间颠沛流离，面容有些许憔悴，却多了阴毒狠辣之色。 　　常小溪无路可逃，眼看着姜宁精壮的身体越来越近，要把她从水中抓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宗主的声音：“二郎，这园中可有人到你这里做客？” 　　常小溪死死抓住胸前的布巾，忙大声回答：“有啊，他马上就出去。” 　　姜宁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他俯身下来，凑在常小溪的耳畔说道：“你这一次逃不出我的手心！”言罢，又在常小溪柔滑的脸蛋上掐了一把，这才施施然的出去。 　　门外响起了宗主的声音：“姜老弟，我这院子冷清得很，倒是委屈你了。” 　　姜宁笑道：“我不好热闹，只是今天与这位甚是投缘，所以相谈甚欢。” 　　宗主见他这样说，伸手在姜宁肩上一拍：“好说，祁二郎是我太坤的兄弟，你想什么时候来找她都可以。” 　　让常小溪吃惊的是，姜宁并没有揭穿她的身份，而是沉吟道：“祁二郎？好啊。” 　　常小溪听到两人相携渐渐远去的声音，心头骤然放松了下来。她忙从水里走出来，挣扎到门口，门栓已经被姜宁削断了。常小溪将太师椅推过去堵在门口。 　　这一下她才察觉到了害怕，一边颤抖着穿好了衣服，也顾不得头发还湿着，草草的擦干梳起来。这才打开了门，往园中走去。 　　她不敢再留在这园中了。姜宁没有在太坤宗主面前揭穿她的身份，想必就是为了以此为要挟，让她心甘情愿从了他。 　　常小溪性子柔顺，但是绝不会留在这里任人宰割，她还是要想办法逃出这里。 　　太坤的园子里，晚间只在游廊上稀稀疏疏的挂着几盏灯笼，光线昏暗。常小溪顺着比较阴暗的小路，慢慢寻找园子的出口。 　　终于找到了一扇大门，却是从外面锁了起来。常小溪试了半晌，也打不开这扇门。她将心一横，准备从空间之中拿出激光手枪，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过来马车行走的声音。 　　常小溪连忙走到旁边的大树之后，果然有人开锁，放进来了一辆马车。看到这种情形，常小溪不由得暗自庆幸，原来这大门外面还有人把守，就算自己刚才能打开大门，也无法逃脱这些守门人。 　　马车驶进来之后，常小溪灵机一动，跟了上去。马车不可能一直呆在园中，它总有出去的时候，那么自己只要藏身在这马车之中，运气好的话，可以混水摸鱼逃出去。 　　常小溪看清楚那马车就停在园中的空地之上，车上的人离开之后，她忙悄悄来到马车旁边，掀开了车厢后面的盖子，这里面是空的，只放着一床褥子，估计是给乘车人备用的。常小溪悄无声息的爬了进去，又将车厢盖子放了下来，这才躺在里面安心等候。 　　她身量娇小，藏在车厢中并不显得局促，只是周围太黑暗，让她每每会产生不好的联想，越发觉得害怕起来。 　　似乎过了很久，才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常小溪听不太真切，这时有人上了马车。随即马车缓缓驶动起来。 　　常小溪凝神细听，隐约听到了开锁的声音，知道马车终于离开了园子。只要能离开这园子，想必姜宁就无法找到自己。 　　可惜常小溪将欲火焚身的姜宁估计错误，刚才宗主找到他，就是要他与这马车之上的人建立合作关系。大家谈完了正事，姜宁急不可耐，立刻过来寻找常小溪。 　　他惊讶的发现常小溪房门大开，房中的洗澡水都还没有收拾。姜宁进去看了几眼，发现常小溪不见了，他也顾不得宗主怎么想这件事，忙回身寻到宗主，跟他说了常小溪失踪，可能逃跑一事。 　　宗主咋听到这个消息，着实愣了一下才道：“恩，请问姜兄弟为什么要找祁二郎呢？” 　　姜宁丝毫不掩饰：“我看上她了，想去与她亲近一番！” 　　宗主执掌太坤多年，见过无数阴私腌臜事情，但是像姜宁这么直白表露心迹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宗主心里好笑，脸上仍旧一本正经：“这种事我却是不管的，只要你们两情相悦，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不能强迫祁二郎，他兄长在我这里做事，大家闹僵了不好看。” 　　姜宁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祁二郎年纪小，我也许是心急吓到了他，现在这么晚了，他竟然不在房中，会不会是想要躲避我而逃走了？” 　　宗主失笑道：“关心则乱，我这个园子傍晚就会锁门，他是跑不出去的。也许是躲在了哪个空屋子里，晚些就会回来睡觉的。” 　　宗主突然一拍自己的大腿：“哎呀，不好，今夜蓝赵石来访，他乘着马车过来，如果祁二郎藏在马车之中溜走，那就不好办了！” 　　这二人也不耽搁，马上就往出口赶去。 　　这时候，蓝赵石的马车恰恰行到了外门，就被宗主带着姜宁拦住。 　　蓝赵石是秘密来访，他掀开车帘问道：“先生何故追了出来？” 　　宗主冲着他一揖，这才道：“我府上有一名逃奴，可能藏在了您的马车上，请允许我们搜查一下。” 　　蓝赵石立刻从马车上下来，他可不想担一个拐带逃奴的罪名。 　　常小溪只听得胆战心惊，只能任由宗主的手下将自己拖了出来。 　　一见到她，姜宁冷笑道：“二郎为何要走，若不是我来得及时，只怕真的给你逃走了！” 　　宗主也冷着脸：“怎么，二郎，莫非是我招待不周？不过还是要劳烦你回去。” 　　常小溪早就看到了蓝赵石，虽说拿不准他是否与太坤沆瀣一气，还是挣扎着往他那边扑去：“刺史大人救我！” 　　蓝赵石正在关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逃奴，听到了这声呼救，忙借着灯笼昏暗的光线看去，只见被两个膀大腰圆的仆从摁住，正在挣扎的可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想着的祁二郎吗？ 　　蓝赵石忙问宗主：“先生，这祁二郎本官认识，他家中开着医馆，怎么会是府上的逃奴，想必这中间存着什么误会？” 　　宗主笑了一下，试图拉过蓝赵石：“大人，这二郎与我府上有牵连，今夜却是不能让她离开，您就不要管这件事了！” 　　蓝赵石还在犹豫，却见姜宁走了过去，粗鲁的抓住祁二郎的手臂就往园子里拖去。祁二郎纤弱的身体，根本无力反抗高大健壮的姜宁，已经被他拖进去了数步。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又入虎口 　　蓝赵石听着祁二郎的声音已经嘶哑，顿时一股热血涌上了心头，他今夜应这园主邀请，原本是商量一桩机密大事。没有想到会遇到心上人被骚扰。 　　他几步上前，拦住了姜宁：“你不能带走祁二郎，我与他有些渊源，必需护他周全！” 　　姜宁狞笑着对常小溪说：“你本事可够大的，这么快就勾搭上了通江刺史！” 　　他手上用力一拉，常小溪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似乎是一支手臂已经被姜宁拉脱臼了。 　　蓝赵石怒发冲冠，他抽出了佩剑，指向姜宁：“大胆狂徒，在本官面前就敢这样撒野，如果任你将祁二郎带走，他哪里还有命在？” 　　常小溪脸色苍白，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惊恐痛苦之色，让人格外心生怜惜。蓝赵石恨不得立刻能将她搂入怀中好好疼惜，因此持剑对准姜宁，毫不退让。 　　宗主冷眼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这两人倒像是在争风吃醋，他又看一眼倒在地上的祁二郎，发现这个少年这样狼狈，竟然有种让人怜惜的冲动。他在心中叹息，红颜多祸水。 　　姜宁与蓝赵石都是太坤的客人，身为太坤之主，宗主只能站出来调停此事。他走到了两人中间，轻咳一声：“大人有所不知，这祁二郎的兄长是我的人，我自然不会害二郎，请你将她交给我，我自会保证她的安全。” 　　蓝赵石与姜宁剑拔弩张，哪里管宗主在说什么，竟然没有人回答。 　　宗主只好再劝：“姜兄弟，你不是说与二郎有缘分吗？为何下这样的重手，他年纪尚小，恐怕就是害怕你才要离开，不如你放手，将她交给我。” 　　姜宁冷笑：“我这一番再不会放手，我要把她带回去好好调教。” 　　蓝赵石听到这话，顿时怒发冲冠，手中宝剑挥动，就向着姜宁刺去。 　　姜宁拉着常小溪，只用一只手迎敌，他是武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与蓝赵石打个平手。只是苦了常小溪，本来就一支手臂脱臼，现在更是被姜宁拖曳在地上，不知道又受了多少伤。 　　宗主不能让这二人自行残杀，忙将衣袖一挥，使了一股柔劲，这才将二人分开。 　　蓝赵石趁机用剑刺向姜宁的手臂，终于迫使他松开了抓住常小溪的手。常小溪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蓝赵石忙蹲下身子查看，发现她面白气弱，不知道除了手臂，还有什么地方受了伤。 　　宗主没想到这姜宁对祁二郎没有丝毫怜惜之意，还以为他天性如此。看到常小溪这个样子，他也有些尴尬。毕竟祁大郎还在为太坤卖命，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苛待二郎。 　　常小溪用尽了浑身力气，用那支完好的手臂拉住蓝赵石的衣襟：“大人，救救我。” 　　蓝赵石再不犹豫，收剑入鞘，将常小溪打横抱起，就往马车上走去。 　　姜宁要冲上去阻拦，被宗主拦住，宗主道：“刺史大人，你不能将她带走，她是我府上的人。” 　　蓝赵玉虽是读书人出身，却有种书生意气，早就决心要护住楚楚可怜的祁二郎。 　　他脚下不停，往自己的马车走去，边走边说：“先生，本官不知道你们与二郎有什么纠葛，但是他年少力薄，显然不是你们的对手，我将他带回州衙照顾。如果你们有什么事情，去找他的兄长祁大郎解决。” 　　宗主道：“我若是要强行将他留下呢？”蓝赵玉只带了一个车夫来这里，单论武力，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蓝赵玉停下脚步，正色道：“我必定尽力护二郎周全，如果你强行留下二郎，本官一定会派兵来剿灭你这个庄园。” 　　宗主并没有与蓝赵玉为敌的想法，只能干笑几声：“大人说笑了，既然大人信不过我们，那就将二郎带走吧。” 　　姜宁闻言大怒，准备冲上去抢人，被宗主死死拉住。 　　蓝赵玉也不耽搁，三两步跨上马车，命车夫快走。 　　那车夫早就被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傻，闻言立刻驱马就走。 　　宗主安慰姜宁道：“无妨，那蓝赵玉是官府中人，他又不可能离开通江，你不要心急，等大郎归来，再去找二郎亲近就是。可不能再像今晚这样心急，你如果吓坏了二郎，今后哪还有机会？” 　　姜宁沉吟道：“二郎还有个兄长在这里？” 　　宗主也不瞒他，点头道：“自然，大郎孔武有力，想必你们一定能谈得来。” 　　姜宁若有所思，没有说话，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这才低着头进了园子。 　　蓝赵石坐进了马车，待马车离开了这园子，方才松了一口气。他低头查看常小溪的伤势，发现她左臂脱臼，十分疼痛。 　　蓝赵石凑到常小溪耳边说道：“你忍着点，我帮你把胳膊扶回去。” 　　常小溪咬住了嘴唇，果然随着蓝赵石的动作，一阵子剧痛袭来，让她几乎昏厥过去。现在只有她和蓝赵石在马车上，常小溪不敢拿出止痛的药物，只能忍耐。 　　倒是蓝赵石看着她额上细密的汗珠，很是心痛，他问道：“你可是跟那姜宁有仇？” 　　常小溪忙摇头否认：“我是第一次见到此人，就被他纠缠不休，幸亏大人相救，否则我此刻一定会遭到他的毒手。” 　　蓝赵石叮嘱道：“你对朝廷的事不熟悉，姜宁此人来路有问题，你不要与他多接近，至于先生，他心怀叵测，让你家大郎去跟他打交道就好，你务必要对他敬而远之。” 　　常小溪忙答应下来：“大人，你放我下来坐着好吗？” 　　蓝赵石这才醒悟，原来自己一直将祁二郎抱在怀里。他忙松手，让怀中人自己坐好。 　　常小溪看蓝赵石此刻倒还守礼，忙对他说：“大人，你把我送回家中就好。” 　　蓝赵石似笑非笑的看了常小溪一眼，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一边揉捏，一边说道：“我刚才已经听到，你家大郎并不在家，如果这个姜宁再起了歹心，谁能护住你？为今之计，只有跟我回州衙去，那里有重兵把守，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常小溪用力抽回手，却只是徒劳无功，蓝赵石察觉到她的举动，靠近她说道：“怎么，你这么快就想过河拆桥不成？若是惹恼了本官，只怕你的下场比落在姜宁手中还要惨上十倍！” 　　常小溪心中叫苦，暗自想，实在不行，只有拼着空间暴露的危险，拿出麻醉针来对付蓝赵石。 　　蓝赵石见自己的话似乎起了效果，祁二郎不再挣扎，而是温顺的坐在旁边，他心中一动，凑到她身边闻那香气。 　　这一次常小溪无处躲藏，被蓝赵石闻了个够。过了很久，蓝赵石才陶醉的睁开眼睛，叹道：“二郎，你身有异香，可惜是个男儿身，如果是女子，我一定三媒六聘，娶你为妻，每天都陷在你这温柔乡中。” 第三百六十五章 拨云见日 　　常小溪将蓝赵石推开：“大人既然知道我是男儿身，就不该做这些暧昧之举，于大人官声也不利。” 　　蓝赵石色迷迷的看着她：“我也认为自己没有龙阳之好，但是自从遇到了你，就觉得男女都不重要，只要能得到你就好。” 　　常小溪听到他这样无耻的表白，顿时红霞扑面。 　　蓝赵石忍不住动手动脚起来，常小溪心念暗动，想要拿出麻醉针，先放倒蓝赵石，解了眼前的危局再说。 　　可是无论她怎样想打开空间，空间就是无动于衷，好像消失了一般。 　　蓝赵石已经凑了过来，将手环在常小溪的腰间，低笑道：“长成了你这个模样，男女又有什么差别？何况断袖分桃，别有乐趣在其中，你习惯了就好。”他双手摩挲着常小溪的身体，就要往常小溪的樱唇上吻去。 　　常小溪忙道：“大人，你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怎样？你这样强迫于我，又有什么乐趣呢？” 　　蓝赵石闻言停了下来，思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不许敷衍本官。如果让我知道你阳奉阴违，本官有一千种法子整治你。” 　　常小溪忙赌咒发誓：“大人，你年轻有为，人又生得英俊挺拔，我绝对不是敷衍大人。只是我身为男儿身，如果跟着大人，恐怕再难立足。这件事不慎重不行啊！” 　　蓝赵石正色道：“你想得长远，看来也并非是对本官无意，那好吧，你跟我回州衙去，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放心，本官绝对不会亏待你，别说财帛这些俗物，就算是你有意于功名，我也能帮你想想办法。” 　　蓝赵石再次拉起常小溪的手揉捏着道：“当然，前提是你要将本官伺候好！你可能做到？”说这句话的时候，蓝赵石那英俊斯文的脸上，满是戏谑之意。 　　常小溪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烦闷强压了下去：“大人，容我仔细想一想。” 　　蓝赵石见她雪白的小脸上，仍有些惊惧之色，不由得心底泛上一股柔情，想到她今夜受伤，差一点就被姜宁粗鲁的拖回园中凌辱，觉得不能将她催得太紧，因此笑道：“好吧，就依你所言，三天后我等你的答复。” 　　常小溪低头不再言语，沙麒麟外出执行任务，为今之计，只有拖到他回来才能解救自己。 　　二人回到了通江州衙，蓝赵石将她安置在自己的私宅之内，一切起居饮食，都非常精美，还请了一位老医生为她看伤。 　　蓝赵石存着博取芳心的打算，因此谨守约定，不曾侵犯常小溪，倒是让她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只是，自从那一夜离开太坤，常小溪就无法再打开自己的空间，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十分着急。 　　她延医问药都不方便，只能将心事藏在心底，每天对蓝赵石虚以委蛇。 　　沙麒麟得知常小溪被蓝赵石带走，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还是安排沙德三调遣人手，准备万一协商不成，就闯进州衙强行将人带走。这可是他的未婚妻，怎么能放在一个心怀叵测的男人那里？ 　　他自己则以祁大郎的身份求见蓝赵石。 　　蓝赵石在内心深处，已经将这祁大郎当做了大舅子来看待，一接到了通禀，忙让人请他进来，坐定之后还奉茶招待。 　　沙麒麟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二郎在大人这里吗？” 　　蓝赵石存着在祁家过明路的心思，也不打算隐瞒，点头笑道：“正是，她在这里好得很。” 　　沙麒麟这才略略放心，冲着蓝赵石一拱手：“太好了，这段时间我不在家，多亏您照顾二郎，现在我要把她接回家去。” 　　蓝赵石听他这样说，有些犹豫，这祁二郎尚未表露心迹，如果现在把人放了，万一她反悔不跟自己，那可是得不偿失。可是现在祁大郎赶来，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扣着二郎不放。 　　沙麒麟催促道：“大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蓝赵石左思右想，狠了狠心，对手下人说：“去后院请公子出来。”他想请出常小溪，让她当面许下承诺也是好的。 　　常小溪在焦急不安之中熬过了这几天，终于得知沙麒麟到了州衙，忙跑过来见他。 　　当着蓝赵石等人的面，常小溪只能委委屈屈的先冲着蓝赵石行礼，然后才站到沙麒麟的身边。 　　沙麒麟与常小溪，一个人去执行任务，一个落入敌手，都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眼看着几天不见，常小溪美貌的小脸上多了几分憔悴，沙麒麟就心疼不已。 　　沙麒麟拍了拍常小溪的小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他转向蓝赵石，笑道：“多谢大人，二郎平安在此，想必您废了不少心思。现在我回来了，就不让她再打扰您了。您的恩情，改天我再来感谢。” 　　蓝赵石忙伸手阻拦：“先不要着急，二郎，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常小溪知道他这是惟恐到嘴的肉飞了，想要一个承诺。她嫣然一笑：“大人，现在还没有到三日之约，反正我也不会离开通江，您又何必纠结这一时半刻呢？” 　　蓝赵石沉吟一番，这时如果强留下二郎，只怕她与自己离心离德，到底失了乐趣。索性大度道：“好吧，就依你所言，你跟着大郎回家去吧，好好调养。到时我自然会去看你。” 　　反正人还在通江，就如同在他的手心里。 　　沙麒麟惟恐日长梦多，忙拉着常小溪告辞离去。 　　又回到了江边的小院子里，常小溪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几天的经历太可怕了，但是在述说这些之前，她想知道沙麒麟有没有受伤。 　　沙德三和李青城对视了一眼，知道现在不能打扰这两位，识趣的离开，在院中警戒，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已经不像是刚到通江那么太平了。 　　等到大家都撤了出去，沙麒麟才将常小溪紧紧拥入了怀中，力气很大，好似要把她的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直到常小溪被他的蛮力勒痛了，发出一声呻吟，沙麒麟才放开了双手，关切的盯着常小溪的小脸问道：“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常小溪看着他的如剑眉目，欢喜一笑：“我呆在家中，怎么会受伤？倒是你，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不知道是否顺利？” 　　沙麒麟将常小溪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这才把头低下，凑到常小溪的耳畔，一边细细闻着她身上让人陶醉的体香，一边轻笑：“本来就不是真的动手，得三早就与阮浩通过气，让阮浩配合我们的行动。所有的争斗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怎么会受伤呢？” 　　“你独自一人在太坤，肯定受了不少苦。我这一次见到宗主，看他的意思，倒是没有为难你，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蓝赵石将你从太坤带走呢？” 　　常小溪正色道：“你肯定是想不到，我在太坤之中，竟然遇到了姜宁，他想要对我不利，刚好那一夜，宗主不知与蓝赵石有什么交易，蓝赵石也来到了庄园之中，我害怕姜宁继续纠缠，这才藏身于蓝赵石的马车上离开。” 第三百六十六章 曙光微露 　　听到姜宁竟然在太坤的总部，沙麒麟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这厮竟然跑到了通江，看来我得让百骑司动起来，把姜宁缉拿归案才是。” 　　常小溪抿唇道：“我猜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想来早就溜走了。倒是蓝赵石如果继续纠缠，那该怎么办呢？” 　　沙麒麟轻轻刮了一下常小溪的小鼻子：“无妨，就是要让他前来，这一次我已经摸清楚太坤的布局，只等着收网。需要通江州府还有军队助力，也是时候让他知道我的身份了！” 　　“而且我这一次出门，还拿到了太坤的几种毒药以及相对的解药，等会我拿给你看看，也许能找出武才人的解药。” 　　常小溪听他这样说，忙示意他放下自己，让他把解药拿出来检验。 　　沙麒麟利用这次刺杀阮浩的机会，从太坤的用毒高手那里拿到了一些毒药。现在他把这些东西都小心的拿出来放在常小溪的面前，让她参详。 　　令沙麒麟惊讶的是，常小溪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从空间中调出来检验设备，而是取了清水，将毒药溶解了之后，这才仔细观察，查看形状和味道。 　　沙麒麟问道：“小溪，你为什么不用你空间中的仪器来检测呢？我看那样又快捷又安全。” 　　常小溪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我自从逃离太坤，就无法打开空间，真的很奇怪。” 　　沙麒麟一边帮助常小溪收治装着毒粉的瓶瓶罐罐，一边安慰她：“你不要着急，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回到长安慢慢想办法，现在你与我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 　　常小溪无可奈何道：“只有这样了，早知道可以放一些东西在你的空间之中。”她说着话，手下不停，很快就在白纸上写下了几味药材的名字。 　　自从来到了大唐，常小溪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中药材，因此练就了一身本事，单凭着看，尝和闻，就能分析出来药材的成分。 　　只是这样分析药物费时间，而且也很危险，常小溪一般都不会这样做。现在她尝了这毒药，只觉得舌尖微微发麻，忙含了清水漱口。 　　沙麒麟见她终于忙完，关切的问道：“怎样？你没有事吧？” 　　常小溪摇了摇头，露出一抹喜色：“我终于知道那最后一味药材是什么了！原来是雄黄，它遇热才会变成砒霜，因此在宫中的时候，我没有从武才人的血液中将它检测出来！” 　　沙麒麟不懂药理，只是看到常小溪高兴的样子，他才试探着问道：“看你这样开心，莫非是找到了武才人的解药？” 　　两个人离开长安已经一个多月了，早就过了太坤说的一月之期，全靠常小溪之前为武才人做的治疗，才能让她坚持到现在。 　　常小溪欣喜的说：“是啊，知道了毒药的成分，通知舒秋就可以了，以他的能力完全能够配出解药。” 　　沙麒麟大喜过望，将常小溪抱起来转了一个圈。常小溪衣袍飞起，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门外守候的李青城忙推门进来，恰恰看到威严的大统领正喜笑颜开的抱着常医正厮闹。 　　李青城忙低了头掩门出去，他一定是做错了事。 　　沙麒麟这会子正高兴着，哪里有心情找李青城的麻烦。他亲自研墨，看着常小溪写下了毒药的成分，这才郑重的从自己颈上取下了一枚小小的私印，盖在那张纸上。 　　片刻之后，等到墨迹干透，沙麒麟将药方叠起来，将沙德三叫了进来。命他将这药方，让百骑司的人手加急送到惠民署。 　　至于交代舒秋的事情，沙麒麟则亲自写了一封信，却是走官驿送出。这样可以防止信件和药方同时落入敌人之手。 　　办完了这两件大事，沙麒麟才放松下来，刺杀了阮浩之后，他连夜奔逃，而且一路上与太坤的红衣女和老者虚以委蛇，实在是累得狠了，即使他武力超群，也感到难以支撑。 　　这时李青城在外面敲门，原来他见沙德三出门办事，知道沙麒麟与常小溪可能忙完了正事。这才从当地有名的酒楼叫了席面，给二人接风。 　　蓝梅是太坤的卧底，正是她掳走了常小溪，看到沙麒麟与常小溪一同回家，脸色不善，她早就溜回去太坤复命。因此家中只有红玉一个闲人。她知道众人并不喜欢她，自觉的留在东屋。 　　片刻之后，酒菜排开，开了通江特有的女儿红。这时沙德三办完了事回来，与李青城一起坐在下首，几人这才开怀畅饮。 　　沙麒麟十分高兴，终于找到了武才人的解药，不会出现在皇帝面前难以交差的局面。 　　沙麒麟端起了一杯酒，对常小溪说：“你医术超群，终于找到了药方，将我们从这危局中解脱了出来，这一杯酒敬你。” 　　常小溪欣然举杯：“麒麟，这一次大家都很辛苦，尤其是你，潜入太坤，又伪装了三次暗杀活动，劳心费神而且十分危险，这第一杯酒应该敬你才对。” 　　沙麒麟哈哈一笑，又恢复了素日的豪爽之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时沙德三与李青城也开始举杯祝酒，大家都知道，只要长安传回来消息，武才人醒来，就意味着这一趟差事圆满完成。 　　但是沙麒麟并不这么想，他低声道：“我知道你们归心似箭，但是通江鱼龙混杂，太坤只是一个小小帮派，竟敢对圣上身边的人动手，而且几次三番，接手的都是暗杀朝廷大员的生意，真是胆大妄为。” 　　“我准备在等待长安消息的同时，联络通江驻军还有刺史蓝赵玉，一举将太坤剿灭，这样也雪了皇家之耻，想必皇上乐见其成。” 　　众人一起点头称是，反正已经来到了通江，不如顺手灭掉太坤。说起来，这太坤先是暗杀沙麒麟不成，随即竟然向皇帝挑衅，简直是没有把大唐皇室的尊严放在眼里。 　　等到明天联络了官府，众人由暗转明，就可以放开手脚，大杀四方，再不会这么憋屈，还要看一个刺史的脸色。 　　众人都心情大好，跃跃欲试，不知不觉就把几坛子酒都喝光了。眼看着夜色阑珊，沙德三冲着李青城使个眼色，两人忙告辞离去。 　　常小溪喝得很少，只是她酒量极浅，也觉得有些头晕。她微笑起身：“哎呦，今夜可是酒沉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却在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沙麒麟眼疾手快，将她抱住，再也不肯松手。 　　常小溪忙推他：“你喝多了，赶紧放手让我回房去睡吧！” 　　沙麒麟恍若不闻，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自己床上，随即帮常小溪脱去鞋袜。 　　常小溪忙轻声道：“你疯了，这里门户浅窄，大家都会听到的！” 　　沙麒麟笑道：“听到又能怎地？现在你被姜宁盯上，十分不妥，只有将你放在身边看着，我才能放心。” 第三百六十七章 表明身份 　　听到沙麒麟要将自己放在身边照料，常小溪羞红了脸庞：“咱们尚未成亲，这样子岂不是招人笑话？你快让我回房去，免得铸成大错！” 　　沙麒麟已经脱了自己的鞋袜外袍，躺在常小溪的身边，拉过被子将两人盖好，这才道：“无论如何，今夜我都不会放你离去！” 　　常小溪想要下床，三番五次都被沙麒麟拉回原地，只能暂且躺下。她想沙麒麟既然是醉酒，那么就等他睡着以后再悄悄离开吧。 　　沙麒麟见她不再挣扎，欣喜若狂，喃喃道：“我日思夜想，就想与你同床共枕，现在你终于垂怜，不再拒绝我了。” 　　常小溪忙抵住他的胸膛，不让他再靠近自己，她微笑说道：“我想把第一次留到洞房花烛夜，你不要强迫我，那样有什么意思呢？” 　　沙麒麟叹息一声，将头埋到了常小溪的肩窝处，闷闷的说道：“如你所愿，你就不可怜我煎熬得难受吗？” 　　常小溪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肌肤上，也是一阵脸红。她轻咳一声，不去想那些心跳的画面，轻轻拍了拍沙麒麟：“睡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她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两个人终于依偎在了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常小溪靠在沙麒麟的怀中，只觉得温暖又安心，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清脆的鸟鸣声声，花香阵阵袭人，正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春天。常小溪朦胧中只觉得面庞上一阵阵刺痛，迷迷糊糊睁眼，刚好看见沙麒麟俯身下来，正在亲自己的面颊。 　　他下颌上的胡须冒出了硬茬，正是这些胡须刺痛了常小溪。常小溪笑着将他推开，这才整衣起身。 　　身后传来了一个黯哑的声音：“你就这么丢下我走了？” 　　常小溪站在窗口张望一下，发现院子中一个人都没有，这才回头笑道：“我要赶紧回去，否则被李青城他们看见了，我可是有嘴也说不清。” 　　沙麒麟看着心上人婀娜的身影离去，只能遗憾的闻闻枕头上的余香，聊解相思。 　　其实除了懵懂的红玉，沙德三和李青城都知道这两人昨夜睡在一起。只是碍于大统领的威仪，没有人敢表现出丝毫的异样。惟恐常医正害羞，从此拒绝了大统领的要求，那样的话，大家就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蓝赵石放走了小美人之后，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很后悔，万一小美人逃离了通江怎么办？ 　　因此他一大早就赶往祁氏医馆，惟恐耽搁了时间，真的落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蓝赵石是刺史，他想进祁氏医馆的小院子，自然是不需要通禀的。他推门而入，将扈从都留在了门外，这一点体面还是要给小美人留下的。 　　令蓝赵石吃惊的是，正在院中石桌上用早饭的人们，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惊慌失措，甚至都没有人起身对他表示欢迎。 　　沙得三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这正是他在百骑司当差的腰牌，递给了蓝赵石。 　　蓝赵石按捺住满心的不痛快，接过牌子看了一眼，立刻就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他才冒出一句：“大人为何来到通江，又隐瞒身份，险些令下官做出不智的举动。” 　　沙德三见他冲着自己回话，忙伸手示意他看主位上的沙麒麟：“蓝刺史，这位才是咱们的大人呢！” 　　蓝赵石双腿一软，沙德三拿出的腰牌上写着百骑司正五品果毅校尉，能让他称呼为大人，那么至少是正四品的官员。百骑司的正四品官员，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可以先斩后奏，监察百官。 　　这样的大人物竟然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通江，他作为刺史毫不知情。这些姑且不论，蓝赵石想起自己还几次三番的垂涎招惹祁二郎，顿时又是一身冷汗。 　　既然是百骑司的大人冒充祁大郎，那么二郎不是百骑司的隶员，就是这位大人的兄弟，反正都是他不能招惹的身份。 　　蓝赵石能够在官场之中如鱼得水，快速升迁，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只见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冲着沙麒麟重重一叩头，这才抬头诚恳的说道：“下官有罪，请大人责罚！” 　　沙麒麟见过无数马屁精，这个蓝赵石却是其中翘楚，他饶有兴趣的一挑眉：“哦，你何罪之有？” 　　蓝赵石满脸痛悔，一本正经的回答：“下官不该色胆包天，骚扰二郎，还好现在尚未铸成大错。请大人重重责罚！” 　　“另外臣有重要情报，要回禀大人，请摒退左右，让下官有机会将功折罪。” 　　沙麒麟与常小溪对视一眼，对这个蓝赵石钦佩之极，他先是承认骚扰之罪，随即又提出要提供情报，来免去责罚，实在是油滑之极。 　　油滑之人，总比愣头青和笨蛋好很多，沙麒麟点点头，拉着常小溪起身走进屋中。蓝赵石愣了一下，忙跟了上去。 　　在屋子里，蓝赵石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大人，通江最近有许多异常情况，下官本来正想向朝廷汇报，正好大人微服私访，那就请大人帮下官做决断。” 　　“前几天，通江有一个大商人来找下官，从中牵线，要下官去见一个人。此人戴着面具，谈吐有理，句句都在抨击朝廷。” 　　“下官与他周旋，想引出他的企图，但是那人很狡猾，说话点到即止。我们本来约定了下次再见，但是那晚下官为救二郎，与他们发生了冲突，不知道这伙人还会不会来找下官。” 　　沙麒麟思忖了一下，蓝赵石无疑是个见风使舵之徒，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的姜宁勾搭蓝赵石谋逆，也无法拿出什么让他动心的筹码。 　　从蓝赵石的表现来看，此人醉心于功名利禄，而且是个好色之徒。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为了一个画饼而背叛朝廷。现在皇帝春秋正盛，江山稳固，如果蓝赵石能立下大功，也许会在短期之内升任江南道大都督，或者是江南道行军大总管。那可就真正晋升为一方诸侯了。 　　沙麒麟心中有数，拿过桌上的茶饮了一口，这才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之后，要不动声色，想必那太坤不会轻易放过策反你的机会，还会继续拉拢你。” 　　“到时候你只管套出他们的话来，对于他们提出来的要求，只管答应着。咱们随后再商议对策。我已经伪装身份潜入了太坤，这件事你知道就好。切记不可说破，否则会造成我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蓝赵石忙郑重答应。见沙麒麟端茶送客，他忙起身告退，却不忙着走，而是腆着脸对常小溪说道：“二郎，昔日下官多有冒犯，还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常小溪微微一笑：“不知者无过，蓝刺史不要放在心上。”这蓝赵玉确实吃了她的豆腐，但是当时他并不知情，所以没必要追究。 第三百六十八章 接管风阁 　　与通江州府顺利建立联系之后，蓝赵石在祁氏医馆附近派了人值守，当然是化妆为普通百姓。这样一来，一旦百骑司的长官要发布什么命令，就不会被耽搁了。 　　按照沙麒麟的要求，蓝赵石带走了红玉，将她秘密关押了起来。今天蓝赵石参拜沙麒麟的场景，有可能已经被红玉看到了。为了保险起见，红玉不能再露面。 　　沙麒麟还不想现在就对太坤动手，因为送到长安的药方不知道能不能解开武才人所中的毒，一旦不能的话，还是要从太坤着手，来取得解药。 　　以沙麒麟对太坤这些人的了解来说，他们不可能乖乖的交出解药，还是需要谋算一番。但是姜宁已经出现在太坤，而且还认出了常小溪，那么他会不会对太坤的宗主说出常小溪的真正身份呢？ 　　这一点不得不防，一旦常小溪的身份暴露，那么就意味着自己这一行人的身份全都暴露。 　　就在这个时候，蓝梅回来了。在她的脸上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被打断了手臂之后，蓝梅少了倨傲，变得谦和起来，当然，也可以认为她是被吓的。 　　沙麒麟也没有让她难堪，指了指座椅让她坐下，这才开口道：“蓝阁主光临寒舍，有什么指教？” 　　花花轿子人抬人，沙麒麟这么客气，蓝梅就更加客气，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我自己哪敢打扰风阁主，是这样的，宗主派我过来问问您，二郎可安顿好了没有？若是您处理好了家中事，还请早些去风阁报到，跟那里的兄弟熟悉一下。” 　　“原来如此，让宗主费心了，我家中的事情已经办好了，随时都可以去风阁。”沙麒麟反应极快，马上答应了蓝梅的要求。 　　蓝梅也不耽搁，随即拿出一个信笺递到了沙麒麟的手中，“这里是风阁的地址，还有人员名单，风阁主方便的时候，随时可以过去。” 　　沙麒麟点头收下了名单，等蓝梅走后，将大家集中起来查看这份名册。 　　风阁的堂口，位于通江城西，门面伪装成了一家赌馆，几个风阁的成员，平素都扮作赌馆的掌柜和小二。太坤每个阁中的成员，都是取其精而不在多，因此风阁只有十来个人。 　　沙麒麟看看了大家：“我准备闯一闯风阁。” 　　沙德三沉吟了一下：“将军，姜宁认出了常医正，您可能已经暴露了，现在去风阁非常危险。” 　　常小溪想起姜宁狰狞的容颜，很是后怕，也劝道：“不如耐心等待，长安传回来消息之后，咱们发兵围剿太坤，岂不是更加妥当？” 　　沙麒麟摇了摇头：“从你所说的情况来看，姜宁并不是太坤的手下，他极有可能是被其它势力派过来与太坤媾和的。如果我不去风阁上任，势必引起宗主的怀疑。” 　　“有可能让咱们之前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这一次我准备带上得三同去，如果姜宁另有所图，他想必不会揭穿咱们的身份，那么此行毫无危险。” 　　“如果太坤真的猜测到了我的身份，那么以我的身手，闯一闯这个堂口，也不在话下。” 　　常小溪不做声了，过了很久才说：“那么你去吧，一切都要小心，我等你回来。”男人志在四方，总不能因为危险就把他关在家中。 　　沙麒麟赞许一笑，这才和沙德三还有李青城商量应对办法，务必做到万无一失，他还没有成亲呢。 　　再去风阁之前，从长安带过来的假和尚惠明，也就是太坤的前杀手邵宏也应招过来。 　　邵宏易了容，颌下被粘上了一部大胡须，他简单介绍了风阁的情况。原来邵宏就是风阁的前阁主，他去了长安发展外围之后，风阁就由别人暂领。 　　估计宗主认为沙麒麟的才能足以统领风阁，这才将风阁交给了他。据邵宏说，风阁之中，充当赌坊掌柜的那人武功最高，也颇有心计。 　　估计沙麒麟上任，这个掌柜不会服气，在邵宏不在的这几年，风阁就是由此人统领，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现在凭空冒出来沙麒麟，就要后来者居上，在风阁的内部，可能会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这些事情，对于沙麒麟来说，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谨慎起见，邵宏提供了消息之后，又离开了祁氏医馆，回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沙麒麟并不怕邵宏叛变。邵宏被太坤下了毒，他只有从朝廷这里才能拿到解药，现在反水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风阁的堂口叫做金鼎赌坊，装修非常奢华，门口站着两个精壮的汉子，看到沙麒麟之后，都是眼前一亮，想必已经得到了新任阁主要过来上任的消息。 　　沙麒麟带着沙德三，直接进入金鼎的大厅，这里还有很多散客在赌钱。沙麒麟坐到了靠窗供客人休息喝茶的地方，一个跑堂的迅速过来招呼。 　　沙麒麟将宗主交给自己的信物拿出来，是一块乌木牌子，上面用小纂写着一个风字。 　　那跑堂的只看了一眼这乌木牌子，顿时瞳孔一缩，恭敬的冲着沙麒麟行了一个礼，然后抬手将他请到了二楼，这才离开。 　　金鼎赌坊的二楼，是专供持巨资的客人豪赌的场所，现在是白天，还没有大量的客人过来，所以这里是空的。 　　片刻之后，楼梯上想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青衣中年人领着一众伙计上来了。 　　按照太坤的规矩，这些人都给沙麒麟行了大礼。在沙麒麟受了礼之后，掌柜打扮的人先自报家门，洪黑达，是风阁的资深成员，在太坤群龙无首的时候，暂代阁主一职。 　　随后按照资历的深浅，大家依次报上了姓名。沙麒麟做出凝神静听的样子，其实分了一半精神在关注金鼎的楼下。 　　毕竟姜宁是否揭穿了自己的身份还是个未知数，这一次来到金鼎，纯粹是为了麻痹太坤宗主，还是要小心谨慎，务必要全身而退。 　　沙麒麟发现，自从自己来到了这金鼎赌坊，周围一切如常，大厅的众人依旧在赌钱，而面前的风阁成员也都是毕恭毕敬，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样看来，姜宁没有揭穿自己身份，看来他果然是在为另外一股势力效命，在没有得到组织允许的情况之下，不能擅自动手。 　　既然暂时没有危险，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对于混迹官场多年的沙麒麟来说，就容易得多了。 　　他疏离又不失礼貌的讲了一番开场白，表达了一下自己对大家的友善之意，就准备离开。毕竟按照宗主的意思，自己只是先过来熟悉情况而已。 　　至于风阁内部是怎样运作的，主管风阁多年的掌柜洪黑达不交底，他也没办法掌握。 　　洪黑达见到沙麒麟的做派，心头大定，他本来担心这一位新阁主，一上任就要夺权，心里已经定好了几套拖延的方案，甚至准备一言不合就翻脸，没想到这个新阁主对于权利并不上心，倒是浪费了他的一番谋算。 第三百六十九章 风起云涌 　　到金鼎赌坊走了一遭，沙麒麟全身而退，这令他十分满意。至于姜宁，沙麒麟也放弃了将他立刻缉拿的打算，而是准备将他身后的势力引出来一网打尽。 　　为了配合沙麒麟的行动，东南边军大将军阮浩装作被刺身亡，秘不发丧。对外宣传，则是在等待朝廷派遣特使过来接掌大军。 　　没想到这一条蒙蔽太坤的假消息，却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东南沿海地势崎岖，多山岭。在一座不知名的高山之上，原本有一个清风寨，是强盗聚集之处。现在清风寨的匾额犹在，只是原来驻扎在这里的强盗早就被人赶走，山寨换了新的主人。 　　清风寨防守严密，值守的土匪虽然穿着各异，但是难掩彪悍嗜血之气，一看就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悍卒。只是这样的兵丁，如何会出现在这个小小的山寨呢？ 　　清风寨的义字旗下，摆放着一把硕大的交椅，上面还蒙了一张虎皮，一看就是山大王的座椅。 　　一众士卒前呼后拥的簇拥着一人来到这把交椅上坐定，此人赫然就是谋反不成的逆贼狄长楠。 　　狄长楠反出了长安之后，还是逃回了自己经营多年的东南。他秘密联络了一些自己的死忠，跑到了这个偏僻的清风寨，杀死了真正的强盗，当起了山大王。 　　狄长楠在东南颇有积蓄，他把这些钱财都拿了出来，经营山寨人马，过了没多久，清风寨已经颇具规模。 　　狄长楠趁机兼并了周围数个山寨，实力有所提升，成了这里的一霸。 　　狄长楠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他原来位居东南边军大将军，还嫌弃自己的职位不高，驻扎的地方也太偏僻，因此起了反心。协助太子谋逆，想谋一个一字并肩王当一当，来为狄氏一族光宗耀祖。 　　现在他自然不甘于在这小小山寨做个山大王，狄长楠不断招兵买马，向外扩张，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就让清风寨成了一个近万人的大山寨。 　　对于土匪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规模，但是狄长楠很清楚，东南边军光是正规军就有近十万人。若是加上各个州府的兵丁衙役，至少有十数万人可以动用。 　　这样的庞然大物，可不是清风寨能够抗衡的。因此狄长楠使出了一切手段，拉拢各方势力，为他所用。 　　不久前，姜宁惶惶如丧家之犬，跑到了东南避难。在姜宁被百骑司密探追打的时候，狄长楠的人发现了他，并且将他收到了麾下。 　　狄长楠决心将谋反的道路走到底，遂命姜宁前往通江，联络东南最大的暗杀组织太坤。太坤宗主生性多疑，姜宁这才先假装投奔，再伺机策反。果然他自报家门，马上就被太坤引为奇货，礼敬有加。 　　太子也在清风寨之中，只不过他与狄长楠的位置掉了个，反而成了狄长楠的下属。太子现在根本无心纠结于这种虚名，他没有完成杀掉穿越者的任务，身体每况愈下，现在就是苟延残喘。 　　就在不久前，太子伤心的发现，自己无法打开空间了，这令他十分难过，生在强权至上的社会，竟然没有一点保命的手段，这让他情何以堪。 　　这一天，越来越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的狄长楠，竟然破例让人来请太子议事。 　　太子无精打采的接过了狄长楠递过来的信封，有气无力的拆开来细看。这一搭眼，太子顿时又惊又喜，看完了密信，太子忙道：“怎地？常小溪会出现在通江？” 　　狄长楠得意的点点头：“不错，是上天将她送到咱们面前，先取了她的性命，权作利息好了。” 　　太子一跃而起：“我要去通江执行这个任务，谁都不能跟我抢！” 　　狄长楠伸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才道：“我竟不知，你对这个小女子仇恨致斯，也罢，只是你要全力而为，不能失手。” 　　“姜宁正在联络通江刺史蓝赵石，一旦蓝赵石为我所用，那么整个东南都是咱们的。你到了通江，可以先去与蓝赵石联系。” 　　太子兴冲冲而去，随即点起了五百人。他将与这些人乘船逆流而上，当他到达通江城的时候，就是常小溪的死期。那个时候，他就可以顺利返回2062年，再也不用与这些古人纠缠了。 　　姜宁送往清风寨的书信，是顺着江水而下，所以速度很快。但是发往长安的书信就不一样了，只能走官驿，全靠马力，需要七八天之久，再加上舒秋按照药方调制解药的时间，估计需要十天之久。然后才能送出回信。 　　所以在通江城的沙麒麟一行人，还在焦急的等待着回信。去过金鼎之后，没有多久，沙麒麟再次被宗主召见，交给了他一桩新的任务。 　　暗杀了通江守军副将燕士兰之后，这一次太坤准备除去的是通江守军统领将军胡宁。 　　沙麒麟心中一动，装作研究胡宁的资料，紧张的思考起来。为什么太坤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朝廷官员下手呢？ 　　如果真的阮浩，胡宁这些人都死了，那么东南边军十数万守军群龙无首，一定会大乱。 　　整个东南严密的防守，会出现门户大开的情况，如果有心人在这时造反，只要付出很少的代价，就能实现攻城略地的目标。 　　想通了这一关节，沙麒麟已经明白了姜宁为什么不揭发常小溪。姜宁背后的组织，肯定打的就是趁乱起事的主意。 　　他将素纸折好，递回宗主手中。 　　宗主眯着眼睛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大郎，令弟可曾归家？” 　　沙麒麟不动声色的回答：“谢谢宗主关心，他已经回去了。” 　　这件事宗主多少有些尴尬，祁二郎是他给绑到了太坤的园子里头，姜宁又是他的客卿，结果在他的园子里出了姜宁骚扰而且伤害常小溪的事情。不管怎样说，宗主是理亏的那一方。 　　所以即使强势如宗主这样的人，才会主动问起祁二郎的情况。他本来担心，这个祁大郎会要求找姜宁寻个公道，现在看起来，祁大郎也是一个欺软怕硬之徒。宗主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对祁大郎多了几分轻视。 　　其实他不知道，沙麒麟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与姜宁会面，一旦两人照面，那必定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领了这个任务，沙麒麟也不耽搁，以熟悉环境为借口，迅速离开。现在局势不明，他的身份随时有可能暴露，不能在太坤久留。 　　没想到还是出了事。在回家的路上，一名百骑司的暗探，悄悄塞给了沙德三一份情报。 　　回家之后，几人打开了这份情报，这才大吃一惊。 　　被沙麒麟踹进了江水的燕士兰，被百骑司的密探悄悄打捞上来，然后给通江守军送去了一具易过容的尸体，冒充燕士兰。 　　当时百骑司的人员曾经试图说服燕士兰，请他销声匿迹一段时间，来配合百骑司的活动。没想到这燕士兰阳奉阴违，试图逃跑。派去监视他的密探只好动粗，将他打晕之后，关在了地窖之中。 　　对付燕士兰，自然不能透漏沙麒麟的名号，没想到这厮油盐不进，就是不相信百骑司的人员，更糟糕的是，在监禁的过程中，被燕士兰找到了一个空隙，趁机逃跑了！ 第三百七十章 春雨动心 　　百骑司本来准备等到这一次沙麒麟完成任务返回长安之后，再将燕士兰放出来。因为燕士兰只是一个守军副将，并不像东南边军大将军阮浩那样重要。当初为了说服阮浩，百骑司的人员可是出示了沙麒麟的印信。 　　现在燕士兰逃跑，可能返回通江守军，在给沙麒麟送信之前，几十个执行外围任务的密探已经散开追踪燕士兰，希望在他潜回通江守军之前，把他拦住。 　　沙麒麟看过这封密信，暗道不好，思忖了片刻，对常小溪说：“让李青城带着你去通江州府吧！燕士兰跑了，咱们随时可能暴露，那太坤都是亡命之徒，一定会来追杀我们的。” 　　常小溪却不肯独自逃命，她抓住沙麒麟的衣袖，焦急的问道：“那你怎么办？” 　　沙麒麟爱怜的抚摸一下她的秀发：“我先留在这里，看看情形再说。” 　　常小溪还要再劝，院中却传来了动静，一个柔媚的女声轻轻说道：“祁大郎可是在这里居住？” 　　几人一惊，都不知这女子何时潜进来的。还是沙麒麟想起了这个声音，朗声道：“大郎在此，是哪一位朋友来访？” 　　来人正是红衣女，她人未到，笑语声先穿了进来：“大郎好兴致，住在这么风雅的所在。” 　　等到红衣女进了堂屋，看到屋中竟然已经有了四人，略略吃了一惊：“哎呀，我是不是来的不巧，打扰了你们议事？” 　　沙麒麟早就坐了下来，他笑嘻嘻的示意红衣女春雨坐下来说话：“春雨姑娘光临寒舍，还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春雨见他这样体贴，从善如流的坐下。 　　沙麒麟这才慢条斯理的给她介绍常小溪：“我家二郎，还不见过春雨姐姐？” 　　常小溪见他这样，忙对春雨施礼。沙德三见机快，早就跑去倒茶。 　　春雨见常小溪清丽可人，忙道：“我来得突兀了，还没有给这孩子准备见面礼。”她这句话真的不是推辞，她身上只有首饰银钱，总不能将腕上的手镯送给一个男孩子吧？ 　　常小溪看她的态度，知道她对沙麒麟是友善的，忙笑着推却了一番，这才离开堂屋，留下他们二人说话。 　　春雨看到屋中只剩下她与沙麒麟两个人的时候，才露出了一抹羞涩：“大郎，我贸然来访，你会不会觉得我轻浮？” 　　沙麒麟看着春雨娇羞的容颜，对于她的来意，大概心中有数，他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要收服春雨，本来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春雨看了沙麒麟一眼，这个男人生得可真是俊美，偏偏身材又是那么的刚猛，这种组合在沙麒麟身上完美的结合，迷倒了春雨这样阅人无数的女子。 　　春雨掩唇一笑：“大郎还没有成家吗？我怎么没有见到嫂夫人？” 　　沙麒麟苦笑了一下：“我被家族背弃，背井离乡来到通江讨生活，哪里有姑娘愿意跟着我呢？” 　　春雨低着头，却又偷偷看了沙麒麟一眼，这才低笑道：“恐怕是大郎过于挑剔，所以才难以找到心仪的女子。” 　　说完了这句话，春雨随即正色道：“大郎，我今天前来，是要告诉你小心。今天我们堂口有个兄弟抓了一个人，他自称是通江守军副将燕士兰。” 　　“有人说燕士兰是你杀死的，尸首已经送到了军营，那么这个燕士兰从何而来？若他是假的，你还有个辩驳的机会。如果你动手的时候，也被蒙蔽，杀错了人，那么可就麻烦大了。” 　　“每一个加入宗门的人，都会被服下碧血，这是太坤控制我们的毒药。每年能够顺利做完任务的杀手，才能得到碧血的解药红丸。如果燕士兰没有死，宗门会酌情而定，如果宗门判定你失手，那么你就没有领取红丸的资格。” 　　“超过了碧血的解毒时效，就会肠穿肚烂而死，死状非常可怜。我这次来，就是提醒你一下，若是你能肯定杀死的确实是燕士兰，那么就不用担心什么。否则的话，你且想好，要怎样向宗主折辩。” 　　沙麒麟听到这些消息，知道现状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没想到燕士兰竟然落入了太坤之手。 　　沙麒麟转向春雨，柔声问道：“你来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我知道，在太坤之中，可没有什么友爱互助的说法。” 　　春雨羞涩的低头：“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男人。而且虽然咱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你对我很尊重，也很体贴。在太坤之中，我从未遇到过像你这样的男人。”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不希望你死。当然，做咱们这一行的人，也没有什么资格谈婚论嫁，所以，如果你有明天，请分一点爱恋给我，好吗？” 　　春雨说这话的时候，娇艳的嘴唇变得苍白，唇角都在颤抖，她害怕遭到这个男人的拒绝，害怕他跟以往那些人一样，只是把她当做玩弄的对象。 　　沙麒麟郑重的看着春雨，点头道：“好，如你所愿，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不要被不相干的人发现，连累了你。” 　　春雨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冲着沙麒麟妩媚一笑，随即离开。 　　沙麒麟毫不犹豫，迅速通知这院里的人，大家只带随身兵器，立刻就从后门离开，前往通江州府。 　　按照沙麒麟本来的计划，还准备在祁氏医馆坐镇，现在看起来毫无必要，因为按照春雨的说法，燕士兰被太坤抓走。太坤的人掌握实情，只是时间的问题。 　　如果算上春雨来通风报信的时间，那么太坤随时可能会来这里抓人。沙麒麟可没有与太坤硬碰硬拼命的打算。 　　事实证明，沙麒麟的判断没有错，在他离开不久，祁氏医馆的大门，就被粗鲁的踢开，十几个精壮彪悍的男子蜂拥而入。 　　指挥这些人的，赫然就是金鼎赌坊的掌柜。这也是太坤不成文的规定。哪一个阁中出了问题，就由这阁中的成员自行解决。如果杀死沙麒麟，洪黑达就是风阁的阁主了。 　　金鼎掌柜洪黑达，将祁氏医馆里里外外搜查了一个遍，发现衣物细软都没有带走，但是家中一个人都没有，门也没有锁，这祁大郎一家都跑到哪里去了？ 　　洪黑达可没有想到沙麒麟会这么快溜走，因为燕士兰被抓事出突然，他可想不到沙麒麟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洪黑达还在祁氏医馆守株待兔，沙麒麟一行人已经顺利的来到了通江州衙。 　　这一次蓝赵石恭恭敬敬的亲自把大家迎了进来。沙麒麟一见到蓝赵石，就给他亮出了自己的腰牌。 　　饶是已经对沙麒麟的身份有所猜想，在看到这块腰牌上写着的百骑司大统领之后，蓝赵石还是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沙麒麟冲着他挥了挥手：“传令下去，封闭州衙，封锁城门，将所有的兵丁都派出来值守。拿我的腰牌，去通江守军处调两千兵马入城擒贼。” 第三百七十一章 贼寇来犯 　　蓝赵石自打看到了沙麒麟的腰牌，就打点起全副精神伺候着，现在听到沙麒麟下达了这么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命令，他竟没有迟疑，立刻着手去办了。 　　沙麒麟这才对沙德三说道：“放出咱们的鸽子，命通江所有的探子都转入暗处，等待命令，再伺机而动。” 　　百骑司有很多联络手段，最常用的还是鸽子。沙德三领命而去，将身上携带的四五只鸽子放了出去。现在太坤还只是在搜寻祁大郎，就算是燕士兰招供，太坤也不会这么快就联想到通江州府也有问题，所以这些自州府内放出的鸽子应该是安全的。 　　蓝赵石平素御下极严，州衙很快就戒严了。派出去调兵的人也出了城门，蓝赵石这才回来向沙麒麟复命。 　　他这一次做足了礼节，沙麒麟也不客气，受了他的礼。此人觊觎常小溪，有诸多冒犯之举，现在对他客气，反而会让蓝赵石心生疑虑。 　　果然见沙麒麟受了自己的大礼，蓝赵石竟然有了些喜色，他低着头奏报：“启禀大将军，通江州衙值守的兵丁只有三百，当差的衙役，共两百九十八人。下官已经将他们全部派到府衙各处巡逻，凡是有异动，或者无故闯入者，格杀勿论。” 　　沙麒麟这才赞许的点了点头：“你做得不错，看来这几年你升迁这么快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也不瞒着你，朝廷这一次派我到通江来，是为了剿灭太坤。” 　　“但是我打入太坤之后，发现姜宁竟然是代表另外一股势力潜伏在太坤中的。这令我十分不解，本来想继续留在太坤查看内幕，没想到出了纰漏。估计现在太坤已经派人在追杀我了。” 　　蓝赵石忙拍着胸脯表示：“大人勿需多虑，通江曾经有匪患，这州衙修建得无比坚固，就算是太坤的匪徒来袭，没有攻城利器，轻易也打不开这州衙的大门。” 　　“另外城门上还有一千多的守军，由下官的人统御指挥，如果您不放心，下官可以从城门处抽调一些兵卒过来。” 　　沙麒麟摇头道：“那姜宁所代表的另外一股势力，我怀疑就潜伏在东南，他认出了我身边的人，想必已经给他们的组织通报了消息。” 　　“这个组织如果对朝廷有异心，那么就会借机来进攻通江，不得不防，所以城门要戒严，就是防止不臣之人进入。” 　　蓝赵石眨了眨眼睛：“你身边之人？下官曾经见过姜宁粗鲁的抓住二郎，想要将她拖回太坤的庄园之中，莫非就是因为姜宁认出了他？” 　　沙麒麟点头赞许：“不错，祁二郎女扮男装，他就是惠民署的医正常小溪。也是我沙麒麟未来的夫人。” 　　蓝赵石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噗通一声跪下：“大将军，我确实不知道二郎的身份贵重，无心冒犯，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的无心之举。” 　　就在这个时候，州衙门口的闻登鼓被敲响了，这是有人要告状，按理蓝赵石是要升堂问案的。 　　但是按照沙麒麟所说，整个通江也许很快就会遭到攻击，现在蓝赵石要主管城防，还有州衙的安全，哪里有精力去审案？ 　　沙麒麟觉得这鼓声响得蹊跷，与蓝赵石一同前去查看。 　　通江在东南算的上是富裕的州府，因此府衙的门楼有二层，有人在大门击鼓，站在门楼上就能看得十分清楚。 　　正在击鼓的是三名年轻人，双臂显然十分有力，鼓声沉闷之极。在街对面的商铺门口，还站着三三两两的闲汉，这里面就有沙麒麟十分熟悉的前太子。 　　沙麒麟看了一会，转向蓝赵石问道：“你派到通江驻军的人，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走一个来回？” 　　蓝赵石看了看天色：“一切顺利的话，在晚饭前就能赶回来。” 　　沙麒麟说道：“如我所料，歹徒已经混进了通江，你命衙役们拿上重武器，所有的弓弩全部搬到这个门楼来。” 　　通江州衙的后门是蓝赵石的住宅，住着大量的突厥人，现在蓝赵石将这些人动员了起来，发给兵器长矛，命他们守住后院。 　　突厥人都是天生的战士，得知蓝赵石许下的报酬是重获自由，既可以留在通江居住，也可以仍旧去东南边军放马，但是是以杂役的身份，而不是奴隶，这些突厥人都非常的高兴。 　　领头的几人拍着胸脯要蓝赵石放心，他们一定会守好州衙。 　　沙麒麟在人群中看到了前太子，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自己，微微冷笑，等到蓝赵石点齐了人手，他拿过一张长弓，就瞄准了站在阴影之中的太子。 　　以沙麒麟的身手，若是射出了这一箭，太子必死无疑。可惜的是，就在沙麒麟刚刚拿过长弓的时候，对面有人拉了太子一把，将他拉进了阴影之中。 　　沙麒麟失去了目标，这才放下弓箭，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门前三个敲鼓的年轻人已经开始喊冤了，说话间极为尖酸刻薄，如果按照这些衙役本来的性子，只怕早就拿着水火棍出去打了。 　　可惜今天刺史大人已经下了命令，有心怀不轨的匪徒冒充良民敲鼓，目的是诈开州衙大门。毫无疑问这是一伙亡命之徒，衙役们都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通江州府里面箭矢极少，只有少量士卒配有长枪，其他人包括衙役，都只有一把朴刀而已。平时维持治安，靠着朴刀绰绰有余，但是想要靠着朴刀守住州衙，那就很难了。 　　清风寨的进攻来得很突然，突然之间，那三个击鼓的年轻人，就放下了鼓槌，从身上背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个个小竹筒。 　　这些东西，沙麒麟很熟悉。舒白也算是他的半个部下，他造出来的土炸弹，最早的形态就是这样。在电光火石之间，沙麒麟已经明白，这三个年轻人，准备用土炸弹，炸开州衙的大门。 　　沙麒麟拿起刚才没有派上用场的长弓，直接搭上了三支箭。在他周围的衙役都抽了一口凉气，一弓能射出三支箭，那是什么概念？ 　　如果不是怕坏了大将军的计划，这些人早就开始欢呼了。 　　沙麒麟打好了箭，只略一端详，这三支箭就如同闪电一般，带着一股劲风向着那三个年轻人而去。 　　丝毫没有意外，三支箭分别射中了这三个年轻人的要害，小竹筒还没有来得及使用，就被丢到了地上。 　　对面的指挥前太子，看到这一幕，暗骂一声该死。随即挥手命令大家开始强攻。 　　清风寨带过来的五百人，其中大部分曾是东南边军的正规军人，落草之后，又烧杀劫掠，可谓是悍勇之极。面对着小小的州衙，大家发一声喊，就纷纷从商铺民居之中跳了出来，朝着州衙冲了过去。 　　不得不说，前太子作为清理者，除了掌握着激光枪等领先于这个时代的武器之外，于行军打仗之道真的是一窍不通。他组织的第一次冲锋，毫无章法。 第三百七十二章 血战州衙 　　在没有一点大型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就命令军卒强行冲击州衙大门，是极为不明智的。 　　州衙的大门是用原木制成，虽然比不上城门那么结实，但是也不是单靠人力就那么容易推开的。如果一开始的时候，那几个土炸弹能够顺利发挥作用，将大门轰开，那么，现在这些冲锋的士卒，就不会面临这样一边倒挨打的局面了。 　　清风寨的人虽然悍勇，但是被一扇小小的大门所阻挡，居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被射杀了几十人。 　　太子连忙收兵，他也不敢再偷懒了，而是老老实实就地取材，准备找东西撞开大门。 　　很快清风寨的人，就从一家棺材铺里发现了可以充当撞木的东西，那是一具巨大的楠木大棺材，非常结实，重量也够。 　　当清风寨的人，举着这具巨大沉重的棺木冲向州衙的大门，在门楼上守卫的众人暗暗叫一声苦。这样沉重的棺材，跟撞木的效果是一样的。 　　沙麒麟手下不停，拉断了两张弓，箭箭射向抬着棺木的清风寨匪徒。奈何对方人数太多，他刚刚射到了两个，旁边的人就涌过来，继续抬着棺木撞大门。 　　就在大门摇摇欲坠的时候，州衙防御用的箭支用完了。 　　毫无疑问，接下来就是一场白刃战。沙麒麟抽出了朴刀，率先走向大门，沙德三还有几名紧急调过来护卫沙麒麟的校尉，紧紧围在他的身边。 　　在大门被撞开的一瞬间，两方大打出手，你死我活。论实力来说，还是清风寨的匪徒们强一些。他们受过正规军的训练，体力和素质都很好。 　　衙役们则擅长巷战，近身搏斗是他们的拿手戏。往往几个衙役一起上，就能放倒一个江洋大盗。所以大门口的环境更加适合这些衙役们。 　　双方各有所长，本来能斗个不相上下。但是这种均衡因为沙麒麟加入而打乱了。 　　沙麒麟犹如一头猛虎，所到之处周遭两三步之内没有能站着的人。清风寨的这些匪徒，原来在军中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大将军的威名，现在见他如此勇猛，早就吓得屁滚尿流。 　　眼看着衙役们在沙麒麟的带领下，就要杀退这些清风寨的匪徒。这个时候，却从后衙方向传过来一阵子喧哗。 　　沙麒麟心中一动，手底下却不停。在他身边，蓝赵石也拔出佩剑，奋力砍杀。 　　这个时候，蓝赵石大声说道：“将军，不好了，可能是后衙被攻破！” 　　沙麒麟狞笑道：“无妨，今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言罢手下又砍翻了两名匪徒。 　　蓝赵石知道不打散这些匪徒，弄不好自己的性命都要送在这里，到了那个时候，还谈什么升官发财？ 　　蓝赵石拼尽了浑身的力气大喊：“弟兄们，加油！杀退了这帮贼子，每人赏银一百两！” 　　周遭的衙役听到了这个赏格，顿时两眼发光，手中武器挥舞得又快又有力气，将那些对付流氓恶棍的阴招都使了出来。一时间将清风寨进攻的势头，又向后推动了几步。 　　在这个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后衙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已经有几个速度快的来到了守军面前。 　　原来这些衙役争功，都跑到了前方去对阵，那些正经守卫通江州衙的士兵，反而被挤到了后面。这也是因为战场太过狭窄，只局限在大门附近。 　　这些从后衙杀过来的人，正好与这些守军相遇。一动手，马上就能看出来双方是不同的路数。守军三人一组，攻防互助，使用的是长矛。 　　而这些从后衙杀过来的人，则是拿着各种奇型兵刃，有长有短，这些人身法高明，单打独斗各个都是高手。 　　但是军卒们使用的阵法，恰恰是这些人的克星。三人一组，攻防有度，两个小组围住一个闯衙的高手，就能将他制住。 　　不过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还是让前方与清风寨厮杀的众人压力骤增。 　　毫无疑问，官府众人已经被前后夹击，包围在了一个窄小的空间之内，稍有不慎，就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 　　一些心理素质差的官兵，看到这种局面，微一迟疑，立刻就被对手砍到在地。 　　尽管沙麒麟勇猛过人，可是这个包围圈还是在慢慢的缩小。蓝赵石心中暗叹，这一次看来自己是赌输了，要命丧于此。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传来了震动，沙德三精神一震，当即高呼道：“援军来了！兄弟们坚持住！” 　　等到他喊完了这一嗓子，马蹄声已经隐隐可闻。守军精神大震，这才把颓势止住。 　　片刻之后，一骑当先冲到了州衙门口，马上骑士大喊道：“在这里，兄弟们上呀！” 　　随即一队彪悍的战马跑过来，就冲着清风寨众人杀去。 　　这一次换成了清风寨匪徒被包围，形势顿时逆转。太子根本就没有加入战团，见官府的援军到达，早就顺着街巷溜走。 　　这些还在拼命的喽啰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一下子就被战马冲垮了队形，被虎视眈眈的衙役趁机砍翻了不少。余下不多的人，眼见着大势已去，忙跪下求饶。 　　这时候，沙麒麟才调转方向，向着后方杀了过去。这时候借着骑兵的力量，很快就把这些后方的敌人也压制住了。 　　这些人身手敏捷，一见到援军冲杀过来，马上有领头的一声唿哨，大家纷纷四散奔逃。 　　沙麒麟振臂一挥，倒转刀柄，飞掷了出去，登时将一个准备逃跑的人打落在地。早就有手脚利落的衙役上前将那人捆住。 　　沙德三冲到跟前，不由分说，先卸了那人的下颌骨，果然在他舌底发现了一枚药丸。取出来这枚药丸，沙德三又仔仔细细的将他的口腔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藏东西，这才把他的下颌骨个安了回去。 　　沙麒麟已经走到了这个人的面前，仔细端详了他一会，突然道：“那一天在金鼎赌坊，你是荷官对不对？” 　　这人正是太坤风阁的杀手，还曾经与沙麒麟有一面之缘。眼看着无法抵赖，这人索性缄口不语。 　　沙麒麟转向了沙德三：“把他带到旁边去，问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就需要在众人面前行刑，沙德三忍不住有些雀跃，他那些在百骑司练就的手段，一贯不见天日，现在突然多了许多观众，不知道大家会怎样评价自己。 　　沙德三将看家手段毫无保留的施展出来，蓝赵石领着一众衙役在一旁捧场。那些骑兵则在长官的带领下打扫战场，追击残匪。 　　这时候一名顶盔贯甲的军官走来，恭敬的问道：“哪一位是百骑司沙大将军？末将胡宁来迟，请您责罚！” 　　沙麒麟浑身浴血，他没有穿战甲，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袍，看起来狰狞可怖。 　　他看一眼胡宁：“你来得正好，通江伤亡不大。城门可还封着？” 　　胡宁在沙麒麟面前不敢抬头，恭敬的回答：“末将进城的时候，城门还封着呢！” 　　沙麒麟拿过一张帕子，一边擦拭脸上的血渍，一边说道：“很好，让州衙派人领着你们，大索全城。” 第三百七十三章 美人恩情 　　沙德三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在众人面前大显身手的机会，把看家本领都拿了出来。围观的众衙役都算是内行，时不时在旁边喝一声彩，场面热闹无比。 　　没用多长时间，那名太坤风阁的杀手，就痛哭流涕的招供了。果然是燕士兰泄露了沙麒麟的行踪，百骑司校尉规劝他的话，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被太坤一审，竟原原本本道了出来。 　　风阁掌柜的洪黑达在祁氏医馆扑了个空，随即回到太坤去报告。宗主反应极快，如果这祁大郎真的是官府要员，那么此刻肯定是在官衙躲避。 　　能做到杀手组织的头目，无不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宗主点了几十名杀手，由风阁带队，直奔州衙而去，目标就是沙麒麟伪装的祁大郎。 　　没想到赶到了州衙之后，前门竟然已经有了一队人马在进攻。几个带头的杀手一商量，决定从后院杀进去。 　　那些领命驻守后院的突厥人，并不是不尽心守护，而是以他们的能力来说，实在是无法挡住这些杀手。 　　除此以外，这个杀手，将他知道的几个堂口位置还有成员，全部合盘托出，以求速死。可见沙德三的刑讯手段，是多么的惊人。 　　蓝赵石一直在边上旁听，得到了这些消息之后，他立刻向沙麒麟请命：“大将军，下官请求将这清缴的任务，交给我们州衙来办，也给这些弟兄们一个立功的机会。” 　　沙麒麟微微一笑，将手一挥：“准了。”他并不啰嗦，布置完了这里的事情，就往后衙看望常小溪。 　　李青城是一员干将，他并没有辜负沙麒麟的托付。敌袭一开始，李青城就把常小溪藏到了阁楼之中，他自己则坐在楼下，扮作了一个书吏。 　　大门被沙麒麟死死守住，并没有跑进来一个匪徒。后院倒是过来了不少太坤的杀手。只是这些杀手习惯了独来独往，很轻松就被李青城给干掉了。 　　看到沙麒麟终于回来，李青城才松了一口气。 　　常小溪独自在阁楼上又惊又怕，担心沙麒麟有个三长两短。等看到他厮杀血战后，衣裳都被血水浸透，忙问道：“你可曾受伤？” 　　沙麒麟却不让她靠近自己，因为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他怕熏着了常小溪。 　　“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现在正在围剿太坤总部，我还要去参战。”沙麒麟背着手说道。 　　常小溪愣了一下，无可奈何道：“那就去吧，小心一些，我等着你回来就是。” 　　太坤的总部被围得水泄不通，大门洞开，只是里面死寂一片，完全看不出有人。 　　通江守军统领胡宁，恭敬的向沙麒麟汇报：“将军，我们过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种杀手组织，肯定有无数密道机关，沙麒麟哪有那个闲心与他们周旋。他略一思索：“简单清查即可，然后把咱们的人撤出来，在地面上浇了火油，给我烧！” 　　胡宁心中暗暗佩服，这才叫做杀伐决断，他当即领命而去。 　　在军卒们将大桶的火油往地面上泼洒的时候，从庄园之内带出来两个人，这两人手脚都被牛筋缚住，浑身血痕，看来是受了极重的刑罚。 　　胡宁向沙麒麟报告：“启禀将军，末将亲自带人将这院子里外查看了一番，只发现了这两个人，可能是太坤中要惩治的成员。” 　　这个时候，其中一个被缚住的人，口中呜呜做声，似乎是有话要说。 　　沙麒麟示意士卒取下了这人口中塞着的麻布，这人才能开口说话：“大郎，是你吗？”却是女子的声音。 　　沙麒麟愣了一下，上前拨开那人脸上的碎发，发现竟然是红衣女春雨。 　　春雨这一下看清楚了沙麒麟，欢喜道：“我可算是把你盼来了！宗主说你是朝廷的大官，拷问我为什么给你通风报信。我什么也不知道，就被他们给打成了这样。” 　　沙麒麟忙解开捆住她的绳索，温言道：“让你受苦了！” 　　春雨忙道：“你不要管我，我知道宗主在哪里，你赶快去抓他！” 　　沙麒麟迟疑了一下，才问道：“春雨姑娘，那你知道太坤所有的药品在哪里？” 　　春雨恍然：“你想找解药是吗？红丸都由宗主亲自保管，别人是不知道地方的。至于下毒用的碧血，则是阁主以上的人都有。” 　　沙麒麟追问道：“那么你也有了？” 　　春雨点点头：“没错，我身上就藏着一些碧血。” 　　沙麒麟笑道：“如此甚好，倒省得我到处去抓那太坤宗主，胡将军，点火吧！把这个庄园付之一炬，看看能不能将宗主从地下给逼出来！” 　　太坤经营多年，肯定在这庄园之中，设下了无数机关陷阱。与其费尽心机去寻找这些机关暗道，还不如一把火烧光。 　　沙麒麟所求，无非是武才人的解药，现在春雨能够提供碧血的样品，他相信以常小溪的医术，绝对能做到万无一失。 　　更何况，常小溪之前已经书写了一份毒药的配方，现在沙麒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险而已。 　　对于宗主这种杀手组织的头目，即使捉住活口，大刑之下，恐怕也无法从他们的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 　　现在天气晴好，庄园的地面上又被洒满了火油，片刻之间，火光冲天而起。 　　春雨已经解开了绳索，站在沙麒麟身边震惊的看着大火熊熊燃烧。她的多少屈辱和仇恨，都在这园子里，现在随着这把火化作了灰烬。 　　真的能够解脱了吗？春雨第一次开始憧憬美好的生活，她看了看身边这个男人，他的侧脸出乎意料的好看，轮廓有如刀削斧凿，充满了坚毅之色。 　　春雨不再害怕，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力量，跟着他毫无疑问能够开始新的生活。 　　春雨轻轻的抓住了沙麒麟的臂膀，柔声说道：“谢谢你救我脱离苦海，春雨今后就是你的人了。” 　　如果一个女子对一个男人说，我是你的人，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但是最常见的一种就是，我愿意跟着你，我喜欢你。 　　毫无疑问，春雨就是这个意思，沙麒麟没有看春雨，也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在春雨的手臂上，安抚的拍了拍。这是什么意思呢？ 　　春雨也不懂，她把这个动作当成自己所认为的那个意思，自然而然的靠在了沙麒麟的身上。 　　令沙德三等人惊讶的是，沙麒麟僵了一下，竟然没有把春雨推开，而是任由她靠着。 　　于是百骑司众人也把沙麒麟的动作，当成自己理解的那样，一个个都忙着搜索火场，似乎那里面随时会跳出来一个漏网之鱼。 　　春雨眼中有火，心中也有火，在她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的时候。老天爷派来了这个强势的男人，可不就是为了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吗？ 　　她将抓着沙麒麟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个男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第三百七十四章 乘胜追击 　　太坤是个具有悠久历史的组织，传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六代阁主，积聚了大量的财富。被烧毁的庄园，只是太坤的一个小据点而已。 　　沙麒麟判断的没错，在庄园的地下，有蛛网一般的暗道，四通八达，但是现在都没有用了。宗主曾经想通过这里的暗道，再次潜回庄园来看一看，结果所有的出口都被灰烬堵死了。 　　宗主摸了摸那还有些发烫的地面，竟然在地道中潸然泪下，百年基业就这样毁于己手，怎能不伤心难过。 　　这时候姜宁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来：“宗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不如远避锋芒，寻找机会再来复仇！” 　　宗主苦笑了一下，内力精深的他，现在竟然得扶着姜宁才能站稳，“姜宁，你为什么来投奔太坤，我从来都没有问。那么，你能告诉我，你身后的人到底是谁？他想让我干什么呢？” 　　姜宁恭敬的回答：“您乃是一代宗师，谁敢指派您来做事？我来之前，寨主指使，在你愿意的情况下，尽量将你请到清风寨来做客。” 　　“清风寨？”宗主皱着眉头回忆了一阵，才道：“那里只是个小小的山寨，怎么能留住你这样的凤凰？” 　　姜宁回答道：“清风寨的名字是沿用的，其实现在那里已经换了主人。我的上司是东南边军大将军狄长楠，想必您听过他的名字。” 　　宗主颤抖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狄长楠？就是谋反不成，逃离了长安的那个大将军吗？他怎么来到了这里？” 　　姜宁低下头，盯着脚边的污泥道：“自然是和我一样，走投无路来这里避一避风头，找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宗主您如果愿意，我们随时欢迎您加入。” 　　宗主看了姜宁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天潢贵胄，现在都沦落成了丧家之犬吗？有趣！” 　　姜宁脸上显出怒色，士可杀不可辱，这个宗主想必是糊涂了，竟然用丧家之犬来形容他们这些血统高贵之人。 　　就在这个时候，宗主发出几声哽咽，他伸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这才苦涩的说道：“好吧，就依你所言，不过我希望复仇的那一天并不遥远。” 　　姜宁这才收起怒容，冲着宗主伸出了手：“当然，我们都是为了那个目标，才坚持到了现在。” 　　宗主犹豫了一下，这才鼓起了全身的力气，与姜宁握手。 　　姜宁这才狞笑着靠近宗主：“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的大军正准备下山呢！” 　　宗主惊喜的问道：“你们不是来过人了吗？不是也被打败了吗？” 　　姜宁摇了摇头：“那只是一个废物带队，来试一试通江的防卫，我们真正的力量，现在已经出发了！” 　　宗主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姜宁，试探道：“东南边军可是有十数万人呢！你们的兵力有多少？有和边军一战的能力吗？” 　　姜宁肃然回答：“你不要多虑，将军自有办法，肯定能甩掉东南边军。” 　　宗主依旧是摇头：“你不懂，本来祁大郎杀死了边军统领阮浩，边军群龙无首，不足为虑。但是现在你也知道，这祁大郎就是朝廷派来的人。” 　　“他能伪造燕士兰的死状，为什么不能伪造阮浩之死？如果阮浩没有死，那么你们能有多少人，就敢于硬抗东南边军？” 　　姜宁愣了一下，这的确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看来必须及时联系山寨，将这个消息送过去。 　　两人从地道的另一端离开，顺着水路离开。 　　沙麒麟虽然封锁了通江，但是一条江水延绵不绝，却是无法再封。在守军的帮助之下，将那一天混进城来的清风寨喽啰们，全部一网打尽。 　　倒是太坤的成员难于抓捕，他们本来就隐瞒身份混迹于通江，现在不出来杀人，实在难以将他们与普通居民分开。 　　不过这根本难不倒百骑司大统领，春雨已经变相的投诚，沙麒麟命她先将自己知道的人员指认出来，抓捕之后，再由这些人员来指认同伙。 　　这个法子慢了一些，但是很有效果。沙德三在通江监狱开辟了一个刑讯室，还收了两名衙役做徒弟，专门对付这些冥顽不灵之徒，颇有成效。 　　太坤的杀手，以前宁死也不与官府合作，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碧血的威胁。现在常小溪已经根据春雨提供的毒药碧血，配制出来相应的解药红丸。 　　前归元寺假方丈惠明，也就是太坤的前阁主邵宏，在服下常小溪的解药之后，来到刑讯室现身说法，劝降诸人。 　　那些被抓捕的太坤杀手，看到太坤已经灰飞烟灭，而跟着官府还能够拿到解药，这才纷纷招供，与官府合作。 　　但是清风寨带队的头目前太子，又逃走了。他对于危险有一种超出常人的敏锐。 　　就在此时，长安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武才人的毒药被顺利解开，现在已经恢复了健康。皇帝很高兴，给沙麒麟下达了第二道圣旨，剿灭太坤，将这个组织彻底拔除。 　　沙麒麟将自己清缴太坤的过程写了一道折子，其中特别提到了通江守军统领胡宁，还有刺史蓝赵石，写明白了这二人在剿匪中起到的作用。 　　皇帝是个赏罚分明的明君，会论功行赏。沙麒麟没有抢功，而是将他们报了上去，一方面是这两人表现不错，另外的原因则是，沙麒麟预感到清缴清风寨还会有一场大战，需要他们继续出力。 　　就在沙麒麟大展拳脚的时候，他的感情生活却开始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危机。 　　春雨指认太坤同伙，已经犯下了背叛组织的大罪。只要太坤还有一人在，这个人就会追杀她一辈子。但是春雨觉得很值，因为这是意中人交给她的任务。 　　这也算是春雨给官府交的投名状。令春雨惊恐的是，她做完了这件事没有几天，住所的大门上，就被泼上了一盆污血。显而易见，这是太坤对她的警告。 　　那一天火烧太坤庄园的时候，蓝赵石也在场。春雨对沙麒麟投怀送抱的情形，大家都看在眼里。 　　蓝赵石忖度着沙麒麟的意思，似乎对这一位美艳的春雨也有好感，就擅自做主，以为了安全为名，将春雨安置在自己的私宅居住。 　　而沙麒麟与常小溪的居所，也在蓝赵石的私宅之中。 　　这倒不是蓝赵石有意与常小溪作对，而是在他的思想之中，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常小溪就算是过门以后，也要温良大度，才能体现出正室夫人的胸襟。 　　如果春雨能讨得沙麒麟的欢心，势必感念他牵线搭桥的功劳。今后时不时在大将军身边吹一吹枕头风，他蓝赵石的仕途就会越走越顺。 　　就是因为蓝赵石自作聪明的安排，导致沙麒麟和常小溪，本来好得蜜里调油的两个人，差一点就成为一对怨偶。 第三百七十五章 情波醋海1 　　春雨是个江湖女子，又出身于太坤这种龌龊地方，对于男欢女爱早就习以为常。如果不是想要自抬身价，可能已经向沙麒麟自荐枕席了。 　　蓝赵石请她搬家之前，曾经找过她，对她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这样的话，春雨发达之后，想感恩就不会找错了人。 　　春雨已经对沙麒麟芳心暗许，就算是沙麒麟没有这样显贵的背景，她也会以身相许。对于蓝赵石的安排，她满心欢喜。 　　沙麒麟收服春雨，自然有他的打算。在百骑司多年，他对于人性的了解，比别的人更加深刻。 　　先让春雨指认同伙，断了她的退路。随即将这些太坤的叛徒，单另成立一个小组，带回长安。善于暗杀的人，肯定也是易容潜伏的高手，将他们用在百骑司的外围，那才是物尽其用。 　　蓝赵石考虑得很周全，沙大将军的未婚妻在身边。如果沙麒麟想与春雨私会，最好是隐秘一些。因此他将春雨的居所安置在了花园的暖阁之中。 　　从蓝赵石那里，春雨已经知道了常小溪女扮男装，真实身份正是沙麒麟的未婚妻。关于这位女医正与百骑司大统领的故事，通江的人们还无缘去了解。 　　常小溪温柔可人，虽然生得美貌，但是在春雨看来，男人都贪花好色，即使正室夫人再美貌，也拦不住他们寻花问柳的脚步。 　　受宠的如夫人，肯定比不受宠的正室夫人，在男人的心中更有地位。春雨抱着这样的想法，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划。 　　也许是她在太坤之中受了太多苦，老天爷果然给她降下了机会。 　　通江州衙与驻军联手抗击清风寨匪徒，同时又拔除了东南最大的黑道组织太坤，这件事朝廷肯定对所有参战的人员都有褒奖。 　　再加上，平素想巴结都见不到的百骑司大统领沙麒麟也来到通江，蓝赵石与胡宁一商量，决定举办一个大宴会，现在说庆功还太早，宴会的主题就定为沙麒麟的欢迎宴会。 　　官府出面，将通江有头有脸的士绅都请来作陪，由于沙麒麟还带了未婚妻，于是这些士绅的夫人也在受邀之列。 　　宴会的地点，就定在了通江州府的官衙之中。在官衙巨大的花厅之内，摆了十数张大圆桌。招待女宾的酒席则开在了后宅。 　　常小溪不是唐朝土生土长的贵女，毫无操办酒宴的经验。因此蓝赵石请来了这城中虽大的富商周财主夫人，让她来协同常小溪主理后宅。 　　周夫人是商户，再有钱也要看官府的脸色，因此对常小溪毕恭毕敬，惟命是从。其实说是主理，也不过是提前过来半天，横竖酒菜都有那些酒楼的大厨来操办，周夫人只需要陪着常小溪说说话，讲一些规矩，再等客人到的时候，给常小溪介绍一下客人的姓名来历就可以了。 　　两人正在聊一些衣裙花粉之类的闲事，就见到酒楼的厨子张皇的跑来，看着二人欲言又止。 　　李青城在旁边保护常小溪，忙提醒那厨子先施礼再回话。那厨子才结结巴巴的说了他遇到的麻烦。 　　原来鲍鱼是通江酒宴上必上的菜式之一。鲍鱼以个头大为尊，因为个头大，肉质更多且肥美。但是由于这一段时间，通江封锁了城门，又大索全城，因此很多食材都断了货。 　　这负责烧菜的酒楼，搜遍了全城，也只找到一些中等个头的鲍鱼，来作为酒席的食材。没想到，这些厨子正在忙碌，来了一个红衣美女，衣着华贵，容貌美丽，自称是来查看菜肴的情况。 　　这些厨子还以为这一位是刺史大人的家眷，忙领着她细细查看。红衣女正是春雨，她听说了宴席之事，发现无论是蓝赵石，还是沙麒麟，都没有夫人在这里。 　　春雨想在沙麒麟面前显示一下，自己除了打打杀杀，还颇具管家之才，因此自作主张，擅自来到厨房，指手画脚。 　　她知道鲍鱼以个大为尊，待看到酒楼所准备的只是一些中等个头的鲍鱼，顿时大怒，指着那主厨喝问：“你知道不知道这宴席是为了何人准备？就敢把这种下三滥的食材拿出来？速速去换了大个的鲍鱼过来，否则我就让老爷治你的罪！” 　　主厨听得诚惶诚恐，向春雨解释，她又不听，挥手将那些中等个的鲍鱼扫到了地上，用脚踩得稀烂，这才离开。 　　主厨看着地面上那一摊肉酱，真是欲哭无泪。现在通江哪里还有鲍鱼？ 　　这厨子被春雨恐吓一番，又没本事找到合适的食材，自觉是死路一条，思来想去，也无心做菜，索性来找贵人们求情。 　　常小溪愣了一下，她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周夫人眼睛一转，悄声问常小溪道：“大人，您知道这个红衣女是谁吗？” 　　常小溪思忖了片刻，迟疑道：“蓝大人府中倒是住了这么一位红衣女，只是她也不是这里的女主人，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她在发号施令。” 　　周夫人常年在内宅斗争，见过形形色色往上爬的女子，已经大概把这红衣女的心思猜了个准。 　　她小声问常小溪道：“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这红衣女容貌怎样？若是个美貌的，那她不是在肖想大将军，就是在肖想刺史大人！是个梦想着麻雀变凤凰的主！” 　　常小溪认真回忆了一下红衣女的举止，这才道：“这女子名**雨，是将军所救，至于她希望得到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周夫人叹了口气：“咱们慢慢再说这春雨的事情，先看看这酒宴上没有鲍鱼可怎么办呢？” 　　常小溪想了想：“那就改成烤羊腿吧！我在军中，见那些将士都很喜欢这样吃。虽然粗糙了一点，但是通江应该很少这样炮制羊肉，图个新鲜也是好的。” 　　那厨子大喜，通江喜欢用羊肉炖汤，现在天气渐渐热起来，烤羊腿倒是个新鲜的吃法。他忙谢了恩退下，现在距离开宴还有一阵子，抓紧时间，应该可以烤制好。 　　周夫人见那厨子离开，这才支开自己的丫鬟，推心置腹的说道：“大人，您还年轻，现在也没有过门，可不知道现在那些小蹄子们的手段。那个春雨分明就是看中了将军，这才要在他面前显示自己治家的本事。” 　　“希望将军能够高看他一眼。说白了就是讨取男人欢心的手段，无趣得很。但是有这样一个狐媚子在将军身边，您还不得不防！” 　　常小溪不由得想起沙麒麟对待自己点点滴滴，摇头道：“将军他很专情，不会跟外面的女人勾三搭四。” 　　周夫人恨铁不成钢道：“就算是将军再专情，也架不住这小蹄子们投怀送抱！大人你就应该在这些小蹄子们动手之前，就把她们打发得远远的。免得真正有了什么首尾，您再动那女人，反倒会伤了您与将军的感情！” 第三百七十六章 情海醋波2 　　常小溪心中不相信沙麒麟会为了春雨背叛自己，但是周夫人分明是一番苦心在劝说，完全是一番好意，她只能点头应下。 　　对于常小溪来说，酒宴上吃什么菜，鲍鱼到底有多大，还不如她去研究一种新药来得实际。周夫人觉得常小溪心太大，常小溪觉得周夫人瞎操心，两个人完全没有达成共识。 　　不过这两人都是聪明人，谁也不再谈起这件事，慢慢的喝茶等着开席。 　　春雨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常小溪所掌握，本来按照她的计划，还要去厨房看一看那些厨子是否执行了她的安排。 　　但是蓝赵石偷偷的来找她，他搓着双手开口道：“春雨姑娘，按道理来说，有些事情我不好越俎代庖。但是沙将军可能不会在通江久留，你的机会不多。” 　　“我既然将你接到这里来住，就不能让你无功而返。这里有一些药物，可以给男人助兴。我会想办法放进沙将军的酒中，到时候自然有人给你送信。” 　　“我会找到合适的借口，将沙将军请到园子中去，到时候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蓝赵石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一包熏香递给春雨：“这些香，你放入房间的香薰炉中，能散发出催情的气味。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只是你如果有了飞黄腾达的一天，可不要忘了我曾经提携过你。” 　　春雨柔媚一笑，接过了香包，这才说道：“那是自然，大人无需多虑。如果我能嫁入将军府，一定不会忘记您的。” 　　两人相视一笑，蓝赵石这才匆忙离去。 　　春雨本来就想勾搭上沙麒麟，但是男女宾客酒宴分开，她不好下手。现在有了蓝赵石从旁协助，她的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想到能把挺拔俊朗的沙将军弄上床，春雨忍不住浑身燥热。 　　到了这个时候，她哪里还能想起鲍鱼，宴席上的人们吃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的时间，春雨忙着叫热水沐浴更衣，用心装扮起来。 　　这一场酒宴，就摆在了官衙的花厅之中。现在正是春天，百花盛放，通江又地处江南，奇花异草更多，在花厅的两侧摆的都是颜色艳丽喜庆的鲜花。 　　蓝赵石有心讨好沙大将军，酒席之上，水路时鲜，奇巧果子，精美糕点，比比皆是。 　　酒宴开始，一切都非常顺利。蓝赵石表达了通江州府对于大将军的欢迎，在座的士绅也选了德高望重的出来祝酒。 　　场中都是来往应酬，杯筹交错，气氛非常融洽。蓝赵石早就命人在沙麒麟的酒壶之中做了手脚。那酒壶的盖子是特制的。 　　盖子上面有图案，一边盖子是兰花，一边盖子是梅花。如果梅花冲着壶嘴，倒出来的酒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兰花冲着壶嘴，倒出来就是加了料的酒。 　　刚开宴的时候，蓝赵石可不敢直接命人给沙麒麟下药。他等到酒过三巡，大家已经酒意上头，才使了个眼色，命丫鬟倒酒。 　　让他没想到的是，沙麒麟位高权重，想暗算他的人一直不少，因此他小心谨慎。尤其是在这宴饮之中，更是不会放松警惕。 　　沙德三滴酒不沾，就站在沙麒麟的身边，专门帮着他验看菜肴。沙德三还有一个专用的酒壶，这里面的酒水，都是经过他检验，确定无毒，才能给将军倒酒。 　　蓝赵石不能一直盯着沙麒麟查看，所以没有发现，凡是别人倒给沙麒麟的酒，都被沙德三放到了一旁，再换上他酒壶中的酒，这才会递给将军来喝。 　　不这样防范，就算是沙麒麟有几条命都不够用的。 　　蓝赵石不知道这些，他示意丫鬟为沙麒麟斟上一杯加了药的酒，就准备上前亲自敬酒。 　　不料蓝赵石刚刚起身，还没有迈步，就被一只大手拍到了肩头，同时响起了一阵豪爽大笑，原来是守军统领胡宁来给他敬酒了。 　　蓝赵石暗道失算，他竟然没有留意自己身后的动向。推掉胡宁的酒，明显是极不明智的。今后他与胡宁，互为依靠，还要在通江合作。 　　蓝赵石只能堆起笑容，与胡宁对饮，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留神查看沙麒麟那边的情况。 　　蓝赵石发现，这一阵子并没有人给沙将军敬酒，他心中窃喜，忙恭敬的端着杯子上前。 　　沙麒麟酒量极好，而且深谙官场之道，看到蓝赵石过来，他微微一笑，冲着旁边的沙德三伸出手。 　　沙德三忙把斟满的杯子递到了沙麒麟的手中。蓝赵石还以为这杯酒，是他的丫鬟所倒，忙腆着脸说了一番吉祥话，这才先干为敬。 　　沙麒麟也喝完了杯中酒，蓝赵石才放心的回到了座位。给心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那人忙去安排。 　　很快就有一个衙役小跑着来到蓝赵石的身边，神色紧张的冲着他说了几句话。 　　虽然酒席已经进展到了高潮阶段，但是沙麒麟坐在主位之上，本来就将全场的形势尽收眼底，自然注意到了蓝赵石的小动作。 　　蓝赵石弯着腰走到沙麒麟面前：“将军，打扰您一下，春雨姑娘命人送信过来，说她中的毒有所反复，请您过去查看。” 　　沙麒麟心中一紧，别的事情都可以缓缓再说，唯有这太坤的毒药，宫里面的武才人也中过，万一解药不够全面，引起武才人再次发作，那就是欺君的死罪。 　　沙麒麟也不耽搁，忙起身道：“我去看看，蓝大人你留在这里继续主持宴会吧！” 　　沙麒麟想的是，既然通江的名门望族都来到这里捧场，自己总不能就这样离去，还是要给大家留些面子。 　　蓝赵石却是心中窃喜，他以为沙麒麟喝了药，着了道，此刻正在想那男欢女爱的调调，所以才将他给支开。 　　沙麒麟走在路上还在想，要不要带上常小溪同去，随后转念一想，自己先去查看一番，根据情况再唤小溪也不迟，何必弄得两人都吃不好饭呢？ 　　他带着沙德三步履如风，往后院走去。 　　女宾的酒席，则摆在官衙的后堂，因为蓝赵石的私宅较小，还没有合适的地方。 　　周夫人为了给常小溪留个好印象，可是没有少费心思。她不但将常小溪奉承得好好的，还亲切热情的招呼士绅夫人。没有多少时间，就有些酒意上头。 　　周夫人害怕失态，忙扶着丫鬟出去醒酒。就在她站在回廊上吹风的时候，恰恰看到了沙麒麟大步流星的往后宅走去。 　　周夫人想起了那妖媚红衣女，脑中灵光乍现，忙往女宾酒席上赶去。 　　周夫人是有内宅斗争经验的，她丈夫的小妾中，就有一个利用酒宴勾搭上老爷的小丫鬟。那丫鬟瞅准了老爷快喝醉的时候，溜到了他的身边，将半醉的老爷给哄上了床，事后成功的被收房。 　　为什么沙将军会在酒宴中途赶往后宅呢？在周夫人看来，肯定是因为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在勾他。 第三百七十七章 现场捉奸 　　沙麒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周夫人关注的对象，他略有些酒意，但是距离酒醉的标准还很远。很快就到了春雨居住的房门口。 　　走到了这里，沙德三想起了焚烧太坤总部的那一天，春雨依偎着沙将军的样子，自觉地守在了门口。 　　沙麒麟也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两人多年在一起，早就形成了一种默契。 　　春雨的房门半掩，沙麒麟推门而入。令他惊讶的是，春雨的房中焚烧着一种甜腻的香料。沙麒麟本能就觉得这香料不是好东西。 　　因此他先掩住口鼻，将窗户打开，又拿起桌上的茶盏，一杯水浇熄了香薰炉。这才转身去查看春雨的情形。 　　春雨的床就放在窗边，纱帐被放了下来，影影绰绰，看不清帘子内的情况。 　　沙麒麟问了一句：“春雨姑娘，你怎么样了？” 　　从纱帐之中传出来轻微的嘤咛声，非常柔软娇媚。 　　沙麒麟倾听了一会，只觉得春雨的声音含糊不清，完全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沙麒麟只好又问了几声，还是没有答复。 　　他只好道了一声得罪，这才把纱帘掀开。从纱帘之中，伸出两只手臂，柔软光滑，脂香肉嫩，却一丝不着。 　　这两只手臂，如同没骨的蛇一样，轻轻搂住了沙麒麟的脖颈，将他往床上拉去。 　　沙麒麟所见更是春光旖旎，春雨窈窕的身体不着寸缕，红唇娇艳欲滴。他本能的伸出了手，准备将春雨推开。 　　没想到春雨一扭身子，沙麒麟的大掌恰恰按在了春雨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沙麒麟似乎听到了门口有动静，他猛一回头，正好对上了脸色苍白的常小溪。 　　常小溪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却倔强的咬着嘴唇没有开口。 　　沙麒麟忙推开春雨，准备向常小溪解释。他却忘了，自己的手正按在春雨身上，这一推，倒像是在调情。春雨趁势呻吟了一声，似乎非常满足。随即她抬起身子往沙麒麟身上贴去，樱唇堵住了沙麒麟的嘴。 　　常小溪把这一幕看在眼中，转身就走。 　　等到沙麒麟用上真力，将春雨甩到了一旁，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常小溪的身影了。 　　沙麒麟忙追出门去，沙德三正在门口焦急的张望，他明明想要示警，却被常小溪警告不准，他不敢违拗常小溪，竟然真的没有出声。 　　沙麒麟在院子的回廊之上，看到了常小溪的身影，他忙追上去，挡在了常小溪的面前。 　　沙麒麟焦急的解释道：“小溪，我听蓝赵石说春雨中的毒再次发作，这才赶过来看看情况。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常小溪也不相信沙麒麟会出轨，毕竟二人一起闯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但是春雨白花花的身子就贴在沙麒麟的身上。而且这二人还亲在了一处。常小溪看着沙麒麟的嘴巴，就想起了刚才的情形，冷哼一声，再次转身就走。 　　沙麒麟忙将她一把拉住：“你要到哪里去？莫非我的解释你不相信吗？” 　　常小溪猛然回头：“你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春雨的房中？这春雨又是为什么会来到蓝赵石的私宅居住？你敢说这其中没有你的安排？” 　　沙麒麟噎住，春雨来这里居住，是蓝赵石建议的，但是的确得到过他的默许。至于原因，却不是为了私会方便，而是为了收服春雨为他所用。 　　但是这件事的确错在自己，沙麒麟诚恳道：“我和春雨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常小溪这一次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有些头晕，要去转转，你不要拦着我！” 　　沙麒麟从未见过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讪讪的让开。 　　常小溪这才扬长而去。李青城就在园中候着，忙看了看沙麒麟的脸色。沙麒麟挥手示意他跟上去保护。 　　也许是感觉到了常小溪心中的郁闷，本来还算晴朗的天气迅速被阴霾笼罩，竟然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 　　常小溪在通江街头漫无目的的转悠。李青城老老实实的在一旁撑着一把油纸伞，那伞面却只罩住常小溪，任由雨水打湿了他的半个肩头。 　　自从来到了通江，常小溪还没有好好在这里转转，随着在雨中漫步，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她刚刚来到大唐，对沙麒麟的印象并不好，觉得此人贪花好色。了解之后，才发现沙麒麟是一个很有担当很有魅力的男人，这样的人遭人觊觎，也属平常。 　　而且她看到的情形，都是春雨在主动，这样的场景极具欺骗性。如果春雨看中了沙麒麟，那么制造出来这样的机会并不难。 　　想通了这一层，常小溪对站在身边的李青城说道：“咱们回去吧！” 　　这时候天色已晚，暮色渐渐涌了上来，李青城正在担心夜间不安全，听见常小溪这样说，真的是喜出望外。 　　在一家很热闹的糕饼铺，常小溪买了一包刚刚出炉的甜米糕，递给李青城拿着，两人顺着大街慢慢的走回去。 　　自从常小溪离开，沙麒麟哪里还有心情继续宴饮。回到座位上，又应酬了一会，就装作醉倒。大家自然而然的散了。 　　已经有人将后宅发生的事报告了蓝赵石，他免不了一阵子心虚后怕。 　　等到众人都离开了，沙麒麟索性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州衙的大门口，这里能看到外面的情形，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常小溪回来了没有。 　　蓝赵石起先不解其意，还是沙德三小声委婉的向他解释了一番，蓝赵石这才明白。只是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堂堂朝廷大员，为了自己的未婚妻子难道连面子都不要了吗？ 　　沙德三看出了他的疑惑，不屑道：“这算什么？大将军对常医正一往情深，他以前的那些举动才叫出格呢！”说完了这句话，沙德三察觉自己食言，马上缄口不语。 　　蓝赵石心里阵阵发凉，直觉自己干了一件错事。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长街之上隐隐绰绰的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高大威猛，一个纤细窈窕，正是常小溪二人回来了。 　　沙麒麟终于放松下来，太坤宗主走脱，据清风寨的人马交代，他已经知道清风寨的寨主就是狄长楠，上次领军进攻州衙的是前太子。这些人尚未伏诛，肯定贼心不死，还会找机会复仇。 　　面对着这样的形势，常小溪又不会武功，实在令人不放心。 　　沙德三早就谄媚的跑过去迎接，沙麒麟也起身来到了门前，脸上满是笑意。不管怎么说，常小溪肯吃醋，就说明心中还是在意他的。 　　常小溪终于来到了门前，她刚要将甜糕递给沙麒麟，春雨突然冲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常小溪的面前，然后就呜咽着开始磕头。 　　她磕得很用力，隐隐可见白皙的额头上出现了伤痕。 　　常小溪收回手，看了沙麒麟一眼。沙麒麟忙无辜的摊了摊手，示意这件事跟自己无关，然后讨好的接过糕饼，微笑道：“这是给我买的？你真好，知道我爱吃甜食。” 　　春雨叩头的动作顿住，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二人放着自己不管，先卿卿我我起来。 第三百七十八章 言归于好 　　看到常小溪竟然准备无视自己，春雨顿时急了。在她房中的时候，她光溜溜的贴在沙麒麟身上，不料刚好被常小溪看到。 　　当时春雨还暗自得意，觉得常小溪很天真，自家未婚夫君做出了这等事情，本来就是主母善妒所造成的。现在她竟然还敢过来捉奸，沙将军肯定会生气的。 　　没想到沙麒麟见到常小溪之后，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只一个劲忙着解释撇清自己，完全不像一个位高权重的将军。这个情形颠覆了春雨对于男女地位的认知。 　　她见过的男人都是刚愎自用，绝对不会在女子面前低头服软，哪怕自己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也要用暴虐的脾气来掩盖自己的过失。 　　虽然震惊，春雨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伸出手，一把拉住常小溪的裙裾，楚楚可怜道：“小姐，我知道错了，求您给我一条活路！” 　　常小溪是朝廷命官，可是春雨为了贬低她，故意将她称做小姐，仿佛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常小溪听出了春雨话中的敌意，似笑非笑看了春雨一眼，这才说道：“我竟不知道你究竟错在了哪里，我为什么就不给你活路了？” 　　沙麒麟在一旁已经皱了眉，他离开春雨的住所之后，就没再去找她。就是希望这春雨知道羞臊，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得寸进尺继续纠缠小溪。 　　春雨没想到常小溪竟然这样不给沙将军面子，明明看到他们已经和好。那么接下来，自己一请罪，常小溪就应该以自己尚未过门为由，请沙将军自行处理此事。 　　至于沙麒麟，春雨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相信他一定已经被自己迷住，只是当时刚好被常小溪撞破，所以没能继续与自己温存而已。 　　既然常小溪这样不上道，春雨只好硬着头皮说：“小姐，我与沙将军情投意合，情难自己，所以才做出了那样的事。请你不要为难将军，我不求名分，只求能与沙将军长相厮守。” 　　“请你让我进将军府吧，哪怕没名没分，让我在将军身边做个丫鬟都可以。” 　　常小溪微笑着看向沙麒麟：“麒麟，听着倒像是我阻挡了你的好姻缘。” 　　沙麒麟听见春雨那样说，早就出了一身冷汗，天知道他废了多少力气，才能与常小溪缔结婚约。本想着收服这春雨，让她为百骑司效力，没想到她竟然生出了这种心思，这女人是不能再留了。 　　他冷眼看着春雨：“我好心将你从太坤救了出来，没想到你竟然要破坏我与夫人的姻缘。看来这通江州府是容不下你了！” 　　李青城轻轻戳了沙德三一下，后者这才反应过来。闪电般出手点了春雨的穴道，令她身体无法移动。这才将她扛起来，请示沙麒麟道：“将军，是关在地牢还是直接处置了？” 　　沙麒麟已经携着常小溪的手往院中走去，他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她指认歹徒，也算是对社稷有功，废了她的功夫，命南下的商船，将她带到岭南去自生自灭吧！” 　　春雨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为了嫁给沙麒麟，只是耍了一点小把戏而已，怎么就会遭到这样残酷的对待？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天下怎会有这样的女子，让沙将军为了避嫌，就将自己扔到遥远的地方。 　　春雨很后悔，她连忙求饶：“将军，医正大人，我知道错了，先前是我猪油蒙了心，这才做了错事。将军与常医正请放过我吧！我保证为朝廷效力，再也不给二位大人添乱！”事已至此，还是活命要紧。春雨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大喊着饶命。 　　常小溪制止了春雨，对沙麒麟微笑道：“你曾经说过，留下春雨，是希望她还能为国效力，那么就不要处罚得这么重，倒显得我容不下人。” 　　沙麒麟这才说：“春雨，是常医正为你求情，希望你好自为之。自己回去反省，不要再想那些没用的事了！” 　　春雨捡了一条命回来，只觉得浑身都被汗水浸湿，忙跪在地上谢恩，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沙麒麟将常小溪带回府衙之后，这才关起房门，露出一副后悔不及的面孔：“小溪，我还以为你要离我而去。可吓死我了！”一边就往常小溪身边凑过去。 　　常小溪推开他道：“那些什么春雨秋雨，可都盼着我走呢！你是不是也巴望着我离开？” 　　沙麒麟忙赌咒发誓：“我如果有这个念头，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常小溪忙轻轻掩住他的嘴，嗔道：“赌咒发誓有什么用呢？平白让人听着不舒服！” 　　沙麒麟趁机捏住常小溪细白的小手，放在唇上轻轻一吻：“那咱们来一点实际的好不好？也算是给我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常小溪忙抽回手：“你最近都没有事了？听说上次袭击州衙的主犯并没有抓住。那个太坤的宗主也跑掉了？你究竟想要怎么处理这些事情呢？” 　　沙麒麟叹了口气：“这些人在东南经营多年，到处都有窝点，咱们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并不熟悉，想要找到他们难于登天。” 　　常小溪愣了一下：“照你这样说，就算是将边军都调过来，也难以抓到他们？“ 　　沙麒麟点了点头：“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留着春雨，就是希望在搜索太坤余党的时候，能够让她派上用场。” 　　“不过你也不要着急，我这几天有一个计划，只是还不够周密，让我再考虑一下，是否可行。” 　　常小溪不再追问，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沙德三的声音：“蓝刺史求见，将军能让他进来吗？” 　　沙麒麟整了整衣服，坐到了太师椅上，这才道：“请进来吧！” 　　蓝赵石是个精明人，如果今天这个局，沙麒麟纳了春雨，那他就是功臣。现在人家小夫妻俩琴瑟和谐，春雨明显遭到了厌弃。蓝赵石就有些心慌。 　　以沙麒麟的精明，不可能察觉不出这件事被他动过手脚，那么与其等到沙将军来责问自己，还不如早早就负荆请罪。 　　因此蓝赵石一进来就跪倒在地：“下官有罪！下官竟然被春雨蒙蔽，这才让将军陷入了两难境地。请将军责罚！” 　　沙麒麟见这蓝赵石还算是磊落，对于他的心思多少也能明白一些。官场上的人，各个都是不择手段往上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蓝赵石这样的招数并不算什么。 　　不过这蓝赵石竟然将注意打到了自己身上，不警告他一下也是不行的。 　　沙麒麟轻咳一声，冷冷看了蓝赵石一眼：“你为什么帮春雨牵线搭桥？糊弄本将军？” 　　蓝赵石汗出如浆，忙辩解道：“下官该死，我本以为春雨容貌甚佳，如果能为将军红袖添香，也是一段佳话。没想到这女子改不了江湖习气，还是上不得台面。” 　　“下官知道，就是因为我这一念之差，糊涂做法，这才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请将军重重责罚！” 第三百七十九章 空间崩溃 　　沙麒麟只是想敲打一下蓝赵石，见他认错的态度还算是诚恳，就点了点头，将话题岔开：“蓝刺史，这些都是小事，你今后注意就好。如今通江匪患未除，咱们还是要将心思用在剿匪上，才能不负朝廷所托。” 　　“蓝刺史，这几天犯人都是由你来审讯，想必你也得到了不少消息，就请你来说一说最近的新情况。你起来回话吧！” 　　蓝赵石忙谢了恩起身，他也不敢在椅子上坐实，只坐了半个屁股，就开始认真的陈述：“将军，咱们这一次剿匪，走失了清风寨的一个头目，据他们的小喽啰说此人可能是朝廷的前太子。” 　　“这可就难办了，下官记得皇上曾经说过，前太子已经伏诛。但是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可怎么办呢？” 　　沙麒麟看了一眼常小溪，见她虽然震惊，但是情绪尚可，这才对蓝赵石说道：“皇上金口玉言，怎么会搞错？现在这个自然是假冒的江湖骗子！但是也不能让他流落在外，败坏皇室声誉。有机会将他抓起来押往长安就可以了。” 　　蓝赵石恍然大悟，既然皇帝说前太子已死，现在又出来一个自称是太子的人，就送到长安去，请皇帝自己处置就行了。 　　他恭敬的答道：“是，下官知道了。另外据这些匪徒招认，清风寨的寨主是狄长楠。此人是钦命要犯，现在再度潜回东南作乱，肯定还会掀起腥风血雨，不得不防！” 　　沙麒麟起身跺了几步，这才说道：“拿我的手令，去联络东南边军阮浩，请他协助，我要剿匪。” 　　蓝赵石追问道：“请问大将军，是需要那阮浩派兵协助吗？他应该发兵多少？发往何处？” 　　沙麒麟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锐利的眸子看了他一眼。 　　蓝赵石顿悟，自己再次逾越了。作为刺史，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指令，协同剿匪，而不是关心大将军的排兵布阵。 　　蓝赵石忙低下头道：“下官逾越了，下官这就去联系大将军阮浩。” 　　等到蓝赵石退下之后，沙麒麟这才转向常小溪，笑道：“都是些公务，我也一直没有跟你提起。那太子就是前几天充饥州府的带队头目，不过又被他溜了。我本想抓住他之后再告诉你，免得你担心。” 　　常小溪摇头：“我也没有那么小心眼，你不要担心。我今天有些头痛。” 　　沙麒麟忙走上前来，关切的问道：“莫非是刚才在雨中找了凉不成？” 　　常小溪这时觉得头痛欲裂，刚才蓝赵石还在，她一直在强自忍耐，现在痛得越发厉害起来。 　　沙麒麟正要扶起她，突然一道白光闪过，突然有许多物品出现，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常小溪双手捧着头，沙麒麟一看这些物品凭空出现，惟恐砸到了常小溪，忙抱起她往门口躲避。 　　才移动到门口，又出现了许多物品，纷纷往地上掉落。 　　这时候在门外守卫的沙德三，也听见了动静，大声问道：“将军，出了什么事？” 　　常小溪忙拉住沙麒麟：“不要让别人进来！” 　　沙麒麟忙制止沙德三：“你不要进来，我与常医正有些私事要谈！” 　　沙德三果然不再吭声，而且走得远远的。大将军和常医正能有什么私事？他可不敢这时候进去坏了两人的好事。 　　这时候物品已经停止掉落，地面上出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铁箱子。其中有一个铁箱子上面还有各种管子，正是沙麒麟见过的检测仪。 　　沙麒麟迟疑了一下，这才看向常小溪道：“这些似乎是你空间中的物品！而且方才，我也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常小溪面色苍白，点点头道：“我的随身空间崩溃了！这些都是原本存在我空间之中的物品，现在都掉了出来！” 　　在2062年，随身空间崩溃，只有两种情况才会出现。空间的主人已经死亡，或是深度昏迷，也就是说变成了植物人。 　　而现在常小溪既没有死，也没有昏迷，却出现了这种情况，那就很奇怪了。 　　二人相对而坐，看着地面上掉的东西有些发愁。 　　常小溪突然问道：“麒麟，你的随身空间还能用吗？” 　　沙麒麟略一凝神才道：“可以用。”随即他从空间之中调出来一只激光手枪，拿在手中。 　　常小溪这才叹息一声：“看来的确是我的空间除了问题，只是我还没有死，也没有生病，它怎么会无缘无故崩溃呢？” 　　沙麒麟走过来，将常小溪搂在怀中，轻轻在她的太阳穴上按揉着，一边说道：“这空间虽好，在我看来，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想必是它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你不用为此烦恼。” 　　“若是想搞清楚，不妨给舒白写一封信，问一问他知道这种情形不。也许他知道是为什么，可以为你解惑。”舒白有可能是知情人。 　　常小溪疲惫的叹口气：“只能这样了，这些东西还得叫人收起来，等咱们办完了事情，一起运回长安去。” 　　沙麒麟忙把沙德三叫了进来，命他带着人先将这些东西搬到库房，再打些结实防水的木箱来包装。 　　沙德三看到本来空旷的室内，一下子多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物品，吃了一惊，马上去招呼人手。 　　片刻之间，屋子就被收拾得妥妥帖帖。 　　此刻在清风寨中，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只在一间普通的竹舍之内栖身。这种山寨之中的竹舍，为了防潮，用原木支撑四角，将竹舍撑起来。 　　现在这些承重的原木，被压得摇摇欲坠，终于承受不住竹舍的重量，伴随着一声惊叫，轰然倒塌。 　　竹舍随即散开，从里面滚出来许多奇形怪状的物品，太子从这一堆狼藉之中，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他的空间突然崩溃，里面所有的物品全部掉落。太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竹楼就四脚崩塌，将他和东西全部摔倒了地上。 　　太子揉了揉疼痛的额角，看到不远处落着一支激光手枪，他忙冲过去，将那手枪藏在怀中。自从在清风寨落草，他就失去了以往的地位还有荣耀。 　　如果动作不快点，等着山寨的那伙人听到动静赶过来，这些东西可就不一定是他的了。 　　太子弯着腰，在地上搜寻有用的物品，这时候，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山寨中的喽啰们终于过来了。 　　狄长楠的声音响起来：“李成乾，你在干什么？这样成何体统？” 　　前太子一滞，什么时候轮到这厮教训自己成何体统了？他慢悠悠的转身：“你没有看到吗？我就是在捡东西啊！”太子现在也算是自暴自弃。 　　狄长楠走上前来，看了看地上被摔得乱七八糟的物品，发现数量虽多，自己却都不怎么认识。 　　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这个李成乾，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在突袭的情况下，竟然把清风寨的五百精兵硬生生的折在了通江。 第三百八十章 狼狈为奸 　　看到李成乾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狄长楠厌恶的转身走了。这个败家子还以为自己是太子呢！ 　　狄长楠没有在散落的东西里看到自己感兴趣的，离开了这里。有几个喽啰顺手装走了几个小物件，虽说看不出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李成乾可是前太子，他这里的，应该都是好东西呢！ 　　李成乾冷眼看着这些看热闹和打秋风的人都离开，这才继续收拢他的物品，收着收着又犯了愁，这些东西可要保管在哪里呢？ 　　这时候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李成乾的心中涌上一股悲凉，他的前半生是纵横天下的清理者，后半生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怎么会沦落到了如此境地？ 　　清风寨上来了客人，狄长楠拿出了最高规格的礼仪来招待。 　　宗主挑剔的看着茶碗里的沫子，一副恨不得动手挑出来的样子。狄长楠看到他的这种眼神，有些难堪，毕竟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一方大员，怎么能受得了别人奚落的眼神？ 　　狄长楠轻轻咳嗽了一声：“宗主到我清风寨，真是蓬荜生辉！我愿意将这清风寨的第二把交椅交给你来坐，不知道宗主愿意吗？” 　　宗主的目光扫过聚义厅外灰蒙蒙的天空，目光迷离：“丧家之犬，蒙您收留，不胜感激！” 　　狄长楠毕竟是做过大将军的人，也不矫情，命人按照山寨的规矩摆了香案，又端过来酒碗，要与宗主歃血为盟，两人结为异姓兄弟。 　　太子在一边看得意兴阑珊，一边饮茶一边瞄着外面的蒙蒙雨丝。他现在在清风寨中毫无地位可言，只是碍于以往的结盟之中，大家以他为首，这才能混迹于首领之中。 　　狄长楠与宗主结拜完，众喽啰撤了香案摆上了餐桌，开始迎接二当家的接风宴。 　　山寨之上，菜肴甚是豪爽，大碗的山鸡肉，大块的野猪肉，配上蘑菇炒鲜笋，火辣辣的老白干，谈不上精美，却也别有风味。 　　清风寨狄长楠是当之无愧的寨主，太子没有名分，宗主坐了第二把交椅。狄长楠索性大方的将一直跟着自己的两名偏将，分别制定为三当家和四当家，姜宁则是五当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宗主突然敲击着酒坛，清唱了一首离歌，曲调哀婉，闻者无不黯然。 　　在座的都是背井离乡，在这鸟不拉屎的清风寨落草为寇。宗主伤心是因为太坤的百年基业毁于己手，却没想到这一首离歌勾起了大家的愁肠。 　　牛偏将抹着眼泪道：“二当家的，您这曲子唱得可真好，就是听得人想哭！” 　　牛偏将本来在老家有房有地，还有娇妻美妾，朝廷当初清查狄长楠余孽，也没有查到他的身上。 　　就是为了所谓的义气，牛偏将脑子一热，就撇下了家中妻儿，跟着狄长楠进了清风寨。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牛偏将就有些后悔，觉得当初的选择颇为冲动。 　　所以听到离歌，别人还没有怎样，倒是五大三粗的牛偏将先哭了起来。 　　宗主还沉浸在击节而歌的气氛中，他耷拉着眼皮子道：“毁我太坤基业，杀我帮中兄弟，我与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此生不手刃沙麒麟，我誓不为人！” 　　狄长楠鼓掌道：“好气节！在这里的都是同道中人，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牛三当家，你不要再哭哭啼啼坐那妇人丑态！” 　　“咱们现在要同心戮力，杀向通江，先拿下这东南第一重镇，杀了沙麒麟！再招兵买马，与朝廷抗衡！” 　　宗主眨了眨黏糊糊的眼睛，问道：“那东南边军大将军阮浩究竟死了没有？” 　　狄长楠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一截，他有些气馁：“当然没有死，当初阮浩秘不发丧的消息，只是官府为了麻痹咱们放出来的谣言！” 　　宗主一拍大腿，直呼可惜！他质疑的看着狄长楠：“大当家，请问阮浩犹在，咱们清风寨靠什么和东南边军十数万人硬拼？” 　　狄长楠亲热的伸出手拍了拍宗主的肩膀：“我不瞒你，我已经找到了盟友，非常有实力！” 　　宗主疑惑的想了一想，把东南地面他所知道的那些武装力量都排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组织能拿的上台面。 　　狄长楠一直在观察宗主的神色，见他一脸失望，哈哈大笑道：“宗主，我说这盟友可靠而且强大，那就一定不会食言！” 　　这时候从山脚下传来了号角之音，狄长楠喜道：“说曹操曹操到，我这盟友也上山了！咱们一同出迎吧！” 　　宗主满心疑惑，知道现在多问也无益，还不如跟着一起去瞧瞧，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清风寨不大，所占的这个山头可不小，几名当家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在山道上迎上了盟友。 　　这些盟友身穿宽大的短衫裤，头上戴着斗笠，身材矮小精壮。 　　宗主亲热的迎上去，冲着打头的一个小矮子伸出了手：“欢迎，一路辛苦！” 　　那矮子取下斗笠，露出一个奇怪的发型，他头皮两侧剔得精光，只在脑袋的中部扎了一个小发髻。 　　宗主自幼混迹于东南，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此刻见到那矮子的形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倭人海盗吗？怎么会成了狄长楠的盟友？难道他不仅谋逆，还要叛国不成？ 　　宗主这时候已经拉着矮子，笑眯眯的向大家介绍：“诸位，这就是咱们的盟友，纵横海上无敌的姿三六郎先生！” 　　那姿三六郎虽然矮小，却颇懂礼貌，冲着大家一阵鞠躬，口中不停叽里咕噜的说着，估计是在向大家问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几位当家的，面面相觑一阵，也纷纷回礼。 　　狄长楠亲热的拉过姿三六郎的手，当先向着山上走去。 　　那些穿着短衫裤的人紧紧跟上。几位当家的这才发现，那些人连鞋子都没有，光着大脚板在山上走得飞快。 　　在聚义厅中，再次端上来大碗的山鸡肉，这些远来的客人一顿狂吃之后，抹了抹嘴，这才开始寒暄。 　　姿三六郎虽然个子小，饭量可不小，一个人就吃掉了两大碗山鸡肉，他又喝下一碗白干，这才意犹未尽的冲着狄长楠点点头道：“谢谢寨主的款待！大唐的饭菜实在是精致美味，是难得的美酒佳肴！” 　　就这样的饭菜，可以果腹，可以下酒，但是无论如何与精制是不搭边的。在座的除了两位偏将出身差一点，其他无不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闻言都是一楞，不知道该把这话当成表扬还是讽刺。 　　狄长楠到过这倭盗的老巢，有幸品尝过他们的饭菜，知道姿三六郎是真心赞美。 　　他当即一笑：“六郎过誉，这些只是清风寨的家常手艺，等咱们杀进通江之后，珍馐美味才叫多呢！” 　　原来这狄长楠就曾经在太子的指使下勾结突厥人，现在为了借力，更是联络上臭名昭著的海盗。 　　这是这些海盗向来是无利不起早，也不知狄长楠给他们许下了什么好处，才能让他们协同进攻通江。 第三百八十一章 危急时刻 　　姿三六郎冲着大家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焦黄的牙齿，令人作呕，他却浑然不觉，开口道：“是吗？六郎非常期待杀进通江城的那一天！只是我的武士们渡海而来，所费甚糜，不知道寨主怎么给我们补偿？” 　　狄长楠哈哈大笑，之后才用手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他将身子靠近姿三六郎，做出一副亲密的样子：“六郎，通江是江南道最富裕的城市之一，用金山银海来形容这里也不为过。” 　　“你放心，你们远道过来相助，我定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回。进了通江城，凡是贵军所取，全部是你们的战利品！贵军凯旋之日，我再奉上白银十万两，粮草一万担！” 　　姿三六郎吃惊的长大了嘴巴，狄长楠许下的好处可真不少，但是前题是要杀进通江，否则一切都是水中月。 　　那一天常小溪的空间崩溃之后，她将物品收进了库房。身体不适再没有出现过，这让常小溪觉得没有空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春雨被叱责之后，没有脸住在州衙之中，蓝赵石只好帮她在城中又寻了一个隐秘的住处。 　　朝廷的封赏已经到了通江，蓝赵石与胡宁虽然没能晋升品级，但是都得到了一个爵位，这可是可以世袭的好东西。 　　兵部下了文书，命阮浩协同沙麒麟剿匪，阮浩亲自带着一万兵马来到通江。现在没有战事，剿匪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东南边军的将士们抢着过来参战。 　　沙麒麟与阮浩成天聚在书房里演练兵法，准备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阮浩调兵，不是一次进行的，而是将这些兵分成了好几队，掩人耳目赶到了通江，就是为了造成通江守卫薄弱的假象。 　　这样才能将清风寨的匪徒引诱下山，从而将他们聚而歼之。沙麒麟早就想过，与其劳师动众去围剿清风寨，还不如示敌以弱，关门打狗来得快些。 　　早在太子潜逃的时候，百骑司就派出了人手，追踪太子。现在明确了太子就在清风寨，这些密探自然想尽了办法潜入寨中。 　　杨琦只是一个百骑司的普通校尉，他出身不好，在年少时没有出路才选择去了军营。 　　因为他长得瘦小，所以在营中一直是被众人欺负的角色。直到因缘巧合，他救了一名执行任务的百骑司密探，那密探完成任务之后，将杨琦引荐给了自己的上司。 　　那上司发现杨琦虽然瘦小，貌不出众，却身法灵活，反应极快，是天生从事谍报的材料。就痛快的将他收入麾下。 　　杨琦果然不负厚望，几年下来，积累了军功无数。迅速从一名普通士卒升迁为校尉，还用俸禄和赏银买了房子置了地。 　　家里人也随着他发迹而扬眉吐气，上次给他送信，说是为他议了一门好亲事，等他做完了这单任务回长安，就可以完婚了。 　　杨琦凭着自己灵活的头脑，很快就混入了清风寨，成了三当家手下的一名喽啰，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了三当家的心腹。 　　他哼着小调，摇摇摆摆的走在山上，有些与他相熟的人，时不时与他打趣几句。 　　杨琦如鱼得水，应对自如，根本没有人想到，他其实就是朝廷派来的钉子。 　　出了清风寨，漫山遍野全是盛开的鲜花，所以寨子里的兄弟闲来无事，也会到山上逛逛。 　　杨琦走到一块卧牛石旁，似乎是累了要歇歇脚，他四顾看了看，见私下无人，这才弯腰收拾自己的靴子。 　　又过了一会，杨琦才叼着根青草，哼着小调摇摇摆摆回去。 　　送给朝延的情报，就藏在卧牛石下，稍后自会有人取走。 　　清风寨诸人下山，颇有几分戏剧性。他们乔装打扮，准备混进通江城发难。狄长楠是正规军出身，深知攻城的难处。 　　假如还是他指挥东南边军的时候，自然不会把一座小小的通江放在眼中。但是现在上马为贼，既没有人，也没有攻城利器，更没有粮草，这仗要怎么打？只能用计使诈了！ 　　这些土匪，有扮作小商贩的，有扮作农夫的，千奇百怪，纷纷向着通江城涌去。 　　狄长楠还有些忐忑，沙麒麟与阮浩都是精明人，如果他俩吸取上一次州衙被攻的经验，山寨中的兄弟们混不进去怎么办？ 　　来到了通江城下一看，狄长楠顿时放下心来。 　　原来通江一年一度的商会开始了，这是南来北往客商倾销采买货物的时间，也是通江城赚钱的好机会。 　　蓝赵石怎么舍得放着到手的银子不赚呢？到底是个目光短浅的刺史！狄长楠冷笑一下，压低了斗笠进城。 　　撇开太子清理者的身份，其实他是个蠢蛋，这一次狄长楠没有让他下山，就是怕这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姜宁和牛偏将跟在狄长楠的身后，排在他们这一队人后面的是一伙北地过来的商贩，准备采买通江的丝绸还有水产回去。 　　这些商贩走南闯北，丝毫不把狄长楠当做外人，先是问了狄长楠的营生，得知对方是个丝绸商人之后，当然这是狄长楠为了掩饰自己而造的假身份。 　　这些北地商人，就拉着狄长楠一个劲的讨论丝绸的品相和价格。 　　弄得狄长楠应对不暇，早知道自己伪装一个其他身份就好了，怎么会刚巧遇到了同行呢？ 　　城门盘查得很严，不过狄长楠的文书俱全，没有丝毫破绽，顺利的进城去了。 　　令他很不快的是，那些丝绸商人竟然如同甩不掉的狗皮膏，一路跟着他们，就连住店都在一起。 　　狄长楠想了想，就算是混进了通江，想必盘查也是少不了的。有这些人在一起打掩护，想必自家还能少些嫌疑。这才打消了另寻地方居住的想法。 　　这一家客栈，狄长楠带来的人占了后院，那些北地商人占了二楼，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狄长楠在等待后续人马进城，他好一举发动。通江城现在办商贸会，还真是要钱不要命，给清风寨的人马造就了绝佳的机会。 　　这些北地商人则等待商贸会开始。 　　两队人马每天蜗居在这客栈之中，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来而去，倒好像朋友一般熟稔。 　　尤其是牛偏将，与北地商人相谈甚欢，狄长楠这里没有差使，他就会沽一壶酒，与一位黄姓商人谈天说地。 　　狄长楠总觉得牛偏将此举不妥，但是不妥在哪里他也说不出来。既然伪装成商人，那么就该有个商人的样子，像牛偏将这样本来是最好的。 　　好在清风寨人马集结很快，狄长楠已经收到了各部到达的信号。 　　他准备把进攻的时间定在黎明，那个时候人们睡梦最沉，自然城防也最薄弱。 　　狄长楠熟知城门的防守格局，倒时候只需要带着人潜入城门，将留守官兵杀光，再打开城门水道，将姿三六郎的船队放进来。 　　清风寨与海盗合二为一，一定可以把通江官府杀个片甲不留。 第三百八十二章 图穷匕见 　　子夜时分，狄长楠要求各部带队的头目到他居住的客栈报道，统一安排进攻。 　　他已经观察过了，那些北地商人，闲来无事，每晚都坐在客栈大堂之内饮酒。他曾经笑问对方，为什么不去烟花之地作乐，对方赧然一笑，说今年生意还没有谈成，不能太铺张。 　　今夜狄长楠的人陆陆续续赶到时，这伙商人依旧个个灌得如同醉猫一般。 　　等到人来得齐了，狄长楠这才满意的扫视一番，发现这家客栈的房间着实窄小，只能凑合着说话，丝毫显不出威风来。 　　他咳嗽几声：“寅时初刻开始行动，大家务必齐心戮力，先打开城门，然后姿三六郎的人在城中劫掠，咱们杀向州衙，灭了朝廷派来的人！”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哐当一声，随即破碎的房门飞了进来，砸到了两个头目。 　　狄长楠唰的抽出了腰刀，大声喝问：“是谁？” 　　“是我！”伴随着话语，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英挺的年轻人，他身着黑色胡服，眉似剑，眼如星，正是百骑司大统领沙麒麟。 　　狄长楠一见到他，就知道事情不机密，已经败露。 　　狄长楠狞笑一声，也不废话，就准备合身扑上，拼死一搏。就在他还没有发力的时候，突然间觉得腰上一麻，浑身顿时软瘫了下来。 　　狄长楠顾不得骂人，侧头来看，身边站的正是他的亲信，在东南边军就一直跟随着他的牛偏将。 　　牛偏将憨厚一笑，抱歉的说：“将军，俺仔细想过了，现在这个朝廷很不错，家母与娘子都不让俺跟着您干了。您说是为了忠义，可是竟然勾结倭人海盗进城来杀俺大唐的百姓，这就是您所谓的忠义？那俺宁可不要！” 　　狄长楠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沙麒麟道：“说的好！狄长楠，昔日你谋划圣上，就连你的亲生儿子都背叛了你。现在你勾结海盗，更是众叛亲离！我要将你押回长安，由圣上亲自发落你！” 　　狄长楠已经缓过了一口气，眼看着忠于自己的人已经被百骑司校尉们制住，他捂着胸口，愤怒的瞪着牛偏将：“你这个放牛娃，难道忘了我这么多年是怎样提携你的吗？竟然做此不义之举？” 　　牛偏将抽出自己的腰带，帮着一个校尉捆绑狄长楠，一边笑呵呵的回答：“狄将军错了，这些年蒙提携之恩最多的不是属下，而是您啊！记得您以前经常说，是当今皇上，一步一步将您启用于微末，您受了皇家这样的重用，犹自谋反，属下这算的上什么？” 　　沙麒麟已经跺到了狄长楠的面前，冷笑道：“狄长楠，你现在家破人亡，众叛亲离还不知道悔改，真不知道你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难道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吗？” 　　狄长楠被捆得粽子一般，梗着脖子道：“鹿死谁手尚不知道，你也不要嚣张得太早！” 　　沙麒麟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沉吟道：“你还有什么底牌？不就是那些叫花子一般的倭人海盗吗？” 　　狄长楠没想到对方连自己的底牌都掌握了，他心里发虚，输人不输阵，面子上还在死撑着：“死到临头你就知道了！” 　　沙麒麟鼓掌道：“有趣！既然狄大将军这样说了，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的底牌是什么！” 　　狄长楠也不全是吹嘘，他是有底牌的，而且不只一张。 　　通江其实早就戒严了，是官府特意造成外松内紧的样子，目的就是吸引清风寨匪徒自投罗网。 　　商贸会每年都会举办，但是今年的商会已经延期了，凡是真正的生意人，都通过各自的渠道得到了消息。 　　只有狄长楠，大概知道有商贸会这么一回事，并没有上心打听，还以为这是个大漏洞，其实是催命符。 　　在他冒充商人进城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官府锁定。那些北地商人，真正的身份是百骑司密探。这些人唱作俱佳，装什么像什么，竟没有引起狄长楠的怀疑。 　　这些密探分成了好几组，一直在城门口滚动执勤，碰到狄长楠这样的可疑人物，就会一直盯梢，让对方处于自己的监控之下。 　　只是现在狄长楠虽然落网，他预留的后手还没有拔除。 　　这一夜，蓝赵石知道官军要收网，早早就候在州衙之中，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突然州衙的刘书办慌慌张张的走来，小声禀告说：“大人，你令卑职留意城门的动向，今夜那里有人聚集，情况不妙！” 　　蓝赵石忙问：“可曾有军队的探子在那里盯着？” 　　刘书办摇了摇头：“并没有。这些人似乎不是清风寨的匪徒，而是这城中的居民！” 　　蓝赵石心中一紧，心道莫不是太坤的余孽在伺机作乱？ 　　这些人原本就伪装成居民，在通江谋生居住，很难将他们清除干净。 　　蓝赵石也不耽搁，点起了几名得用的衙役，自己也带上佩剑，就让刘书办带队，他要亲自去处理这件事。现在两位大将军忙着剿灭清风寨匪徒，可不能出现什么意外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刘书办走得很急，很快就来到了城墙边上，他指着一处黑乎乎的所在道：“刚才卑职就是在这里看到一伙身份可疑的人在聚集。” 　　蓝赵石举着火把，将信将疑的命衙役们四散，开始向那个方向搜索。 　　可是走到跟前一看，这里只是一个稻草堆而已，连个人影都没有。蓝赵石心中疑惑，正要询问刘书办，却发现跟着自己的人，不知何时都没有了。 　　他暗道不好，转身就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刘书办就在他的身后，用一把长剑指着他的胸口，狞笑着道：“蓝刺史，命守军开水道！” 　　江水从通江城穿过，在江水流入的地方，也是有城墙的。只是这里的城墙由铁栅栏构成，江水可以流过，船只无法通行。 　　水道是为了防止敌人从水路进攻的屏障，打开水道，敌人就可以乘船而入，烧杀劫掠。 　　蓝赵石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也不废话，将身子一扭。刘书办哪里容他逃跑，手上用力，长剑已经透胸而入。 　　只是因为蓝赵石躲闪速度快，避开了要害而已。蓝赵石拼着挨了一剑，闪身就跑。 　　刘书办挥了挥手，他身边的几个黑衣汉子迅速追了上去。 　　令这些黑衣人惊讶的是，刺史大人竟然对城墙边上的地形很熟悉，他连那些曲里拐弯的巷道都知道。 　　这些黑衣人紧追在他身后，只见蓝赵石捂着胸口，似乎疼痛难忍，却还跑得飞快。 　　转过了一个巷子，这些黑衣人竟然失去了目标！ 　　为首的歹人，思忖一番道：“无妨，这里都是居民家！蓝赵石一定是潜入了哪一户的家中，咱们守住这巷子的两端，就不信他能在人家藏到天亮！” 　　这些黑衣人果然领命而去，牢牢守住了巷子口，不知蓝赵石能否逃出生天。 第三百八十三章 威武抗敌 　　清风寨与百骑司的人手互相渗透，不光是沙麒麟在收集山寨的情报，通江州衙的刘书办也被清风寨策反，他在关键时候反水，将刺史蓝赵石骗到了城墙脚下，准备挟持他打开水道，将倭人海盗放进城中。 　　不料蓝赵石非常油滑，竟然在迷宫一般的巷道中消失了。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熟睡，谁会收留一个陌生人而不做声呢？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可是蓝赵石为什么就能顺利藏进别人家里呢？因为那也是他的家。 　　蓝赵玉正紧张的查看蓝赵石的伤势。为了防止油灯的光线外泄，他特地用棉被堵在了窗口，这样的话，不会因为家中的光亮而引起巷子里那些匪徒的注意。 　　蓝赵石伤在胸口，虽不致命，但是伤口很深，加上他受伤之后，催动真气狂奔，出血很多。 　　此刻蓝赵石虚弱的说道：“抱歉，我走投无路，只能来打扰你了。” 　　蓝赵玉将止血的药粉洒在蓝赵石的伤口上，那药粉很快就被鲜血冲走。 　　蓝赵玉皱着眉头道：“自家兄弟，别说这些没用的话，只是你这个伤口太深，我知道有个医生祁二郎医术很不错，只是不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 　　蓝赵石知道祁二郎是谁，他虚弱的笑了笑：“无妨，我命不该绝，些许小伤，大哥帮我包好就可以，我还要到城楼上去！” 　　蓝赵玉一个劲的摇头：“你可真是的，难道为了做官，连命都不要了吗？” 　　蓝赵石却执着得很，固执道：“你是石中玉，我是玉中石。昔日我为了考取功名，离开宗族，大哥你不怪我吗？” 　　蓝赵玉又撒了一次药粉，快速用棉纱堵住伤口，开始包扎，他说道：“人各有志，而且蓝氏本来从事的是贱役，你只能离开本家才能有出路，我不怪你。” 　　原来蓝氏兄弟是优伶之子，自幼相依为命。伶人算是下九流的行当，不允许参加科考。 　　蓝赵玉是长子，父母去世之后，他就在码头之上扛活养活幼弟。现在二人栖身的屋子，正是蓝赵石自幼长大的屋子。 　　蓝赵石自幼聪慧，野心勃勃。他发现除了勋贵世家，唯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就毫不犹豫地过继到了姨丈家中，为无子的姨丈顶门立户。 　　为了过继的事，蓝赵石与蓝赵玉俩兄弟大闹一场，就此决裂。 　　虽然蓝赵石考取功名之后，姨丈与姨母双双去世，他又改回了蓝姓，但是兄长蓝赵玉却一直不肯原谅他。 　　直到蓝赵石官运亨通，当上了通江刺史，蓝赵玉都不肯认回他这个兄弟，宁愿继续在码头上讨生活。 　　没想到这一次蓝赵石走投无路，蓝赵玉却毫不犹豫的出手帮了他。果然是兄弟同心，打断骨头连着筋。 　　蓝赵石心中暖洋洋的，可现在却不是煽情的时候。 　　他沉声对兄长说：“大哥，我必须要到城楼上去一趟，刘书办是奸细，他肯定会想办法打开水道。那时候水上的敌人趁机而入，肯定会屠戮我通江百姓。” 　　蓝赵玉刚刚帮着蓝赵石把伤口裹好，他迟疑的看了一眼兄弟还在渗血的胸膛，将蓝赵石扶回床榻，伸手拿过蓝赵石的佩剑，“我来替你走一遭！” 　　蓝赵玉换上了蓝赵石的官袍，戴上官帽，乍一看，两人差别不大，不是很熟悉的人无法区别。 　　蓝赵玉成天在码头厮混，也会些粗浅功夫，当即从小路赶往城门水道。 　　那刘书办一不做二不休，刺伤了蓝赵石之后，果然跑去诈开水道。 　　守城的官兵，见没有刺史大人的手令，本来不准备开水道。 　　刘书办赌咒发誓说这是刺史大人的命令，东南水军的战船要进城。 　　守城官兵都认识刘书办，两个小队长商量了一下，觉得不能耽搁了军情，已经把水道打开。 　　水道闸门刚刚拉起，从黑乎乎的江面上就飞速的驶进来一条快船。 　　守军见这船来得蹊跷，喝问之下没有答复，知道不好，忙赶着放下闸门。 　　没想到这艘快船，就是过来攻陷闸门的。两个水手，将随身携带的钢刀片子斜斜放入闸门，那门就被卡死，再也放不下去了。 　　随即大批水手跳上岸，冲着城楼上开始放箭。 　　蓝赵玉远远看到水道处灯火通明，忙大喊着不准开门，可惜来不及了。 　　江面上，一下子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不知道有多少船，都迅速朝着水道方向驶了过来。 　　蓝赵玉抽出佩剑，对城楼上大喊：“来几个水性好的，随我一起关闸门！” 　　他三两下脱去外袍，将佩剑叼在嘴里，噗通一声就跳进水里。 　　现在正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候，城楼上的守军，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还以为刺史大人身先士卒，跳入水中去关闸门。 　　这些军卒大受鼓舞，纷纷挥舞着刀片子从城楼上冲下来，一边喊着：“刺史大人，我来祝你！” 　　只听得江边不时响起噗通的入水声，那些倭人海盗非常惊讶，不明白素来怕死的官军怎么会转了性子。 　　这时候城墙边上的居民也被吵醒，有那好事者就跑来观看，一见到这些倭人独特的发型，居民马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操起棍棒上前助战，一边大喊示警！ 　　一名里长找出自家的铜锣，一边敲，一边喊：“倭寇进城了！大家快起来杀贼啊！” 　　东南地区的海盗不时上岸劫掠，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这些居民都知道这种情形，当即振奋精神，纷纷拿出自家的菜刀，粪叉，铁锹，镐头之类，跑到城墙处阻击海盗。 　　那守城的官兵被诈开城门，本来以为大势已去，就算是现在报警也来不及了。 　　没想到民风彪悍，老百姓誓死保卫家园，竟然充当了生力军的角色。守军当即不再迟疑，搬出城防用的大炮，火箭，开始攻击倭人的船队。 　　蓝赵玉自幼长在江边，水性极好，他一个猛子就扎到了江面中间，奋力朝着水闸门游了过去。 　　几个官军不甘示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本来那些先上岸的倭人水手，还在用弓箭射击他们。随即涌出来大批唐人百姓，手持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向这些水手发起攻击。 　　这些水手只能先应付老百姓，任由蓝赵玉游向闸门。 　　就在蓝赵玉游到闸门处的时候，倭人的第二艘小船驶了过来。船上水手挥舞着倭刀，不让蓝赵玉靠近闸门。 　　双方正在僵持，那赶过来的官军，却有一个头脑灵活的。他冲着伙伴一招手，几个相熟的军卒，随即一猫腰潜入了水底，准备将敌军的小船凿穿。 　　只要这艘船沉在这里，自然会堵住水道。 　　蓝赵玉看出了他们的打算，当即大喊大叫，吸引倭人水手的注意，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是要关住闸门。 　　一些百姓也认出了在码头上扛活的蓝赵玉，当即将粪叉菜刀毫不留情的投掷向敌船，为蓝赵玉助威！ 第三百八十四章 绝杀海盗 　　这些倭人海盗，被大唐百姓的攻击弄得束手无策，果然没有注意那些潜入船底的唐军士兵。 　　一位少年，飞掷粪叉，将一名海盗钉在了船上。他欢欣鼓舞，大声喊道：“粪叉最好用！” 　　当时谁家中没有这东西？于是大家互相知会，都跑回家取粪叉，来投掷海盗。 　　这么多人在岸边，海盗无法靠岸。先前登陆的那一船人，被唐军牵制住，无法援助同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任人攻击。 　　这些百姓都没有什么功夫，但是人多势众，几次粪叉投掷下来，就重伤了船上的一多半人。因为船只地方狭窄，无法躲藏。 　　这时候，倭人的船突然倾斜，船上的海盗纷纷大喊起来。原来唐军士卒终于把船底凿穿，没用多长时间，这艘船就开始下沉。 　　蓝赵玉趁机取下了一柄卡住水道闸门的钢刀。就在这个时候，他忽觉背心一痛，原来一名落水的倭盗从身后给了他一刀。 　　这名倭盗，被赶过来的几名唐军砍死，随即大家七手八脚取出另外一柄钢刀，水道闸门终于开始缓缓关闭。 　　后来的船只被阻挡在铁闸之外，只能射箭泄愤。 　　蓝赵玉被几名士卒驾着游到了岸边，在百姓的帮助下上了岸。他的那些挑夫伙伴早就认出了他，一边挤上前来照顾他，一边自豪的宣传这是他们的人。 　　那几个唐军士卒听得直纳闷，搞不懂为什么刺史大人被误认做挑夫。 　　不过眼前的当务之急，并不是纠结蓝赵玉的身份，而是要为他治伤。 　　早在倭人第一艘船穿入水道之后，守军就发出了求救的烟火。这个时候，城中的驻军纷纷赶到，看到无比壮烈的场面。 　　水道闸门放下，水面上还漂浮着不少倭人，围观的老百姓不时用粪叉投掷，那些倭人匆忙躲避，口中哇哇大叫。 　　随着倭人越来越少，大家索性开了赌局，现场下注，看看究竟需要几支粪叉，才能干掉一名海盗。 　　领兵的校尉知道现在是挣军功的机会，但是通江百姓已经把刺杀这些倭盗，当成了娱乐。 　　他瞅着倭盗人数不多，均摊到自己身上，几乎不剩什么，索性一狠心，将士兵们带上城楼防御，把这些倭盗留给了百姓。 　　老百姓们被倭盗躲闪的丑态逗得时不时发出笑声，不像是在抗敌，倒像是在过年看猴戏。 　　沙麒麟与阮浩一起过来，看到这幕场景也不由得失笑。 　　倒是那些正急着找大夫救治蓝赵玉的人，看到两位将军，忙跪下请他们救命。 　　沙麒麟看了一眼，忙回头唤道：“小溪，这里有一个病人！” 　　原来常小溪听说有了战事，就请求过来救治伤员，蓝赵玉是第一个伤患。 　　这时候蓝赵玉还没有昏迷，李青城命大家让出一块空地，用火把照亮周围。 　　早就有人拿来被褥铺在蓝赵玉身下，常小溪打开药箱，开始为蓝赵玉处理伤口。 　　蓝赵玉已经认出了常小溪，只是祁二郎明明是个男子，救治自己的人却是个衣着华贵的少女，他一时心中疑惑，不敢开口。 　　这种外伤最简单，常小溪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为他止血包扎妥当，正要吩咐人将他抬走休养。 　　蓝赵玉突然说道：“二郎，请救救我的兄弟，他也受了伤。” 　　蓝赵玉一开口，常小溪才认出来，原来这并非蓝赵石。 　　在蓝赵玉的指点下，几名军卒将蓝赵石也抬了过来。 　　蓝赵玉离开之后，蓝赵石心里一松，就晕了过去，此刻也是重伤失血。 　　常小溪看了看他们相似的脸庞，这才开始给蓝赵石疗伤。 　　这兄弟二人，很快就转危为安，被大家安置在一处休息。 　　兄弟同心抗击倭盗，一时在通江传为佳话。 　　沙麒麟早就与阮浩一起登上了城楼，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船只，阮浩笑道：“沙将军神机妙算，这些倭盗果然赶来送死！” 　　沙麒麟点点头：“倭人贪得无厌，悍不畏死，实在是讨厌得很，这一次务必要给他们来个断根！” 　　他冲着守军下令：“发射信号，开始动手！” 　　五颜六色的烟火从城楼升起，煞是好看。 　　城外的倭人，在姿三六郎的带领下，正拿出飞爪等物品，准备攻城。一阵绚烂的烟火，突然照亮了天空。随即城头上倾倒下来一桶桶黑油，有的船只离墙太近，被泼洒得满船都是油污。 　　姿三六郎闻到那股刺鼻的味道，恍然大悟，这通江守军好生歹毒，竟然倒下火油，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姿三六郎忙命令手下吹响号角，传令撤退，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一直安安静静的江边，突然蹿出许多弓箭手，他们一波接一波的射出火箭。这些火箭遇到江面上的火油，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江水由西向东，恰恰水流的方向是从通江城流出，那些火油无法飘进城里，就跟着撤退的倭人船只飘散着，如影随形。 　　守军还在往江中倒入火油，倭盗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划船，无奈还是跑不过江水。有几艘小船更是因为心慌撞到了一起，顿时堵住了江面。 　　姿三六郎几乎被这些窝囊的手下气死，他这番出师不捷，再不跑路的话，很可能就要全数折在这里。 　　沙麒麟看到倭人自己将退路堵死，对阮浩说：“阮将军，传令你的船只在十里外的江面等候，准备伏击漏网之鱼。” 　　阮浩皱眉看了看燃烧的江面，时不时有倭盗浑身浴火，手舞足蹈的跳进江水。 　　照这个样子烧下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倭盗能坚持逃出，阮浩不是发愁这些垂死挣扎的倭人，他是在担心部下能否挣到军功。 　　沙麒麟睨了阮浩一眼，早就把他的心思摸透，他微笑道：“阮将军，倒时候统计军功，这江面上的倭人分你一半。” 　　大唐统计军功，是按照杀死敌人的人数来计算的。这个伏击烧杀倭盗的计划，全部由沙麒麟制定完成。 　　但是为了安抚阮浩，沙麒麟愿意从自己名下分出来一半军功，这令阮浩十分感动，也十分佩服沙麒麟的为人。 　　于是阮浩痛快领命，开始安排人手，准备伏击。 　　自打他调任东南边军，这是杀敌最痛快的一次。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来犯的倭盗，不可能有一人逃出，全部会被歼灭在通江。 　　阮浩知道沙麒麟以前跟着皇帝领兵打仗，只是沙麒麟扬名立万，靠得却是统领百骑司之后，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威名。 　　这一次阮浩看到沙麒麟为倭盗布下的绝户计，这才对他的韬略佩服得五体投地。 　　姿三六郎的船只也着了火，眼看着是冲不出去了，姿三六郎将心一横，纵身跳入水中。这一次他必须要逃出通江，才能纠结同伴回来复仇，为惨死在异国他乡的伙伴报仇。 第三百八十五章 大获全胜 　　姿三六郎绝望的投入水中，希望凭借出众的水性，趁乱逃脱。 　　但是在江中几经沉浮，他发现通江已经变成了天罗地网，岸边到处都是人，除了官军，还有很多见猎心喜的老百姓。 　　这些老百姓，一个个摩拳擦掌，手拿粪叉和菜刀，冲着江中漂浮的倭盗指指点点。 　　后来渔民加入，他们使用鱼叉，上面缀着绳索，倭盗被鱼叉插中之后，就会被拉回渔民的船边。 　　鱼叉上面生有倒钩，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拔出来。一个中了鱼叉的倭盗，被渔民汉子踩着胸口，粗鲁的拔出鱼叉，登时在那倭盗的臂膀上带下一大片肉，伤处白骨可见。 　　那倭盗吭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姿三六郎看得肝胆欲裂，突然肩上一痛，随即岸边大喊着：“抓住了，抓住了！” 　　他吓了一跳，试探的挣扎一下，发现肩上的钢叉竟然能够挣脱。 　　原来那些岸上的百姓，见到鱼叉好用，就将自家的粪叉拴上了绳索，准备也拖了海盗回来领赏。 　　没想到粪叉没有倒钩，被姿三六郎轻易挣脱。 　　这些居民遗憾的叹息一番，也不气馁，拿过粪叉又钻研起来。 　　现在江面上剩下的海盗已经不多了，那些最开始抓捕姿三六郎的居民，已经大喊着将他标定为所有物，不准别人再来抓捕。 　　抓住一个倭盗，官府给的赏金很高，出力的人拿了钱，就可以过个肥年。 　　好在当时民风甚为淳朴，那些后来赶到的人们，并不争抢。还津津有味的帮着出主意，想办法，反正大家都是街坊，就算自己拿不到赏金，吃个流水席肯定是可以的。 　　姿三六郎终于被拖到岸边，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十处，都是这些居民用粪叉尝试的结果。 　　现在这些伤口不断的淌着鲜血，也没有人来管他。大家都在讨论，是活着的倭盗值钱，还是死了的值钱。 　　姿三六郎精通汉语，听得胆战心惊，好在这些居民没有讨论出结果，决定将他拖到官府去再看。反正如果官府只收尸体的话，他们再动手也来得及。 　　这一次大唐军民的伤亡极少，在城楼上的士卒被火油滑到，碰伤了几个。就属蓝氏兄弟受伤最重了。不过他俩在一处养伤，想必对增进感情极有帮助。 　　常小溪听说了蓝赵石的壮举，对他倒是刮目相看，原本以为蓝赵石只是个油滑官员，没想到此人在国家大义之前奋不顾身，颇有些侠肝义胆。 　　她为两兄弟精心治疗，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康复。 　　活捉的倭盗并不多，沙麒麟命将人都押往通江州衙的大门口，他要公开审判这些倭盗。 　　这件事，由衙役敲着铜锣走街串巷通知，几乎全通江的百姓都得到消息，过来参观。 　　本来审理犯人都在州衙大堂进行，沙麒麟想让通江百姓看到这一盛举，才将地点定在州衙门口。 　　此刻天已大亮，朝阳映红了半边天，围观的百姓群情激奋，都在讨论该怎样处决这些倭盗。 　　虽然昨夜几乎通江城的居民全部彻夜未眠，但是看到一众倭盗被押了上来，大家还是爆发出海潮一般的欢呼。 　　这些倭人海盗杀人放火，劫掠人口，实在是罪大恶极。 　　沙麒麟让通译官对这些倭盗宣布，凡是指认头领者，可以减刑。 　　通译官说了三遍，众倭盗恍若不闻，没有一人出来指认。 　　沙麒麟微微冷笑：“你们倒是铁桶一块，杨琦，你来指认！” 　　早就有一名百骑司校尉应声答道，赫然就是昔日潜伏在清风寨的杨琦。 　　他虽然身材瘦小，但是却满面红光，因为这一次潜伏立下了大功，他再次得到晋升。 　　杨琦快速将姿三六郎给指了出来，这才退下。 　　沙麒麟满意的点点头，转向阮浩：“阮将军，你觉得这倭盗头子该怎样处理？” 　　阮浩手下有不少精兵强将，都折在倭盗手中，死状凄惨。他对这些倭盗深恶痛绝。 　　阮浩当即道：“自然是千刀万剐，让他们受尽极刑！” 　　沙麒麟点头道：“甚好，我也是这样想的！” 　　刺史蓝赵石英勇抗敌受伤，沙麒麟就代为执行刺史的命令，他将火签抛下，判了倭盗首领阮浩剐刑，其余匪徒斩立决。 　　衙役们接了签，将十多名倭盗一字排开，三声鼓响之后，刀斧手手起刀落，顿时取了这些倭盗性命。 　　这时，倭盗首领姿三六郎已经被绑在大门前的廊柱之上，一个红衣仵作开始行刑。 　　剐刑的时间很长，要求行刑三天，在这三天之内，罪犯不能咽气。在通江还没有这么手段高明的刀斧手，因此就点了衙门的仵作来动手。 　　围观的百姓更加感兴趣，只是碍于官威不敢上前。 　　沙麒麟微微一笑，命人收拾了刑场，他与阮浩先行离开。 　　这些老百姓立刻一拥而上，津津有味的观看行刑。 　　姿三六郎痛哭流涕，嘶声嚎叫，奈何周围都是华夏子民，并没有人同情这个豺狼。 　　沙麒麟与阮浩先去州衙后堂慰问蓝氏兄弟，这二人此次勇猛御敌，都身负重伤，这时正躺在一处养伤。 　　蓝赵玉是见过祁大郎的，此刻听兄弟介绍，此人竟是朝廷大员，惊得忙要起身跪拜。 　　被沙麒麟拦住：“蓝兄，咱们曾经是街坊，不要这样客气！” 　　蓝赵玉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大人，既然您是微服，那么二郎是什么人呢？她医术高明，可做不了假！” 　　阮浩在一旁凑趣：“你们兄弟可是烧了高香，二郎是惠民署常医正假扮，她医术通神，想必你们经她医治，很快就能够康复！” 　　蓝赵玉忙道：“那我可要好好感谢一下常医正！” 　　看过了蓝氏兄弟，截击残匪的官兵也来回报，果然有两艘小船趁乱跑了出去。 　　只是截击他们的是唐军的五艘战船，所以片刻之间，就将倭盗打得片甲不留。 　　狄长楠与姜宁都被收押，按照皇帝的密旨，不予缉拿李成乾，任其自生自灭。 　　沙麒麟见那前太子实在是窝囊，流落在外也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这才放弃了要悄悄弄死他的打算。 　　通江保卫战，以清风寨和倭盗的彻底失败而告终。 　　这一天忙忙碌碌，很快就要结束，就在傍晚时分，沙麒麟收到了一份密信。 　　这封信却不是给他的，而是发给常小溪的。 　　沙麒麟思忖了一下，能使用百骑司人马加急送信给常小溪的，那就只能是舒白了。只是舒白十分懒散，轻易不会写信。 　　当沙麒麟将信件交给常小溪的时候，她也十分惊讶，自言自语道：“莫非舒白想要什么通江特产不成？” 　　信件上火漆完整，常小溪纳闷的将信拆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空间不稳，速归长安寻找对策！急！ 　　常小溪顿时脸色苍白，难道舒白的空间也出了问题？这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吗？ 第三百八十六章 清风客栈 　　沙麒麟凑过来看了信件上的内容，也是吃了一惊，舒白性子懒散，轻易不会催促别人。 　　好在通江剿匪大获全胜，现在也到了赶回长安的时候。事关常小溪的安危，沙麒麟不敢耽搁，一边给皇帝上书说明这一次的战况还有自己的行程，一面就命人连夜打点行装。 　　蓝赵石听说此事，顾不得自己还在养伤，命人将自己抬到州衙后院。 　　沙麒麟非常干脆，勉励他好好当差，造福这通江百姓，等自己回到长安，一定会为他在皇帝面前美言。 　　蓝赵石感激涕零。阮浩胡宁也赶来相送，大家就在这州衙摆酒，相谈甚欢。最后都醉倒在酒席之上。 　　回程走的是陆路，水路也是逆流而上，速度还没有骑马快。 　　知道了空间不稳会有危险，沙麒麟比常小溪还要着急，他把通江那些官员送的程仪土产都留在后面，自己选了快马，带了几十名护卫，就往长安赶去。 　　在出发之前，春雨不知怎么得到消息，跑来请命，要跟着大将军与常医正一道出发，她沿途可以照顾常医正。 　　沙麒麟征求过常小溪的意见之后，同意了春雨同行。 　　不过这一路上，春雨倒是安分守己，随时伺候在常小溪左右。 　　日夜兼程，已经赶了一半路程。这一天天色已晚，探路的人员回来报告说，前方二三里的地方，有一个小镇可以住宿。 　　大家放马过去，只见路口的石碑上写着贾家镇，这个名字通俗易懂，想必镇子上的大族应该是贾氏家族。 　　贾家镇不大，只有一条主街道，甚是萧条。 　　常小溪奇怪的看了看周围的民居，此刻天近黄昏，周遭民居却早早就关门闭户，丝毫没有村镇的热闹景象。 　　沙麒麟沉声道：“这个镇子有古怪，大家小心！” 　　随行的护卫，都是百骑司中的精干校尉，勇猛过人，大家齐声答应。 　　在主街的尽头，有一家客栈，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清风客栈四个大字。 　　常小溪笑道：“我还以为只有道观会叫做清风，客栈怎么起这种名字？” 　　沙麒麟微笑着没有回答，轻轻拉起常小溪的手，往客栈中走去。 　　客栈外表萧索，里面却收拾得还算整洁，大堂之中摆着四五张方桌，没有单独的椅子，都是长条板凳。 　　一个小伙计坐在桌边打盹，门口陈旧的柜台后面则是一个山羊胡掌柜在算账。 　　山羊胡咋见到这么多的人进来，先是一惊，随即满面堆起笑容：“诸位客官想要住店吗？小店干净便宜，饭菜实惠！狗剩，还不快起来给大爷们倒茶！” 　　原来那伙计叫做狗剩，他年龄不大，手脚麻利，很快就从厨房抱出来一摞粗瓷大碗，为大家倒上了茶水。 　　沙德三先去看了房间，清风客栈没有门楼，只是在后院修了一圈房子，大约有十来间的样子。 　　房间都不大，还算齐整，铺盖也齐全。沙德三没有发现其他住店的客人。 　　向沙麒麟回禀了这里的情况之后，沙德三才拿出一锭银子，对山羊胡掌柜说道：“你这客栈，我们包下了。” 　　山羊胡却没有接这银子，而是有些为难的说：“大爷，你要住店绝对没有问题。但是您要包下小店却不能够。” 　　沙德三一瞪眼睛：“你这老儿，莫非嫌我这定金给的不够？” 　　山羊胡苦着脸说道：“银子足够，只是我们这里已经有了一位客人。虽然他只有一个人，但是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总不能为了做您的生意，就把先前的客人赶出去吧！” 　　沙德三看了看沙麒麟的脸色，见他点点头，这才道：“无妨，你不用赶那客人，我将剩下的房间包下就是。” 　　这一下山羊胡才欢天喜地接了银子，开始安排房间，准备饭食。又命小伙计狗剩，将马匹安顿好，打水，轧草料喂马。 　　自然有人帮着沙麒麟整理清扫房间，趁着这个空挡，沙麒麟拉着常小溪在这客栈转悠了一圈。 　　他看得很仔细，就连厨房都走进去瞧了瞧，将里面的胖厨娘吓了一跳。 　　常小溪知道他对这客栈起了疑心，也不多言，出门在外，小心一些无大错。 　　厨娘很快就烧好了饭菜，令她吃惊的是，这些聚集在大堂的精壮汉子们，并没有坐下来用饭，而是拿了自己带的食材，亲自跑到厨房烧饭去了。 　　胖厨娘嗫嚅着问道：“大爷们，莫非是我的手艺不合爷的口味？我再去做来就是，怎么敢劳烦大爷们动手？” 　　沙德三摸出一块银子，扔给厨娘道：“没事，他们就是喜欢瞎折腾，你自去休息就是了！” 　　厨娘见有银子拿，再不多话，欢天喜地施了礼就离开了。 　　这些校尉速度很快，他们从井中打水，交给常小溪验了无毒之后，就迅速淘米洗菜，在白饭之中，煮进去自带的干肉，又煮了菜汤，简单的晚饭就好了。 　　这是沙麒麟为了防止有人下毒想出来的法子，大家一路走来，都是这样安排，虽然辛苦了一些，总好过糊里糊涂送了性命。 　　片刻之后，饭菜出锅，沙德三亲自拿了饭勺给大家打饭。 　　等到大家都吃上饭菜，沙德三刚离开厨房，就看到春雨端着碗往厨房走去，沙德三忙折回去问她：“春雨姑娘，你的饭菜不够？” 　　春雨娇媚的看了他一眼才道：“我想帮将军端些菜汤。他一路上辛苦之极，总得要补充一些菜蔬。” 　　沙德三嘿嘿笑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只是将军从来不吃别人端给他的饮食，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春雨失望的转身走了，沙德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的背影，这才回到座位吃饭。 　　李青城看到他的眼神，调侃道：“怎么？看上她了？” 　　沙德三慌忙摆手：“这可是金牌杀手，我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床上。” 　　李青城小声道：“知道就好，盯紧一些，她跟了咱们这么长时间，难道不知道将军的习惯？我看她是另有图谋！” 　　沙德三大口扒着饭，含混地说：“知道，你放心。” 　　就在此时，客栈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人身着长衫虽旧，却十分干净，容颜清瘦，带着风霜之色，乍见到大堂之中出现了这么多虎视眈眈的壮汉，此人吓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山羊胡掌柜忙安抚他道：“张先生，无妨，这些都是今天来住店的客人。” 　　原来那中年人叫做张先生，他见掌柜的这样说，方才有几分放心，战战兢兢地在大堂之中逡巡一圈，见没有自己坐的地方，这才对掌柜的说：“掌柜，我回房间去吃饭，你将我的饭菜送进房去吧！” 　　掌柜一声吩咐，狗剩利落的端着饭菜跟着张先生往后院走去。 　　沙德三留心查看，发现张先生住在西边第一间房。 　　沙德三嘬了嘬牙花子，问掌柜道：“为什么这个张先生不选朝南的屋子，却选了西向潮湿的屋子？”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夜半惊梦 　　沙德三看似无意，其实问了掌柜一个刁钻的问题，那就是张先生来住店的时候，店里还有很多空房间，但是他却选择了一间潮湿阴冷的，为什么呢？ 　　山羊胡没想到这位粗豪的汉子竟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愣了一下才赔笑着回答：“这一间便宜啊，那张生囊中羞涩，不住西间就没有钱吃饭了！” 　　沙德三联想到张先生寒酸的衣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紧接着烧热水，大家准备泡脚休息。 　　这一路上，百骑司校尉们见常小溪弱质盈盈，本以为她吃不了这种餐风露宿之苦，没想到她从无怨言，还抽时间为大家治疗一些宿疾。 　　其实常小溪早就疲累不堪，但是她知道，这样晓行夜宿，其实都是在为了自己赶时间，哪里还能抱怨辛苦？ 　　晚饭常小溪只喝了一点菜汤，沙麒麟看着她日益憔悴的小脸，心疼的说道：“要不然明天歇上一天，否则你病倒了怎么办？现在距离长安还远得很呐！” 　　常小溪安慰他说：“没事的，我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沙麒麟知道常小溪外表温柔，内心执拗，说也无益，叹息一声，小声说道：“今夜我歇在这里，这店中古怪，不得不防！” 　　常小溪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她自知身娇体弱，没有丝毫自保能力，即使将舒白留下的激光枪放在枕边，也不一定能保证击中敌人。 　　片刻之后，敲门声响起，是春雨来送热水。这店中条件简陋，无法沐浴，只能洗洗手脚。 　　春雨见到沙麒麟就坐在常小溪的床边，忙低下头恭敬的施礼，掩盖眼中闪过的一抹妒恨。 　　收拾停当，沙德三来报过夜间防守安排，正要离去，沙麒麟突然叫住他问道：“这个店里原有的客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沙德三忙细细描述了一下张先生的长相，沙麒麟若有所思，招收将沙德三叫过来，递给他一个小包。 　　“将这东西埋在他的门前窗外，明早取出来。”沙麒麟小声叮嘱道。 　　沙德三掂了掂小包，悚然一惊：“将军，难道是舒先生交给您的旱天雷？” 　　旱天雷，光是听这个名字就很厉害，沙麒麟点点头：“不错，你小心埋放。” 　　沙德三果然小心翼翼的拿着小包离开。 　　常小溪纳闷的问道：“麒麟，你为什么要在房客门口埋炸药？” 　　沙麒麟眉毛一挑，抱了一床被子铺在床边，笑道：“这贾家镇冷清成了这样，除了赶路之人会住店，其余客人住在这里干什么？” 　　常小溪思忖一番，发现真的如此。忙走上前去帮着沙麒麟整理被褥。 　　这店中床铺窄小，只能容得下一人。沙麒麟见常小溪脸皮薄，就将自己房中的被褥拿了过来，并没有搬床。 　　一对小情侣正在嬉闹，房门又被敲响，沙麒麟很不耐烦的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门外又是春雨，她似乎很着急：“将军，您房中没有被褥，我去问了掌柜，他也没有多余的。我只好把自己的被褥抱了过来。” 　　当时沙麒麟正把常小溪抱在膝头，常小溪凑到沙麒麟耳畔调笑道：“春雨准备给你暖床，还不快点过去？人家都把自己的被褥给你抱过来了！” 　　沙麒麟轻挠常小溪腋下的软肉，一边沉声道：“你将被褥拿走，自去睡吧，本将军有地方休息，不劳姑娘挂心。” 　　常小溪挣扎不脱，痒得笑出声来，被沙麒麟吻住嘴唇，这才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沙麒麟看看在自己怀中容颜娇艳如花的未婚妻，觉得春雨真是多事。 　　自己有了这样的尤物在身边，怎么会跟太坤的残花败柳暧昧不清？ 　　春雨站在门口，过来过去的百骑司校尉都向她看来，那种调侃的眼神实在令春雨受不了。她嘤咛一声，哭着转身离去。 　　过了很久，沙麒麟才放开常小溪，她早就面似桃花，喘息不止，一面用小手敲打着沙麒麟的胸膛，一面似乎还想笑。 　　沙麒麟爱怜的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将她抱到床上，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如果半夜害怕了，就来找我。” 　　常小溪嗔他一眼：“谁要来找你？” 　　沙麒麟苦笑道：“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把日子捏到一块儿过，咱们好早些成亲，每天对着你，看得见摸得着，就是不能亲近，我都快忍不住了！” 　　常小溪只当他说的是疯话，并不搭理，两人裹了被子各自睡去，到底是赶路辛苦，两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大约是睡前听到了沙麒麟说的那一番话，常小溪恍然入梦，竟然梦到了二人拜过天地，进入洞房。 　　沙麒麟俯身上来，做那羞人的事情，常小溪半推半就，二人正要成其好事，突然有人在她耳边轻唤：“小溪，醒醒！” 　　常小溪一下子醒来，只觉得心头扑扑直跳，还是受到了惊吓。 　　窗外脚步咚咚直响，沙德三大着嗓门汇报道：“将军，这座客栈被围住了，看不清敌人的数量，他们还没有发动攻击。我已经让咱们的人带着弓弩上了房顶，准备对方一动手就开始射击。” 　　沙麒麟声音冷硬：“好，就这样办，不需要留下活口！” 　　沙德三回答：“遵命，我会传令，舒先生给的武器也可以使用。” 　　舒白自从到了大唐，就没有悠闲几天，现在更是被皇帝抓去，没日没夜的做苦工。 　　他手底下出来的都是武器，而且是比冷兵器杀伤性更强的火器。 　　兵工厂就设在百骑司的秘密据点，沙麒麟近水楼台先得月，从舒白那里搜刮了一些好东西，先给自己的亲卫配备上。 　　这些东西有土制的手雷，火枪，因为太过惊世骇俗，沙麒麟平时不准大家使用这些武器，只是现在已经到了危急时刻，保命的东西自然可以拿出来了。 　　常小溪拿过外袍穿上，与沙麒麟并肩站在窗畔。 　　这时候窗外开始出现嘈杂的声音，沙德三大吼了一声：“放。”这一声落下，放出的并不是弩箭，而是照明弹。 　　这种东西在远征的时候崭露头角，得到了唐军的认同，赶路的时候，沙麒麟自然忘不了带上几个。 　　东南偏僻，大家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只见一个白色的光球升到半空，将大地照耀得纤毫毕现。 　　路边上潜伏的那些黑衣杀手，还在发愣，就已经有眼尖的百骑司校尉借着白光开始射箭。 　　这一下将这些杀手打得猝不及防，很多人都中了箭，尤其是准备第一波次进攻的那些人，几乎个个带伤。 　　那杀手头目反应很快，既然不能趁夜掩饰己方的形迹，索性站出来大喝：“百骑司沙麒麟，你也算是成名的人物，为什么不敢出来与我光明正大一战，躲在房间里搞这些鬼蜮奇巧的玩意，有什么意思？不是大丈夫所为！” 　　杀手头目话说得敞亮，其实牵强，他们可以趁对方不备，连夜进攻，对方使用一个照明弹，就不是大丈夫所为。 第三百八十八章 异变陡生 　　沙麒麟自然知道那些杀手是因为失去了优势，开始使用激将法，他自然不会上当。 　　百骑司校尉多半出身于正规军，防守极有章法，并没有人与敌人斗嘴，而是瞅准目标就放箭。因为有了照明弹的光线，这些箭支准头极高，生生将敌人的包围圈后推了数十步。 　　那黑衣杀手的头目没有碰到这样尴尬的暗杀场面，己方虽然穿了夜行衣，但是对方竟然有这种神兵利器，硬是将双方的局势逆转。 　　好在照明弹终于过了时效，开始缓缓下坠，又过了片刻，周围归于黑暗。 　　杀手头目这才略微安心，心道原来这个灯光不能持久。但是即使现在进攻，也失去了先机，他犹豫不定，过了很久才下达了再次进攻的指令。 　　果不其然，百骑司众人再次放出一颗照明弹。 　　这一次杀手们却不管不顾，也拿出弓箭，一边前冲一边放箭。他们人数众多，虽然不时有人倒下，还是有个别人冲到了屋顶之上。 　　那杀手头目看见这种情况，心疼不已，他手下的杀手都是此道中的高手，可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现在却被敌人砍瓜切菜一般屠杀。 　　百骑司占据了制高点，而且武器趁手，有一个校尉在杀手们最集中的地方扔了一颗手雷。 　　只听见轰然巨响，地动山摇，距离那颗手雷落点周围七八步远，人们都被气浪掀翻在地。断肢碎肉四处横飞，掉落在地上。 　　饶是这些杀手过的也是刀头舔血的日子，都被这场景吓得够呛。他们以往杀人，都是手起刀落，从没有这样大规模的取人性命。 　　这一次进攻再次被瓦解，杀手死伤众多，而防守的百骑司则没有损伤。 　　杀手头目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是上司下了死命令，就算是全军覆没也要将这客栈中的人留下。 　　他只能将残兵集中起来进行安抚，发动了第三次冲击。 　　同时这个头目拿出一个号角，吹了起来。 　　沙麒麟听着那莫名其妙的音调，若有所思，轻声对常小溪说道：“也许我的安排很快就要起作用了。” 　　沙麒麟交给沙德三的小包之中，装的是地雷，这东西威力极大，就算是暗算武林高手也绰绰有余。 　　沙麒麟本来听说了那张先生的外貌，就怀疑他是江湖上极有名的一个杀手影子张。 　　后来联想到张先生的诸多反常之处，索性命沙德三在他的门前窗外埋上了地雷，如果张先生是普通人，遇到这样混乱的场面，恐怕早就钻到床下藏起来。 　　如果他就是影子张，那么无论从哪里出来，都逃不脱炸药的威力。 　　常小溪留神查看，突然院中也发出了一声巨响，震得屋梁上的尘土扑簌簌往下落。 　　沙麒麟将常小溪搂在怀中，开心道：“这厮越窗而出，果然是影子张！” 　　院中传来了沙德三的喝骂，地雷竟然没有炸死影子张，沙德三与李青城抽出兵刃围了上去。 　　这影子张本来以身法高明闻名于世，大约是被地雷炸断了一条腿，一瘸一拐的在院中躲避着追杀，形容非常狼狈，没用多长时间就被抓住。 　　沙德三割断了他的手脚筋，将他拖进沙麒麟所在的房间。 　　沙麒麟将常小溪护在身后，看着沙德三用刑拷问。 　　影子张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但是也没有抗住沙德三的手段，很快就在惨叫声**出了主谋，那就是太坤的宗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太坤在通江以外还有许多堂口。 　　沙麒麟沉吟一下：“想必外面还在进攻的就是太坤余孽。不过除掉了这个内应，想必这些人攻不进来。” 　　沙德三将影子张拖出去处置了。 　　这时候百骑司众校尉又打败了杀手的第三次冲击。 　　那杀手头目，见内应并没有按照计划动手，而且院内又响起了一次爆炸声，知道事情可能失败，看看所剩无几的手下，伤心的叹口气。 　　这时候东方透出白色，没有多长时间就会天亮。沙麒麟见形势已经稳定，这才拉着常小溪的手走到了院中。 　　春雨大约一直在窗边窥测，这时也来到院中，站在二人身后。 　　沙麒麟并没有回头，直接开口问道：“春雨，我赐你解药，帮着你摆脱太坤，难道你还不是真心投诚朝廷吗？” 　　春雨一愣，不知为什么沙将军一见面就问出这样诛心的话语。 　　沙麒麟紧接着说道：“外敌来犯，儿郎们全部出来御敌，你武艺不差，为什么躲在屋中？难道存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思？” 　　这一句话比头一句更加诛心，春雨不敢回答，跪在地上说道：“春雨惶恐，请将军责罚。” 　　沙麒麟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异变陡生。 　　只见常小溪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虽然不大，但是似乎其中有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 　　常小溪猝不及防，几乎被这黑洞吸了进去。 　　沙麒麟忙双手用力，拼命将常小溪拉住，他两膀有千斤之力，但是仍然无法与这黑洞抗衡。 　　常小溪的身体被这两股巨力拉扯着，几乎就要断成两截。 　　春雨愣怔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如果让这个黑色妖洞吸走常小溪，那么沙将军岂不就是自己的了？ 　　她一跃而上，装作帮忙的样子，口中大喊着：“将军，我来帮忙。您请放手！” 　　其实她的手抓住常小溪的裙裾，却是在用力将她拖向黑洞。 　　沙麒麟手上一沉，心知不好，明知春雨是来捣乱的，可惜他现在分身无暇，无法抽出手来对付她。 　　沙麒麟一边后悔自己将春雨这条毒蛇留在身边，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周围，希望有哪个百骑司的兄弟看到了，能过来帮一把手。 　　可惜这时候大家都在专心对敌，竟没有人发现院中出现了神奇的黑洞。 　　这时候常小溪在两股巨力的拉扯下痛不欲生，开始呻吟求救，恰巧李青城在后方逡巡，他心中对常小溪暗生情愫，不知道有多少次梦中情人就是常小溪。因此对她的声音特别敏感。 　　李青城听到了声音之后马上过来帮忙，这时候，沙麒麟已经运起真力，将常小溪后拖了一点，趁机抱住她的芊腰。 　　春雨见势不妙，李青城赶过来之后，常小溪获救之时，恐怕就是自己的死期。 　　春雨一不做二不休，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就冲着常小溪的后心刺过去。 　　沙麒麟一见大惊，他双手正在用力，分身乏术，而李青城还距离这里几步，救援不及。 　　眼看着那匕首就要刺中常小溪，沙麒麟将心一横，腰上用力，抱着常小溪一转身，把自己的后心露了出来。 　　沙麒麟运起真力，春雨早就被震得松开了双手，她本来距离那黑洞就很近，刚才拉扯之时，沙麒麟拖住了常小溪，何尝不是同时拖住了春雨。 　　可惜春雨色令智昏，竟然逼迫沙麒麟转身，她无处借力，顿时被黑洞吸了进去。 第三百八十九章 时空黑洞 　　李青城已经赶了过来，伸手拉住常小溪，他正要叫人过来帮忙，突然看到那黑洞之中伸出了一只白皙的小手，狠狠的抓住了沙麒麟的一只脚踝。 　　李青城忙大喊：“将军小心！”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下盘乃是稳住身体重心的要害，脚踝被抓，沙麒麟无法借力，他知道是春雨坏事，只能用力将常小溪抛给李青城，自己立刻放手，以免二人都被这黑洞吸进去。 　　常小溪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背后推来，自己安全的被李青城抱在怀中，而沙麒麟却被黑洞吸了进去。 　　她眼睁睁的看着沙麒麟消失在自己面前，不禁大惊失色，大喊道：“麒麟，快回来！” 　　黑洞看似不大，却吞噬了春雨和沙麒麟二人，现在它正在慢慢消失，常小溪感觉不到吸力，忙挣扎道：“快放我下来！” 　　李青城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双手正牢牢抱在常小溪腰间，触感柔软异常，他脸一红，忙松开双手。 　　黑洞已经凭空消失，几个过来查看情况的百骑司校尉没有看出端倪，忙问李青城发生了何事。 　　常小溪想起了超时空管理局，心中疑惑，不敢把这奇异的现象说出去。 　　李青城忖度着常小溪的想法，试探的说道：“刚才有人侵入院内，沙将军去追击此人了。” 　　那些百骑司校尉大惊，他们守住了制高点，还是被敌人混了进来，可想而知，此人身手是多么的高强。 　　常小溪面色苍白，点头附和李青城的说法，如果不这样讲，将刚才的真实情况说出去，恐怕大家不但不会相信，还可能引起恐慌。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外面的残余杀手开始撤退，留下了大批同伴的尸体。 　　沙德三已经得到了消息，将军亲自去追击歹徒了，他十分不放心，再三追问常小溪是哪个方向，他要跟上去看看。 　　李青城胡乱指了一个方向，沙德三将防御的人手布置妥当，带了两三个人追上去。 　　常小溪心乱如麻，只想坐下大哭一场。 　　但是现在沙麒麟失踪，她要是再慌乱，恐怕这些人都无法顺利回到长安。 　　混乱的一夜终于过去，这店中的山羊胡掌柜与伙计狗剩，战战兢兢地出来，看到一地尸体，差点晕了过去。 　　李青城想了想，将那掌柜叫过来，问他这镇上可有官府。 　　掌柜一个劲的摇头，贾家镇是个小镇，平素处理纠纷只有找贾氏族长。 　　这时候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有了行人，自然有人看到了这些尸体。 　　没有多长时间，一个中年胖子就带着一些手拿棍棒的家丁出现了。 　　这胖子就是贾氏族长，有人向他报告了街面上的惨案，他自然要过来看看。 　　沙德三还没有回来，李青城征求了常小溪的意见，打开大门请贾族长进来。 　　李青城深知要如何与这些地方乡绅打交道，他态度倨傲的亮出自己百骑司的腰牌，先是说了昨夜遇袭之事，紧接着就质问那贾族长，为何这镇上的治安这样差，住个客栈都会有土匪来袭击。 　　贾族长自幼长在这小镇上，对于鼎鼎大名的百骑司只闻其名，从无缘得见真容。现在更是被李青城这位百骑司的大人吓得屁滚尿流，慌乱的解释自己从不知道这镇上有土匪。 　　李青城命他派人去附近的官府报案，这贾族长忙答应了。 　　镇上人烟稀少，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更是看不到什么行人了。 　　因为沙麒麟失踪，百骑司众人也群龙无首，在李青城的安排下吃了早饭，开始轮换着休息。 　　到了午后，终于有一队官兵赶了过来。这些兵卒是定远县的驻军，定远县令接到了贾族长报案，不敢耽搁，亲自带着驻军赶了过来。 　　百骑司是他这个县令平素难得一见的大人物，现在竟然在他的辖区遇袭，这怎么看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李青城再次拿出腰牌，向定远县令丁安说明了情况，当然隐去了沙麒麟被黑洞吸走的情节。 　　县令丁安，忙大骂了匪徒一番，一面诚恳的邀请李青城带着大家前往定远县休息。 　　李青城忙去询问常小溪的意见，常小溪虽然知道吸走沙麒麟的可能是空间黑洞，但是她怎么也不会就这样放弃，因此明确的表示自己想留下来寻找沙麒麟。 　　李青城也是这么想的，他要求县令丁安将士兵留下，帮着他们一起寻人。 　　县令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不但将所有的士卒留下，还将贾族长叫过来，命他准备百骑司众人还有士兵们的饭菜。 　　大家想尽了办法，开始在贾家镇寻人。 　　沙德三回来以后，李青城悄悄跟他说了将军失踪的真相。 　　沙德三并没有特别惊讶，他曾经跟着沙麒麟取过长生药，到过神奇的超时空管理局。他能感觉到，将军的心上人，与那个神奇的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沙德三沉吟了片刻才问道：“究竟是何种神奇的黑洞？我竟没有看到，既然那春雨先进去没有丧命，还能伸手抓将军，那么咱们的将军肯定也是安全的，只是他究竟去了哪里呢？” 　　沙麒麟与春雨究竟被那个神奇的黑洞带往何处了呢？ 　　2066年，在联邦用于军事实验的一片禁区之内，出现了空间波动，随即一片白光闪过，从半空中重重的跌落了两个人。 　　这二人，一男一女，身着古代袍服，正是沙麒麟与春雨。 　　沙麒麟被吸入黑洞之后，只觉得有一股大力在不停撕扯自己耳朵四肢百骸，四周一片混沌，看不见任何物品也听不到声音，他只好运起内力，护住心脉，终于清醒的坚持到离开。 　　他起身小心的查看了一下周围，只见自己掉落的地方是一片草场，芳草萋萋，正是黄昏。 　　春雨就跌落在不远的地方，身体蜷缩，不知死活。 　　沙麒麟本来不想管春雨，但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地，不要因为这个女人坏了事。 　　他走过去拭了拭春雨的鼻息，发现她还有呼吸，就将春雨抗在肩头，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而去。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沙麒麟视力极好，远远的就看到了天上有一架机器飞来，他想起常小溪跟自己讲过家乡的飞行器，大约就是这种东西了。 　　他知道可能到了异世，忙藏身在地面高高的草丛之下。 　　这时候太阳就要落山，光线昏暗，那飞行器并没有发现他们，朝着沙麒麟刚才出现的地方继续飞去。 　　沙麒麟冷眼看着，见那飞行器降落在自己出现的地方，忙起身继续赶路。 　　飞行器是超时空管理局派出来的，最近开始了一项针对穿越者的搜索活动，规模很大。 　　超时空管理局耗费巨资，开始了时空共振，时空共振开启时间为十秒。在这十秒之内，所有不属于本时空的人员，将被人为造成的时空黑洞吸入。 　　这个黑洞的另外一个出口就在超时空管理局，被黑洞吸入的人们将在这里进行排查。 　　属于非法入侵其他时空的生命体，将被人道毁灭。 第三百九十章 摩登世界 　　沙麒麟不是穿越者，而是他距离常小溪太近，所以被吸入了黑洞之中。 　　而且这个黑洞因为一次运载了两个生命体，所以没能按照规划，在超时空管理局的出口放下沙麒麟二人，而是在能量耗尽之后，将他们扔到了军事禁区。 　　军事禁区是个随机的地点，超时空管理局无法预测到这个地方，因此只能在出现了时空波动之后，再派出人手搜捕，从而给了沙麒麟溜走的机会。 　　沙麒麟速度很快，他已经看到，在前方有一所小小的白色建筑。 　　沙麒麟很幸运，这所建筑是给参加军事实验人员休息的临时建筑。 　　虽然是临时建筑，但是其中淡水和食物俱全，只是打开这个房门却着实废了沙麒麟一番力气。 　　跟他上次取长生药的经历一样，这个时代的建筑都出乎意料的结实。门上没有锁，只有读取芯片的读卡区。 　　这种芯片，每个参加实验的士兵都会得到一个，可是沙麒麟没有这种东西。 　　他思来想去，突然伸手从颈上取下了一个小小的月牙形饰物，正是常小溪的时空眼泪。 　　昨夜他与常小溪厮闹的时候，这个项链滑出了常小溪的衣襟，沙麒麟害怕打闹的时候，会损坏这珍贵的物品，就帮着常小溪取下项链，之后二人继续嬉戏。 　　等到睡下之后，沙麒麟才想起了这件事，可是常小溪已经睡熟，他不想打扰心上人的睡眠，就将这链子先挂到了自己颈上。 　　沙麒麟试探着将星月饰品靠近读卡区，那扇坚固的门果然顺利的打开了。 　　沙麒麟扛着春雨走进室内，又废了一番功夫，从冰箱之中拿出食物和淡水，开始进餐。 　　军队的伙食讲究营养，味道却差强人意，沙麒麟皱着眉头吃完了一份营养餐。看看春雨还在昏迷，他起身在这房中翻找起来。 　　在衣柜中，沙麒麟找到了几套士兵训练服，他拿着迷彩色的衣服研究一阵，选了一身合适的，为自己换上。 　　沙麒麟的身材，在2066年也算的上非常完美，而且他是纯然天成，并不是像这个时代的人一样，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进行形体再塑才能得到完美的身材。 　　令沙麒麟非常满意的是，这个时代的镜子非常清晰，他好奇的在镜子前面照了很久，发现这个镜面能将自己的面孔照得纤毫毕现。 　　沙麒麟对自己的新造型非常满意，他找了一个背包，将冰箱中的食品装起来，又拿了一套衣服，这才扛起了春雨，再一次踏入室外的黑暗之中。 　　时空共振，计算机上没有轨迹可以查询，因此超时空管理局的人，没有发现多了两个入侵者。 　　春雨终于醒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奇怪的房间，这房间中只有一张软绵绵的大床，地面不知是什么材质，光可鉴人。 　　春雨十分奇怪，起身到处查看，她还记得自己拉着沙麒麟陷入一个可怕的黑洞，为什么到了这里？ 　　她打不开房门，开始大喊大叫，旅馆的服务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跑过来查看。 　　春雨自然不知道那是可以帮助她的服务生，只觉得那男人奇装异服，马上大喊起来，服务生还要解释，结果被春雨给打了几下，服务生忙离开。 　　旅馆的经理查看了这名房客的情况，发现她是在黎明时分由一个男人送过来的。 　　送她过来的男人，说这名女子独自醉倒在外，十分不安全，希望她能在旅馆安全的过夜。 　　这男人用现金付了账，旅馆自然没有不接受这女子住宿的道理，马上给她安排了一个相应的房间，这男人随后离去。 　　看了这段资料，经理明白，这女人可能有精神问题。他拨打了精神中心的电话，很快对方就派了专家过来。 　　经过测试，专家认定，这名一口咬定自己是唐朝人的女子，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已经分不清楚梦想和现实世界了。 　　精神中心的人，强制性的带走了春雨，旅馆的工作人员看到春雨一身古代袍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女人不是参加化妆舞会，而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沙麒麟对春雨恨之入骨，她不但想要谋害常小溪，还将自己拖进了黑洞之中。但是将春雨丢在外面，这并不是君子所为，沙麒麟这才将她送进了一家旅馆，至于今后，自有天命安排。 　　关于现金，银行卡，还有旅馆，交通工具这些现代独有的东西，都是常小溪与他闲谈中提到过的。沙麒麟非常聪明，他知道这个时代有认证身份的独特方式，一个不慎，就会被超时空管理局发现自己的存在。 　　因此他非常小心，节约使用背包中发现的纸币。沙麒麟的目的地是联邦华夏区，他要去常小溪曾经生活过的城市花都。 　　常小溪曾经对他说过，自己在现代虽然算不上什么成功人士，但是还是小有资产。 　　在花都繁华的地段，常小溪凭借自己的努力，购买了一套小小的公寓。沙麒麟想到那里去看看常小溪是怎样生活的。 　　这一路之上，不是没有麻烦，毕竟沙麒麟是第一次乘坐磁悬浮列车。虽然他注意观察前方的人是怎样操作的，但是总有无法识别的东西。 　　这个时候，沙麒麟所穿的训练服，以及他出色的外表，就起了很大的作用。 　　人们都很愿意帮助他，指点他如何使用一些现代工具。 　　磁悬浮列车上的女乘务员，还以为他是回家探亲的士兵，给他赠送了免费的套餐。 　　沙麒麟已经发现这个时代的人，外貌都很完美。 　　黑发黑眼与自己长相相似的人，使用的语言和自己差别不大，可以顺利的交流。 　　还有一些金发碧眼的人，则使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 　　沙麒麟不知道自己要去的花都有多远，他坐在磁悬浮列车靠窗的位置，在列车加速的瞬间，能看到窗外的景物飞一样的后退，直到什么也看不清楚。这是任何宝马都无法达到的速度。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列车到达了花都。 　　花都是华夏区比较繁华的城市，这里的人口密度很大，完全不是军事实验区附近环境设施可以比较的。 　　沙麒麟惊讶的发现，这里的道路不仅四通八达，而且空间立体，到处都是飞架的桥梁，各种亮闪闪的车辆飞驰而过。 　　处于男人的本能，沙麒麟非常喜欢这种速度很快的车辆。 　　就在他站在路边等候的时候，一辆车子在他面前缓缓停下。 　　一个声音问道：“先生，您准备搭车吗？” 　　沙麒麟愣了一下，随即报出了常小溪在花都公寓的地址。 　　那声音说道：“请上车吧。” 　　车门自动打开，沙麒麟坐了进去。车子中并没有人驾驶，沙麒麟明白，这大约就是常小溪说的人工智能。 　　他很好奇，这种车辆，没有马匹拉动，是怎样开动的呢？ 　　这是一辆电脑操控的计程车，它很快汇入车流之中。 　　沙麒麟心念一动，突然问道：“你是怎样跑得这么快呢？” 　　人工智能在设计的时候，不但加入了能应对各种问题的程序，还模拟了人类的幽默。 　　这辆车上先是发出了一阵夸张的笑声，随即响起了一阵幽默的小调“我有四个轮子，太阳为我补充能量，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我跑得快？哦，最重要的是，我爱这份计程车的工作！” 　　沙麒麟似懂非懂，只觉得这曲调非常好听。 　　付账的时候，沙麒麟将剩下的纸币，全部送进了计程车的收费口，他自己则背着背包下了车。 　　在他面前，有一座摩天大楼，墙外壁的合金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沙麒麟终于来到了常小溪引以为傲的家。 第三百九十一章 小溪心碎 　　常小溪留在贾家镇搜寻了三天，她几乎不眠不休，还是没有找到沙麒麟的踪迹。 　　这时候，押送狄长楠的队伍也赶了上来。 　　狄长楠，姜宁都是要犯，阮浩按照皇帝的要求，从东南边军抽调了三千人马，专门押送人犯。 　　带队的是阮浩的亲信黄飞虎，他听说了沙麒麟失踪的消息，还以为这位骁勇的大将军是被太坤所害，十分遗憾。 　　黄飞虎加派了人手帮着大家搜寻沙麒麟，这样又过了两天，依然无果。 　　常小溪终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她命人将黄飞虎请了过来，告诉他自己要留在贾家镇继续寻找沙麒麟，请他继续赶路，不要耽搁了押送人犯。 　　黄飞虎十分理解常小溪的心情，她与沙麒麟刚刚订婚，就出了这种事情，有心留下帮忙，但是皇命在身，他只能继续上路。 　　常小溪给皇帝写了一封奏章，讲了遭遇太坤的经历，请求皇帝给自己一点时间，来继续寻找沙麒麟。 　　毕竟她搜遍了这附近，都没有看到沙麒麟的尸体，那就是说，他应该还活着。 　　在这种情况下，常小溪不会放过哪怕一点点希望，她要留在这里继续等他。 　　沙德三李青城也给百骑司发了密函，请求留下搜索大将军。 　　长安的回信很快，不但准许了众人的请求，还将搜寻工作算作公务。 　　而且随着回信，皇帝还派过来一个专门搜寻沙麒麟的小队，这个小队的负责人就是精于断案的狄少华。 　　狄少华历任大理寺与刑部两个地方，对于搜索失踪人员很有办法。 　　而朝廷能将一位三品大员派来进行搜索，也足以说明沙麒麟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狄少华赶到的时候，已经天近黄昏。他顾不上休息，看看来接自己的人是沙德三，忙问道：“常医正怎么样了，这几天把她急坏了吧？” 　　沙德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哎，大人，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说才好，您如果有时间，去劝劝常医正也是好的。” 　　狄少华脚步不停：“前面带路吧！” 　　常小溪和大家依旧住在清风客栈之中，虽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贾氏族长就请她到自己家中去住，但是被常小溪婉言拒绝了。 　　当务之急是寻找沙麒麟，谁也不会在乎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屋中已经点了灯火，桌边的少女清丽难言，又长又俏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留下一排阴影。 　　狄少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常小溪了，这时见她容颜瘦损，梗了一下才说道：“小溪，你怎么又瘦了？” 　　常小溪这才抬头，似乎是刚刚看到狄少华。 　　狄少华见她神色恍惚，忙问道：“我是狄少华呀，你认不出我了吗？” 　　常小溪苦笑一下，伸手请狄少华坐下，抱歉的说：“对不住，可是吓到你了吗？我天天都在想，到底应该去哪里找麒麟，有些分神。” 　　狄少华这才放心，坐下来，却转向沙德三：“本官星夜兼程，今天的晚饭可是还没有用呢，你不弄些饭菜招待一下我吗？” 　　定远县令早就送来了很多粮米和肉类，得到朝廷会派人过来的消息，沙德三就命人准备了丰盛的食物。 　　听到狄少华这样说，沙德三马上就去安排。 　　片刻之后，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散发着香气。 　　沙德三在一旁却不离开，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常医正，您多少也吃点东西吧，就算是现在找到了将军，他看到您的样子也会心疼的。” 　　狄少华轻轻叹了口气，心上人为了别的男人茶饭不思，他怎会不吃醋？ 　　狄少华将一碗白粥推到常小溪面前：“你总是要吃一点，相信我，我一定能帮你找回沙将军。” 　　常小溪知道他们都是一片好意，只能端过粥来，敷衍的吃了几口，这才放下：“狄大人，你旅途劳顿，快些用饭吧。” 　　大家各怀心思，草草吃了晚餐。 　　狄少华的住处也在这客栈之中，他不急着回去，用眼神描摹了一番常小溪俏美的轮廓，开口说道：“小溪，那一天沙将军究竟是怎样失踪的？你能不能跟我讲一下呢？我一路都在思考，他失踪得实在蹊跷。” 　　“沙将军的身手，在大唐都排得上名号，怎么会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失踪呢？” 　　常小溪揉了揉额头，起身将房门关好，这才坐下，把那一天沙麒麟失踪的真实情况又讲了一遍。 　　狄少华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道：“原来如此。按照你的说法，春雨先被那黑洞吸了进去，然后她才将沙将军拉了进去。如果是这样，春雨没有死，那么将军应该也不会有事。” 　　“以前听舒白讲过你们那个时代的事情，我认为这个黑洞不会凭空出现。也许是超时空管理局，为了搜捕你们而使用的一种手段。你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情况出现呢？” 　　常小溪想起了自己的空间崩溃，不过这与失踪事件无关，她摇了摇头。 　　狄少华起身在屋中跺了几步：“这可不好办，虽然将军是在这里失踪的，但是那个奇怪的黑洞把他带到哪里去了，还未可知，也许将军已经不在咱们这个时代了！” 　　这句话说中了常小溪一直担心的事情，狄少华知道她的来历，所以一语中的。 　　常小溪长久以来，一直压抑着的眼泪终于落下。自从订婚之后，她才觉得自己有所依靠，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 　　狄少华看着眼泪簌簌而下的少女，心中最柔软的那一根弦再次被触动。 　　他握紧了双手，终于忍住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乘人之危，并非君子所为。 　　狄少华递过去自己的手帕，帮着常小溪拭了拭眼泪，安慰她道：“小溪，我说话不讲究，你也不要太着急，那毕竟只是我的猜想。而且就算是将军去了别的时代，因缘际会，他也能从别的时代回来。” 　　常小溪泪眼婆娑，用力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在狄少华的带领下，再次开始地毯式的排查。 　　大家不辞辛苦，走遍了贾家镇周边的山山水水，查找的范围在不断扩大，已经超过了定远县城。 　　令人遗憾的是，依旧一无所获。 　　常小溪无心茶饭，夜不能寐，人已经瘦脱了型。狄少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沙麒麟还是没有消息，常小溪却病倒了。 　　她发起了高烧，服用过自己带的退烧药也无济于事。 　　李青城找到狄少华，只见他也是满面焦急。 　　李青城把心一横，对狄少华说道：“狄大人，常医正患的是心病，所以她自己使用的神药都无济于事。下官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狄少华呀在一筹莫展之时，闻言点头道：“你只管讲来。” 　　李青城这才说道：“不如趁着常医正生病，将她送回长安医治。这里穷乡僻壤，无医无药，恐怕会耽搁常医正的病情。” 　　狄少华也有这样的想法，常小溪本来生得就孱弱，如果让她这样病下去，也许会将性命送在这里。 　　他终于下了决心：“好吧，就由你来护送常医正回去，我留下来继续寻找将军。” 第三百九十二章 岳父大人 　　沙麒麟凭借时空之泪进入了常小溪的公寓。 　　这所公寓不大，只有四十多平，秉承着现代建筑的精髓，虽然小，但是功能齐全。 　　常小溪一直努力赚钱，所以即使她已经离开了好几年，账户中的钱还能够支撑这所公寓的开销。 　　沙麒麟放下背囊，慢慢的走到大幅照片前面，跟所有的年轻女性一样，常小溪也在屋中摆放了自己的玉照。 　　照片中的女子与唐朝的常小溪长得很像，只是唐朝的常小溪明显更年轻一些，两幅照片大约相差七八岁左右。 　　其实现代科技完全可以锁定人的年龄，但是常小溪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不适合以太稚龄的面孔出现在公众面前。 　　沙麒麟看着面前的照片，常小溪笑得十分张扬，十分开心。 　　他伸出手去，轻轻描摹她脸上的线条，也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刚刚分开几天而已，他已经非常想念她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寻找回到唐朝的方法。沙麒麟熟悉了这屋子之后，试验了好几次，终于打开了常小溪的个人电脑。 　　他急需了解这个时代，而按照常小溪的说法，这个时代的电脑无所不知。 　　好在华夏区还在使用独有的文字，而这些字对于沙麒麟来说，还是可以辨认的。 　　再加上智能化模拟技术，沙麒麟还可以通过语音提问。 　　沙麒麟在常小溪的公寓中生活了七天，他已经大致掌握了这个时代的规则，甚至使用常小溪的银行卡叫了几次外卖。 　　不过普通人能够掌握的信息并不多，沙麒麟搜索了好几次超时空管理局，但是都没有结果。 　　他还是对这个时代不够了解，在他搜索超时空管理局的时候，他已经被对方锁定。 　　2066年已经很难有什么个人隐私，超时空管理局很快就发现，查找他们的这台电脑，属于一位2062年已经罹难的女医生。 　　而这个人，在他们管理局也是有备案的，这名女医生常小溪是一个穿越者。 　　凡事都有偶然性和必然性，管理局认为这件事很可能与常小溪有关系，他们派出了一个战斗小组，准备找到使用这台电脑的人，并且将他带回来。 　　在第七天晚上，沙麒麟使用了常小溪的健身系统锻炼之后，开始淋浴。 　　虽然很看不上这种鸽子笼一样的生活，沙麒麟对于这个时代的科技还是十分满意的。 　　比如沐浴，随时都可以进行，水温可以调节，不需要烧水倒浴桶。 　　尽管浴室的水流得哗哗响，可是房中有了轻微的响动，还是引起了沙麒麟的警觉。 　　他知道在这个大厦之中，有很多人居住，但是这个响动就出现在常小溪的屋中。而这个屋子里，现在应该只有他自己才对。 　　沙麒麟关了水，轻轻拉开浴室的门。 　　在他对面，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正拿枪对着他。 　　沙麒麟开口问道：“你是谁？” 　　那男人用生硬的华夏语说道：“抱歉，请你跟我走一趟，至于你的问题，我还不能回答。” 　　沙麒麟面不改色：“可以，不过我要先穿上衣服。” 　　他在穿训练服的时候，那金发男子疑惑的问道：“难道你是一个现役士兵，你在那里服役？” 　　沙麒麟没有理他，自顾穿起了衣服。 　　金发还没有见过在枪口下还这样若无其事的人，心里对沙麒麟也是很佩服的。 　　他好奇的问道：“我对你倒是有些兴趣了，你还真像一个士兵，你叫什么名字？” 　　沙麒麟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准备走到玄关处去换鞋，闻言转过身，那金发还以为他终于要开口，没想到对方的拳头倏然而至，正正击在他的脸上。 　　只听见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那金发面目皆非，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沙麒麟没有耽搁时间，也许这人还有同伙在等着伏击他。 　　他搜过金发的身上，将找到的卡片还有手枪都放进自己的空间之内。 　　取长生药的时候，沙麒麟就知道监控这种东西的存在。 　　他不能让金发的尸体留在常小溪的房间里，他一手抓起行囊，将尸体抗在肩上，这才离开了常小溪的蜗居。 　　这所大厦是普通的公寓，监控不多，沙麒麟特地避开这些东西，废了一番功夫才离开大厦。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夜晚的花都霓虹闪烁，但是和白天比起来，还是有很多阴影。 　　沙麒麟本来打算利用这些阴影将金发的尸体先送远一些，可是他没走几步，就发现有七八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向他靠近。 　　沙麒麟知道一场恶战无法避免，这些人手持枪械，那东西的速度很快，杀人于无形，沙麒麟可不打算硬碰。 　　他将金发的尸体挥舞起来，就如同一件兵器，朝着周围扫了过去。 　　这些男人大惊，首先是金发能被这样挥舞，说明他已经死了。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带走一个嫌疑人而已，没想到这嫌疑人会这么厉害，一出手就取了金发的性命。 　　另外使他们吃惊的是，这个嫌疑人的力气真的很大，金发一百多磅的体重，在这人的手中就如同一根普通的木棍。 　　吃惊是拦不住金发尸身的，眨眼间，就有三个人被撞倒在地，随后这尸体直飞出去，又砸到了一个人。 　　沙麒麟早就合身扑上，直取另外三个男人。 　　在这个世界，他不打算将事情闹大，因此没有下死手，只是将他们打翻在地而已。 　　在沙麒麟逃向路边的时候，这些人又爬起来追了上去。 　　沙麒麟准备再搭乘一辆计程车离开，看到路边果然停着一辆车子，他忙跑了过去。 　　那车门迅速打开，一个男声传来：“快上车！” 　　沙麒麟看到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他来不及思考，在这陌生的世界，怎么会有人相助自己。 　　目前甩掉追兵最重要，沙麒麟忙上了车。 　　车子飞驰而去，留下那些追击的人，面色各异。其中一个拿出通讯器汇报说：“指挥中心，我是行动小组，任务失败，11号已经被目标杀死，请指示下一步行动计划。” 　　不提这些追兵，沙麒麟坐在高速行使的车上，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开口：“谢谢您帮助我。” 　　那个男人回头，伸出手来：“你好，我是常飞元。” 　　这个男人有一张年轻的面庞，气度沉稳，沙麒麟毫不犹豫握住了他的手：“我叫做沙麒麟，请问您为什么出手帮我？那些人又为什么追杀我呢？” 　　这个时候的车辆，早就不需要人工驾驶，只是人们想要飙车的时候，才会手动驾驶。 　　常飞元将自己的座位移到后排，与沙麒麟坐在一起，将驾驶交给了电脑。 　　他这才将沙麒麟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我是常小溪的父亲，我想知道你是怎样进入她的房间，为什么在那里停留了七天？” 　　沙麒麟瞠目结舌：“可是小溪告诉我说她的父母早亡，她是一个孤儿。” 　　常飞元扭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光线，略略闭了一下眼睛，这才道：“是的，我和夫人一起参加了外太空的探险队，在那一次探险中，我们都受了伤，夫人已经去世。我却活了下来，只是我为了保命，在维生舱内渡过了十几年，所以常小溪以为自己是个孤儿。” 　　沙麒麟努力理解着他这段话的意思，想了片刻才道：“就是说在小溪年幼的时候，您在养伤是吗？而小溪一直以为您已经死了，所以她说自己是孤儿？” 　　常飞元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点头道：“没错，的确如此！你是小溪的朋友吗？” 　　沙麒麟有些局促的搓了搓双手，如果面前这人真的是常小溪的父亲，那么他就是女婿见岳父大人，怎么能不紧张呢？ 　　沙麒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是小溪的未婚夫！” 第三百九十三章 再起波折 　　常小溪病得很厉害，狄少华在定远县找了一个当地的名医，为她开了几副汤药。 　　他将这些药物都交给李青城，叮嘱道：“这些给你备用，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不准让小溪出意外，要把她平安的送回长安去。” 　　李青城接过药品，他也是神情黯然：“狄大人，我肯定会尽力照顾常医正，可是照顾病人比不得上阵厮杀，我就怕我有心也使不上力！” 　　狄少华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他只能叹息一声：“尽力就好。” 　　常小溪已经无法骑马，定远县令贡献出来一辆马车，用料做工还算上乘，又在里面铺陈了被褥，李青城这才将常小溪抱上了马车。 　　狄少华又看了看常小溪憔悴的容颜，心中纵有万般不舍，还是要让她回长安去，那里遍地名医，她回去也许还有救。 　　贾家镇本来距离长安还有三四天的路程，因为常小溪无法骑马，只能乘坐马车，硬生生将这时间又延长了一倍。 　　李青城无法，一剂汤药灌下去，只能大概退下去两三个时辰的热度，眼瞅着常小溪坚持不住，他只能命人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往长安赶去。 　　这一天常小溪又开始发热，喝了汤药也不管事。 　　李青城急得满头大汗，只能喃喃道：“常医正，这可怎么是好？你再不退热，可就危险了呀！” 　　常小溪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她的嘴唇干裂，双目紧闭，隐隐嘴唇开阖，吐出两个字来：“用酒……” 　　李青城还以为她要喝酒，忙规劝道：“这却使不得，医正就算是想喝酒，也要等到身子好了以后。” 　　常小溪再次发出微弱的声音：“用酒擦拭……” 　　李青城这一次终于明白了，常小溪的意思是用酒擦拭身体可以退热。 　　可是现在大将军失踪，队伍中也没有一个女子随侍，谁来为常小溪擦拭呢？ 　　这么一耽搁，常小溪又昏迷了过去，任李青城再问也不开口了。 　　没有办法，救命要紧，李青城用烧酒浸透了帕子，开始为常小溪擦拭。 　　常小溪虽然憔悴了许多，但是烧得嫣红的面容还是那么美艳，李青城不敢擦这里，怕烧酒性烈，损伤了常小溪的美貌。 　　他想了想，先是帮常小溪擦拭了额头，然后开始擦拭脖子。 　　常小溪的脖子白皙修长，皮肤细腻柔滑，李青城免不了碰触到她的肌肤，手下滑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心猿意马。 　　他歇了好几次才又从额头开始擦拭，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遏制住内心的冲动。 　　就这样擦拭了几遍之后，常小溪的体温才慢慢的降下来。 　　李青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希望常医正能坚持到长安。 　　老天爷大概的听到了李青城的祈祷，一路有惊无险总算是回来了。 　　舒秋的医术还算是高明，李青城一进城也顾不得惊扰行人，快马就朝惠民署赶去。 　　舒秋知道常小溪平素的毛病，也不推脱，一面捡了药材熬制，一面为常小溪准备药浴。 　　李青城不敢催促他，见他终于歇了手，才问道：“究竟怎样，你有几分把握？” 　　舒秋沉吟一番：“我只有六七分把握，但是若是此刻进宫去求御医，只怕他们妒恨常医正，反而推三阻四，越发耽搁她的病情。” 　　李青城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六七成？出了意外怎么办？” 　　若是平时，舒秋见了李青城这个样子，免不了打趣一番，现在却是顾不得了。 　　舒秋安慰李青城道：“你也不要着急，我也算是常医正的半个徒弟。她自己有种退烧药是极好的，只是她体内有虚火，所以这种药无法发挥作用。” 　　“我开的药剂补虚清火，再使用药浴开启肌肤腠理，常医正如果还不能退热，这时就给她用自己的退热药，一定是有效的。” 　　说话之间，药浴的东西已经备好。 　　药浴需要脱光全身衣服，这二人都不方便照顾。 　　舒秋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医护培训中很多人已经合格，他找了手脚利落踏实的女护理员过来，讲明了厉害关系，让她们来近身照顾常小溪。 　　这两个女护理员，能坚持到学业有成，都是聪明人，果然悉心照料常小溪。 　　一个药浴做完，护理员帮常小溪穿戴妥当，这才请舒秋和李青城进来。 　　药浴有些效果，但是常小溪还是有些发烧，舒秋斟酌了一下，给她服下了退烧药。 　　这一剂药下肚，常小溪发起汗来，两个护理员为她擦身换被褥，十分尽心，到了天明时分，常小溪终于清醒了。 　　她还以为自己在贾家镇，李青城忙给她解释一番，常小溪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竟病得人事不省。 　　千头万绪终究化作一声叹息，常小溪紧了紧肩头的披肩道：“辛苦你了，青城。” 　　李青城早就命人熬了米粥，又在里面加了鸡汤红枣这些温补的东西，此刻护理员用调羹试过冷热，递给李青城。 　　李青城一边喂常小溪吃粥，一边说道：“常医正不要这么说，我只怕没有把你照顾好，无法向将军交代。” 　　听他提起沙麒麟，常小溪心中一痛，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喝粥。 　　皇帝命人过来传了旨意，常小溪旅途劳顿，大病初愈，在家将养身体，等痊愈之后，再开始操办公务。 　　常小溪谢了恩，在家养病。 　　她心思单纯，还在担心沙麒麟的安危，完全不知道朝堂之上风波诡谲，已经有人瞅准了沙麒麟出事，准备要拿她开刀了。 　　常小溪自觉身体好了很多，准备拜访舒白，向他请教空间崩溃的原因。 　　她已经拜托李青城打听过舒白的情况，听说他依然忙着为皇帝早武器，并没有离开长安。 　　那么当时舒白送信过来，提到空间不稳会有危险，又是从何说起的呢？ 　　常小溪急着解开这个谜团，早早命人备了马车，要到舒白当差的地方去问个究竟。 　　马车还没有开动，就听到巷子口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来得还是熟人，京兆府的捕头姚宇已经来到了马车前面，恭敬的施了礼，才道：“请问常医正可在？” 　　李青城瞅了瞅这捕头，纳闷的问道：“你找常医正有什么事吗？” 　　姚宇在归元寺一案中，曾经与常小溪打过交道，他本来就对女子为官有意见，不过碍于尊卑有别，将对常小溪的轻视隐藏了起来，但是在他内心深处，还是很希望看到常小溪倒霉的。 　　姚宇的黑脸膛上绽出一抹笑容：“我是来请常医正过堂问话的，有人将常医正告到了官府，现在需要她前往公堂对质。” 　　常小溪莫名其妙，她问道：“姚捕头，我这一段时间都不在长安，怎么会惹上官司？你没有搞错吧？” 　　姚宇得意的说：“常医正自然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才会惹上官司，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该仔细往前边想想才是。” 　　李青城见他说话不尊重，上前就是一脚踢在了姚宇的腿弯处，那姚宇痛呼一声，跪倒在地。 　　常小溪忙阻拦李青城：“罢了，何必与他计较？反正我已经出门，就随他走一遭又如何？” 第三百九十四章 重返唐朝 　　沙麒麟在花都被人追杀，遇到了一名男子搭救，此人自称是常小溪的父亲。 　　常飞元听沙麒麟说自己是常小溪的未婚夫，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他来。 　　沙麒麟的相貌，即使是在可以优化基因的2066年，也算是非常俊美的。 　　他面如冠玉，剑眉斜飞，自带一股英气。 　　常飞元对沙麒麟的外貌也很满意，但是他却不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放下戒心。 　　常飞元遗憾的叹气：“我不在小溪身边，没想到她竟然与你订婚了，可惜如今你们阴阳相隔，真是遗憾！” 　　这时候车子已经离开了主干道，来到了一片草地之中。这里鸟语花香，修建着一栋栋二层小楼。 　　在2066年，土地与植被变得非常珍贵，富豪们返璞归真，拥有一栋在绿地上的经典别墅成了身份与财富的象征。 　　沙麒麟还不知道这些规律，反而觉得这里的房子没有那些高楼大厦来得震撼。 　　常飞元将沙麒麟带进了其中一栋小楼，随着他们进入，室内顿时灯火通明。家用机器人送过来茶点。 　　沙麒麟没有看那机器人，他被客厅中的照片所吸引。 　　这里有一张常飞元与一个年轻女人的合影，这女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女孩。毫无疑问，这女人应该就是常小溪的母亲，从面容上来看，两人最少有五分相似。 　　常飞元在沙麒麟落座之后，伸手请他用茶点，对于沙麒麟这样出众的人，竟然不会使用刀叉，常飞元觉得很奇怪。 　　沙麒麟看到了照片，已经认定面前之人果然是常小溪的父亲，他开门见山道：“我应该称呼您岳父大人，但是没有得到您的允许之前，我还是叫您常先生吧！小溪并没有死，她的灵魂穿越到了大唐，现在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饶是常飞元见多识广，也被沙麒麟的这句话吓了一跳。什么叫做灵魂穿越到了大唐？如果小溪真的到了大唐，面前这个年轻人难道是从唐朝来的？ 　　常飞元镇定了一下，问道：“年轻人，怎么称呼？说一下你和小溪的事情吧！” 　　沙麒麟将自己与常小溪相识的经历简单介绍了一下，其中还提到了取长生药来到现代的事情。 　　这段经历很长，就算是沙麒麟尽量捡主要的事情来讲，还是足足花费了两个小时。 　　常飞元能够参加星际探险，本来就学识渊博。而且他会在沙麒麟遭到追杀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出现在常小溪的住处附近，就是因为他一直在关注那里。 　　时空的眼泪，是他和妻子在人马星座上发现的，当时他知道这是非常珍贵的材料，就取下了一块，分别雕刻为日月星三种形状的饰品。 　　其中新月形饰品，他放到了常小溪的随身空间之中。另外两件，在他探险出事之后，就不知所踪，没想到会出现在唐朝，并且成为开启真神之墓的钥匙。 　　当初探险所得的陨石，已经交给了联邦，常飞元手中的三件饰品，就是流落在这世上，能操控时间的三个宝贝。 　　常飞元不由得想通了许多事情，如果有人觊觎他手中的宝物，那么他和妻子在第二次探险中遇到危险就可以解释了。 　　分明是有人为了得到时光之泪，使用手段陷害他们夫妻，趁机偷走了太阳和星星形状的碎片。 　　常飞元想到这一点，追问沙麒麟道：“沙麒麟，你见过小溪的这件饰品吗？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沙麒麟微微一笑，从脖子上取下来常小溪的新月形项链，递到了常飞元手中：“应该就是这一件，我在被黑洞吸过来的那一天，与小溪玩闹的时候，戴上了这个项链，本想第二天就还给她，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出了事。” 　　常飞元颤抖着双手，接过项链，果然是他亲手雕琢的东西。看来沙麒麟没有说谎，否则他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常飞元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起身道：“好吧，麒麟，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其实我也在为超时空管理局效力，这个组织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它代表着这个时代最高的科技。” 　　“但是听了你说的情况，我觉得组织内部有些人可能变节，他们在现代受到严密监控，无法实施阴谋，只能潜回古代，利用那里的资源和空间，来实现自己的野心。” 　　“麒麟，我不能对你多说什么，你必须尽快赶回古代。我计算过你来到2066年的时间，已经快到240个小时了。这还是因为你佩戴了时空之泪，身体得到了最大的保护。” 　　“现在，你必须要立刻回去，否则你的身体就会开始腐朽，因为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你是属于千年之前的存在。” 　　常飞元亲手将时空之泪戴回到沙麒麟的颈中，示意他跟自己走。 　　在地下室里，摆着一套穿越时空的设备，原来常飞元在自己家中，也藏着这种东西。 　　常飞元拿出了两个手环，叮嘱道：“孩子，这个手环，你和小溪一人一个，当你们想要回来的时候，可以用这个手环发射信号。” 　　“当这边的设备收到信号之后，就会将你们带回来。不过你们的身体在现代无法使用，如果你们要同时过来，必须再拿到太阳或者星星形状的陨石碎片。” 　　“带上时空之泪，可以确保你们的身体在现代生存十天。记住了吗？” 　　沙麒麟点头，常飞元帮助他进入穿越舱，递给他一个小型的笔记本：“这里面有些资料，应该对你们会有帮助，这一次来不及了，你拿回去与小溪慢慢研究吧！” 　　沙麒麟知道到了分别的时候，关切的问道：“我杀死了一个追踪者，会不会对您有影响？” 　　常飞元摇了摇头：“我的车子他们无法追踪，不会怀疑到我身上，你要照顾好小溪，她在这个时代的身体已经毁了，只能留在大唐。” 　　沙麒麟保证道：“您放心吧，岳父大人！我们已经领了婚书，皇上是我们的证婚人，我一定会把她照顾好的！您独自在这里生活，请多多保重！有了机会，我会带着小溪回来看望您的！” 　　常飞元点点头，关上了穿越舱的门。今天对于他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女儿没有死，还在另外一个世界幸福的生活着，真是太好了。 　　常飞元也想去看望女儿，但是在那之前，他要找到偷走时空之泪的小偷，揭穿这个阴谋。 　　开启穿越模式，沙麒麟一阵子天旋地转，眼前闪过很多五颜六色的光线，没用多长时间，他就觉得突然有了坠空感，突然落到了地上。 　　离开常飞元住所的时候，还是黎明，现在身周艳阳高照，显然已经到了正午。 　　沙麒麟掉落在一片树丛中之中，好在头脸并没有被树枝刮伤。 　　这时候有人边说话，边走了过来：“校尉，我听着这边有动静，过去瞧瞧吧！” 　　另外一人答应着，同时拨开了树丛，刚好与沙麒麟看了个对脸，那人正是沙德三，他顿时喜形于色，冲了过来：“将军，可算是找到你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金城发难 　　沙麒麟失踪，常小溪在病中被送回长安，这使得很多在暗中窥测她的人，认为常医正已经失去了靠山。 　　很多她不经意间得罪过的人，比如金城公主，就急不可耐的站出来找麻烦了。 　　常小溪来到了京兆府，看到金城得意洋洋的坐在大堂之内，就知道是她来找自己的麻烦。 　　马伟良一脸无奈之色，看到常小溪过来，先是按照官场的规矩打了招呼。 　　那金城却极不耐烦，连这点寒暄的时间都不想给他们。 　　张宝就坐在金城的边上，他忖度着金城的意思，开口道：“马大人，你这是在审案还是在套近乎？不就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官吗？你何至于此？” 　　张宝是太尉张松之子，他自己没有什么品级，只捐了一个五品校尉的虚衔在身上。 　　马伟良本想发作，想到张松算是文臣之首，这才硬生生忍住。 　　他看看了原告和被告，这才开口道：“常医正，今天金城公主来衙门，告你无故驱赶惠民署学员林玉梅，致其死亡，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常小溪仔细回忆了一番，似乎是有一个女学员叫做林玉梅，在培训期间跟着方医生一起捣乱，被除名。但是具体情况怎样，她也是不是很清楚。 　　常小溪侧身对李青城说道：“命人去将舒秋叫过来，学员的事情他清楚。” 　　然后常小溪才转向马伟良：“马大人，惠民署开办了医护培训，我却不是主管，具体事情需要问舒秋，人死无小事，咱们怎么也得把这事情掰扯清楚。索性等舒秋过来了再问案情吧！省得到时候再说一遍。” 　　这件案子的首告是金城公主，马伟良也是无法，看在皇家的颜面上才接了这案子。现在被告提出等主管的人过来，原本就是合适的。 　　马伟良是没有意见的，但是不能不给金城公主的面子，他客气的征求金臣公主的意见：“公主，下官在后堂备了茶果，不如趁着这个空闲，先去喝一杯茶怎样？” 　　金城公主倨傲的抬眼，扫了一眼常小溪：“我可不能跟不相干的人坐在一起喝茶。” 　　常小溪没有理她，马伟良倒不好意思起来，这里面只有他是男的，莫非金城公主嫌弃他是个外臣，觉得与他共坐饮茶失了面子？ 　　金城公主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她性子骄傲，怎么会在两名大臣面前回旋。当即哼了一声，掉头不理这二人。 　　马伟良主管京兆府多年，就是平素皇上也不会无缘无故给他吃排揎。他当即起身，邀请常小溪道：“常医正，这边请！”竟是直接撂下金城往后堂去了。 　　常小溪从善入流，带着李青城跟上。 　　剩下金城与张宝面面相觑，那林云梅的父亲苦着脸站在一旁，倒是没有人来管他。 　　到了后堂，分宾主坐下，马伟良才道：“常医正身体怎样了？我本来是准备前去探望的，被衙门的事务绊住了脚，没想到今天又劳动你过来。” 　　常小溪知道马伟良是客气话，还是微笑道：“让您费心，我身子已经好了，倒是金城究竟为什么将我告到京兆府呢？还请您指点一二！” 　　马伟良看着下人倒上了热茶，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叹气道：“她是金枝玉叶，就算强词夺理，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得陪着。这林玉梅参加过惠民署的医护培训，被除名之后，她想不开，无心茶饭，昨夜吊死在自己的闺房之中。” 　　“林玉梅的母亲，是金城公主府里的侍女出身，不知怎地被金城知道了此事，要为林玉梅出头。这才闹到了京兆府！” 　　常小溪奇道：“我记得林玉梅是培训班第一批不合格被除名的学员，她离开培训班都两三个月了，刚回家都没寻死，隔了这么久才出事，怎么能算到我头上？” 　　马伟良叹息：“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这天下都是皇家的，现在皇帝的女儿要胡闹，咱们也得陪着。” 　　常小溪端茶喝了一口，反而安慰马伟良：“无妨，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金城能把这件事翻出什么花来！” 　　过不多时，有人来报，惠民署舒秋赶到。 　　马伟良这才正了衣冠，往堂上走去。 　　金城早就等得不耐烦，按照她的想法，自己贵为公主，马伟良怎么也得巴结着些。没想到马伟良不但不巴结，还真的跑去与常小溪喝茶。 　　她心中暗恨，嘴上酸溜溜的说道：“马大人这茶喝得逍遥，感情你日常就是这样办理公务的？” 　　马伟良恭恭敬敬的回答：“公主，后宫不得干政，您要告常医正草菅人命，臣一定受理审清，至于臣是怎么办公务的，就不劳您费心了！” 　　这一句将金城怼得不轻，偏偏她挑不出错来，京兆府尹办公，何时需要向公主汇报？ 　　金城冷哼了一声，对着林玉梅的父亲说道：“你家女儿在惠民署受到了什么冤屈，现在可以说说，我在这堂上坐着，料想马大人不会徇私舞弊。” 　　马伟良看了她一眼，心道就算是你不在这里，我也是不会徇私的，只是他油滑，这话只是想想不会出口。 　　林玉梅的父亲是个商人，此刻恭敬的跪拜在地上，开始陈述他的冤情：“玉梅欢欢喜喜的去惠民署参加培训，才过了一半的时间，就哭哭啼啼的回了家。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说，追问得再急一些，就要寻死觅活。” 　　“我做父亲的，也不能对孩子逼迫得太紧，所以就悄悄去了归元寺打听。那里都有官府的人守着，我进不去，等了足足三天，有个方医生从归元寺门口过，我们攀谈起来。” 　　“方医生告诉我，这惠民署培训，颠倒黑白，全无章法，他觉得有悖于医道传承，就领着玉梅他们跟常医正辩论。不料常医正不但没有按照规矩辩论，反而砍了他一只手，并且将参与的人都赶出了培训班。” 　　“我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民不与官斗，惠民署既然不收玉梅，那也没有办法。没想到玉梅一直郁郁寡欢，昨天竟然悬梁自尽了！小老儿无法，这才到官府找个公道。” 　　林玉梅的父亲洋洋洒洒说完之后，还看了金城公主一眼，似乎在看她的反应满意还是不满意。 　　马伟良也不发表意见，转向常小溪，问道：“怎样，常医正可有什么辩驳的？” 　　金城哼了一声，舒秋已经听明白了这件事，他施过礼，这才开口：“马大人，公主，惠民署的医护培训，一直是我管着。这林玉梅的情况我知道。” 　　“林玉梅不尊师长，听凭方剑南，也就是方医生挑唆，就敢质疑师长，于师道不符。这样的弟子，任是哪一位宗师，都不会收在门下。” 　　“常医正开办医护培训，是为了给皇上办差，如果培养出来的都是这种连尊师重教都不知道的人，想必皇上也不会同意！” 第三百九十六章 麒麟归来 　　金城公主冷笑：“避重就轻，分明就是你们惠民署无故让林玉梅离开培训班，令她失了颜面，才会自尽。” 　　她拍了拍手道：“冤有头债有主，现在正主来了，将人抬进来吧！” 　　门口顿时出现了几个人，抬着一个门板进来，那门板之上赫然有一具女尸，正是林玉梅。 　　一个穿着团花缎面衣裙的中年妇人，风韵犹存，正捻着帕子站在旁边嚎哭。 　　这妇人曾经在金城的府上做下人，因缘巧合才嫁给林父。金城知道林玉梅曾经在惠民署学习，本想让她说说那里的情况，再去寻常小溪的麻烦。 　　没想到林玉梅竟然自尽身亡，金城一想，这正好就是现成的由头，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她要找常小溪的麻烦就是。 　　林玉梅的父亲经商，他知道这些达官贵人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本不愿意掺和进这种事里。 　　金城许下了重赏，林玉梅的母亲见钱眼开，女儿已死，还能弄到一大笔银子，她没有放过这注大财的道理。 　　林玉梅的父亲禁不住老婆的撺掇，这才硬着头皮来报官。 　　马伟良一拍惊堂木，怒道：“公堂之上，不准喧哗！” 　　这妇人才渐渐止住了嚎哭。 　　马伟良不理睬公主，问林玉梅的母亲：“你说你女儿是因为被惠民署赶出培训班，置气才自杀的，有证据吗？” 　　妇人一愣：“我女儿是被惠民署逐出的，她又是女孩，面皮薄，因为害臊自尽，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还需要什么证据？” 　　马伟良正容道：“当然需要！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是前题需要证据，否则个说个话，官府怎样断案？” 　　林氏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林父反应快些，抢先说道：“我和玉梅的母亲都可以作证，还有她身边的丫鬟也知道，小姐自从被惠民署无故逐出之后，就郁郁寡欢。” 　　马伟良摇头道：“仅凭你们一面之词，做不得数。” 　　金城怒道：“马大人，你就算是偏颇也得有个度吧？那常小溪虽然是官身，可替林玉梅出头的是本公主！” 　　马伟良还没有开口，舒秋就奏道：“马大人，我请求查看林玉梅的尸体。” 　　金城拍案而起：“你有什么资格查看她的尸体？” 　　舒秋并不害怕，他伸手指向林玉梅的尸体道：“这女子并不胖，可是小腹隆起，我怀疑她已经有了身孕，请马大人明察！” 　　常小溪仔细观察，发现果然如此。如果林玉梅此刻站着，根本看不出来，被平放在床板之上，那小腹处的膨隆就很明显了。 　　林玉梅的母亲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哭：“公主哇，您要给玉梅做主，她尚未出阁，怎么可能怀孕？分明是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 　　金城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她还没有傻到家，知道自己尚未出阁，对于这种事情不宜发表意见。 　　马伟良呵斥道：“将那无知妇人掌嘴十次！咆哮公堂，成何体统！” 　　林母傻了眼，被两个衙役走到面前，噼里啪啦一顿好打，脸颊高高肿起，再也不敢出声了。 　　金城公主不甘心就这样吃瘪，盛气凌人道：“马大人，这事你可要查清楚了，如果林玉梅没有身孕，常小溪和舒秋可就是诋毁人家清白姑娘的名声了！” 　　马伟良沉声道：“不劳公主挂心，来啊，传咱们的仵作上堂，验一验这女尸是否有孕！” 　　京兆府的仵作常年与尸体打交道，非常有经验，片刻之后就回话说：“大人，这女子生前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林母目瞪口呆，自己捂住了嘴，林父一脸灰白。 　　金城喃喃道：“怎么可能？” 　　常小溪轻笑一声：“原来是未婚先孕，这件事可不得了！事关女子名节，想必公主要帮着好好善后！” 　　人命案变成了丑闻，马伟良对公主道：“公主，原来这这样的隐情，想必您也被蒙蔽。不如今天先散了吧，等您回去查一查真相！” 　　金城气急败坏，伸手甩了林母一个巴掌，转身就走。张宝急忙跟上，连一句重话都没敢说。 　　常小溪对马伟良告辞道：“马大人，又叨扰您半天。” 　　马伟良苦笑着将她送到门口，有心安慰她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道个别。 　　常小溪记挂着沙麒麟，又碰到了这种乌龙事件，整个人都恹恹的。 　　李青城小心的问道：“常医正，咱们还去百骑司找舒大人吗？” 　　常小溪有些疲倦，叹口气道：“还是要去的，我有些事情要请教他。” 　　李青城依言前行，马车没有走多远，却停了下来。 　　金城骑着马，手里握着马鞭，就堵在马车的必经之路上。 　　李青城皱着眉头，下车先向金城失了一礼才道：“公主，你这是何意？” 　　金城冷哼一声，扬声道：“常小溪，你给我下来！” 　　常小溪慢慢掀起车帘，蹙眉道：“公主有事？” 　　金城一鞭子就要抽向常小溪，李青城眼疾手快，一把攥住鞭梢，怒道：“公主你欺人太甚！” 　　金城拉了两下，发现无法抽回鞭子，忙对左右道：“你们都是死人啊？就不知道拉着点？” 　　她带着众多豪奴，闻言一拥而上。李青城一手执鞭，又要护着常小溪，顿时左右支绌起来。 　　在金城的指使下，一个彪悍的男子冲向常小溪，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就要将她拉出车外。 　　常小溪忙往车厢里躲避，这时传来一声爆喝：“该死，大胆！” 　　这声音那么熟，常小溪顾不上危险，忙仔细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高大身影挡在马车前面，衣袍飘飘，恍若战神一般。 　　那个冒犯常小溪的男子早就被扔到了金城脚下，生死不知，蜷做一团。 　　金城目瞪口呆：“沙麒麟，你竟然没有死？” 　　沙麒麟冷笑：“公主很盼着沙某死吗？可惜无法让你如愿！” 　　金城脸色灰白，挥手示意左右离开，带着张宝和一干豪奴灰溜溜的走了。 　　常小溪早就从车上跳下来，也顾不得街上人来人往，哭着扑到沙麒麟的怀中。 　　沙麒麟将未婚妻搂在怀里，心中百感交集。他轻抚常小溪柔软的头发，一边安慰道：“没事，我回来了。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这两人浓情蜜意，沙德三早就领着众亲卫，将街边闲杂人等驱赶开来，这才避免了二人被围观。 　　常小溪抽泣着问道：“这么多天，你究竟去了哪里？真真叫我好找？” 　　沙麒麟端详着常小溪的小脸，心疼道：“你看看都瘦成了什么样子？这段时间你遭了不少罪吧？” 　　他拉着常小溪的小手，将她抱上马车：“咱们一起到舒白那里去，好好吃他一顿！” 　　常小溪一愣，随即开心道：“好啊，我也正打算到他那里去呢！” 　　沙麒麟轻轻跃上马车，凑在常小溪耳边道：“小溪，我这一次见到你父亲啦！”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世事无常 　　常小溪差一点惊呼出声，沙麒麟伸手掩住了她的小嘴，对李青城道：“去炼制铁器的地方。” 　　等到马车起步，沙麒麟才拉上车帘，悄悄对常小溪说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常小溪听到自己父亲的那一段，心情激荡，原来父亲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这时候已经快到铁匠铺子，沙麒麟拿出常父给的电脑，递给常小溪：“这是父亲大人给的，你看看，能否与舒白一起参详？” 　　常小溪打开电脑，发现里面除了父亲探险的日记之外，还有他在超时空管理局的工作日记。 　　她想了想道：“这里面都是日记，可以问一下舒白是否需要。” 　　沙麒麟点头答应：“小溪，你看我的经历能告诉舒白吗？” 　　常小溪支肘想了一会：“我觉得应该可以，我本来就想找他问问空间崩溃是怎么回事呢！” 　　两人这才下车，铁匠铺内的百骑司校尉，见到沙麒麟亲至，都高兴极了，纷纷过来请安。 　　自家大统领终于平安归来，大家伙再也不用惶惶不安。 　　沙麒麟微笑着安抚过了众人，扫一眼却没有见到舒白，蹙眉道：“舒大人呢？怎地没有过来？” 　　早就有人领着沙麒麟往内院走去，边走边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舒大人病倒了，王爷请了医生来为他看诊呢！” 　　常小溪心惊，忙问道：“怎么就病了呢？何时病倒的？” 　　那人思忖了一下，回头道：“都有十多天了吧？病得来势甚猛，喝了药最近才好些。” 　　常小溪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病重回到长安，舒白竟然没有过来探望。她本以为舒白是忙于公事，原来是病了。 　　等见着人，常小溪才知道，舒白病得很重，脸色蜡黄，整个人昏昏沉沉，额上搭着一条湿布。 　　李恪正在屋中焦躁的踱步，见到常小溪大喜过望：“神医，你总算是好了，快来救救舒白，他都快不行了。” 　　常小溪并不推辞，向李恪施了礼，马上走到舒白榻前，为他看诊。果然舒白的病情与自己极像，都是不分昼夜的发烧，人近乎是在昏迷之中。 　　常小溪看了舒白服用的汤药，这才取出自己的强效退热药，喂舒白服下。 　　这药效果很好，片刻后舒白就大汗淋漓清醒了过来。 　　李恪忙张罗着热水，又叫人来为他擦身。 　　常小溪见舒白大病一场，眼下刚刚清醒，觉得不是谈话的时机，她看了沙麒麟一眼。 　　沙麒麟也是这么想的，他朗声对舒白说道：“舒白兄弟，你刚刚醒来，好好将养，我与小溪都回来了，咱们改天再聚。” 　　舒白已经清醒，只是人虚弱得很，他声若蚊蚋道：“好，平安就好。” 　　李恪将二人送到了门口，真诚的看着沙麒麟道：“你们都能平安归来，可喜可贺！舒白病得蹊跷，幸亏小溪为他诊治，多谢！” 　　李恪长揖及地，沙麒麟忙扶住，不让他施礼。 　　常小溪笑道：“王爷何必这样客气？我与舒白情同手足，说什么什么谢不谢的？” 　　离开铁匠铺子，沙麒麟要进宫面圣，他前往东南办差，又失踪了一段时间，要向皇帝交代自己的经历，这些他已经编好了说辞，自是万无一失。 　　常小溪终于将沙麒麟盼了回来，守得云开见月明。她满心欢喜的望着沙麒麟，令这个铁血硬汉柔肠一转，轻声道：“小溪，你回来以后面圣了没有？” 　　常小溪摇了摇头，沙麒麟正好不想与她分开，微笑道：“咱们一起去吧。” 　　皇帝对于沙麒麟是很关心的，一方面是因为这是他的肱骨重臣，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年少征战，沙麒麟陪着他打下半壁江山，皇帝对他有兄弟一般的感情。 　　虽然早就得到飞鸽传书，知道沙麒麟无恙，待沙麒麟进宫时，皇帝还是很高兴。 　　他这一次没有办公务，而是在殿中很正式的接见了二人。 　　令二人惊讶的是，在皇帝身边，袅袅婷婷坐着的正是武才人。 　　叩拜之时，皇帝笑着走下座位，亲自来搀扶沙麒麟：“麒麟，快快起来，你这一次可把我们吓坏了，不要行这些虚礼，好好坐下来说说你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沙麒麟对皇帝很忠诚，他眼角溢出几点泪光，哽咽着回答：“皇上，您对微臣的恩德，微臣难以报答。” 　　皇帝早就用力将他扶起，又招呼常小溪：“跟你夫君学得这样客套，完全没有一点神医的样子。” 　　武才人见皇帝走过来，她也亲热的拉起常小溪：“常医正，多亏你配出解药，救了我的性命。” 　　常小溪忙笑道：“娘娘，微臣可当不起您这样夸奖，说起来这解药还是麒麟潜伏在太坤得到的。” 　　皇帝伸手示意他们坐下，他自己也坐回龙椅：“看来这一次你们辛苦了，来说一说你们的经历怎样？” 　　沙麒麟再次谢恩，慢慢讲起了这段时间的通江之行。对于皇帝感兴趣的狄长楠介绍得很详细，太坤则是略略提起，毕竟是个江湖门派而已，拿不上台面。 　　至于自己失踪的这段时间，沙麒麟只说追杀一名高手受了重伤，又迷了路，在一个山洞子里养了好几天才能出来。 　　这也不奇怪，高手对决，伤了经脉，那可得养一阵子才能行动。 　　皇帝也是习武之人，想着沙麒麟没医没药独自在山里苦熬，又点点头，感同身受道：“辛苦你了。” 　　皇帝很大方，不但颁下了赏赐，还给沙麒麟放了三天假，让他们两个好好休息一下再参加朝会。 　　出宫的时候，二人有说有笑，正在欢喜的时候，遇到了狄少华进宫。 　　这一次狄少华寻找沙麒麟非常尽心，因此沙麒麟老远就跟他打招呼。 　　狄少华淡淡的回个礼，低着头匆匆走了。 　　常小溪有些纳闷：“狄大人好像不怎么高兴？” 　　沙麒麟轻轻点了一下常小溪的额头：“他父亲作为钦犯被押解回来，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常小溪恍悟，是自己粗心了。 　　沙麒麟还有事情要与常小溪商量，两人一起往沙府而去。经历了这一次波折，常小溪不再计较别人的想法，大大方方的跟着沙麒麟一起回去。 　　没想到走到了沙府之前，竟然有好些个人正在大门口争吵。 　　沙麒麟冷眼旁观，越看脸色越难看。 　　常小溪也仔细查看，发现领头闹事的是两个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眉目依稀与沙麒麟有些相似。 　　沙麒麟沉声道：“是我二叔和三叔，隔日不如撞日，我还没去找他们，他们倒自己闹上门来了！” 　　常小溪奇道：“难道是来看你的？那也不需要吵闹吧？” 　　沙麒麟温柔的抚摸着常小溪的秀发：“他们哪里会来看我，大约是以为我死了，来我府中抢夺财物。”言罢，沙麒麟大踏步往前走去。 第三百九十八章 纷繁家事 　　沙二叔与沙三叔闹得太过投入，竟然没有看到沙麒麟。 　　沙二叔叉着腰骂门子：“你这刁奴，麒麟是我亲侄儿，怎地我就不能进他的府中去？” 　　沙三叔也道：“好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那主子已经死在外面了。这院子可是我们沙家的，再不让开，我第一个让你滚蛋！” 　　守门人是沙麒麟自军中带回来的退役军卒，最是忠心，哪里管这二人在说什么，只是不让他们进去。 　　沙二叔与沙三叔对视一眼，招呼手下人就要往里面冲。 　　沙府的守门人已经看到了沙麒麟，见他正在观望，就等着他的指示。 　　眼看着沙二叔他们带来的人已经开始向里面冲，沙麒麟将双手一挥，他带来的校尉们自后方包抄，府前的那几个家丁也拿起棍棒打了过来。 　　主子已经回来，现在正是表忠心显身手的时候，沙麒麟的护卫还有守门人，都是出身军营，受过正规训练。动起手来，顿时将沙二叔带来的人打得鬼哭狼嚎。 　　沙二叔本以为自己占着主子的名头，这些门子不敢动手，不料不但门子大打出手，还有一些校尉服色的人也加入了战团。 　　沙二叔心中慌乱，事情与他想得完全不一样，他左躲右闪，正在慌乱，突然瞥见沙麒麟抱着臂膀，好整以暇站在后面看热闹。 　　沙二叔大惊，原来这个魔头没有死，还好好活着呢，自己这下子可是捅了马蜂窝。 　　他忙拉过沙三叔，又叫自己的人停手，这才尴尬的走到沙麒麟面前。 　　沙麒麟却似没有看到他，沉声道：“这些人敢到我的府上捣乱，冲击官员府邸，别打死了，统统捆起来送到刑部去，免得别人说我动用私刑。” 　　沙德三答应一声，指挥手下将那些打手捆了起来。 　　沙二叔这才急了，忙讨好的笑着：“麒麟，且慢，这其中有误会，这些都是自己人呐！” 　　沙麒麟冷冷瞥他一眼：“自己人会来我的府前捣乱？” 　　沙德三已经将人捆好，喜滋滋过来请示：“将军，怎么办？” 　　沙麒麟踢了他一脚，将眼睛一瞪：“刑部，让他们的侍郎审完给我回话。” 　　沙二叔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被带走，苦着脸道：“麒麟，你这又是何必？” 　　沙麒麟不理睬他，拉着常小溪的小手就进门去了。 　　沙二叔想追上来说话，被门口的守卫毫不客气的拦下。 　　走了几步路，常小溪才问道：“这是怎么说的呢？你二叔三叔为什么来闹？” 　　沙麒麟咬牙道：“这两人没有差事，府中情况一年不如一年，现在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这里。实在该死。想来他们听到了消息，以为我死了，横竖一笔写不出两个沙字来，他们就想来我府中捞些好处。” 　　常小溪震惊道：“原来天底下真的有这种禽兽不如的兄弟，太可怕了！” 　　这时已经到了后院，迎面就是一个海棠冻石的大屏风，富贵逼人，转过屏风，就见亭台绕楼阁，流水转小桥，清幽雅致。 　　常小溪喜道：“你家中收拾得不错嘛！” 　　沙麒麟一挥手：“这里也是你的家，正好看看喜欢什么，只管叫他们添上就是。” 　　常小溪抿嘴一笑，不再说话。 　　沙麒麟将她领到水榭边上，现在天气热了起来，这里凉爽通风，坐在细纱帐下，闻着花香，真是惬意极了。 　　常小溪也不客气，她跑了一天，直到现在才歇下来。早就有小丫鬟，送上来清茶果子。 　　沙麒麟亲自端了一碗杏仁豆腐，递给常小溪，笑眯眯道：“你想吃些什么，我让厨下准备。” 　　常小溪仔细想了想：“我没有特别的嗜好，你就像平时那样准备就好。” 　　常小溪进府，沙麒麟的老管家看到了。他自小看着少爷长大，远远看到常小溪峨眉臻首，神仙一般的人物，打心里替少爷高兴，早就命厨房准备拿手好菜。 　　这时候水陆珍稀已经流水一样端了上来，沙麒麟餐风露宿赶回长安，辛苦自不必说。常小溪大病初愈，身体恢复需要营养，二人都是胃口大开，这一餐吃得非常香甜。 　　饭后沙麒麟才将常小溪领到了书房，这里隐秘安静，是个说话的地方。 　　常小溪已经知道，沙麒麟竟然无事自通，学会了使用电脑终端，这时打趣道：“你若是生在我那个年代，一定是个科学天才。” 　　沙麒麟一把将她揽进怀中，贪婪的吻了起来。 　　这一吻牵动情肠，两人柔情缱绻，好久才分开。 　　沙麒麟流连的看着怀中美人，说道：“怎么瘦成这样？” 　　常小溪羞恼的打他：“你的手摸哪里了？还不快拿开！” 　　沙麒麟这才拥着常小溪坐在榻上，一边剥果子给她，一边说道：“我去了你在花都的寓所，看到你的画像，和你现在可真像，就是这里大很多！” 　　沙麒麟夸张的在常小溪胸前描摹一番，换来美人一顿捶打，他这才笑着躲闪。 　　片刻之后言归正传，沙麒麟从空间之中拿出手环为常小溪戴上，这才问道：“小溪，按照岳父所说，咱们可以凭借手环回到未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常小溪思忖一番：“我很想回去看看爸爸，但是按照你这次穿越的经历来看，你在未来渡过的时间，就等于在现在消失的时间。” 　　“咱们就算是要回去，也要想好说辞，怎么向皇上交代才是。” 　　沙麒麟点头称是：“小溪，你想得周全，那我就慢慢寻找机会，免得咱们长时间不在长安又生事端。” 　　沙麒麟掐指算了算日子，喜不自胜道：“距离咱们的婚期，也没有多长时间了，要不然索性完婚之后，趁着婚假回去看望岳父。” 　　这倒是个好主意，古代的官员甚至比现代的考勤还要严格。提起完婚，常小溪心念一动，想起一事，开口问道：“你的叔叔是怎么回事？竟这样不顾脸面？“ 　　沙麒麟叹息一声，将手中的果子喂进常小溪口中才道：“我父亲与二叔三叔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我祖母是原配嫡夫人，二叔他们的母亲是继室。本来就没有多少亲情。“ 　　“在我少年时，随着皇上外出征战的时候，家里就出了事，我父母都在一场大火中丧命。那时继母尚在，她把持中馈，就要夺了我大房的产业，来分给她的两个儿子。” 　　“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指使我族中老人出面，这才弹压住继母。但是从此我与二房三房都不来往。这一次他们又来捣乱，我不是吴下阿蒙，必定让他们脱一层皮！” 　　常小溪轻轻替沙麒麟捶着肩膀：“你不仁我不义，他们欺人太甚，罔顾血脉亲情，眼中只有利益，收拾他们也是应该的。” 　　“但是这一次，你可不能将事情做绝，免得那些言官弹劾你不顾亲情。依我看，无论刑部怎样处置，你都表面上答应。再寻个别的机会下手就是。” 第三百九十九章 边军染疫 　　沙麒麟听常小溪劝自己忍住，起身踱步：“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忍了他们这么多年，也不急在这一时。” 　　常小溪安慰他道：“谁想到会碰到这些狼子野心之人呢？你也不用太挂心，横竖现在咱们都回来了，料想他们也掀不起来乱子！” 　　转眼就过了三天，沙麒麟穿着簇新的朝服，意气风发参加朝会去了。 　　他冷心冷面，朝堂之上喜欢他的人不多，巴结他的人可不少，大家有意凑到他面前打招呼，道着辛苦，一路应酬着就到了金銮殿。 　　沙麒麟有意朝文官的队伍里瞧着，果然常小溪早早就来了，她站在一众男人堆里，越显得雪肤花貌，亭亭玉立，看到沙麒麟也不避讳，冲着他抿嘴甜甜一笑。 　　沙麒麟心满意足，只盼着日子快些过去，早些抱得美人归。 　　朝会的第一个议题是狄长楠谋反案，这个案子已经交给三司会审，狄少华身份敏感，不参加会审，由一位侍郎代表刑部去了。 　　紧接着兵部尚书大步上前奏道：“皇上，西北军营传来疫情，楼将军已经采取了措施，将病人隔离起来。只是那些军医医治不得法，死去的兵卒甚多。他急报朝廷，请求派遣名医到西北边军去。” 　　西北边军是西北的门户，刚刚在远征中立下了大功。 　　皇帝沉吟一番，想到了一个人，又觉得不妥，正在思考的时候，常小溪已经出班，向皇上请命：“皇上，边关将士戍边辛苦，他们丧命于瘟疫，是我大唐之不幸！臣请求带领一支医疗队到西北军营去。” 　　皇帝刚才想到的人选就是常小溪，她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长安大疫，并且及时有效的控制了疫情。军情如火，如果楼千重的军队因为瘟疫而丧失战斗力，西域诸国趁机作乱，那必将战乱再起，涂炭生灵。 　　只是常小溪本来是一介弱质女流，又刚刚遭受沙麒麟失踪之苦，如果点名要她去西北，显得朝廷丝毫没有体恤之意。 　　好在常小溪识大体，主动请缨，倒是省了皇帝一番心思。 　　沙麒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涉及到谋逆的案子，百骑司都要监理，狄长楠刚刚归案，他不可能离开长安。 　　他很了解常小溪，与自己一样，忠君爱国，劝她不去肯定是行不通的。 　　如果换了别的医生，没有办法治疗瘟疫，说不准会增加边军的伤亡，那些可都是大唐的铁血战士！ 　　沙麒麟正在心中焦躁，突然听到狄少华朗声道：“皇上，我要回避谋反案，留在长安也无事，请让我与常小溪一起去西北边军吧！” 　　皇帝正愁没个人陪着常小溪到西北边军去，山高路远，就凭她一个女子带队肯定不行。现在狄少华毛遂自荐，刚好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沙麒麟一听狄少华要与常小溪一起去西北边军，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行，但是用什么理由来反对呢？ 　　他憋得面红耳赤，无法进言。 　　皇帝欣喜道：“狄卿，朕封你为钦差，负责救治这次瘟疫。常医正为钦差副使，主管具体的救治事宜。” 　　说完了这句话，皇帝扫见沙麒麟尴尬的面容，突然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只是天子金口玉言，已经同意的事情万万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狄少华答应得非常痛快：“皇上请放心，臣一定不负所托，将常医正平安护送到西北边军，完成瘟疫救治。” 　　常小溪也谢恩道：“臣一定不负所托。” 　　沙麒麟闭了一下眼睛，他不能出言反对，救治瘟疫，再没有比常小溪更有把握的人选了。如果他出言阻拦，也许会换人去做这件事，但是以这个时代的医术，根本就拿大规模的瘟疫没办法。 　　沙麒麟很在乎常小溪，但是他更在乎成千上万大唐将士的安危。所以最后沙麒麟选择了沉默，他低头深深叹息一声。 　　救治瘟疫是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如果不是药材还需要惠民署征集调拨，皇帝没准就让这二位钦差即刻出发了。 　　皇帝命惠民署连夜征集药材，明天就出发去西北。 　　下朝之后，狄少华自顾自就走了，他现在身份敏感，也不愿意招惹别人。 　　常小溪期期艾艾的跟在沙麒麟身后，看着他大步流星向前走，最后还是小跑着追了上去。 　　“麒麟，你会不会怪我没有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张？”常小溪心里存不住事。 　　沙麒麟冷着脸：“没有！” 　　常小溪咬着嘴唇，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沙麒麟已经走远了。真是个小气鬼，还说自己没有生气呢！常小溪无奈的想道。 　　她回到惠民署官衙，将舒秋找来，说明此事，命他调拨药材，再抽调十来人的医护小组。 　　舒秋知道不能耽搁，领命而去。 　　常小溪正在紧张的思考还需要带上些什么东西，突然门被推开，沙麒麟抱臂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常小溪愣了一下：“麒麟，你怎么不进来？” 　　他却不动，直到常小溪走到他面前，撒娇地摇着他的胳膊，他才低声恨恨道：“你这个磨人的小东西！” 　　他的嘴唇瞬间吻了上来，一只大手还贴在她的脑后，让她连逃跑都做不到。 　　这一吻直到地老天荒，常小溪眼前犹如烟花盛开，直到最后沙麒麟放开了手，他喘着气说：“小溪，我想要你，怎么办？” 　　他不放心，娇美的未婚妻跟着追求者一起远赴边关，一路之上再擦出一点火花，或者狄少华无耻一些，对小溪做下什么事，那该如何是好？ 　　到时候，是杀了她还是离开她，他都舍不得。 　　常小溪微张着嘴，似乎没有听懂沙麒麟说的话，其实每一个字她都听见了，就是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最后她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娇憨道：“好吧，不过可不能在这里！” 　　她很喜欢沙麒麟，不是一见钟情，而是至死不渝，既然他不放心，那么就遂了他的愿又如何？反正早晚都是他的人，何不风流快活一番呢？ 　　沙麒麟愣了一下，随后抱起常小溪轻巧的在院中转了两个圈，就拉着她往外走去。 　　常小溪并没有问他要去哪里，既然决定把自己交出去，就要相信他。 　　她看到舒秋正站在廊下张望，忙说道：“你将公务办妥，明早药材和人手一起出发，不要耽搁！” 　　舒秋似乎没有看到这二人紧紧拉在一起的双手，躬身答应。 　　常小溪这才放心，由着沙麒麟将自己抱上马车，这一次他甚至没有让李青城赶车，而是自己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扬起了马鞭。 　　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常小溪在马车之上，也紧张得要命。别看她前世是个医生，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其实私生活清纯得很，还没有实战的经验。 　　想一想就要发生的事情，常小溪顿时脸红心跳起来。 第四百章 临别依依 　　沙麒麟也是心潮澎湃，情热如火，可是越急形势越跟他作对，还没有拐过朱雀大街，街上就拥满了人，将大路堵得结结实实，别说是马车，就连个人都走不过去。 　　沙麒麟掀开车帘，拉着常小溪走下车去查看。 　　原来京兆府的衙役，正押着一个人游街，前面拥着的老百姓，都是来看热闹的。 　　常小溪努力踮起脚，只见那犯人披散着头发，却看不清面孔。 　　沙麒麟揽住她，悄悄说道：“是严医生。” 　　常小溪很奇怪：“他又犯了什么事不成？” 　　这时候旁边一个大婶就开始热心的介绍：“你们不知道吧？这严医生是个斯文败类，人面兽心的东西。他骗了林家的姑娘，坏了这女子清白。” 　　“等到这女子发现怀孕三个月，找他负责的时候，这姓严的却推脱家中有妻有子，只能纳她为妾。这林氏女一怒之下，就上吊自尽了。” 　　沙麒麟与常小溪对视一眼，这才明白林玉梅死亡的真实情况，原来严医生早早就与林玉梅勾搭成奸，林玉梅坏了身孕之后，却没法嫁入严家做正头夫人，只能上吊。 　　这些游街的人散去之后，沙麒麟才又赶着马车，带着常小溪往沙府而去。 　　遇到了这样的事，令常小溪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婚前风流快活，搁在她的年代绝对不是什么事，很多人终身不婚，都能一直风流下去。因为人类作为一种常年发情的生物，很难做到清心寡欲。 　　可是在唐朝这样做真的好吗？沙麒麟这样的男人，虽然自己风流倜傥，享尽了齐人之福，但是对自己的女人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标准？ 　　常小溪心中犹豫不定，可是路只有那么长，她已经没有时间再思考。 　　沙麒麟满脑子都是旖旎香艳，根本不知道常小溪已经进行了一场天人交战。他笑岑岑的伸出手，扶着常小溪下车，准备将她领进自己的卧房。 　　眼看着到了门口，常小溪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进去，沙麒麟只得耐着性子问她究竟怎么了？ 　　常小溪抬头问沙麒麟道：“刚才遇到了那样的事，兔死狐悲，我觉得女人真不容易。” 　　沙麒麟何等聪明，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常小溪的心结所在，他轻轻拍了拍常小溪的肩膀，带着她往花园走去。 　　这个后园子鸟语花香，有很多珍禽异兽在其中行走，常小溪稀罕的看着梅花鹿跟在自己身边，慢慢忘记了刚才的尴尬。 　　沙麒麟审时度势，知道常小溪孤身一人在长安，实在难以放下心结，这件事也怪自己太心急，要一个女人的身子何其容易，但是他是准备与常小溪长相厮守，自然不能吓着她。 　　他笑眯眯的看着常小溪，也伸手摸了摸那头小鹿，从树上摘个果子递了过去。 　　那鹿闻了闻，低头大嚼起来。 　　常小溪看见它吃得汁水四溢，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这一笑，眉目如画，雪肤花貌，实在是天人之姿。 　　沙麒麟盯着她看道：“喜欢吗？这园子里面有四对鹿，别的大约害羞，还没有出来讨食。” 　　仿佛是为了证明沙麒麟的话，从旁边草地上又跑来两只小鹿，呦呦叫着要果子吃。 　　常小溪也学着沙麒麟的样子摘果子，可惜她太矮小，沙麒麟轻轻抱住她的腰，将她托起才能够着果子。 　　常小溪只顾着逗弄小鹿，完全没有注意到沙麒麟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芊腰。 　　玩了好一会，常小溪才想起刚才的事，她握住双手，看着沙麒麟：“我……” 　　沙麒麟温柔的伸出手指，轻轻掩在常小溪的唇上：“不要说，我都明白，今生你都是我沙某的妻子，咱们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常小溪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两人分别在即，她想了想说道：“我自然不会负你，可是你在长安也不许沾花惹草。” 　　沙麒麟哈哈大笑：“守着这样神仙一般的娇妻不去疼爱，倒要我去找外面的狗尾巴花吗？我又不是傻子！” 　　两人在院中低语，远远传来了老管家的声音：“郎君，皇上有旨，传你和常医正入宫。” 　　这时候天近黄昏，两人对视一眼，忙整衣往皇宫赶去。 　　皇帝却是一番好心，他也急着解决西北边军染疫之事，没留神，竟然将沙麒麟的情敌指为钦差。 　　此去西北，山高路远，万一狄少华与常小溪把持不住，旧情重燃，那可怎生是好？到时候害得沙麒麟丢了未婚妻，全天下的人都会说皇帝的不是。 　　皇帝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不妥，就想着弥补一下，将沙麒麟，常小溪还有狄少华都叫到宫里来。 　　他的目的就是让狄少华管住自己，不要打常小溪的主意，免得出了事，大家面上不好看，也无法再同朝为官。 　　皇帝很忙，只能利用晚膳的时间跟这几个年轻人谈谈心。 　　皇帝戎马半生，打下半壁江山，他文韬武略，人又生得英武不凡，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只是向来是这些女人对他投怀送抱，而他则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皇帝的目光从沙麒麟脸上又移到狄少华脸上，思忖着要怎样说，才能不伤这几人的面子。 　　大家见他有话说，早都停了手中的筷子，恭敬的等着聆听圣训。 　　皇帝清清嗓子，这才开了口：“此去西北，任重道远，希望狄卿顾全大局。楼千重镇守的地方，是我大唐门户，阻挡西域诸国的要塞。” 　　“虽然你为钦差，常医正为副使，但是在治疗疫病的时候，你一定要协同常医正，可记住了？” 　　狄少华恭敬答道：“皇上放心！” 　　皇帝这才转向常小溪：“常医正，你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而且为大唐立下功劳。希望这一次你拼尽全力，也要解了西北之危。” 　　常小溪也领了圣命。 　　沙麒麟眼巴巴的看着皇帝，皇帝却没有跟他说话，而是暗自琢磨刚才的点拨是否到位。 　　狄少华经历家中大变，见到皇帝这种阵势，已经将他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皇帝没有把话说透，他是个极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巴巴上赶着再表白什么。 　　沙麒麟也听出了皇帝的敲打之意，他却盼着皇帝说得再直白一些。 　　只有常小溪懵懵懂懂，还在想着千万不要拉下什么重要的药材。 　　皇帝叹息一声，暗道真是红颜祸水，偏生男人都喜欢美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饭后皇帝又颁下赏赐，鼓励大家立下功劳，他到时会在长安为大家庆功。 　　三人一起离开皇宫，沙麒麟让常小溪先去上马车，他则对狄少华说道：“狄大人，请稍候。” 　　狄少华依言跟着他走到旁边，微笑道：“有什么话，沙将军但讲无妨！” 　　沙麒麟盯着他的眼睛道：“狄大人，我一直敬重你是位君子，此去西北，有你陪着小溪，我就放心了。只是小溪性子单纯，我希望你能以男人的名义承诺，不要做出什么让大家尴尬的事！” 第四百零一章 离开长安 　　狄少华苦笑道：“将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狄某家中大变，我父亲谋逆已成定局，早晚都要问斩。我离开长安，也是逼不得已。帮着父亲，是对大唐不忠，不帮父亲，是为不孝。” 　　“我现在处境艰难，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心思儿女情长。但是如果小溪愿意跟着我过苦日子，那狄某一定待她如珠如宝。” 　　沙麒麟一哽，瞪着眼睛道：“小溪与我情投意合，你不要再想那美事，好自为之吧！” 　　狄少华没有做声，怔怔看着沙麒麟带着常小溪扬长而去。 　　沙麒麟对小溪很好，狄少华自失的想着，就算是自己孤独一生，只要她幸福就好了。 　　沙麒麟将常小溪送回水井坊，舒秋还有李青城都等在那里，沙德三也带着十几名精干校尉过来。 　　舒秋先来奏报，所有的药材和人员都调派齐全。医生还有护理员各选了十人，由严医生带队。 　　经历了远征，又是常小溪的门徒，严医生是第一批晋升为九品医官的人，他很重视这一次历练的机会。 　　此外还选择了在医护培训中表现出色的医生陈东。陈东对于常小溪有一种近乎迷信的信仰，听说要随着常医正去边关，陈东第一个报名，甚至表示可以不要酬劳。 　　舒秋自然不会少了陈东的酬劳，他现在是惠民署的财神，财大气粗。他需要陈东这样支持常小溪的人，这样常医正办起公务来才会更加心应手。 　　常小溪看了舒秋报过来的名单还有药材的流水，觉得十分稳妥。 　　这时候沙德三才上前一步，笑着对常小溪说：“常医正，此去西北山高路远，将军派了些护卫在您身边随侍，您先过过眼，瞅瞅能行不？” 　　常小溪转向沙麒麟：“麒麟，多谢你体贴。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并没有什么要挑的。只是青城，难道你不跟着我去西北吗？” 　　李青城忙躬身答道：“我自然是要去的，常医正放心。” 　　将所有细节都定好，这些人才离去，只留下沙麒麟与常小溪。 　　沙麒麟微低着头，认真看着常小溪道：“这一次我不能陪着你一起去，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常小溪默默点头，她也舍不得离开沙麒麟，本以为这次重逢，再也不会分开，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沙麒麟这才宠溺的揉了揉她的秀发，恋恋不舍离开。 　　这一夜，两个人辗转反侧，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李青城就过来接常小溪，赶往集结的地点西门外。 　　等常小溪赶到那里，不但沙麒麟等着相送，还有兵部的两位侍郎也等在那里。说起来两位钦差，专门为解决西北边军疫情而去，是帮助他们兵部在解决问题。为此兵部专门调派了五百精兵，专司沿途护送。 　　常小溪失去了空间，只能使用马车运载必要的设备和药材。这些物品还有随行的医护人员，早就由舒秋清点明白，将名单还有药材清单交给常小溪。 　　狄少华早就到了，穿着一身青衣，正在与兵部的两位侍郎交谈。 　　喝过了送行酒，队伍开始出发，沙麒麟并没有走，他骑着马跟在常小溪的车旁，又送出了几十里地方回。 　　这一次，换做是常小溪流连的看着沙麒麟远去的背影，茫然若失。 　　狄少华骑着一匹神骏的枣红马，在一旁沉默不语，直到常小溪回到车上，他才挥手示意队伍前行。 　　军情紧急，这一天都在赶路，直到夕阳西下，狄少华才传令原地扎营。 　　这时候就看出来军卒与医护人员的区别了，军卒们也赶了一天路，这时候还能神采奕奕的埋锅造饭，洗刷马匹，搭帐休息。 　　而那几十名医护人员早都软成一摊烂泥，摊在地上，任严医生说破嘴皮也不动弹。 　　也不能怪这些人，他们又不是军人，体力不支实属正常。 　　常小溪在营地中转了一圈，突然问一个灰衣中年人：“你是随行的医生吗？报上名来？” 　　那灰衣人恭敬的回答：“医正大人，我是从长安高氏医馆来的高天明，因为擅长医治时疫，舒秋大人才让我来的。” 　　医护队伍之中，大部分都来自惠民署，但是也有极个别，如高天明这般，对于疫症有独到之处，才被舒秋请了过来。 　　常小溪知道这件事，微笑点头对高天明说道：“还要感谢高医生出手相助，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李大人说，他会帮你办到。” 　　李青城也冲着高天明点头示意，等离开之后，李青城才小声问常小溪：“医正，你可是觉得那高医生有什么不妥？” 　　常小溪奇怪的回头看了看，才道：“我坐着马车才不觉得很累，可是高医生也在到处转悠，一派悠闲的样子，他难道不觉得累吗？” 　　李青城看到在一群累瘫的人之中，高医生鹤立鸡群，果然很扎眼。 　　他招手叫过一名百骑司校尉，这些人微服混在队伍之中，根本不引人注意。 　　李青城对那校尉交代一番，要他注意高医生。 　　常小溪倒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不用这样重视。” 　　李青城正色道：“医正提点得很对，事有反常必妖，高医生已经人到中年，体力那么好，不像个医生，倒像是个出惯了门的，防着他些是对的。” 　　这时候饭菜已经好了，早有军士将常小溪和李青城请到了篝火旁边，那里除了狄少华，还有统领这五百军卒的一位羽林军副将程立雪。 　　狄少华脸色阴沉，常小溪默不作声，另外两个人也不敢插话，这顿饭吃得十分沉闷。 　　常小溪也不喜欢这种气氛，但是想到狄少华肯定因为他父亲的事在烦恼，她也很能理解对方的心情。 　　饭后，常小溪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之中。为了安全起见，李青城将自己的帐篷安置在常小溪左侧，她的右侧则是那位羽林军程副将。 　　沙麒麟为了常小溪的安全，可谓是煞费苦心，这程立雪正是御史程昱之子，与他十分亲厚。而且程立雪是羽林军的属下偏将，其实就归沙麒麟统领。 　　常小溪不知道这许多因由，那程副将对她十分殷勤客气，让她很不好意思。 　　这一夜虽然露宿，常小溪却睡得十分安稳，大约是因为临行前的那一晚没有睡好，旅途又实在是太疲惫了。 　　早起，趁着大家收拾帐篷，常小溪顺着官道走了走，要坐一整天马车，不疏通一下筋骨可不行。 　　这时候远方传来一阵歌声，甚是妙曼，常小溪凝目望去，只见从长安方向驶来一队人马，不但有马匹车辆，还有大量的骆驼，看起来像是西域的胡商。 　　这些胡商从西域诸国，甚至波斯贩来货物，在长安卖掉之后，再采买长安特产带回西域，这一来一往，赚取两头的差价，是非常来钱的买卖。 第四百零二章 胡商赠美 　　军队是不允许商队靠近的，当即就有军卒上马，要求商队回避。那商队立刻停下，等到常小溪她们的队伍出发之后，才敢远远坠在后面。 　　西出长安，就走上了传说中的丝绸之路。这条路上多商贾，而且都是大型的商队，因为光靠着几个人几匹骆驼，根本无法穿越丝绸之路。 　　常小溪的马车位于车队的中部，程副将在前面带队，狄少华居中，将常小溪护在中间，就是防着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护着她。 　　胡人天性喜好玩乐，即使在路上，那些人还乘坐在马匹骆驼上谈唱不停，歌声随风飘，唐军也能听到。 　　有些歌词是用大唐官话唱出来的，内容都是情歌，直白热情，听得人忍俊不住。 　　草绿花香，莺啼燕飞，沿途一派春色，在这般美景美意的熏陶之下，常小溪才慢慢淡了离愁。 　　晚间宿营之时，那商队主人过来拜访，在丝绸之路上，大唐官军是名副其实的霸主，尤其在去年大败突厥之后，西域诸国纷纷前来朝拜示好。 　　程副将请示了狄少华，见他点头，这才将商队主人带了过来。 　　商队主人是个波斯人，名叫霍图，金发碧眼，身材彪悍，年龄大概二十**，讲一口流利的汉语，他恭敬的送上礼物，是产自波斯的铜器和怀表，那怀表的盒盖之上，镌刻着光身子的天使。 　　狄少华一见之下，颇觉有伤风华，刚准备呵斥，眼角余光却看到常小溪正看得津津有味，似乎非常感兴趣。 　　狄少华将到口的话收了回去，勉强收下了礼物。 　　那霍图大喜，又将手一拍，门口走将来两位波斯舞女，美貌娇媚，一进门就往狄少华身上靠去。 　　霍图笑眯眯道：“男人在外，怎么能没有暖床的？这二人知情识趣，请大人收下。” 　　狄少华一向洁身自好，除了对常小溪念念不忘之外，平素根本不碰歌姬舞女。他见此情形，忙起身推辞：“军营不让女人随行，霍图，你将这两名女子带走吧！” 　　霍图疑惑的看了看狄少华，又看了常小溪一眼。常小溪出门在外，未着官服，只穿着家常素衣，没有掩饰女子身份。 　　霍图见她年少美貌，还以为她是这位大人的縢妾，搓了搓手，尴尬的笑道：“大人，这二人容色虽比不上尊夫人，但是身体丰腴，别有妙处，您一试便知。” 　　他这一句话讲完，狄少华与常小溪都红了脸。当时唐代女性地位虽高，但是男子风流成性，家中夫人一般都是不管的。 　　所以这波斯人霍图，敢于当着常小溪的面，就向狄少华进献美女。只是他说的话过于露骨，狄少华被他点中了心事，他夜夜遐思的对象都是常小溪。 　　狄少华扫了两眼波斯舞女的芊腰丰臀，只见她们腰间露着白花花一片，他登时联想起常小溪的冰肌玉骨，不由得又向她望去。 　　常小溪早就被那霍图的话给激怒，被错认为狄少华的夫人尚情有可原，只是丰腴这话说的，到好似她没有身材一样。 　　恰恰狄少华眼光流转，看完了波斯女又来看她，被常小溪瞅了个正着，她知道狄少华这厮恐怕是在心中将自己与那两名女子比较。 　　她一下子羞恼起来，转身离开了帐篷。 　　狄少华的目光冷了下来，他对霍图不客气的说道：“霍图，她不是我夫人，是大唐皇帝陛下亲自任命的官员，你刚才已经犯了不敬之罪！还不带着你的女人速速离开！” 　　霍图顿时愣住，愁眉苦脸的请罪之后就灰溜溜的离开，他的本意是来讨好，可不是来找茬的。谁能想到那年少美貌的姑娘竟然是朝廷女官呢？ 　　常小溪回到帐篷之中，坐下平复心情，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狄少华也是个青年男子，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丰满的波斯舞女呢？ 　　自己反应这么大，莫非心中还对他存着情义不成？难道，刚才生气不仅是因为他在比较自己与舞女，还因为自己动了醋意？ 　　常小溪正在沉思，突然帐篷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狄少华温润的声音响起：“常医正，我能进来吗？” 　　常小溪愣了一下，知道李青城就在自己边上的帐篷里，这才答道：“狄大人请进来就是。” 　　狄少华手中拿着一个食盒，也不客气，进来就将食盒中的酒菜摆在矮几之上，自己则坐在常小溪对面。 　　常小溪看了看食物，不知他是何意。 　　狄少华微笑：“今天被那波斯胡搅了局，你什么都没有吃就走了。这路程还长，不吃东西可不行。来，坐下吃点吧。” 　　常小溪被楼千重在饮食中下过眉药，轻易不吃别人拿来的食物，她推脱道：“也许是赶了一天路，我并不觉得饿，狄大人自己吃吧，我坐在这里陪你就是。” 　　狄少华也不推脱，点头道：“好，你我正该如此，不要生分了才是。” 　　昏黄的灯光之下，他的面庞如玉，文雅的吃着东西，饭菜很简单，就是行军常用的面饼和干肉，只是多了一壶酒而已。 　　常小溪皱了一下眉，她可不记得狄少华好酒。 　　狄少华已经看出来她神情有异，轻笑道：“忠臣孝子，难以抉择，无论怎么选择，都会面对千夫所指，我这阵子夜夜难以入眠，所以带了一些烈酒，聊以解忧。” 　　常小溪叹道：“举杯消愁愁更愁，你这又是何苦？明明是个忠臣，何必再用血缘的枷锁来束缚自己？”话虽这样说，常小溪还是执壶为他倒上了一杯酒。 　　狄少华心中一暖，他果然没有爱错人，常小溪心底善良豁达，并不会因为自己陷入纠葛就嫌弃自己。 　　常小溪想起历史上对于皇帝的评价，劝慰狄少华道：“你不要前思后想，皇帝胸怀宽广，远超咱们的想象。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次准许你到西北边军去，难道不是莫大的信任吗？” 　　“军队乃国之重器，他若不信任你，绝对不会让你前去。所以你这一趟皇差，并非仅仅是你想的那样避嫌离开长安而已，而是皇帝的信任栽培。” 　　狄少华一直自怨自艾，此刻听到常小溪这样说起，仔细想想果然如此。 　　他不由得细细打量常小溪，灯下看美人，如诗如画，可惜这美人心有所属。 　　狄少华默默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道：“小溪，我今天才知道，除了医术以外，你的见识也远超常人，别说女子无法与你比肩，就算是好多须眉男儿在你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常小溪掩唇轻笑，眼波流转：“我哪里就有你说得那样好了？狄大人过誉了！” 　　她双颊微红，俏美难言，空气中弥漫着她诱人的体香。 　　狄少华烈酒入肠，顿时从小腹处窜起一股火来，伸手拉住常小溪，迷离道：“小溪，我心悦你，你可对我有意？” 第四百零三章 暗夜窥伺 　　常小溪被他拉住双手，也不惊慌，扬声叫道：“青城，你在吗？过来一下！” 　　李青城须臾就出现在帐篷门口，冷着脸道：“狄大人可有吩咐？”明明叫他的人是常小溪，可是李青城偏偏问狄少华有何吩咐，真是够促狭的。 　　李青城是常小溪的下属，狄少华再混蛋，也不能当着她的面再纠缠常小溪。 　　他松开手，淡淡道：“这酒真烈，我醉了，就不打扰了。” 　　狄少华转身离去，李青城在他身后说道：“狄大人，慢走不送！”狄少华的背影顿了一下，随即走得更快了。 　　这时李青城才转向常小溪，关切的问道：“常医正，你没事吧？那个登徒子伤着你了吗？” 　　常小溪摇头：“并没有，他只是心情不好，家中出了那样的事情，难免浮躁。” 　　李青城郁闷的点点头，常医正就是心地善良，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对于男人有致命的吸引力吗？ 　　夜凉如水，常小溪蜷缩在锦被之中，她的铺盖很厚，褥子下面还垫了皮毛，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地面渗上来的凉气。 　　她不禁有些怀念沙麒麟温暖的臂膀，可惜二人现在隔着关山重重，她辗转几番，才朦胧睡去。 　　常小溪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中，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压着一块大石，根本喘不上气来。她蹙着眉头，想要用力挣扎，结果身体绵软，既无法用力，也醒不过来。 　　一个黑影就站在常小溪的榻旁，他将手放在常小溪的胸口之上，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心。 　　莹白的月光从帐篷顶部透气的口子照进来，将常小溪娇媚的面容映衬的非常清晰。 　　黑影的眼睛从常小溪的眉目慢慢下移，落在她露在锦被之外的脖颈上，那里肌肤如玉，纤细秀美，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其他美好的曲线都被厚重的棉被遮住，黑影呼吸渐粗，慢慢松开了压在常小溪胸口上的手，准备掀开被子。 　　经历了远征之后，常小溪的睡眠极轻，也变得十分警觉，胸口的重压刚刚消失，她就醒了过来。 　　待看清楚眼前果然有一个黑影，她不由得失声尖叫。 　　那黑影没防住她会出声示警，掀开门帘就跑了。 　　李青城被这声音给惊醒了，来不及穿衣，抓起外袍就冲出了帐篷。 　　他不及多想，直接冲进了常小溪的帐篷，只见常小溪刚刚坐起，棉被拥到了胸口，正在那里喘气，眼神飘忽，一看就被吓得不轻。 　　出门在外，大家几乎和衣而卧，常小溪也不例外，因此并没有出现衣不蔽体的情况。 　　李青城在帐篷中查找一番，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迹象，这才走到常小溪的榻前问道：“常医正，你怎么了？” 　　常小溪颤抖的指着榻前的位置，眼泪汪汪的说道：“刚才这里有一个人，我看到他之后，吓得叫了出来，这人就跑了。” 　　这还得了，李青城当即出了帐篷，叫上夜间巡逻的人，又点了二三十名士兵，开始在营地搜索。那程副将也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听闻此事，加入了搜索的队伍。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李青城垂头丧气的回来，一无所获，那人想必已经跑了。 　　常小溪早就从恐惧中平复了，她忙让李青城带着大家去休息。 　　李青城哪里肯走，他拿了一个毡毯过来，就靠在常小溪的帐篷门前守着。 　　常小溪披衣起身，看到李青城就在自己门前歪着，十分不忍，推着他回自己的帐篷去。 　　程副将在常小溪的门口派了两对岗哨，也劝李青城回去。这些岗哨轮番守卫，身体还吃得消。李青城一人熬过这漫漫长夜，明天还怎样赶路呢？ 　　李青城思忖了一下，觉得这歹人不可能一夜过来两次，这才回营帐去睡。 　　常小溪见大家都各自安寝，也躺回榻上，不知那刚才榻前之人到底是谁。如果是来杀自己，那么直接动手就可以，何必犹豫不决，反失掉了最佳时机？ 　　常小溪认真回忆那时的情形，觉得那人倒像是来窥视的，所以被发现之后，慌忙逃窜。 　　莫非是随行的唐军偷窥？常小溪随即否认了这个想法，这些军卒虽然精悍，但是身手一般，不会那么快就逃脱。何况沙麒麟是羽林军统领，这队伍中的官兵哪里敢来窥视自己。 　　帐外的军卒不停在巡视，脚步声沙沙作响，常小溪慢慢又陷入了甜睡之中。 　　这一觉再无人打扰，常小溪醒来时天光大亮，她忙起身。 　　李青城就在帐外等候，看到常小溪平安出来，这才放心。 　　用早饭的时候，李青城特别留意观察狄少华，在他看来，狄少华此人觊觎常医正已久，趁着大将军不在身边，窥伺美人，伺机下手的可能性极大。 　　而且昨夜常医正出声尖叫，只有狄少华并没有出来查看，所以他的可能性最大。 　　狄少华若无其事的喝了一碗白粥，吃了两个馒头，并无丝毫不妥。他甚至没有过问昨夜加强巡逻之事。 　　不过怀疑归怀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也不能拿他怎样。 　　现在天气温暖，茫茫绿草的尽头，伫立着延绵的高山，山顶白雪未消，越显得天高地阔。 　　时间紧张，每耽搁一天，边军的疫情可能就会加重一分，因此队伍白天不休息，每过一个驿站，就换掉疲累的牲口和马匹，这样才能保证行进的速度。 　　转眼又到了晚上，经历了昨天的尴尬，狄少华不再对常小溪献殷勤，自顾自草草用了饭菜，就起身离开，自去查看营地。 　　岗哨由程副将负责，他照旧在常小溪门前派了双岗。 　　李青城在睡前，查看了一边营地，尤其注意观察狄少华的帐篷，发现行军这么累，狄少华竟然还在借着昏暗的油灯看书。 　　李青城摇了摇头，小声道：“斯文败类！”这才回到自己的帐篷。 　　昨天折腾了半宿，常小溪身子本来就弱，用过晚饭，她简单洗漱就躺着去了。没想到这一躺下，就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早就月上中天，已经半夜十分。常小溪掀开帐帘看了看，只见门口哨兵尽忠职守，还在巡逻。 　　她这才放心躺下，裹上锦被，准备再睡一会。 　　就在她朦胧睡去的时候，帐外传来噗通两声，虽然这声音很小，还是将常小溪从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睛，只见榻旁果然站着一个黑衣人，帐中黑暗，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庞，只能大概看出他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常小溪十分害怕，将眼睛微微阖上，生怕这男子被窥破秘密愤而伤人。 　　这男子果然如昨夜那般，将手放在常小溪的胸口，却没有进一步亵弄的意思，只是那样放着，似乎在感受常小溪的心跳。 　　常小溪能阖上双目假装睡着，却无法控制心跳的速度，随着时间的流逝，帐中气氛晦暗难明，她慢慢紧张起来，不知这男子意欲何为。 　　那男子内力深厚，早就感觉到常小溪的心跳加快，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第四百零四章 发生争执 　　常小溪见马上就要被发现，灵机一动，微微挣扎喘息，做出被噩梦魇住的样子。 　　那人一愣，随即收回手掌，掀开帘子离开。 　　常小溪听到那人脚步从容，不由得一惊，帐外还有哨兵，他怎么能如此从容？ 　　过了一会，常小溪才起身披上外袍，走出帐外，借着皎洁月光，她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人，正是负责巡逻的军卒。 　　常小溪不想惊动别人，忙走到李青城帐外，轻轻唤道：“青城，快醒醒！” 　　李青城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听到这个声音，当即反应过来，他忙来到帐外，见常小溪衣衫不整，神色慌乱，正打算问个究竟，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自帐后传来，这声音来势汹汹，不怀好意。 　　李青城忙将常小溪揽到自己身后，准备迎敌。 　　这时顺着帐篷转过来一人，看到常小溪贴在李青城身后，两人衣衫单薄，也是一愣。这人正是狄少华。 　　李青城开口：“狄大人？怎么是你？” 　　狄少华负手而立，冷冷一笑：“怎么不能是我？真没想到会惊了你们这一对野鸳鸯！” 　　常小溪怒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帐篷进了歹人，特地来找青城去看看！” 　　狄少华点头：“原来如此，我还道你们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他看向李青城：“只要常医正满意，本官才不管这事，只是那沙麒麟性子火爆，你给他头上染绿，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常小溪与李青城气急，但是相遇就是这么尴尬，一味强辩，也只会越抹越黑。 　　常小溪这时想起门前晕倒的士卒，忙拉着狄少华就走。 　　狄少华不知所以，正想说句难听话，以解心中愤懑，却已经来到晕倒的士卒身边。 　　常小溪松开手，指着地上的人，怒道：“看看，这些也是你的属下，都被人谋算了，你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狄少华忙躬身查看这些士卒，发现还有呼吸，他忙动手施救。 　　常小溪已经掐住一个士兵的人中，将他唤醒，问起为何晕倒，这士兵一脸茫然。 　　几个士兵先后醒来，都没有外伤，也不记得如何晕倒。这时候换岗的人来了，狄少华令他们下去休息。 　　李青城看看情形，这才对二人道：“看来这动手之人功夫很深，令人防不胜防！” 　　狄少华犹豫了一下才道：“叫人起来搜索如何？” 　　李青城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恐怕来不及了，那人身手利索，只怕早就跑了！” 　　狄少华思忖一会，同意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如等设了局再抓他。” 　　等到狄少华走远，李青城才悄悄在常小溪耳畔说道：“常医正，你觉得狄大人像不像这个偷香窃玉之人？” 　　常小溪大惊，本能的摇头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李青城驳道：“那他半夜三更不睡觉，到处转什么？而且那么巧，就在你发现有人窥视的时候，他就出现了！” 　　常小溪想起二人相识的情景，还是觉得狄少华不会这样做，虽然他一直想与她偷情。 　　这时候一阵夜风吹来，常小溪颤抖了一下，李青城忙劝她：“先回去休息一会，明天再做计较！” 　　二人这才各自回去。 　　第二天行军的时候，李青城找到程副将，与他嘀咕了半天，不知在商量什么。那程副将连连点头。 　　连着两夜被人窥伺，常小溪也没有睡好，正午在马车上补了一会觉，这才觉得好了一些。 　　她掀开车帘，却见外面乌云密布，狂风阵阵，李青城催马过来，对她说：“常医正，这天气马上就要下雨了，咱们要赶一会路，前面有个村子，在那里借宿。” 　　大队人马一阵狂奔，果然赶在暴雨之前来到了一个小村之中。 　　程副将找到村正，征集了一半村民的住房，许以重金，让那些人搬走。 　　这些村民本来不乐意，但是见到白花花的银子，都眼中放光，立刻抱着被褥走了。 　　这时候波斯商队也赶了过来，与那些村民挤在剩下的房屋里。 　　狄少华带着几名部下，指挥士卒搭起了大帐，将马匹和装载药材的车辆放在其中，免得被雨淋湿。 　　常小溪的爱马就是给她拉车的两匹马，也被拴在了大帐之中。这两个家伙，自从远征结束之后，就呆在长安好吃好喝的养着，跑了几天之后，终于恢复了一点神骏的模样。 　　常小溪看过马匹，这才回到分给自己的小院，房屋紧张，整个队伍除了常小溪一人独居之外，就连狄少华都与程副将挤在了一处。 　　李青城则带着百骑司的几个校尉住在这院中剩下的房间里。 　　现在已经离开长安三四天了，天天粗茶淡饭，一向待遇良好的羽林军受不了，纷纷向村民购买鸡鸭腊肉，来改善伙食。 　　程副将是沙麒麟一派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好常小溪的机会，何况同行的还有狄少华，虽然他父亲卷入了谋逆案，但是他本人依旧是皇帝宠臣，正经的三品大员，当然不能慢待。 　　程副将命人买了四五只肥鸡胖鸭，配上新鲜菜蔬，好好整治了一顿晚餐，巴巴的过来邀请常小溪吃饭。 　　常小溪不是个矫情的性子，她如果不去，这些人还要单另准备她的晚餐，更加麻烦。她当即答应，找了件斗篷披上就过去了。 　　男人吃饭，没有酒是不行的，何况现在并没有战事。程副将找了一个小泥炉，将盛酒的大坛子放在上面加热，常小溪进去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弥漫着酒香，与潮湿阴冷的室外比起来，简直恍若两个世界。 　　可是当常小溪看清了跪坐在酒坛旁边的两人后，当即变了脸色。 　　这两人正是她带来的医护人员，是这只队伍中仅有的两个女护理员。 　　看到常小溪，这俩个姑娘忙起身向她施礼，常小溪沉声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程副将忙解释道：“我手下的兵卒粗笨，这才请两位姑娘来帮忙。” 　　那两个女护理员也附合说自己是过来帮忙料理菜肴酒食的。 　　常小溪见她们不是过来陪酒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官场上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但凡有自己在一天，总是要护住手下的人，不能让好好的护理员，变成陪酒女郎。 　　程副将是个有眼色的，他见常小溪不喜那两个女子伺候，忙温言打发她们去了。 　　狄少华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幕，到了这个时候才说：“常医正有君子之风，可是不要阻了人家往上爬的路。” 　　常小溪凝眉问道：“狄大人，你这是何意？” 　　狄少华冷哼一声：“我是说这世上，有些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漫漫长路，孤男寡女，若互生情愫岂不是好事？你何苦做这个恶人？” 　　常小溪平素温柔可亲，其实性子执拗，她低头道：“这世上女子势弱，如果真心想好，我当然不会反对，但把女子当做玩物，我是万万不同意的。” 第四百零五章 昔日情郎 　　程副将请大家吃饭，原本是存着巴结讨好的心思，现在看到两位上官起了争执，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青城是个人精，忙打岔道：“常医正，程将军可没有这个意思，他是个正人君子，只是男人手艺粗糙，怕料理不好肉食，他这才请了两位娘子过来帮忙，绝对没有亵渎人家的意思。” 　　程副将点头如捣蒜：“是啊，我怎敢打两位小娘子的主意。” 　　这一下，就只剩下狄少华没有自清了，他并不开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常小溪也觉得自己莽撞了，当即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大家不要在意。” 　　这时候炖在砂锅中的肉食已经好了，浓香扑鼻，几个校尉亲自动手，摆上小桌，再放了几个蒲团，这就好了。 　　程副将忙恭敬的请狄少华上座，又来请常小溪。 　　大家都落座之后，狄少华才转了脸色：“程将军辛苦，今天凉爽，喝些热酒正合适。” 　　常小溪的碗中也有小半碗酒水，她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出不饮酒这样扫兴的话，端起碗来沾了沾唇。 　　喝酒的人中，只有狄少华能挑剔常小溪，他看了一眼众人的酒碗，没有做声。 　　常小溪身子孱弱，平素就三灾八难不断，他是知道的，虽然生气她与自己疏离，但是狄少华下不了手去害她。在他心中，他疼爱她还来不及呢。 　　开局之后，众人猜拳行令，酒意渐酣。常小溪简单吃了一点，提前离席。大家知道她不饮酒，也不强留，任她去了。 　　雨还没有停，窗外雾蒙蒙的，窗户纸都湿了一大片，常小溪点亮了油灯，起身到厨房去端热水。 　　厨房虽小，还有两个执勤的士卒在这里休息。这里的灶台燃着火，干燥暖和，这两人正靠在一起聊天。 　　常小溪笑道：“没想到这里还能睡人。” 　　一个老成些的士卒接过木盆，一边打水一边说：“大人有所不知，这厨房还算是好地方，有些人被分到了马棚去呢！” 　　唐军所带的帐篷有牛皮制成的，还有油布帐篷。在这种雨天，牛皮帐篷最好不用，否则被水泡过之后，会变得非常沉重，难以携带。而油布帐篷被拿去搭了马棚，所以安置不下的人员都去了马棚。 　　这士卒打了水，不让常小溪接手，端了水给她送进房中。 　　常小溪这才拴上了门，开始洗漱。只有一木盆水，她脱去外袍，拿过手巾擦拭身子。 　　窗外雨声越来越大，几乎把众人猜拳行令的喧闹声都给盖了下去。这村中的房屋，窗户纸都是普通的棉纸，并不结实，狂风吹着雨点打在上面，很快就出现了几个小洞。 　　常小溪已经擦拭到了胸口，不知为什么，心中涌上一种不安的情绪。 　　她抬眼朝窗户看去，只见窗户被吹得不停忽闪，似乎马上就要开了。 　　常小溪放下手中布巾，从床下拿了一块木板，起身堵住窗户。 　　这时她眼波一闪，突然看到窗户上的一个小洞之后，并不是暗黑的夜色，而是一只人的眼睛。 　　常小溪拿过木板就挥了过去，那眼睛马上就消失了。 　　常小溪顾不得穿衣，打开房门，准备看看窗外到底是何人，不料门口站着狄少华，他正举着一只手，看来正准备敲门呢。 　　这屋子窄小，门窗只隔着数步，常小溪顾不得狄少华，推开他跑到窗口去查看，那里空无一人。 　　狄少华忙过来拉她：“小溪，你怎么了？外面有雨，小心着凉。” 　　常小溪用力甩开他的手：“刚才那里有人！” 　　狄少华也是一惊，他进房拿了油灯，站在窗下查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这个农家小院以及周围的几家，都被唐军士卒所占，就像常小溪看到的，凡是能挡雨的地方，就连厨房马棚都住了人。 　　如果有人潜入，这人必定是高手，飞檐走壁而来。 　　他思索片刻，这才将常小溪拉回房间，又关好了房门。这才将油灯放回原处，在床下仔细探查，发现并无异常。 　　常小溪还在呆呆的倚门而立，显然吓得不轻。 　　狄少华拿起外袍，走过去要帮她披上。常小溪方才擦拭身体，颈下露出了大片的皮肤，白嫩细腻，一下子吸引了狄少华的眼光。 　　“小溪，你可真美！”狄少华目不转睛，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的身体，第一次是她赌气，这一次应该是缘分吧？ 　　常小溪被三番五次偷窥，身心俱疲，哪里有闲情去理睬狄少华的话。她瞪了他一眼，忙接过袍子披在自己身上，缓缓走到床前坐下。 　　“狄大人，你来这里干什么？”狄少华出现得这么巧，令她联想起李青城的怀疑，忍不住要问一问。 　　狄少华是个青年男人，刚刚喝了些酒，又看到了美人身上的风光。俗话说美人~胸，英雄冢，山峦起伏最动人。 　　他忍不住往床前走了几步，这才调笑道：“小溪，我想你了，过来看看不行吗？” 　　常小溪被他几次三番纠缠，早就起了戒心，忙起身往门口走去，一边说道：“狄大人醉了，还是早些回去睡吧！” 　　她哪里能跑过狄少华，被他一把抓住揽在怀中。 　　狄少华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欲望，那黑沉瞳孔中似乎藏着一头野兽，马上就要冲出来。 　　常小溪有些慌乱，声音也带上了哭腔：“狄大人，你不能碰我！快让我离开！”醉酒的男人力气尤其大，她根本反抗不了！ 　　狄少华嗅着她的体香，心中似乎有猫儿在抓一般，他轻轻笑道：“你就别装了，沙麒麟不在你身边，你这么快就搭上了那个李青城，莫非你只喜欢军官出身的男人？是看中他们身体强壮吗？” 　　“我虽然不是武夫，身体还算强健，一定会让你满意。” 　　他俯身下来，眼看着就要吻到常小溪的樱唇之上。 　　常小溪怒道：“你这色坯，再动我就要喊人了！”这里可不是荒郊野外，门外隔壁到处都是人。 　　狄少华轻笑：“你喊起来更好，到时候我只说咱们两情相悦，生米煮成熟饭，你刚好可以嫁给我！” 　　常小溪怒极，只能骂道：“你无耻！”她果然不敢大喊，这时代的风俗与现代不同，被众人撞破了这种事，丢脸的是沙麒麟。 　　到时候狄少华再狠一点，跑到皇帝面前去告状，就说两人有了肌肤之亲，没准还真的能抱得美人归。 　　常小溪闭上眼睛，只觉得嘴唇上一股钻心剧痛袭来。 　　这时候传来了大力的敲门声，还伴着李青城的声音：“狄大人可是在这里？大家伙找你敬酒呢！” 　　常小溪忙用力推开狄少华，她怎么也没想到，昔日对自己温存体贴的男人，现在变得暴虐异常，就连亲吻都下口咬她。 　　狄少华舔了舔嘴唇，回味着刚才的滋味，扬声回答：“我来常医正这里拿些解酒药，马上就回去！” 　　他揽住常小溪的肩膀，试图解释什么，却被她毫不客气的避开。她再也不打算相信他了。 第四百零六章 追踪而至 　　长安刑部天牢之中，暗无天日，这里关押的都是重犯。 　　在最里面的一个牢房之中，呆呆的的坐着一个男人。满脸虬髯，根本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 　　一个狱卒嚷嚷着：“吃饭了吃饭了！”一边从木桶里舀出一勺白饭倒进牢房门口的碗里。 　　狱卒提着木桶准备转身离开，那个男人突然问道：“有没有人来看我？” 　　狱卒嗤笑道：“狄将军忘了吗？去年您家里人就被斩杀在菜市口，哪里会有人来看你呢？” 　　原来这男人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东南边军大将军狄长楠，他在进攻通江的时候，反而被沙麒麟设计所擒。 　　狄长楠起身扑到铁门处：“真的没有人来看我吗？我还有个儿子！” 　　狱卒不再理他，哼着小调给别人打饭去了。 　　狄长楠慢慢瘫倒地上，喃喃道：“这个逆子，真够狠！果然效忠皇帝，连爹都不认了吗？” 　　他穷途末路，被判了斩立决，行刑的时间就定在明天。 　　狄长楠并不知道狄少华已经离开长安执行公务去了，他还以为儿子是为了避嫌不来看自己。 　　地牢常年昏暗，只有过道的尽头燃着火把。 　　作为谋逆案的首犯，狄长楠受到的是特殊关照，他一人就占据了这天牢的一半，身边的牢房全部空置。 　　这就造成了他寂寞也无人说的局面。不知道呆呆坐了多久，突然有人说道：“是这里没错！” 　　狄长楠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定睛看去，只见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黑洞一样的东西，还打着漩涡。 　　他忙揉着眼睛细看，等他再睁眼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 　　按照唐朝的标准来看，这是个非常奇怪的人，金发碧眼，穿着紧身的衣服，尤其的裤子，紧紧绷在腿上，就连隐私部位都勾勒得曲线明显。 　　狄长楠用看鬼一般的眼神，将这个男人从头看到了脚。 　　这男人倒也大方，任他打量了个够，这才伸出手道：“你好，我是霍克，想找你帮忙！” 　　狄长楠犹豫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要跟自己握手，狄长楠握住了对方的手，才道：“我身陷囹圄，不知道能为阁下做些什么？” 　　霍克见狄长楠握住了自己的手就不再松开，不禁大为皱眉，咳嗽了两声没用，他也没有狄长楠力气大，只好就任他拉着自己。 　　霍克拿出一张照片，问狄长楠道：“认得这个人吗？” 　　照片上正是太子，狄长楠顾不得琢磨这画像为何如此逼真，忙道：“认得，这是废太子李成乾！” 　　霍克满意的点头：“很好！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狄长楠狡猾的笑了一下，终于松开了手：“我当然知道，只是告诉你李成乾的藏身之处，对于我有什么好处？” 　　霍克大笑：“当然有好处，你就不用去死了！我可以救你出去！” 　　狄长楠嗖地站了起来：“好极了，咱们成交！” 　　天牢之中走失了要犯，谋逆案的头号钦犯狄长楠，还有二号钦犯姜宁都不见了。 　　狄少华本来嫌疑最大，可是他五天前就启程去了西北，现在距离长安数百里。 　　主管刑部的侍郎还有当天执勤的人员被抓起来，严审之下无果。 　　皇帝震怒，命百骑司接手此案，将刑部一干人定为玩忽职守，关了起来。 　　沙麒麟亲自去天牢看过，几道门都完好无损。执勤的差役兵丁，都说没有看到可疑的人进出。 　　狄长楠被隔离起来，姜宁的旁边还关着两名江洋大盗。 　　沙麒麟将这两名大盗提走，在百骑司严刑拷问，其中一人交代了一个情况。 　　在姜宁失踪的那一天，他曾经听到姜宁在跟人讲话，那人说道：“你可愿意效忠我？” 　　姜宁恭敬的回答：“愿意，只要你能带我离开这！” 　　只有这两句，而且他的牢房看不到姜宁的牢房，只能闻其声。但是这个大盗肯定的说，姜宁没有离开牢房，大家都说姜宁失踪了，他也很奇怪，牢房都没打开，怎么就能失踪呢？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仙不成？ 　　沙麒麟反复思考这个情况，他觉得可能不是神仙，而是其他不可知的力量。曾经自己就被一个奇怪的黑洞吸走，去了未来世界，还见到了常小溪的父亲。 　　会不会狄长楠和姜宁也是被这种奇怪的东西，给带离了天牢呢？ 　　沙麒麟一下子想到了舒白，想必现在他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舒白瘦了很多，但是皮肤有了光泽，显然恢复得还不错。 　　他一边喝着补汤，一边摇头：“你们可真够狠心，小溪大病初愈，你们就让她去西北治瘟疫，女孩子身体娇弱，她怎么受得了？” 　　如果换了别人，沙麒麟可能还会对他讲一番大义，可惜舒白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沙麒麟只能叹气：“说起来真奇怪，小溪空间崩溃，她接到了你的书信，就急忙赶回长安，不料途中生了重病，现在你也病了，不知这有没有什么关联？” 　　舒白放下碗，很肯定的回答：“当然有关系，我的空间也崩溃了，我还遇到了黑洞，最后也病了！你说，我和小溪的情况是不是一样的？” 　　沙麒麟愣了一下，忙道：“果真是一样的！那你是怎样摆脱黑洞的？” 　　舒白叹口气：“那黑洞是超时空管理局进行时空共震的产物，你丢进去一点活物就可以了。我当时正在与蜀王商量着烤鸡，就将身边的两只山鸡扔了进去。” 　　沙麒麟嘴张得像个鸡蛋：“原来还可以这样？” 　　舒白点头：“难不成你代替小溪跳进去了？” 　　沙麒麟还不想说起这段经历，他笑道：“当时身边正好有个丫鬟，她进去了！” 　　舒白点头：“这倒是像你干的事，只是那丫鬟如果落入超时空管理局之手，难免会透漏你们的行藏。” 　　“时空共振开启不宜，我不知道这一次针对的是谁，这种东西就是为了将不同时代的穿越者都带回现代，任由他们进行处置。” 　　“如果一次没能抓住目标任务，想必他们短期之内还会进行第二次。” 　　沙麒麟悚然一惊，常小溪独自在外，如果再次遭遇时空黑洞，那该如何是好？他必须给常小溪发密信，让她务必小心。 　　舒白看到沙麒麟一脸紧张，不禁戏谑道：“你倒是在乎她得紧，总算是小溪没有看错了人。” 　　沙麒麟微一镇定，点头道：“自然，我对小溪一片赤诚。这一次来，我有事请教。狄长楠姜宁本来被关在刑部的天牢之中，但是现在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有一个隔壁的犯人提供消息，说曾经听到姜宁在跟人讲话，那人说姜宁只要效忠于他，就可以将他带出天牢。你可知道，那个超时空管理局能否做到？” 　　舒白愣怔片刻：“他们来了？” 　　沙麒麟追问：“谁来了？” 　　舒白跳起来，在一个墙角的大箱子里翻找了半天，从里面拿出来一个蓝宝石戒指。 第四百零七章 谁在窥伺 　　李青城早就怀疑是狄少华每晚偷窥常小溪，因此即使在喝酒，他也多个心眼，一直留意观察狄少华的动静。 　　当狄少华离席久了之后，李青城就起身寻找他，果不其然，这厮又在纠缠常医正。 　　如果不是狄少华身居高位，李青城早就拿刀将他剁成七八块了。现在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拉着狄少华往席间饮酒作乐。 　　狄少华任由李青城拉着离开常小溪的房间，他刚离开，就听到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狄少华苦笑一下，又孟浪了，自己就跟着了魔一般，不但没有抱得美人，反而将她越推越远了！ 　　猜拳行令的声音大了起来，狄少华突然拍了一下李青城的肩头，问道：“小溪是不是看上你了？” 　　李青城先是一愣，随即大怒：“狄大人，常医正冰清玉洁，与沙将军情深意笃，你不要再胡言乱语坏她名声。青城只是个无名之辈，但是常医正云英未嫁，清誉要紧！” 　　狄少华遭逢大变，既忧心父亲，又心系大唐，就如同风箱里的老鼠，两头难做。这个打击，将原本清风明月一般的男人，生生变成了一个古怪的性子。 　　狄少华爱慕常小溪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得知常小溪与沙麒麟订婚之时，他就起了偷情的念头。 　　现在狄长楠谋反被抓，他自己的权利地位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有可能现在还高高在云端，下一刻就会被踩落进污泥之中。 　　所以他自认为就连与常小溪偷情的资格都没有了，可是越是这样，他越想常小溪。对于得不到的一切，越显得甘甜可口。 　　昨夜看到常小溪躲在李青城身后，如同一朵颤颤巍巍的小花一样。狄少华就醋意上头，沙麒麟也倒罢了，凭什么李青城这个莽夫也能分一杯羹？ 　　现在李青城这样说，在狄少华看来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轻哼一声，自顾进去喝酒。 　　李青城英俊的面孔涨得通红，气愤之余，心底还有些盼望狄少华说得那事是真的，只是，那怎么可能呢？ 　　男人们继续去喝酒了，常小溪慢慢平复了心情，不再去想狄少华，铺陈好被褥。 　　可是窗户纸上的那些小洞，似乎总有目光在外面窥视。常小溪尽量去忽视那扇窗户，裹紧棉被躺在榻上，心中格外想念沙麒麟。 　　这一场酒不知道喝了多长时间，常小溪在哗哗的雨声和猜拳行令的声音里睡着了。 　　等二天，清晨的阳光照在枕边，雨早就停了。鸟儿在树上欢叫，常小溪竟是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门口早就给她留了水，常小溪简单的洗漱，穿上外袍，这才来到院子里。 　　这是一个简单的农家小院，院中盛开着梨花树，被雨水滋润透了，花朵泛着白光。狄少华穿着一身青衣，负手立在树下。 　　常小溪被多次纠缠，不想理他，只当做没有看见，准备出去看看自己的马儿。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狄少华淡淡的表情有了变化，他关切的问道：“昨夜睡得怎样？有没有人来打扰你？” 　　常小溪轻抿嘴唇，心道你不来打扰我，就不会再有别人来了。但是狄少华毕竟是上官，她又想着与他撇清关系，这种类似于赌气的话，就不能出口。 　　常小溪垂下眼帘：“谢谢狄大人关心，我睡得很好。”言罢，自顾自离开了小院，只留下怅然若失的狄少华。 　　路上还有些泥泞，随着时间的推移，道路越来越好走，速度终于快了起来。当然，借着大雨好好休息了一夜，也有莫大的关系。 　　距离西北边军还有两三天的路程，到了就好了。常小溪这样安慰自己。 　　李青城骑着马，若有所思的盯着狄少华的背影。 　　行走在外，不会夜夜都那么幸运，可以找到住处。这一晚，再次扎营。好在今天天气不错。 　　狄少华看着不远处波斯商队的营地，眯着眼睛问身边的程副将：“你不觉得这商队跟得太紧了吗？” 　　程副将也觉得不对，他们是在急行军，马匹都是上好的。沿途还可以在驿站补充马力。那商队再如何富裕，也不可能与朝廷比肩。 　　但是人家就是紧紧坠在队伍后头，一步也不曾拉下，这还不够奇怪吗？ 　　但是波斯商队一直对官军礼敬有加，总不能因为人家跟得紧，就动手撵人吧？ 　　常小溪借口身子不舒服，根本不与大家一起进餐，主要是为了避开狄少华。到了西北边军，楼千重自有他的法度，到时候就能避开狄少华了。 　　李青城看着常小溪只啃了小半个面饼，担忧的问道：“常医正，你吃得太少了，这样子怎么能有体力？” 　　常小溪笑笑：“我连马都不骑，本来就不累。只是昨夜又有人窥视，我担心这人今夜还会再来。” 　　她讲了昨晚的经历，李青城想了一会道：“只怕这人就是狄大人，今夜我命咱们的人守在他的门口，只要他一出帐，就盯住他！” 　　常小溪思忖了一会：“这样也好，只是毕竟他是上官，不要伤了他的面子。” 　　李青城点头道：“常医正放心，兄弟们自有分寸。” 　　明知夜间有人会来窥伺，可是赶了一天路，不休息也不成，常小溪纠结得很，和衣卧在榻上。 　　这一夜李青城根本没有睡，他带着一个精干校尉，就潜伏在狄少华的帐篷旁边。果然在子夜时分，狄少华出了帐篷，往帐后走去。 　　两人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可狄少华走得方向根本就不是常医正的帐篷，顺着皎洁的月光，他来到营地的边上，就那么看着苍茫月色发起呆来。 　　李青城与那校尉对视一眼，只好耐心等着狄少华有所动作。 　　狄少华一会望月，一会低头叹息，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在此时，突然从营地内部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李青城大惊，他为了谨慎，亲自来这里围堵狄少华，将常医正一人留在帐篷之中，莫不是现在出了什么乱子？ 　　他疾奔而出，身后狄少华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营地之中果然出了事，只见两个黑衣人正在营中打斗，这二人身法高明，招数狠辣，放眼整个营中，无人是他们的对手。 　　好在这样厉害的两个角色，现在互相牵制，程副将甚至戴上了头盔，带领着一班士兵，在旁边张弓搭箭，准备射击。 　　李青城牵挂常小溪，却见她的帐篷帘子掀开，常小溪就披着斗篷站在旁边，身边还有两名百骑司校尉守着。 　　李青城这才放心，拿出自己的火药枪，悄悄走到战团旁边，准备伺机打下这两个黑衣人。 　　虽然并没有发现他们伤人的举动，但是半夜三更跑到唐军营地捣乱，本身就是心怀叵测的行为。 　　像这么高明的身手，不使用手段，恐怕整个营地都没人有这个实力将他们拿下。 　　只是，这样两个人为何会夜半出现在唐军营地，还动起手来呢？ 第四百零八章 纷至沓来 　　舒白听说狄长楠与姜宁凭空消失之后，大惊失色，着急的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个硕大的蓝宝石戒指，摆弄了一番，才颓然坐到地上，喃喃道：“完了，我病得真不是时候，竟然错过了霍克。” 　　沙麒麟曾经听过霍克的大名，知道他是未来超时空管理局的头目。 　　这个蓝宝石戒指，是霍克走时留给舒白的，是一种定位装置。霍克对舒白十分欣赏，约定再来唐朝的时候来找他。 　　舒白查看戒指，发现霍克的确曾经发射过信号，但是他病势沉重，竟然错过了霍克的呼唤。 　　舒白看着蓝宝石戒指怔了一阵，突然转向沙麒麟，眯着眼睛问道：“小溪也遇到了黑洞是吧？那你们是如何摆脱的？” 　　沙麒麟舔了舔嘴唇，笑道：“我被吸进去了。” 　　他本来不想说出这一次被黑洞吸走的经历，没想到见到舒白之后，才知道这一系列事件互为因果，是隐瞒不住的。 　　他简单的讲了自己在未来的经历。 　　舒白听得非常认真，他沉思了很久，才对沙麒麟说道：“我在穿越之前，是超时空管理局负责时空传送门的里美，被霍克诬陷叛逃，对战的时候，被击毙在超时空管理局。” 　　“我没有想到死后还有重生的机会，来到了唐朝之后，我本想就这样做个唐人了此残生。可是遇到了李恪，我知道他在这个朝代不得善终。” 　　“就起了要带他离开的念头，我们一起回到未来生活，不参与这个年代的皇权之争。” 　　“我一直在想该怎样进行这个计划，现在总算有了一点眉目，沙将军，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沙麒麟抱臂靠在桌边，听闻此言淡淡一笑：“舒白，说说需要我干什么，你又能开出怎样的条件！” 　　舒白大笑：“果然你只对小溪痴情，对于我们还是这么精于算计！时空共振是超时空管理局捉拿穿越者的一种手段，很显然他们有一定要捉拿的人。” 　　“霍克不会平白找上狄长楠，我猜测是太子的手环落到了狄长楠手中。霍克最终还是还是会通过狄长楠找到前太子的，那时我和小溪才是穿越者的秘密就会被揭穿。” 　　“霍克会来追杀我们。咱们要做的，就是在霍克找到我们之前，为他备上一份大礼。这就是我送给小溪的礼物，帮着她绝了霍克这个后患，这样你和小溪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舒白露出雪白的牙齿，微笑着看沙麒麟：“怎么样，为了你未来的妻子，与我合作吧？” 　　沙麒麟不再犹豫，站直身体道：“好，你需要我做什么？” 　　舒白终于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沙麒麟去过未来，知道舒白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能帮助小溪去掉霍克这个后患当然最好。 　　舒白轻轻的拍了几下手掌：“我猜想霍克布了这么大的局，绝对不是为了清理两个小小的穿越者，他曾经透漏过，到这个时代是为了能源。” 　　“那么他在唐朝，一定有一个提炼和隐藏能源的地方，我想请将军，动用你的手下，帮我找到这个地方。咱们提前在那里进行一番布置，等霍克再来的时候，就将他拿下！” 　　沙麒麟低头思考了一会，觉得舒白的计划可行，两人当即握手，建立了合作关系。 　　远在西北，也发生了大家都没有意想到的事情。 　　李青城一直以为偷窥常小溪的是狄少华，所以晚上拼着不睡，也要揭穿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可惜他带着一个校尉蹲守了大半夜，却发现狄少华只是离开营帐散心而已。 　　而常小溪门前却半夜三更多了两个武功高手在打斗。面对这种情况，李青城决定先抓住一个再说。 　　他偷偷拿出火枪，准备暗中偷袭，否则这样的高手，目前队伍中就没人有实力拿下。 　　几个百骑司校尉看到他的动作，纷纷效仿。 　　那两个正在争斗的黑衣人，对危险的感知非常敏感，现在周围不但有弓箭手环伺，还多了几个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人手持暗器，这令两名正在生死相博的黑衣人深感不安。 　　与其都陷在这里，还不如保住命以后再打，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虚晃一招，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杀出。 　　“不好，他们要跑！”程副将大喊：“射箭，死活不论！” 　　与此同时，几名百骑司密探也动了火器，只听得几声枪响，盖过了羽箭的破空声。 　　可惜这些还是没有拦住两名刺客，他们身法诡谲，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狄少华制止了准备追击的人们，大声呵斥道：“不准去追，你们又不是这二人的对手，追上去找死吗？查看一下地上有没有血迹！” 　　刚才羽箭加上子弹，没准已经伤到了这二人。 　　一个士兵在草丛中看到一摊黑乎乎的东西，他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端一闻，大喊道：“这里有血迹，敌人果然受伤了！” 　　狄少华点点头，吩咐李青城道：“你到医护人员所住的营帐中去盘查，重点是查看那个叫做高春明的医生。” 　　李青城心里一动，常小溪曾经对他提过这个高春明可能有古怪。他也命人去监视了一番，可惜没什么发现，他也就不再管这个高春明了。 　　现在狄少华再次提出这个人，李青城忙点头应下，带着几个人迅速赶往医护营帐。 　　那些医生住在一起，营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早就醒了。 　　李青城将人一清点，果然发现高春明不见了。 　　他的脸沉了下来，命随行的医生将高春明的行李打开，又查访了一下，发现其中还藏着两把短刀，还有几瓶药丸和药粉。 　　他将药丸递给这些医生查看，这些人当即就判断出这是毒药。 　　一个医生携带药品是正常的，携带着毒药就不正常了。 　　李青城很快赶过去复命，发现狄少华已经派了军卒去查看所有的营帐，那些人正在一一汇报情况呢！ 　　他走过去讲了自己的发现，狄少华点点头不置可否，对大家说道：“除了哨兵留下继续执勤，其他人都回去等候命令吧！咱们聚在一处，就算是有人杀回马枪也不怕！” 　　钦差下了命令，众人答应一声，各自回去候命了。 　　这时候狄少华径自走到常小溪面前，先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才解开身上的披风，不由分说为她披上，温言道：“那二人是为你而来的吧？” 　　常小溪咬唇道：“我醒来就见到榻边站着一人，因为这段时间总是有人来偷看我，所以我并没有害怕。但是随即这人就拿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来刺我。我忙躲开，他动作很快，第二下紧接着就来了。” 　　“这时候另外一个黑衣人才冲了进来，将拿刀的那人挡开。他们你来我往，就这样开始动手，大约是嫌弃我帐中窄小，这才转移到帐外打斗！” 第四百零九章 千钧一发 　　常小溪裹紧了披风，脸上还有惊惶之色，她惴惴不安道：“我没有想到，今天竟然有人动手要杀我。” 　　狄少华点了点头：“还有人要救你，而且这二人都是高手。” 　　他对程副将说道：“给楼将军飞鸽传书，请他发兵接应，现在立刻拔营，连夜赶路！” 　　狄少华是钦差，整个队伍以他的命令为尊，程副将答应一声就去安排，半个时辰之后，大家就踏着星光出发了。 　　常小溪不明白为什么出现了刺客，令狄少华如此紧张。 　　整个队伍都处于急行军的状态，没有人问为什么，唐军是很讲纪律的。 　　在这种速度下，那波斯商队竟然慢慢赶了上来，这一下就连常小溪也看出来不对了。 　　队伍中的内奸，大约就是混在医护人员中的高春明吧？而追兵则来自波斯商队。 　　常小溪这样忖度着，时不时掀起车帘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形。 　　大约是知道自己的来意已经被对方猜出来了，那支波斯队伍不再唱歌，花枝招展的歌舞伎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彪悍的马匹骆驼和骑手。 　　常小溪不知道骆驼也可以狂奔，而且奔跑的速度还那么快。可惜唐军的速度无法再加快了，其中掺杂着马车，注定了这是一只跑不快的队伍。 　　两支队伍你追我赶，从星光跑到正午，唐军的速度渐渐慢了，这个时候，波斯商队中传来了一声呼哨，那些骑士都亮出了弯刀，骆驼被从车辕上解开，四蹄狂奔直冲了过来。 　　狄少华传令：“布阵迎敌！” 　　这里所布的阵型，是阻击骑兵用的。唐军训练有素，快速布好绊马索，同时排兵布阵。 　　波斯人当做前锋冲过来的骆驼，顿时被这些绊马索绊倒，不但没有起到冲锋的作用，反而阻碍了己方骑兵的速度。 　　不过这支队伍非常彪悍，骑手们纵马跃过骆驼，朝着前方的唐军砍杀过去。 　　少了些骆驼的冲击，对阵倒也公平。 　　唐军早就布了三列弓箭手，开始放箭，同时那些没有被绊倒的骆驼也带着骑手冲了过来。 　　唐军只有五百人，商队的骑士数目差不多，几轮弓箭射完，双方短兵相接，拼杀起来。 　　护送钦差的队伍，其中有不少高手，令人惊讶的是，这支波斯商队的实力也很强。 　　眼见形势严峻，程副将挥舞着板斧也冲上阵去。狄少华扫了常小溪一眼，有意往她身边又靠了靠。 　　这时候对方阵中杀出一员猛将，此人头戴帷帽，遮住了脸，身材矫健高大，使两把弯刀，所到之处，唐军死伤惨重。 　　李青城低语：“不好，这是昨夜的那个黑衣人。” 　　确切的说，这是那两名黑衣人中的一个，习武之人擅长从招式辨别对方，因此李青城认出了此人。 　　这人勇猛无畴，李青城一咬牙，对狄少华说道：“请狄大人保护常医正，我去帮助兄弟们！” 　　他纵马前行，试图加入到围攻那个黑衣人的战团之中。李青城的功夫与此人相比，有天壤之别，只是他手中有火器，想使用这个偷袭。 　　那黑衣人见唐军重重包围上来，也不畏惧，双刀如同闪电，每一次挥动都能收割一片人命。 　　李青城瞅了个机会，连射数发子弹，不料都被那黑衣人闪身避开。 　　他冷笑一声，扑向李青城，与他正面对战。 　　李青城避无可避，只能抽出兵刃迎敌，舒白所造的火器，必须填装子弹才能继续使用。他手中的火枪弹夹一空，现在与生铁疙瘩无异。 　　两人兵刃相交，只一下，李青城的刀就脱手而出。幸亏程副将在旁边相助，替李青城挡了一下。否则李青城很难从这人的手下逃脱。 　　李青城心中震惊，这是什么人，竟然拥有不下于沙将军的神力？ 　　一员猛将在冷兵器时代所起的作用相当巨大，这人完全抵消了唐军拥有火器的优势。 　　毕竟火器配备有限，只有少数百骑司校尉才有这种武器。 　　十几个校尉面面相觑，现在也无法使用手雷，这人身手异常敏捷，身边全部都是唐军，只怕一个手雷丢过去，没有把对方炸死，反而会伤到自己人。 　　眼看着在黑衣人的带领下，波斯骑兵逐渐蚕食着唐军。 　　程副将灵机一动，大叫道：“兄弟是哪条路上的？如果要求财，我们双手奉上，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那黑衣人果然跃出战团，用手遥指常小溪的方向：“我要那个女人，把她交出来，就放你们走！” 　　钱财可以舍弃，可常小溪是钦差副使，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整个队伍中的人都会为她陪葬。 　　程副将被激起了斗志，甩下斗篷，呀呀叫着再度冲进战团。 　　那黑衣人也不焦躁，有条不紊的收割着唐军性命。 　　眼看着唐军的人数越来越少，常小溪脸色煞白，几乎准备冲上去，大喊住手。 　　狄少华一直在关注着她，此时见她按捺不住，叹息一声，纵马过来，解开红枣和花生的辔头，将常小溪抱上红枣，对着她低语：“你走吧，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跑，那里有楼将军的军堡，跑到那里就安全了。” 　　常小溪拼命摇头：“我怎么能丢下大家逃命？”虽然相处时间尚短，可是这些都是大唐军人，她不可能独自逃生。 　　这时传来一声惨呼，一名百骑司校尉被那黑衣人一击得手，惨死于马下。 　　李青城拼命堵上这个缺口，大喊道：“常医正快走，我们快挡不住了！” 　　狄少华抽出兵刃，准备在红枣的马臀上刺一下，让这匹宝马带着常小溪离开。 　　就在此刻，大地震动，远方旌旗林立，有大队人马杀了过来。 　　狄少华脸色一变，这支队伍恰恰堵住了常小溪逃跑的道路。 　　等到他终于看清那旌旗上的标志，心头一松，大喊道：“兄弟们，援兵来了！” 　　常小溪也看到了，那飘舞的是大唐的帅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楼字，难道是楼千重亲自带兵来援了吗？ 　　那黑衣人也看到了大队唐军，他很有决断，当即发出一声唿哨，传令撤军。 　　虽然只差一点就能成功，但是自己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唐军的千军万马之中逃得性命。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黑衣人会转身便逃的时候，他却迎着唐军队伍冲了上去，行动间如摧枯拉朽，将前方阻挡的士卒斩杀殆尽。 　　狄少华见他已经冲到了面前，忙纵马迎敌。那黑衣人的坐骑非常神骏，竟然从他身侧绕了过去。 　　两人兵刃相交，只听呛啷一声，狄少华的刀一下子脱手飞出。 　　常小溪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到了她的身边，伸出长臂就要将她揽到自己马上。 　　就在这时，一阵疾风袭来，那黑衣人闪身避过两支羽箭，遥遥望去，只见楼字大旗下，一员将领银盔闪耀，正冲在前方。刚才那羽箭正是他射出来的。 　　黑衣人眯起了眼睛，没想到楼千重亲自来了。 　　这样就想拦住他吗？他不再耽搁，伸手将常小溪拉到自己马上，拨马便跑。 第四百一十章 朝思暮想 　　黑衣人的马很好，但是身后追来的人也骑着一匹神驹。 　　唐军还有残余的波斯骑士都被他们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不时有箭矢破空声传来，楼千重不停的张弓搭箭射向黑衣人。 　　那黑衣人左右闪避，也不见大动作，竟然将这些箭支全都避开。 　　常小溪被他横放于身前，在高速奔驰的马匹身上，她什么也做不了。 　　虽然常小溪的身子很轻，座下马到底是载了两个人，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黑衣人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突然喊道：“楼千重，你再追的话，我就把这个女人丢下去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楼千重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三个马身的距离了。黑衣人流连的在常小溪的腰上掐了一把，在常小溪呼痛出声的时候，将她轻轻抛了出去。 　　常小溪只觉得一阵腾云驾雾，她知道这下子完了。 　　没想到落在一个稳稳的怀抱之中。原来楼千重在黑衣人出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看准常小溪落下的方位，从马上跃下来接住了她。 　　看着怀中人煞白的小脸，楼千重忍不住紧了紧双臂，这才从地上站起来。 　　身后的大队人马还没有赶上来，楼千重低头在怀中人嫣红的小嘴上印下一吻，微笑道：“小溪，你总算是来到我身边了！” 　　常小溪这才回魂，慌乱挣扎着要下地。 　　楼千重不想让她在大军面前失了颜面，微笑着松手，将她放在地上。 　　常小溪只觉得一阵腿软，刚才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时候，后队赶了上来，一个副将带着人去追赶那黑衣人了。 　　其余的兵马在楼千重的身后等候命令。狄少华李青城赶了上来，看到常小溪平安无事，都松了一口气。 　　楼千重与狄少华寒暄几句，也不耽搁，看着常小溪再次上了马车，就向西北赶去。 　　受伤的人员全部被搬上了马车，随行的医护开始治疗伤患。 　　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到达了西北边军的一个军堡，安远堡。这个军堡平时驻军上千，算得上是一个大堡。 　　距离都护府还有一天的路程，在西北赶夜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眼下人困马乏，还是在安远堡休息一夜再出发比较合适。 　　常小溪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在这个时代，限于马车的条件，坐车并不比骑马轻松多少。 　　楼千重早晨就是从安远堡出发的，现在军堡内已经做好了迎接唐军大队人马归来的准备。 　　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钦差，一大早军卒们就宰杀牛羊，开始烹煮，现在整个堡内都弥漫着酒肉香气。 　　楼千重一直心心念念忘不了常小溪，当他得知这一次救治瘟疫的钦差副使就是常小溪的时候，简直喜不自胜，估算着日子差不多了，就早早来到安远堡等候。 　　一大清早他的手下截获飞鸽求救，他立刻点齐兵马出发，这才能及时将常小溪救下来。 　　西北的军堡，用青石筑墙，建筑高大结实。常小溪一下马车，就有两个粗手粗脚的妇人小心翼翼赶过来伺候。 　　她们是这堡中军士的家眷，早就烧好了热水，清理被褥，准备招待贵客。 　　一番洗沐之后，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常小溪这才吁出一口浊气。 　　她用力推开沉重的木门，发现门口候着的妇人已经不见踪影，楼千重颀长的身子就斜斜靠在廊柱之上。 　　常小溪沐浴过后，鲜嫩俏美，在夜色中格外诱人。 　　楼千重已经看得痴了，还是常小溪咳嗽两声：“将军，多谢你救了我。” 　　楼千重豪爽一笑，过来拉起常小溪的手就往前院走去：“我还以为你生气，再也不肯理我，没想到这次大疫，还是你不弃前嫌肯出手帮我，说起来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楼千重高大挺拔，常小溪微微抬头，看着他俊美的侧脸问道：“我只为家国大义，与私人恩怨无关。楼将军，边军疫情到底怎样了？” 　　楼千重的眉毛蹙了起来，他深深看了常小溪一眼：“已经死亡数千人，其余的人员都被隔离起来。” 　　常小溪吃了一惊，在这个时代，数千人相当于几个村子的人口总和，关键是还有那么多潜在的病人。 　　她闭了一下眼睛：“楼将军知道都是什么症状吗？” 　　楼千重将头扭到了一旁：“开始是发热，随后出疹，高烧不退，折腾个十天左右，人多半就不行了。”他只知道上阵拼杀至死方休，不知疾病索人性命于无形。 　　常小溪思索了一会：“将军不要着急，听你所说，这并不是烈性的疫病，一定会有办法。” 　　楼千重愣了一下，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常小溪还断定这病还不够烈？看着面前少女笃定的容颜，他突然放松下来，也许她就是上天派来解开这次边军厄难的人吧。 　　楼千重捏了捏常小溪的小手，温言道：“我信你，十数万边军就靠你了！” 　　这时候，已经来到军堡的前院，这里燃着火炬，被改成了露天餐厅，士卒们席地而坐，面前的架子上还烤着肉食。大瓮的美酒已经拍开了泥封。 　　楼千重松开手，将常小溪往主席上带过去。 　　这一桌坐的都是尊贵的客人，还有楼千重几个得力的副将，大家看到常小溪娇美的面容，都是呼吸一滞。 　　都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这些副将久在西北带兵，哪里见过这样娇嫩的美人，看得差点口水都流了出来。 　　狄少华轻咳一声：“既然大家都到了，就请楼将军开席吧！”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些军中粗汉，看着小溪的目光，仿佛都要吃人似的。 　　楼千重很了解自己的部下，他让常小溪坐在自己的身边，威严的扫视了一下众人，那种宣告的意味不言自明。 　　几名副将如梦方醒，原来如此他们也不尴尬，大将军值得最好的女人。 　　军营的作风就是粗犷，楼千重一声令下，顿时喧哗声四起。平素营中不许饮酒，凡酗酒者发现一律军法处置。这一次为了迎接长安来使，而且击退了波斯骑士，所以才全体庆祝。 　　楼千重这时才端起酒碗，先为诸人一一做了介绍，然后先干为敬。 　　常小溪是不饮酒的，她端起碗浅浅一抿，酒水并未入口，奇怪的是没有沾到一丝辛辣，反而有些甜味。 　　她轻轻舔了舔嘴唇，突然看到楼千重似笑非笑的眼神，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碗中并不是酒，而是蜜水。 　　狄少华见到二人眉目传情，顿时一股醋意上头，他将酒碗一放：“不知袭击我们的波斯商队是怎么回事？” 　　楼千重的眼睛在篝火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为首之人跑了，倒是抓了几个波斯胡的活口，正在审问。” 　　常小溪本想问问那个每晚偷看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又怕引起大家的误会。 　　狄少华用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道：“还有一人，需要大将军一并抓捕，那人伪装成医生，随我们从长安一路过来，昨晚才暴露身份。” 　　“他名叫高春明，可能会易容，身手诡谲。与那波斯胡人之首势均力敌。” 　　第四百壹拾一章 疫病源头 　　楼千重正容倾听，等狄少华交代完了嫌犯之后，对坐在下手的一个络腮胡子军官说道：“田九，这件事交给你来负责。务必将这高春明拿获。还有那波斯胡之首，这二人分明要对常医正不利，阻止她救治我西北边军。” 　　“咱们要保护好常医正，不要让她受到这些歹人的干扰。” 　　田九就是曾经盯着常小溪流口水中的一个，他肃容起身：“谨遵大将军号令，末将一定尽快将凶徒缉拿。” 　　说完了紧要公事，一个白面无须面容清秀的男子举杯劝酒：“狄大人，日夜兼程赶赴边关，劳苦功高，这一杯酒为您洗尘。” 　　这人名叫吴双江，是楼千重手下的谋士之首，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是老谋深算。 　　狄少华也举起杯子：“诸君镇守边关，为国尽忠，狄某好生钦佩，这杯酒咱们共饮！” 　　常小溪也喝了一口蜜水，她刚刚把碗放下，坐在她对面的狄少华就起身拿过她的碗，温和的说：“常医正身子娇弱，不能饮酒，就不要喝了吧。” 　　常小溪愣了一下，刚要点头，楼千重就笑着说：“狄大人多虑了，楼某早知常医正不胜酒力，特地为她倒了一碗蜂蜜水。” 　　狄少华低头看那酒碗，果然颜色金黄，与白酒不同。 　　狄少华哈哈一笑，又将碗递了回去：“大将军想得周到，倒是狄某唐突了。”他心中暗骂，楼千重这厮果然觊觎小溪，连这等细枝末节都想到了。 　　昨晚半夜就开始赶路，常小溪早就累了，只是这种酒宴提前离席极不礼貌。直到后来，她再也撑不住，只觉得尽管周围人声鼎沸，她的上眼皮好像被粘住了一样，怎么都无法睁开。 　　楼千重早就瞅见常小溪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犹如小鸡啄米一般，煞是可爱。他强自忍住笑容，本来想唤她起身去睡，转念一想，命人拿过来一个靠枕给常小溪歪着，又取过自己的披风搭在常小溪身上。 　　这才面向众人微笑道：“女孩子娇气些，大家尽管饮酒，今夜不醉不归。” 　　田九在常小溪雪白的脸蛋上扫了一眼，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大腿被人狠狠拧了一把，他忙收回眼神，感激的看了身边的吴双江一眼。 　　楼千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他正想借此机会展示自已对常小溪的心意呢。 　　对于男人们来说，夜晚的盛宴才刚刚开始。肥美的肉被烤得吱吱冒油端上来了，大家的酒碗再次被斟满。 　　安远堡是在大唐境内的一个军堡，所以楼千重下令全员庆祝，若是边境上的军堡，是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形的。 　　楼千重坐在主位，能清楚的把控全场，这时候士兵们已经喝得七扭八歪，很多人都倒地呼呼大睡了。 　　狄少华的眼神不时扫过常小溪，夜晚风凉，她睡在这里会不会着凉？ 　　这时楼千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向狄少华道：“今天慢待狄大人了，楼某酒意上涌，狄大人请自便。” 　　这就是要散席了，狄少华不好酒，他点头道：“我也要早些安寝，这一路上睡帐篷硬得要命。” 　　楼千重不再讲话，起身抱起常小溪就往后走去，李青城忙紧紧跟在后面。 　　狄少华愣了一下，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 　　这些军汉都是千杯不倒，见大将军抱走了娇媚的女医正，挤眉弄眼的对视一番，才纷纷散去。 　　常小溪是真的累了，在长安的时候，她大病初愈，紧接着长途跋涉，每晚还被人窥视。 　　夜晚风凉，就在她感觉到冷的时候，只觉得迷迷糊糊地被人抱起，放在一个温暖的所在。她又陷入了梦乡之中。 　　楼千重爱怜的在常小溪柔嫩的面颊上吻了一下，这才帮她掖好被子，起身离开。 　　李青城就守在门口，看到楼千重出来，才向他深施一礼。 　　楼千重看着他笑了：“你是来监视楼某的吗？” 　　李青城肃容道：“下官不敢！” 　　楼千重摇了摇头，这才离去。她已经来了，这就足够了，属于他和她的时间还有很多，不必急于一时。 　　大约是急行军的时候，被马车颠到了。常小溪第二天早晨只觉得浑身酸痛，她强忍着疲惫起身，知道自己是真的累着了。 　　这可不行，还没有赶到都护府，没有救治染疫的军卒，什么正事都没办呢，这样疲惫怎么行呢？ 　　常小溪用冷水洗沐了一番，这才觉得清醒了很多。 　　早餐是在室内用的，坐在桌边，看着神采奕奕的男人们一边吃东西，一边谈笑，常小溪心中暗叹，体力真是个好东西。 　　她离开餐室的时候，一个络腮胡子男人突然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 　　常小溪看着对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想起了昨夜与他同席饮酒，知道这是楼千重手下的人。 　　她笑了笑刚要走开，田九突然递过来一个小包，小声说道：“常医正，这些果子路上可以吃。” 　　他像做贼一样，将果子包塞到常小溪手中，就快速离开。 　　常小溪好奇的打开小蓝花布包，发现里面是金黄的杏子，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甜蜜的香气。 　　她欣喜的准备向田九道谢，却发现他早就走得不见踪影了。 　　经过了安远堡休整之后，程副将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虽然他带来的五百军卒在昨天一战之中死伤惨重，但是两位钦差都好发无伤。 　　队伍做了调整，长安来的人被安置在队伍中央，前后左右都有铁甲军，这样就算是再遇到盗匪冲击，也不会伤到分毫。 　　进入西北之后，空气明显变得干燥，整个天空晴朗无云，如同一块巨大的蓝宝石一般。 　　经过艰苦的急行军，傍晚时分终于到达了都护府。 　　常小溪拒绝了下车休息的提议，要求第一时间到疫病现场去查看。 　　楼千重见她坚持如此，不顾部下的阻拦，亲自带兵送她过去。 　　在远征途中，常小溪曾经命人往各营传抄防疫常识。所以西北边军才知道在发现疫病的第一时间就采取隔离的手段。 　　隔离染疫士兵的地点距离都护府还有一段距离，那里是一处训练新兵的营地，被隔绝开来，专门安置发烧和出疹子的士兵。 　　严医生拿出了口罩和手套，发给了每一个准备进入营地的人。 　　在常小溪的带领下，医护小组的人装备齐全走进了新兵营。 　　楼千重打仗铁血，平素真称得上是爱兵如子，如果不是听到他曾经给自己报过死亡的人数，常小溪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干净整齐的营地是给染疫士兵居住的。 　　大家有条不紊开始工作，首先要查明是什么疾病。 　　常小溪失去了空间，检验设备由两个士兵抬了进来。她拿到血样之后就开始化验。 　　结果没用多长时间就出来了。常小溪思忖了好久，才问站在身后的楼千重：“将军，你这军营之中有女兵吗？” 　　楼千重茫然摇头：“小溪，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军营中没有女兵，这是唐军的铁律。” 　　常小溪很疑惑的问道：“这个我也知道，可是这种病菌，分明就是在女人的体内经过变异，才会传染性这么强！” 　　田九在旁边默默听着，这时小声说道：“将军，咱们营中没有女兵，可是有女人啊。” 第四百一十二章 红帐阴谋 　　田九说出了军营中有女人的存在，常小溪不知道是什么人，思忖着说：“是女杂役吗？不应该啊，这分明是亲近的人才能传播。难道士兵跟杂役都很亲近？” 　　楼千重知道田九说的是什么地方，他有些脸红，解释道：“小溪，营中的女人都在红帐之中。” 　　“红帐？红帐是什么地方？”常小溪一脸茫然。 　　楼千重搓了搓手，看向田九，他可是要在常小溪的面前保持形象的。 　　田九厚颜道：“其实这个红帐呢，就像是军营中的**。” 　　常小溪一下子就懂了，病菌应该就是感染这个地方的女子，再通过亲密接触感染士兵。 　　根据她的检查，现在造成疫病的病菌只是一种普通的菌种，这种菌的易感人群是女人，换句话说，男人根本就不会被这种菌感染。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男人不仅感染了这种菌，而且症状还比女人感染的症状要重。这就说明菌在女人的身体里发生了变异。 　　常小溪起身对楼千重说道：“走吧，咱们到红帐去看看。” 　　楼千重愣了一会，这才跟上常小溪，劝阻道：“小溪，你去那里干什么，那种腌臜地方，不如让田九去领两个姐儿来，你查查就好。” 　　常小溪摇头：“我去看看是什么人将这种病带了进来。”这种菌不像是无意中传播过来的，倒像是有意识被人带入军营。 　　那可就厉害了，毕竟现在是唐朝，难道现在就有人会操作细菌战了吗？ 　　现有的病人很好医治，常小溪从长安带过来很多特效药，虽然被感染的人数很多，她空间中的药品不够，但是对症的中药材也可以使用。 　　只是效果慢一些，常小溪开了方子交给严医生，让他带领医护人员对这里被隔离的军士进行无差别治疗。 　　严医生动作利索，指挥军卒在空着的校场上，架起巨大的陶罐熬煮药材。 　　楼千重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带常小溪去红帐比较妥当，见她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忙领着她往外走去。 　　红帐是军营中一处特殊的所在，为了稳定军心，激发战斗力而设立。 　　楼千重算是一员儒将，他营中的姑娘，都是自愿来这里挣钱养家糊口的。并没有什么强取豪夺，逼良为娼的恶行。 　　而且楼千重对于士兵管束很严，不允许出现伤害虐待姑娘的情况，因此他营中的红帐还算是和谐。 　　不过到底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这时候天色已晚，姐儿们早就开始接客，管理红帐的军官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一个闲着的。只能在帐外催促，命她们赶紧结束。 　　楼千重听着夜色中弥漫着男欢女爱之声，万分尴尬，常小溪站在他身边也有些脸红。 　　还是田九见机得快，劝道：“常医正，这些个帐子人来人往不干净，要查看问话，不如将她们集中到库房去。末将知道有个存放马匹草料的地方，现在夏季空置，就让这些姐儿完事了去那里怎样？” 　　常小溪想了想，答道：“好啊，就这样吧。” 　　楼千重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拉着常小溪离开了红帐。 　　大将军下了命令，要这些红帐中的姐儿配合调查，就算是再急色的士兵也被清理走了。 　　存放干草的库房也要清理，那里有门窗，非常适合检查身体。 　　常小溪随着楼千重匆匆喝茶吃了几块点心，这些姐儿也被集中到了库房。 　　这些烟花女子，在看到楼千重的时候，群情激奋。楼大将军可是这些人的梦中情人，反正都是出来卖，为什么不能卖给自己心爱的人呢？ 　　有些年轻漂亮的姐儿不是没有打过楼千重的主意，千方百计勾引过他，就算是没有名分，能跟着他，也好过在红帐一双玉臂千人枕。 　　可惜楼千重从来对这些姐儿不假辞色，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 　　几十个姑娘忙着对楼千重抛媚眼。还是主管军官讲了需要检查，这些才噘着嘴配合。 　　常小溪速度很快，将这几十个姑娘查完，当即点出来七八个感染病菌的女子，让人送走隔离治疗。 　　等这些人走了之后，常小溪问那个主管军官：“还是不对，你这帐中只有这些女子吗？大概一个月之前，这里还有没有来过其他女人呢？” 　　那军官立刻答道：“医正大人，您真是医术高明，料事如神，一个多月前，有一个名叫子眉的女人找到我，说自己家中缺钱，她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筹措到需要的银两，就会被卖入妓院。” 　　“这女人听说咱们红帐来去自如，公平交易，所以想来这里挣些快钱。我就同意了，那女人在这里干了大概十天左右才请假离开，说着家中有变故。” 　　“结果她一去不复返，因为她并不是签约卖身，所以我也没有追查。” 　　常小溪点头道：“你可还记得那女子样貌？去着人画下来，我要找到这个女人！” 　　田九忙带着人下去安排，楼千重不明所以，悄悄问常小溪道：“你怎知是外来的姐儿带来这种疾病？” 　　常小溪将他拉到一旁说道：“我查看了这种病菌，这是一种在大唐很罕见的病菌，既然罕见，就不应该在军营大规模传播。现在不但你营中军士染上，而且感染的还是那种变异过的病毒。“ 　　“这可能是巧合，但是我更相信是有人谋划。这是一种在西域很常见的病菌，只在女性之间传播，发病也不重，就类似于伤风，几天就能好。“ 　　“特定的药物可以造成这种病菌在人身体内变异，变异之后，男女亲密接触，可以使男性感染。然后这个病才会在男人与男人之间通过集体生活传播，而男性发病的症状，就像你的那些染疫士卒。” 　　楼千重面色渐冷：“你是说这疫病是人有意传进来的？而不是巧合？” 　　常小溪思考一会，肯定的点头：“据我了解，这种病菌应该在西域诸国流行，只是他们为什么要将疾病传入唐军呢？” 　　楼千重轻轻将手搭在常小溪的肩头，叹道：“小溪，你尽快赶回长安去吧，我怕西北战事将起，到时这里会有危险。” 　　两人在夜色中慢慢走回都护府，夜色如水，令常小溪想起了魔鬼沙漠中的情景，她并不笨，略思考就明白了楼千重的意思。 　　既然这病菌在西域诸国最常见，这些国家与大唐是敌非友，那么精心策划唐军染疫，就是为了削弱他们的战斗力，为发动战事做准备。 　　常小溪微笑答道：“楼将军，在没有平复边军疫情之前，我是不会走的，那些隔离起来的士卒，还需要我治疗呢。” 　　楼千重拉着常小溪的手：“你竟是个女中豪杰的性子，也罢，我虽有些兵卒损伤，但是元气未动，西域蛮子要想凭着这种阴私手段取胜，绝不可能。你就留在我军中，万事有我呢！” 第四百一十三章 寻找雪莲 　　常小溪利用未来的科技手段，轻易就找到了疫病的根源，这种疾病并不难治，可怕的是策划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包藏祸心的西域诸国。 　　西域诸国，顾名思义是由很多小国家组成的。其中就属西突厥实力最强大，而且距离大唐的版土最近。这些国家结成了联盟，对大唐虚以委蛇，其实早就伺机侵犯。 　　去年皇帝带队远征，将东突厥打得落花流水，东突厥王阿史那云不知所踪。对西域诸国震慑很大，没想到这些人为利益所驱使，竟然还是将主意打到了西北边军的身上。 　　楼千重体贴的将常小溪带回住处，自有他早就安排好的人手照顾。他自己则连夜召集心腹，将瘟疫是有人故意传入唐军的情况说明。 　　谋士吴双江拧着眉毛，不敢置信的看着楼千重：“大将军，这都是你带回来的美貌女医正说的？她这手段也太高明了，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将这疫情的来龙去脉都搞得那么清楚，不会是哄你吧？” 　　楼千重肯定的摇头：“小溪的医术并非浪得虚名，这一点我可以保证。现在咱们不要纠结这件事的真假，这肯定是一起阴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西突厥王庭策划这件事的可能最大。” 　　“朝廷派过来的钦差及时赶到，并且拿出了有效的医治之法，咱们有这样的神医，西域诸国肯定想不到。现在瘟疫还只是刚刚开始传播，想必距离西域诸国损伤我唐军的目标还远。” 　　“他们为了一击得手，还会等待瘟疫进一步蔓延。咱们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加紧布置，争取攻其不备，拿下西突厥王庭，献给吾皇！” 　　楼千重有三名心腹副将，分别为他统领三军，田九是其中之一，还有两名副将叫做祁庭远和苗路。吴双江则是他的谋士。 　　此刻听到楼千重这样布置，吴双江打开了手中的折扇，一边轻摇，一边说道：“将军差矣，就算是那女医果真医术惊人，也没有看出疾病从哪里传来的道理。将军何必听她的一面之词？” 　　“吾皇去年亲征，打得西域诸国战战兢兢，谁敢再度悍然再发动战争？咱们是天朝大国，就应该有大国的胸襟，何必这样庸人自扰呢？” 　　祁庭远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他没有看指手画脚的吴双江，而是郑重的开口：“大将军镇守西北多年，何时出过纰漏？何况西北边军现在出现大疫，战力折损，虽然死亡的士兵还不是很多，但是人心浮动。” 　　“士兵们畏战情绪严重，现在就算没有西域诸国虎视眈眈，咱们西北边军也是形势危急。请大将军定夺。” 　　祁庭远支持楼千重，吴双江则是变相的反对楼千重，余下来的两位副将意见就显得很重要了。 　　苗路是个年轻人，没有见过常小溪，他好奇的看了一眼楼千重，这才道：“大将军不是那种会被美色迷惑的人，大将军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田九平素的毛病就是好色，他回想起常小溪娇嫩美貌的容颜，不禁要了一口吐沫才道：“说得是，女人与战事本来就不是一回事，不要扯到一起来说。老吴，你说话酸溜溜的，莫非妒忌大将军有这样的艳遇？” 　　楼千重见田九说话粗鄙，言语之间还是支持自己，微微一笑也不多说。那吴双江见没人理睬自己，只能收起折扇，悻悻然坐下不语。 　　楼千重见大家达成一致，这才开始安排部署，怎生谋划，怎生防御。 　　常小溪经过一夜好眠，清晨起来精神大振。李青城就在门口等候，两人用过早饭，急忙往疫病隔离区赶去。 　　在门口穿上外袍，带上防护口罩，两人才往里走去。经过了一夜，严医生已经为这些病患熬煮了两次汤药，对一些病重的士兵进行了治疗。 　　大家的情况明显有所好转，负责这处隔离区的军官，见没有新增的死者，对常小溪大为佩服。 　　常小溪转了一圈，正打算离开，严医生悄悄对她说道：“常医正，雪莲快没有了，最多再为大家煮上一次，就用完了。” 　　雪莲属于名贵药材，平素入药，只入几钱，常小溪开出的方子，雪莲用量极大，所以从长安带来的储备就要用完了。 　　常小溪想一想：“这个药需要连用七天，还有没发病的患者，后续也要用到，是万万不可缺的，这样吧，我去跟楼将军协调药材，你继续负责这里的病人。” 　　严医生答应了。 　　离开隔离区，常小溪直奔都护府寻找楼千重，执勤的士兵没有阻挡她，一个校尉亲自将她带到了楼千重的面前。李青城携带兵刃，又是个青年男人，被勒令等候，不得入内。军法森严，谁也不敢置喙。 　　楼千重昨夜调整布防，加强巡逻，关闭了所有的关卡，暂时禁止商队入关，一直忙到黎明时分才布置妥当。此刻正在补眠。 　　他早就对身边人交代过，无论什么时候，常医正来访一定要请进来。所以执勤的校尉明知他在休息，也把常小溪带了过来。 　　不过打扰大将军的罪名谁都不想承担，那校尉将常小溪领到了门口，就再也不肯前进一步，只是给她指了方向。 　　常小溪还道军营就是如此，只好自己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走了进去。 　　这是房间宽阔明亮，是楼千重日常办公的起居之所。 　　常小溪已经走了进来，奇怪的是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她轻声叫道：“楼将军，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常小溪有心退出去，又急着寻找雪莲，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去。 　　转过一架石屏风，一个软榻赫然出现在眼前，楼千重身上搭着一张薄毯，正在小憩。 　　常小溪愣了一下，不知道这都护府是什么规矩，竟然可以大白天睡觉。也许是天高皇帝远，没有人能管到楼千重吧。 　　打扰别人休息，这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常小溪转身欲走，又想起明早就没有雪莲可以入药了，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拿到雪莲。 　　左思右想，常小溪还是试图唤醒楼千重，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楼千重就是没有反应。 　　常小溪心一沉，想到一种可能，忙走到楼千重身边，将手伸出去试他的呼吸。 　　常小溪的芊芊手指就放在楼千重的口鼻之间，半晌没有丝毫感觉。她大惊，伸手去摸楼千重的颈动脉。 　　她的手刚刚搭在楼千重身上，只见刚才还毫无反应的楼千重突然睁开眼睛，双目灼灼，一把抓住常小溪纤细的手腕，笑道：“常医正准备非礼楼某么？” 　　楼千重用力极大，一把将常小溪拉向软榻，她立足不稳，一下子跌倒在他身上。 　　常小溪只觉得一股男性身上特有的味道充斥鼻端，忙挣扎起身。 第四百一十四章 尴尬相见 　　常小溪尴尬极了，手下是楼千重结实精壮的身体，无法借力，她突然明白：“楼将军，你难道一直在装睡不成？” 　　楼千重武力高强，怎么会听不到自己唤他的声音，分明就是故意装睡，待自己前来还闭住呼吸，引自己伸手。 　　常小溪很生气，脸庞上浮现一层绯色，越显得娇媚。 　　楼千重镇定的看着常小溪的眼睛，眸子黑沉，他声音低沉道：“怎么会是像你说的那样，分明是你戏弄楼某在前，现在你已经摸过我了，这可怎生是好？” 　　常小溪气急：“你这无赖，谁会摸你？” 　　楼千重微微举起常小溪的手腕：“喏，你的手可还搭在我身上呢，就这么急着撇清自己吗？”他虽满脸委屈，却飞快的把她的小手又放回自己的颈上。 　　常小溪动弹不得，咬牙道：“分明是你抓住我，快快放开！” 　　楼千重一脸严肃：“你以下犯上，调戏上官，还这样嚣张！” 　　常小溪欲哭无泪：“楼将军，你到底要怎样？” 　　楼千重就在等着她说这句话呢，他双手一紧，已经将常小溪揉进自己怀中，哑声道：“让我抱一会，我都快想死你了！” 　　常小溪被他揉弄得面红耳赤，怒骂道：“登徒子，快放开我，别让我恨你！” 　　听到这句话，楼千重的手僵住，停了下来。 　　常小溪这才挣开，躲到一旁整理衣物。 　　楼千重慢慢坐起来，他本来只是想跟常小溪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一闻到她的体香，自己就不受控制了。 　　这时候常小溪已经整理好了衣物，没好气的说：“楼将军，我们从长安带来的雪莲用完了，需要你来提供药材。” 　　楼千重苦笑一下，他这才明白常小溪为什么不避讳，坚持要找到他了。本来还存着些许幻想，这一下都成了泡影。 　　楼千重用手抱住脑袋：“你可真是心狠！”言罢起身穿上外袍。 　　常小溪有些迷惑，没有说话。 　　楼千重整理妥当仪容，这才肃容问道：“需要多少雪莲？” 　　常小溪计算了一下，报出了一个数字。 　　楼千重摇了摇头：“都护府内有些存货，但是应该达不到你的要求。你先把这些拿去用吧，我在商户那里再收一些。” 　　楼千重没有再说话，命人过来取雪莲。他就那样呆呆站在窗前，也不看常小溪。 　　这人真是奇怪，明明欺负了自己，倒摆出一副受气的样子，常小溪看了楼千重一眼，也没有吭声。她可不敢再招惹他了。 　　一直到雪莲送了进来，他才转向常小溪询问道：“怎样，这些可还合用？” 　　雪莲是贵重药材，都护府提供的都是上品，品相没得说，可是这数量，常小溪愁眉不展：“楼将军，这数量可差得远呐！” 　　楼千重一挑眉：“那跟我出府去吧，咱们一起去收雪莲！” 　　都护府的周围，是西北最大的商贸市场。这里是进出大唐的关卡。唐境延绵数千里，也可以从别的地方进入大唐。 　　但是如果拿不到都护府发的凭证，那么进入唐境的第二个关卡还是会视为闯关，将入关者遣返。以此类推。 　　一来二去，一些商贾干脆在都护府安家落户，开始经营买卖。商业逐渐繁盛，入关的和出关的都在这里补充物资，调换马匹，当然还有别的东西。 　　常小溪以前在集市上逛过，当时就发现这里的东西丰富极了。此刻骑马跟在楼千重身后，她已经没有了玩闹的心思，只想快些找到雪莲。 　　穿过熙熙攘攘的集市，来到了一块空地，这里竟然搭着硕大的帐篷，实在令常小溪没有想到。 　　帐外守着十来个彪悍的胡人男子，腰间都悬挂着弯刀。他们看到楼千重高大魁伟，都目露凶光，团团围了上来。 　　楼庆举起一块铜牌，扬声道：“都护府来访，还请相见！” 　　帐篷的帘子被卷了起来，那些胡人男子恭敬的弯下身子，请楼千重入帐。 　　常小溪好奇的打量着周围，被楼千重轻轻拉起小手，拉着向前走去。 　　帐外乱七八糟，帐中燃着牛油蜡烛，铺陈奢华，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 　　一个中年胡人穿着色彩斑斓的锦衣，正歪在榻上，他身边靠着两个美貌胡女，一个在给他剥葡萄，另一个端着酒杯送到他的嘴边。帐中还有人在奏乐。 　　楼千重笑道：“戈道好兴致，不请楼某坐下来喝一杯吗？” 　　那胡人男子名叫戈道，是经营药材的大户，他没想到是大都护楼千重亲至，此刻忙从座位上连滚带爬的下来，请楼千重上座。 　　楼千重也不啰嗦，直接说明了来意，按照官价收购雪莲，有多少就收多少。 　　“为西域都护府出力，大家巴结还来不及，哪里就能提到钱了呢？”戈道局促的搓着手答话。 　　楼千重看他一眼：“这笔买卖必须要给钱，只不准拿那些不好的东西来充数！” 　　楼庆将手上抱着的匣子放下，打开之后，里面满满的都是黄金。 　　戈道眼睛一亮，笑容更加甜蜜，很快就拿来了雪莲。 　　就这样又走了三四处地方，能收到的雪莲越来越少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慢慢的黑了下去，常小溪想了一想：“楼将军，这些虽然还不够，但是也能支应几天。” 　　楼千重叹口气：“你从来不向我开口，就这么一件事，我还不能办得让你满意，还算个什么男人？你放心，这些雪莲着落在我身上，你不要着急。” 　　他双眉微微扬起，似出鞘的宝剑，眼睛在微暗的夜色中闪着光芒。 　　常小溪低下头：“这怎么能怪你？雪莲本来就少见，我也没想到会需要这么多！” 　　楼千重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本来要拍向常小溪肩头的手：“你饿了吗？今天就到这里，我陪着你逛一逛这都护府的夜景如何？” 　　常小溪轻轻咬了咬嘴唇，还要在西北边军呆一阵子呢，她总不能不见楼千重。再说今天他虽调戏了自己，总还算是知道分寸。 　　她点头应下，楼千重顿时高兴起来，他也不骑马，将常小溪抱到红马身上，他自己拉着缰绳在前面带路。 　　楼庆这些护卫跟着楼千重去过长安，知道自家将军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位女子，早就离得远远的，唯恐打扰了他们说话。 　　常小溪还以为一入夜之后，集市就会散去，没想到，夜间市集更加热闹。 　　葡萄和西瓜到处都是，乳酪和胡饼摆成了塔形在售卖，羌煮貘炙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楼千重看到常小溪流连的样子，笑着问她：“你吃过羌煮吗？” 　　常小溪摇头，楼千重伸手将她抱下马来。 　　羌煮，就是在滚热的肉汤内涮煮牛羊肉片，肉汤中加入了香料，涮出来的肉鲜嫩美味，是一种在西域很流行的美食。 　　坐在沸腾的汤锅前面，闻着那诱人的香气，常小溪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展颜笑道：“今天又要让你破费了！” 　　楼千重轻轻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留在我身边吧，我愿意为你破费一辈子！” 第四百一十五章 小溪进山 　　常小溪不想纵容楼千重，谁知道他下一句会不会更加惊人，她肃容道：“将军再胡言乱语，我可就不敢与您同桌吃饭了。” 　　楼千重哀怨的低下了头，果然没有说话。等到汤锅煮沸，美食可以食用，葡糖酒也在杯中散发香气，楼千重才活跃起来。 　　离开了都护府之后，李青城就跟了上来，此刻他带着两个兄弟，与楼庆这一干亲卫混坐在一处，彼此都看不顺眼。 　　所谓各为其主，楼庆自然希望楼千重得偿所愿，李青城则要保证常医正这一次差事结束，能顺利回到沙麒麟的怀抱。 　　楼千重不敢再调笑，专心介绍起来这羌煮的吃法，餐桌上的气氛才慢慢融洽起来。 　　这时一个大喇喇的声音响起：“这两匹马不错啊，你们是这马匹的主人吗？转让与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楼千重没有回头，淡淡道：“你找错人了，这马我们不卖！” 　　那声音似乎怒了起来：“大胆，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楼庆早都看到这里的情形，此刻早就过来，将那个发声的胖子一脚踢倒在地上，怒骂：“瞎了你的狗眼！” 　　胖子是这市集上的一霸，来自长安，是混不下去的世家子，流落在这里。他是见过楼千重的，被楼庆踩住胸膛刚准备怒骂，待看清了楼庆面容，顿时变得兔子一般。 　　赶走了这人，侍卫们忙各自散开。可是这里的食客已经察觉不对，早早都溜走了。 　　楼千重看看骤然冷下来的羌煮摊子，无奈道：“小溪，明天我让府里的厨子给你做这个，他们手艺不差，味道比这个还好呢！今天就是尝个新鲜，吃个野趣！” 　　常小溪犹未答言，一声冷哼传来：“果然还是野的有趣，又好吃。” 　　二人一起回头，却见边军的一干副将陪着狄少华站在身后。 　　常小溪听见狄少华说的那句话，知道他意有所指，这厮曾经骂过自己与李青城。常小溪嘴唇上被他咬伤，现在才刚刚恢复，她以手抚唇，想起了狄少华那天暴虐的样子，不禁心中发寒，他这是要死死缠住自己啊！ 　　楼千重位高权重，怎能容狄少华随意讥讽，他将脸一拉：“钦差意有所指，楼某鲁钝，你还是明说的好！” 　　狄少华却不怕他，反而走了几步迎上来道：“大将军能做的，狄某就能说的。” 　　二人剑拔弩张，正在对峙，楼庆突然走到楼千重的身后：“将军，常医正已经走了。” 　　楼千重一愣，果然身边的座位上杳无一人，常小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楼千重与狄少华对视一眼，甚觉无趣，各自回府，二人心里憋着气，也不走一个方向，远远避开了对方。 　　楼千重思忖着，这时回去，常小溪未必就寝，还可以与她说说闲话，一阵狂奔回到都护府，直奔常小溪的住处而去。 　　果然在常小溪的门前看到李青城抱着臂膀，楼千重也不停步，准备直闯而入，李青城不恼，笑着道：“楼将军可是来拜访常医正的？” 　　楼千重点点头，这才停步：“她休息了没有？” 　　李青城摇摇头，指了指房檐下，那里已经站了一个青衣男子，赫然正是狄少华。 　　李青城道：“常医正要了热水，可能去洗澡了，您要见她，就在那里稍候吧！” 　　这时候狄少华也看到了楼千重，两人面上都是一愣，他们本以为只有自己前来，没想到又遇到了对方，这一下子再等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就算是常小溪肯出来相见，想必也不会单独与自己叙话。 　　但是如果就此离开，又恐对方趁虚而入，两人反倒都不走了，就站在檐下僵持。 　　不料过了没有多长时间，常小溪的房中熄灭了灯火，想必直接就寝了。 　　李青城看向二人，抱歉道：“老二位久等，常医正不知你们来访，还需要在下通禀吗？” 　　这两人对视一眼，这才各自告别回去。 　　李青城与周围执勤的百骑司校尉心中好笑，面上还要做出无动于衷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楼千重有心去找常小溪吃饭，又怕再次遇到狄少华，他多了个心眼，决定早饭过后，开始办公了再去。反正他是大将军，在都护府也不会有人查他是否应卯。 　　他磨蹭着用过早饭，看着众人都开始忙碌，这才偷偷溜到后院，没想到再次遇上了狄少华。 　　二人恰恰走了个面对面，都板着脸略一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楼千重心想这一次不管这狄少华是否搅局，他都要见到小溪。 　　狄少华也这么想，本以为到了都护府之后，他闲暇无事，正好可以多多亲近小溪，不料楼千重横插一脚，几乎抢了先去。 　　这一次门前并没有李青城的身影，两人推门而入，发现屋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把照顾常小溪起居的妇人叫过来询问，那妇人说常医正天不亮就出去了。 　　楼千重还以为常小溪去了隔离区，正思忖着也跟过去。楼庆走过来在他身边悄悄说道：“我问过看门人，他说常医正去山上采雪莲了！” 　　狄少华就站在边上将这话听了个真切，忙追问道：“什么雪莲？” 　　就在距离都护府二十多里的地方，就是连绵不断的祁连山脉。那山中盛产雪莲。祁连山脉恰恰是大唐与西突厥王庭的分界线，山中两军的巡逻兵不时发生冲突。 　　因此楼千重这一次调整布防，加大了祁连山脉的兵力。说明那里险之又险，是兵家必争之地。 　　现在听闻常小溪竟然跑到了祁连山去，楼千重早就大惊失色，也不管狄少华还在身后询问，命楼庆备马，点起一千骑兵，与他一同进山。 　　狄少华见楼千重如此紧张，明白常小溪定然是去了一个危险的地方。他也不多话，吩咐护卫也将坐骑带过来，他要与楼千重一起去寻找常小溪。 　　没用多长时间，众人轻装前行，疾奔祁连山而去。 　　现在朝阳初升，天气晴朗，那祁连山顶着雪峰，仿佛就在眼前。西北边军配的战马都是良驹，发力狂奔之下，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来到了山脚之下。 　　早就有军中斥候，在前面查看痕迹。常小溪带着百骑司众人，大概有十来匹马，在松软的草地上留下了马蹄痕迹。 　　楼千重心急如焚，却只能慢慢的跟在斥候身后，免得破坏了常小溪进山的痕迹，反而不好找她。 　　祁连山脉中生着巨大的松树，将整个山脉染成墨绿，看起来格**森。 　　众人缓慢行走，楼千重突然伸手示意大家止步，众人依言停下。 　　这时自山风之中，传来了呼喝厮杀之声，楼千重脸色大变，纵马跃上西边一条小路，众人知道出了事，急忙跟上。 第四百一十六章 祁连遇险 　　楼千重听到西边有争斗的声音，忙带领众人赶了过去。这祁连山，乃是大唐与西突厥交界的地方。两国的居民平素都来这山中采药或是打猎。 　　运气好的，碰到本国的巡逻队，平安无事。运气不好，就会碰到敌对方的巡逻队，那就是九死一生了。 　　所以祁连山虽然物产富饶，一般人也不肯轻易进山，因为除了狼虫虎豹，还多了这样一层危险。 　　常小溪不明就里，她只知道西北本来就是雪莲的产地，寻思着能采一些是一些。 　　她向都护府守门人问路，那人是退役的老兵，现在只做些洒扫通传的事情，根本不知道军机要务，否则怎么也不会指给常小溪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 　　李青城想得周到些，他建议常小溪向楼千重要些兵马，这里毕竟靠近边界，人多些安全，另外众人齐动手，采药的速度也会快些。 　　常小溪却不想见到楼千重，他一见到自己就伺机轻薄，实在太不尊重了。 　　李青城只得命手下带好弓弩火器，以防万一。 　　他们天色未明就出发了，天光大亮就已经进了祁连山。这里果然生长着雪莲，常小溪大喜，众人全部下马采摘雪莲。 　　就这样，采光了一片再往山里走一点，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常小溪正在低头采药，突然听到身后李青城抽刀出鞘的声音，伴着他的低喝：“什么人，竟敢窥视？” 　　常小溪这才看到，原来己方处在谷底，两面山坡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这些人脚踩皮靴，身穿皮甲，分明就是突厥军士打扮，看人数至少好几百人。 　　常小溪手中雪莲掉落在地，李青城早就将她一把托上红马，在那马臀上击了一掌，希望这匹神驹能带着常小溪逃出去。 　　他自己则一声唿哨，随行的百骑司校尉都是身经百战，早就取出弓弩，瞄准了山坡上的敌军。 　　一个突厥男子，斜披战袍，头发束在脑后，看到常小溪试图逃走，唇角上扬，轻蔑一笑，用突厥语大声说道：“孩儿们，给本王抓住那名唐女！” 　　他话音未落，就有无数绳索飞爪飞向常小溪，试图将她拉下马来。 　　常小溪骑的是楼千重昔日缴获的汗血宝马，是万中无一的良驹，这马非常聪明，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窜出去。 　　常小溪伏在马背之上，就差几步就能冲出突厥人的包围圈。可惜就在此时，常小溪的脚踝被一根绳索缠上，顿时她如同风筝一般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好在这山坡上多是落叶，积年累月层层叠叠甚是柔软，常小溪在上面翻滚了几下，竟然不觉疼痛。 　　红枣身上一轻，就察觉主人已经落马，它转身又冲了回来，扬起马蹄，将靠近常小溪的那个突厥士兵踢飞。 　　这时常小溪身周围了一圈突厥士兵，这些人已经看出来护在常小溪身边的那匹红马非常神骏，而常小溪本人则没有半点战斗力。 　　他们呵呵怪笑着凑了上去。李青城带着众人也在朝这个方向突围，见此情形，大呼糟糕，忙拼了命向这里赶来，奈何这时山坡上的突厥兵纷纷冲下，挡在面前，速度哪里快得起来。 　　红枣昂头扬蹄，已经踢翻了两个上前的突厥士兵，若不是这些突厥人爱马成痴，早就把它当做敌人围上去砍杀了。 　　领头的突厥男子，见一群如狼似虎的突厥士卒，已经围住了宝马与少女，那些随扈的男子虽然勇猛，可惜人数太少，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纵马往常小溪这边跑来。 　　常小溪失去了空间，随身携带着激光手枪，早就拿在手中。只是她身周围着的突厥人太多，她根本不知应该开枪打哪一个。 　　正在慌乱之间，只听得传来整整马蹄之声，不知什么人又进了这片山谷。 　　突厥头领大声呼喝，这些突厥士兵开始向着谷口的方向移动，准备迎击敌人。 　　常小溪身边只剩下两名士卒，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一匹黑马如同黑色的闪电一般冲进山谷，马上一员战将，身披银甲，正是楼千重到了。 　　他目力极佳，早就看到常小溪跪坐在地上，那些百骑司校尉则陷入了重围。 　　楼千重亦不耽搁，张弓搭箭，几支连珠箭飞出，将常小溪身边的突厥蛮子射翻在地。 　　常小溪见来了救兵，忙起身上马，她的脚踝在跌落的时候，严重扭伤，无法用力。好在红枣有灵性，半跪在地上，常小溪这才翻身上去。 　　楼千重的勇猛早就引起了突厥统领的重视，这分明就是一员唐军大将，怎么会这么巧也来到山谷之中？ 　　他眼神一转，落在常小溪身上，莫非这个女子大有来历？ 　　他想到这里，一边呼喝士兵上前捉拿常小溪，一边也朝那里飞奔过去。 　　楼千重挥舞长枪，拦路的突厥人无不在他枪下毙命。 　　常小溪拨转马头，朝着楼千重来的方向跑去，沿途有几个士兵试图拦截，被她用激光枪射中，不知死活。 　　那突厥首领没想到这个弱女子手中还有杀人利器，怒喝着冲了过来，他面目狰狞，目露凶光，刚才的些许怜香惜玉之情已经化作一团怒火，挥舞着手中钢鞭，准备将常小溪砸到马下。 　　还没有等到他来到常小溪的身边，楼千重就到了，他长枪一抖，直刺向那突厥首领肋下。 　　那人只得挥鞭甩开枪头，迎战楼千重。 　　在他们对战的时候，唐军陆续赶上，与围堵住谷口的突厥士兵厮杀起来。 　　李青城带着一干校尉，看到援军达到，精神大振，奋力从后方掩杀过来，与前军形成包围之势。 　　突厥首领在楼千重枪下没有走上两个回合，右臂就被刺中，他心底惶然，知道遇上了劲敌。 　　本来他带领的突厥人足有几百，在人数上占了极大优势，足以困死常小溪这一干人。不料楼千重带着援军杀到，一下子扭转了两军形势。 　　这首领眼看不敌楼千重，左手挥鞭虚晃一招，纵马脱身而去。 　　楼千重挂念常小溪的安危，也不去管他，那些突厥士兵跟着他试图逃走，被唐军追杀，大部分都丧生于此。 　　李青城等人很快脱身而出，与大队人马会和。 　　楼千重已经将常小溪抱下马来，为她检查伤势，狄少华也来到她身边，神色焦急：“小溪，你没事吧？” 　　常小溪惊魂稍定，忙摇头道：“我没有事。” 　　楼千重已经将她的裤腿挽起，露出脚踝，只见脚踝已经肿起，这不是什么要命的伤，但是无法控马。 　　楼千重也不矫情，对常小溪温言道：“常医正，你的脚腕受伤，已经无法控马，就让楼某载你回去吧！” 　　常小溪迟疑道：“我可以让马慢些走，应该不会有事。” 　　楼千重已经抱着她起身：“那些突厥人虽然被我们打散，但是他们可能还有后援，咱们必须马上离开祁连山。” 第四百一十七章 阴差阳错 　　常小溪知道轻重，现在不是自己耍性子的时候，默默不语，任楼千重将自己抱到了他的坐骑之上。 　　就如楼千重所说，唐军并不耽搁，跟在他身后，迅速向山谷外撤离。 　　直到冲出山谷，来到山脚下，楼千重才令马队停下，这些士卒开始下马，有条不紊的为伤者包扎，处置妥当之后，才再次上马前行。 　　回到都护府，几位副将还有吴双江都在府前等候。 　　看到常小溪也在楼千重马上，吴双江脸色一变，走上前去问道：“将军，你身为主帅，竟然深入险境，难道真的是色令智昏了吗？” 　　常小溪顿时面红耳赤，她这才知道，带兵进入祁连山谷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异想天开进入山中采摘雪莲所造成的。 　　她喃喃道：“楼将军，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楼千重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如珍珠般的耳垂都泛起粉色微光，知道她是被吴双江的质问羞臊得狠了。 　　楼千重不忍她受这样的委屈，温言道：“无妨，不知者不罪，你也是为了染疫的军卒寻找药品，不要太自责了！” 　　吴双江没有得到楼千重的回答，还准备继续发难，被身边的田九一把捂住嘴巴：“老吴，你就少说上几句吧，横竖大将军已经回来了！” 　　田九是练家子，等吴双江从他手下挣脱，就连随行的士卒都已经进入都护府了。 　　吴双江只能往地上呸了一声，恨恨道：“红颜祸水！大将军不听我言，早晚要在这女人身上吃亏！” 　　那几名副将都不理他，各自离开。 　　楼千重并不把吴双江的话语放在心上，当时朝廷风气如此，文死谏武死战。冒死进谏本来就是谋士的本分。 　　他命众人各自散去，自己抱着常小溪进入内室，准备为她治疗。 　　脚踝扭伤，这不是什么大事，常小溪再三推却，楼千重只是不依。 　　这时狄少华等人也来到她身边，还是李青城开口劝道：“常医正，大将军也是一片好心，他是习武之人，治疗外伤肯定很拿手，你就让他治疗又如何？” 　　常小溪这才抿唇不语。 　　楼千重却对众人说道：“这里就交给楼某吧，常医正是女子，大家还要回避一下。” 　　原来这伤在脚踝，要除去鞋袜再上药，常小溪倒是无所谓，倒是在楼千重看来，女孩子的玉足怎么能随便被男人看了去。 　　至于他自己，此时是以医生的身份出现，当然不能一概而论。 　　赶走了众人，楼千重才轻轻脱下常小溪的鞋袜，只见她的脚踝已经肿起。 　　楼千重取过药膏，敷在上面，用棉布一圈圈包扎起来。 　　这药膏抹上之后，常小溪觉得一阵清凉，原来肿痛的感觉立刻消失。 　　面前的小脚莹白如玉，脚趾甲呈粉红色，圆润可爱，现在这些指甲已经害羞得缩了起来。楼千重悄悄看了一会，忍住想摸上一摸的冲动，正容抬头叮嘱道：“这几天不要下地行走，有什么事只管让下人去做。” 　　常小溪笑道：“哪里就那么金贵了，不过是扭伤而已。” 　　楼千重不由分说，将她抱到床榻之上，这才对她说：“雪莲的事，你不要着急，我已经给内地几个州县发了文书，令他们征调雪莲，想必两三天后就会运过来。” 　　“绝不会耽搁疫病的救治。酒泉，武威都是人烟密集的重镇，一定能征够你需要的数量，你只管安心养着就是。” 　　常小溪想起楼千重义无反顾相救自己，心中也十分感动，她追问道：“楼将军，今天为了我，让你领兵进入祁连山脉，是不是很危险？” 　　楼千重拉过椅子，坐在榻旁，拿过一个果子递给常小溪，这才笑道：“我领兵十年，从未出过差错，你不要担心，区区几个突厥蛮子，还不在我的眼中。” 　　“不过这一次你不告而别，的确十分危险。狄大人曾说，你们在路上就被追杀，还有人夜夜窥伺于你。这些事情到底是何人在捣鬼，现在毫无头绪。” 　　“也许那个在夜间窥伺你的人，正潜伏在周围伺机害你。所以加一万分小心都不为过。我正加紧盘查，曾经追杀你的两个黑衣人，还有在边军红帐传播疫病的女子，都被我列为重犯。” 　　“正在西北一十三个州县进行通缉，他们一旦在这些地方落入官府的视线，就会有人来向我通报情况。在把他们绳之以法之前，我希望你有什么事都要与我商量。” 　　楼千重目光真诚，常小溪已经将手中的果子捏软又揉圆，这次擅入祁连山，的确十分不妥，如果楼千重因此陷入重围，整个西北边军无首，西北势必门户大开。 　　她声如蚊蚋，垂下眼帘，口中说的都是认错的软话：“楼将军，我知道错了。” 　　楼千重说了这么多其实不是为了责备常小溪，而是要她多加小心，好生保重。 　　现在心爱的姑娘在自己面前软语温言，他早就心猿意马，但是昨天莽撞，已经惹怒了常小溪，眼下她对自己的态度刚刚好转，楼千重可不希望再次惹她不高兴。 　　他不敢再单独留下，害怕自己把持不住，轻轻拍了拍常小溪的小手：“你好好养伤，我派人去隔离区询问情况，回来报给你。” 　　楼千重安置妥当常小溪，这才来到前厅，那里是他议事的地方，果然不出所料，几名副将还有吴双江都在这里等候。 　　被楼千重在众人之前撅了面子，吴双江十分不喜，见他进来也不见礼，只管大喇喇的坐着。 　　楼千重看在眼中，并不与他计较，而是打开地图，示意大家来看：“我今天在此处与突厥人遭遇，带队的是个年轻人，他使用的兵器为一把长刀，刀鞘由纯金打造，派头很大。估计是西突厥王庭的哪个王子。” 　　“这就很奇怪了，这一处祁连山脉的归属，本来就存在争议。既然是个王子，总要自重身份，出现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总是需要一个理由。” 　　几名副将围着地图开始讨论，吴双江按捺不住，也凑过来看着。 　　众人都是老将，很快就看出端倪，祁庭远思忖着开了口：“将军，莫非他们陈兵于此，就等着犯我唐境么？” 　　田九大惊：“好歹毒！若真的如此，还要感谢常医正进入祁连山撞破他们的阴谋。” 　　吴双江皱眉道：“跟那女医官有什么关系？这分明就是天佑我大唐，才借着大将军之手揭露他们的阴谋！” 　　楼千重看了大家一圈：“我猜想他们本来在等待疫病大规模蔓延，再出来收取渔翁之利，这一次被咱们提前撞破，大规模的进攻可能会提前。” 　　“咱们的可战之力有多少？” 　　苗路愁眉苦脸的回答：“都护府没有发病的人不过万余，还有一万多人被隔离起来治疗。不足之数，需要从各军堡征调！” 第四百一十八章 绝妙好计 　　这一下众人都沉静下来，田九挠了挠头：“大将军，咱们能不能麻痹一下突厥人，令他们以为没有被咱们发现？毕竟大家狩猎什么的都要进祁连山。” 　　吴双江眨了眨眼睛，摸着下巴道：“这样最好，能为咱们多争取一些时间，等隔离区的兄弟们痊愈，又是一批战力！可是突厥王阿史那思磨非常狡猾，想骗过他可不容易。” 　　“大将军，你还没有娶亲，那突厥王子又看到了常医正，不如你们假凤虚凰，在都护府内宣布五天后要办婚事，这喜酒再办个三四天，足足就能拖过**天。” 　　“等过了这**天，隔离区的兄弟就算还是无法参战，咱们也来得及从各处调兵！” 　　楼千重本能的摇头：“不好，常医正已经有了婚约，她一定不会同意。” 　　众人都用一种不信的眼神看着楼千重，话说既然人家已经订婚，那大将军之前的种种殷勤在意都是为什么呢？ 　　吴双江继续说服楼千重：“非也非也，这件事事关大唐安危，如果常医正还不离开西北，发生战事她也会有危险。所以这个计策也是为了救她自己。” 　　“何况你们只是顶着大婚的名义，又不是做真夫妻，完事之后，男婚女嫁，又没有什么影响？” 　　田九嘟囔道：“我看大将军是想与常医正做真夫妻吧？” 　　楼千重轻咳一阵，沉吟道：“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这样强人所难，不是君子所为！” 　　他想娶常小溪不假，但是他怕强迫会令常小溪恨他。 　　本来让一个女子假托婚嫁来争取时间，就不是什么君子所为。听楼千重这样说，众人一时静了下来。 　　楼千重起身：“计策再议，现在抓紧时间调兵吧！” 　　众人领命而去。 　　常小溪扭伤了脚踝，加上今天起得又早，躺在柔软的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心里记挂着隔离区的病人，到底没能休息多长时间，就醒了过来。 　　李青城听到响动进来，看见常小溪双颊酡红坐在床上，笑道：“常医正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厨房做了粥汤，正问你想吃些什么呢？” 　　常小溪微笑道：“从来没有这样闲过，反倒不习惯。不知道隔离区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李青城走过来为常小溪倒了一盏茶，递到她手上，这才道：“楼将军已经派人去问过，那些病人正在康复。我已把今天采到的雪莲送了过去，希望能派上用场。” 　　提起雪莲，常小溪又是一阵赧然，她低着头没有说话，李青城体贴的说道：“那就用些汤饼如何？我看这都护府做别的不行，熬的肉汤还有些滋味。” 　　常小溪揉了揉脸：“好吧。” 　　这时一个妇人走到门口，恭敬的说道：“大人，都护府的吴大人求见。” 　　常小溪抬头问李青城：“吴大人是什么人？” 　　李青城想了一想道：“好像是楼千重手下的人。” 　　常小溪扬声道：“请吴大人进来吧。” 　　吴双江进来之后，表示有事要与常医正密谈。 　　李青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自去准备常小溪的汤饼。 　　吴双江这才一本正经的说道：“常医正，西北危矣！需要你鼎力相助！” 　　常小溪还以为他是担心瘟疫，忙解释道：“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并非我不尽力，那些染疫的军卒已经在好转了。” 　　吴双江摇了摇头：“常医正误会，我不是指这个。其实这一次进入祁连山，大将军阴差阳错发现了突厥人的阴谋。” 　　他娓娓道来，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末了才开口道：“常医正，目前对于西北边军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时间。从各个军堡调兵最少需要五到六天。如果现在能麻痹那些突厥人，让他们以为并没有被发现，从而按照原计划进攻，那我们就可以从容布置，又多了几分胜算。” 　　常小溪眨眨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事情。 　　吴双江见常小溪雪肤花貌，一双眼睛波光潋滟，忙侧过头，轻咳几声才开口：“下官不才，想了一计。需要常医正你协助。” 　　常小溪点头道：“这是为了大唐百姓安危着想，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开口！” 　　吴双江在此时心中转了无数念头，见常小溪如此说，忙开口道：“我希望你能与楼将军举办一个假婚礼，我会在都护府传播你们将于五天后大婚的消息，这几天就开始备嫁。” 　　“五天后再开始摆流水席，连续三天，这样就能得到**天的缓冲时间，就算是那些隔离区的士兵不能参战，也来得及调军堡的士卒过来。有了兵力，西域诸国犯我大唐，咱们也能抵挡一番。” 　　常小溪愣了一下：“假婚礼？为什么是我呢？楼将军可以随便找一个姑娘冒称就是！” 　　吴双江苦口婆心道：“这本地的姑娘倒是好找，只是之前没有说媒订婚，那些突厥人定然不信。常医正你来自长安，大有身份，冒充楼将军的未婚妻最合适。” 　　常小溪没有思考多长时间，就毅然点头：“好吧，就这么办好了！只是要跟楼将军说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是一场假婚礼，请他退敌之后，不要再纠缠我！”不过是办个假婚礼而已，应该问题不大。 　　吴双江这一回倒对常小溪刮目相看，虽说是为了国家大义，但是一个不慎，就会毁坏女子名节。常小溪能做到这一步，的确是心怀大唐。 　　吴双江上前一步，对常小溪恭敬一揖道：“我替西北的百姓谢谢常医正，您这个举动大仁大义，可是救了千万百姓的性命！” 　　常小溪侧身不受他的礼：“吴先生不要客气，我是个唐人，自然要为大唐尽一份绵薄之力。” 　　吴双江欣喜的告辞，赶紧去找楼千重通报这个好消息。 　　楼千重听到常小溪竟然答应了举办假婚礼，喜不自胜，喃喃道：“莫非她还是对我有情？只是碍于沙麒麟那厮……” 　　吴双江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说将军，你就少做些白日梦吧，先把这几天的计划安排下去，至于你们是否假戏真做，就看你自己的了。” 　　“都是男人，这些就不需要在下献计了吧？洞房花烛夜，你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婚礼也有了，你们也有了肌肤之亲，也许等到常医正回长安的时候，都身怀有孕了。那时她不跟着你怎么办？你岂不是一举两得？” 　　楼千重这才收回心思：“御敌要紧，你速速加派人手，采买婚礼用的东西，同时散播消息，务必要在天黑之前就将这个消息放出去。我这就命各个军堡抽调人手到边境布防，再向朝廷求援！” 第四百一十九章 红帐元凶 　　楼千重无意之间发现了突厥人的阴谋，在祁连山脉中设有伏兵。可惜被西域诸国暗算在前，唐军染上了疫病，战力折损。为了争取时间，抽调兵力到前线，谋士吴双江提出了假婚礼的计策。 　　大将军就要举办婚礼，哪里还有比这个更加合适的理由，来麻痹突厥人呢？ 　　而从长安来的女医正常小溪就成了这桩假婚礼中最合适的新娘人选。 　　在家国大义和自身荣辱之间，常小溪毅然选择了同意做一次假新娘。她内心也有忐忑，想必沙麒麟得知这个消息会生气。但是事关西北成千上万士兵百姓的死活，她不能置身事外。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与其让这件事被别人传到沙麒麟耳中，还是自己向他说明情况的好。 　　想通了这一点，常小溪连夜手书一封，说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表达了自己深深的歉意。请沙麒麟耐心等候，自己回到长安的时候，估计也过了一年之期，那时就可以履行婚约了。 　　第二天一早，常小溪让李青城备好马车，她要到隔离区去看病人康复的情况。 　　扭伤的脚踝还没有消肿，但是踮着脚尖还是可以行走。 　　她刚刚来到都护府的大门口，就见到一队士兵手持兵刃跟了上来。随行的校尉解释这是楼将军特地派来保护常医正的。 　　现在被绑架，那就是给唐军添乱，常小溪微微点头，谢过了这校尉，这才出发。 　　走到最大的集市边上，竟然是罕见的热闹，很多人聚在一起看着榜文。 　　常小溪吩咐将马车驶得近一些，这样她也能看清榜文上的内容。 　　原来张贴的是通缉文书，第一张上面画着高春明的画像，下面官府的注解上说，此人乃江洋大盗，现已流窜到西北作案，此人心狠手辣，希望大家提供有效的线索，如果能配合官府抓到此人，赏银一千。 　　看来楼千重果然是下了血本，决心缉拿这几人。第二张则画了一个黑衣蒙面人，此人只露出一双眼睛，狡诈阴狠，颇为传神。说明与第一张一般，只是没有姓名。 　　按照这张画提供的线索，能抓到嫌疑人的可能性为零。常小溪腹诽道。 　　看到第三张图，常小溪吃了一惊，她不顾自己的脚伤，让李青城扶着自己下车，硬是走到了那副图像前看了个清楚。 　　这分明就是安宁公主李媚啊！这个女子并非真正的公主，她本是一个普通的宗室女，被选定为与东突厥王阿史那云和亲的对象后，皇帝将她晋封为安宁公主。 　　安宁公主在阿史那云劫持常小溪的事件中失踪，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常小溪害怕自己认错，楼千重没有见过李媚，可是狄少华见过她。 　　常小溪回到马车上，命人去请狄少华来看这副图像，她自己则赶去查看疫病隔离区。 　　治疗对症，药品也齐全，病人康复得很快。常小溪查看之后才放心。严医生的医术有很大提高，他在这里坐镇，常小溪很放心。 　　按照严医生的说法，再经过三天的治疗，第一批康复的患者就可以离开隔离区。常小溪又嘱咐了他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离开。 　　回到惠民署，狄少华早就在等着她。 　　这一次事情太蹊跷，常小溪顾不得避讳他，直接问道：“狄大人，你可曾看过那个图像，觉得那是谁？” 　　狄少华伸手扶她坐下，这才道：“好像是安宁公主李媚，她曾经试图在御宴上刁难你，我对她有些印象。” 　　常小溪惶惶不安道：“可是楼将军的画像上，画的是祸乱红帐，传播这次瘟疫的首犯。这人怎么会与皇家公主生得一样？” 　　狄少华笑道：“李媚又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不过是一个宗室替代品。她是在西北失踪的吧？那么在此地落入西域诸国手中，并且被他们利用来传播瘟疫，这也不是不可能。” 　　常小溪沉吟一会，低头道：“咱们要不要对楼将军说明这个情况呢？” 　　狄少华点头：“这是一定要说的，免得影响到他正确的判断。” 　　常小溪坚持不让狄少华搀扶，而是拄上了李青城提供的拐杖，两人一起去找楼千重。 　　听说传播瘟疫的嫌疑犯，竟然可能是朝廷钦命的公主李媚，楼千重也吃了一惊，他沉吟半晌，这才道：“看来安宁公主被歹人利用了。” 　　“这件事大家不要说破，不管她现在是安宁公主，还是西域诸国的走狗，咱们都要缉拿她归案。只是公主一说，会涉及朝廷体面，咱们心中有数就好，不要宣扬。” 　　“这天下相貌相似者甚多，不可因为这个原因耽搁了缉拿贼人。“ 　　常小溪与狄少华对视一眼，知道楼千重已经下定决心要揪出传播瘟疫的幕后黑手。这件事原本就由楼千重操办，他俩不过是过来提个醒。 　　楼千重转向常小溪：“小溪，你的脚伤好些了吗？” 　　常小溪不想说这个话题：“只不过扭了一下，哪里就算是受伤了，多谢楼将军牵挂。” 　　楼千重很想问一问对于配合自己举办假婚礼之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碍于狄少华也在场，这话却不好出口。 　　就在他纠结之时，田九走了进来：“大将军，有人来举发那画像上的女子啦！” 　　楼千重精神一振：“什么情况，速速说来。” 　　过来举发的人，是都护府总管妻子身边的小丫鬟。她说这画像上的女子，一月前被老爷领回了家中，藏在书房里，不许婢仆们对外人说起。 　　总管夫人是个爱吃醋的，她窥见这女子美貌异常，立刻打翻了醋罐子，每天寻衅闹事，要总管把这女子赶出去。 　　那总管却打了妻子一顿，勒令她不可再提此事。 　　总管夫人在家里失了面子，对这女子更加妒恨，碍于总管的淫威，只能忍耐。没想到今天看到了通缉这女子的画像，总管夫人大喜，当即命心腹婢女前来报案，她自己则在家中稳住丈夫。 　　楼千重听得此言，命田九点齐五百军士，随着那婢女一起去查抄总管家。 　　那婢子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吓得战战兢兢，现在哪里由得了她，一行人火速去了。 　　没用多长时间，田九就回来了，他将总管一家都带了回来。楼千重命他将那疑似李媚的女子先带过来。 　　常小溪与狄少华准备回避，楼千重笑道：“狄大人擅长断案，常医正还要帮我分析疫情，你们二位都不要离开，就请留在这里听审好了。” 　　一时嫌犯带到，田九粗鲁的将人推倒在地，那女子挣扎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抬起头来。 　　她身着锦衣，头上珠围翠绕，的确正是李媚。 　　楼千重看了看狄少华与常小溪，这二人冲着他一点头，楼千重知道，这个女子就是李媚。 　　只是这一次他要查问造成唐军瘟疫传播的幕后真凶，却是不能承认李媚的身份，否则的话，对于皇室中人，如何刑讯逼供？再说李媚都曾经沦落到红帐之中，认祖归宗有辱皇室体面。 第四百二十章 她的秘密 　　那女子抬起头来之后，看清了眼前诸人，两眼顿时放出光来：“你们是……官府的人？常小溪是你吗？” 　　常小溪被她喊出名字，差点答应，还是身边坐着的狄少华轻轻按住她的手，微微冲着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回答。 　　李媚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继续喊道：“我是安宁公主李媚呀，你们是来救我的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 　　田九的大手用力在她肩头一按，叱道：“好好跪着回话！” 　　李媚转身骂道：“你这奴才，我是大唐公主，就不怕我父皇砍了你的狗头！” 　　楼千重轻咳一声：“大唐安宁公主已经死了，你若是再冒充她，先拉下去打五十大板再回话！”他这样说，就是要绝了李媚的念头，让她尽快说出瘟疫是在谁的策划下传播的。 　　李媚却不死心，她疯狂的冲到了常小溪身边，被自己的长裙绊倒，堪堪扑到了她的脚下。 　　李媚狠狠的抓住常小溪的脚腕：“常小溪，你是认得我的？是吧？你去为我作证啊，我是大唐公主，尊崇无限，你不是女官吗？去为我知会朝廷啊！” 　　常小溪的脚腕被她抓得生疼，她心地善良，看李媚这形容，定然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心一软，刚要点头答应。 　　李媚就被从身后赶来的田九一把抓起：“你这臭婆娘，好好回话是给你体面，还冒充皇家公主，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楼千重见李媚状若疯狂，挥手道：“带下去，先教她知道规矩。” 　　李媚口中骂道：“常小溪，你这个贱人，为什么不说话？你抢走了大王，还要抢走我的身份吗？” 　　她口中的大王，指的是阿史那云，这段往事，除了当事人，大约只有李媚知道了。 　　常小溪手握成拳，指甲已经镶进了肉里，她也不觉得疼痛，李媚的话让她想起了那段被掳的屈辱生活。 　　田九伸手试图捂住李媚的嘴巴，被她左躲右闪，依旧骂道：“常小溪，你抢了大王还不够吗？难道还要勾引这里的男人……” 　　田九终于捂住了李媚的嘴巴，谩骂声嘎然而止。常小溪面色苍白起身：“我要回去休息，楼将军，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命人来说。” 　　楼千重和狄少华也觉得李媚骂得太难听，刚要劝慰常小溪，她却已经低头走了出去。 　　狄少华若有所思，看着常小溪的背影。那李媚是不是说出了什么秘密呢？ 　　楼千重也有所察觉，但是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要问出瘟疫的幕后黑手，探查常小溪的秘密就要往后排了。 　　没用多长时间，田九就拖着李媚又回来了。 　　这一次李媚老实了许多，再也不嚷嚷自己是公主。 　　楼千重这才开口问道：“你是否一月前潜入我唐军红帐之中？” 　　李媚吃了一惊，一双眼睛咕噜噜乱转了一阵才道：“是的，我是被人胁迫，身不由己。” 　　楼千重点头道：“你到红帐去干什么？以你的姿色，委身于人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李媚迟疑了很久，才抬头道：“我可以说，但是你们要保证我的安全。” 　　楼千重点头：“如果你是被人胁迫，那么情有可原，我自然会护着你！” 　　李媚跪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双手撑着地面，开始讲述。 　　“我们离开长安之后，来到了一片荒漠，又走了几天，才到达传说中的真神之墓。地动开始，池水迅速消失，大王带着常小溪进入了地洞，据说那就是通往真神之墓的道路。” 　　狄少华突然问道：“阿史那云为什么要带着常小溪进入地洞？” 　　李媚愣了一下：“那些突厥人都管她叫做圣女，我也不解，偷偷问过一个对我友善的突厥士兵，他才悄悄告诉我。常小溪就是他们东突厥失散的圣女。” 　　此话一出，楼千重与狄少华都震惊异常，常小溪不是说自己师从名医，来中原历练医术的吗？她怎么会与突厥扯上关系？ 　　随即两人就想到了一些可疑的事情。狄少华想起在南云之时，常小溪曾经被突厥人劫走，那一次她就是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当时还以为她只是单纯好运，现在看起来，分明就是阿史那云故意放水。 　　楼千重也想起来在魔鬼沙漠中遇到常小溪的经历，那一次她也是被突厥人劫走，自称被人放了出来。现在想想看，两军对敌，突厥族人怎么会这样好心放走一个唐女？ 　　两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件事万万不能传到朝廷中去，涉及到叛国，皇帝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楼千重看了一眼狄少华，转向李媚，催促道：“别说那些没有用的，讲一讲你后面的经历。” 　　李媚虽然骄横，但是丝毫不懂权谋之术，完全没有意识到楼千重岔开话题是为什么。 　　她继续麻木的叙述：“后来朝廷的人追了过来，与大王的人打了起来，我不会武功，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他们势均力敌，死伤无数，监视我的人也死了。我心里害怕，就想着离开那里。果然趁乱逃走是对的，他们竟然没人注意到我。” 　　“我也辨不清方向，就想着离他们越远越好，大概跑了两个时辰左右，我实在跑不动了，就看见真神之墓的方向刮起一阵龙卷风，那风可真大，足足遮蔽了半个天空。” 　　“我忙振作精神，继续向着远离龙卷风的方向跑去。快天黑的时候，龙卷风终于慢慢消失了。我又累又饿，摊在路上。这时我才发现，周围都是茫茫沙漠，根本没有一个人。” 　　“就在我绝望之时，远处传来了驼铃之声，这说明有过路的商队。我忙朝着那商队追去，请求他们收留我。” 　　“那商队主人是个波斯人，他不但收留了我，还好吃好喝的待我。我本以为他是一片好心，没想到三天后，他就将我卖给了别人。” 　　“我明明不是他的奴隶，我是大唐的公主，这些事情我都跟他讲过，许诺他送我回到大唐之后，父皇定会高官厚禄赏赐他，没想到他还是把我当成货物卖了。” 　　“这还不是我悲惨命运的开始，后来我又陆续被转卖，也失了清白之身，终于在一个叫做龟孜的小国落下，成了那里一名贵族的女奴。” 　　“就在不久之前，老爷找到我，说需要我为他做一件事，事成之后就会娶我为妻，再也不把我当做奴隶。” 　　“我自然欣喜若狂，立刻答应了下来。老爷将我带到了一栋屋子，那里面全是女子，奇怪的是她们都生着病，好在并不严重，只是轻微的发烧出疹子。” 　　“我住了没有两天，就开始发烧。老爷知道后，就带着我离开了龟孜，往大唐赶过来，在路上，老爷交代了我要做的事情。” 第四百二十一章 身份暴露 　　李媚讲到她的主人在她染病之后，带着她向大唐赶去。主人日夜兼程，丝毫不顾李媚身子虚弱。而且在路上，主人交代了李媚需要做的事情，那就是混进唐军红帐，在那里当一阵子差。 　　李媚大吃一惊，就算她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也拥有宗室血统，怎么能去做这种屈辱的事情？ 　　她哀求主人放过自己，主人温存的劝她，许她以正妻之位，说这一趟差使，谁都不会知道，回到龟孜，她就是贵妇人了。 　　李媚知道主人虽然此时看起来温存，其实内心狠辣异常，她知道事情无法再转圜，只得将眼泪咽回肚子。 　　进入大唐，李媚按照主人的要求混进了红帐，主人承诺就在这里等她，李媚只需要在红帐呆上十天左右就可以离开。 　　红帐的生活，并没有李媚想象得那样可怕，唐军士兵不粗鲁，红帐也不允许出现打骂凌虐女子的情况。 　　李媚年轻貌美，在红帐中备受宠爱，成了很多士兵的梦中情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身边的姐妹们开始生病，都是轻微的发热伴随出疹，李媚联想起自己的经历，发现这件事非常诡异。 　　但是她想破了脑袋也不明所以，好在姐妹们症状轻微，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距离与主人约定离开的时间只有两天了，李媚接了一个客人，这人却不是年轻的士兵，而是一个富贵的中年人，自称慕名而来。 　　他似乎很有权利，与李媚一夕交欢，竟然没有人来打扰。而且在这男子走后，红帐就不再安排李媚接客。 　　李媚隐隐觉得这是自己命运的转折，到了第十天，她按照之前的计划，对红帐的管理者提出自己想要请假，那人犹豫了一下才答应。 　　李媚顺利的离开了军营，在军营门口有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车夫笑眯眯的自称是来接她的。 　　李媚还以为这辆车是主人派过来的，毫不犹豫就坐了上去。她对都护府不熟，完全无法辨别方向，等到马车终于停下，来接她的并不是主人，而是那个两天前来渡夜的客人。 　　那客人自称是都护府的高官，对李媚一见钟情，想娶她做外室。 　　李媚一下子就动了心，龟孜毕竟是外邦小国，留在大唐还有机会回到长安，她就半推半就从了那客人。 　　没想到这客人家中妻子是个妒妇，不知道怎地就发现了李媚的存在，带着一干丫鬟婆子来打了她一次，中途被客人拦下，李媚这才逃脱。 　　听到了这里，楼千重与狄少华已经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果然边军染疫是人为策划。 　　李媚这时候着急的问道：“大人，我已经将你们想知道的都说了，请你们送我会长安吧！” 　　楼千重没有理睬她，命人将她带下去关了起来。 　　狄少华淡淡道：“这疫病果然是西域诸国在作祟，想必楼将军还有公事要办，狄某先告辞了。” 　　楼千重点点头，也不挽留狄少华，找到了常小溪需要的人，就要知会她才是。 　　常小溪采血的时候，李媚已经被捆住了手脚，嘴也被堵住，只有一双眼睛射出愤怒的光芒。 　　这个血样经过检验，的确就是引起这次疫病的根源。 　　而李媚的供词，更是证明了西域诸国就是这次瘟疫的幕后黑手。 　　李媚又扯出来自己与阿史那云的事情，常小溪不知道楼千重对此作何想法，试探着问道：“楼将军，那李媚还说了什么事情吗？” 　　楼千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哪里有什么叫做李媚的人，刚才那是个西域探子，专程来边军传播瘟疫的死间，惯会说谎，除了传播瘟疫的环节交代清楚了，其他只怕都是谎话。” 　　常小溪心里一松，明白他是在撇清自己。 　　送走了常小溪，楼千重再三思忖，还是抵不过好奇心，按照李媚的说法，常小溪应该与阿史那云交情非浅。 　　他再度提审李媚，过了一会田九慌张的过来回话：“楼将军，不好了，狄大人已经用钦差的身份带走了李媚！” 　　楼千重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马上带着人直奔狄少华的住处，不料屋中空无一人。这定然是狄少华不希望审讯中被打扰，将人带走了。 　　问过了守门人，狄少华的确带着护卫们出去了，但是他究竟去了哪里，却没人知道。 　　都护府周围虽然不像长安那般繁华，也是非常热闹。等楼千重的人终于在一家酒肆的二楼内找到狄少华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狄少华似乎并不介意自己被都护府的人团团围住，还在悠闲的喝着茶。他带的那些护卫，护着他与都护府的人对峙。 　　这种局面，一直到楼千重来到才打破。看到狄少华一脸无辜的样子，楼千重皱眉质问他：“钦差大人，你私自提走楼某的犯人，意欲何为？” 　　狄少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狄某一时技痒，想要帮着楼将军审一审这传播瘟疫的首恶，没想到失了手！真是对不住，希望不会耽搁将军的大事。” 　　楼千重心中一紧：“犯人现在怎样了？” 　　狄少华指了指酒楼一角，轻松的说：“她竟然试图逃跑，我的手下在追她的时候，不慎失手将她弄死了！” 　　众人齐齐朝那个方向看去，见墙角果然有一团东西。有人将它拖了出来，正是李媚的尸体。 　　李媚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在场的诸人多少都习过武，知道有很多方式可以致人死命而不留伤口。 　　楼千重看到李媚已死，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下来。他恍然大悟，狄少华分明就是害怕李媚说出对常小溪不利的事情，这才将她带出来单独询问。 　　现在李媚竟然已经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常小溪与阿史那云之间有着不可说的巨大秘密？狄少华为了保护常小溪，这才直接下手弄死了李媚？ 　　不能恢复身份的公主，想必没有什么人会在意。知道了狄少华的用意，楼千重自然不会再与他计较。命人带上李媚的尸体离开。 　　他完全不知道，在自己离开以后，狄少华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半响都不能动弹，还是姚立实在不放心他，倒了一杯热茶给狄少华，这才让他缓了过来。 　　狄少华慢慢起身，整了整衣襟，离开了这家酒楼。刚才在楼千重面前谈笑自若，都是他装出来的。李媚说出了常小溪最大的秘密，那就是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突厥圣女。 　　狄少华很早就知道了常小溪是个穿越者，这件事并不可怕，因为就算有人知道，也会斥之为怪力乱神。但是她竟然是突厥圣女，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皇帝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常小溪，谁会让敌国的圣女留在自己朝中做官？谁会相信敌国的圣女毫无恶意？ 第四百二十二章 婚礼之前 　　狄少华最爱的就是常小溪，他自然不能任由常小溪的秘密暴露，所以釜底抽薪，干脆弄死了李媚。 　　可怜李媚直到最后，还在添油加醋的编排常小溪与阿史那云之间的事，她没有想到这些话倒成了自己的催命符。被狄少华辣手摧花取了性命。 　　狄少华带着这个秘密离开了。他之所以疲惫不堪，大约就是因为这个秘密太过于沉重了吧！ 　　常小溪不知道这些内幕，她做完了检测，正在思考怎样才能加速唐军的康复速度。 　　有很多药物都具有这样的功效，现在的问题是究竟应该使用怎样的配方。 　　她拿着毛笔在纸上涂涂写写，完全没有注意到狄少华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门口。 　　现在天近黄昏，落日的余晖照在狄少华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李青城凑在旁边，担忧的看了一眼常小溪，不知是否应该出言提醒。 　　过了很久之后，常小溪不经意间抬头，才看到了门口的身影，她非常意外：“狄大人，你来多久了？为什么不进来呢？” 　　这个时候，狄少华才走了进来，绷着脸对李青城说道：“你先下去吧！” 　　常小溪冲着李青城微微点头，她猜想狄少华也许是为了核实李媚所说的一些话。 　　果然，狄少华微微转头，一双眸子满是忧心：“小溪，你这身子竟是突厥的圣女，你自己知道不知道？” 　　他不但爱重她，还分外的信任她，常小溪心底有些感动，小声说道：“我知道，我到南云不久就见到了阿史那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狄少华起身到窗前查看，又将门打开确认一下门口无人，这才慎重的关好房门，回到常小溪的身边。 　　他轻轻拉起常小溪的小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大掌之中，这才温柔的握住：“李媚知道这件事，好在楼千重没有来得及细问就离开了，我抓住机会，已经下手将李媚弄死。”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唐人，再没有其他身份。就算阿史那云揭破此事，他是敌国国王，所说的话不足为凭，你不要承认就是，到时皇帝最多有所怀疑，却没办法定你的罪！” 　　“啊，你竟然弄死了李媚？”常小溪被吓了一跳。 　　狄少华伸手捂住了常小溪柔嫩的嘴唇，温软的触感让他沉迷，他小声说道：“李媚随时会泄露密秘，而且她对你颇为妒恨，不会放弃任何诋毁你的机会，幸亏她一直流落在西域，不知道大唐的情况，否则你这个身份早就暴露，生死不知！” 　　“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为了你的安全，我就处置了李媚！” 　　常小溪紧张极了，她还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可是李媚是公主啊，你杀了她，以后被皇帝知道那就是死罪！” 　　狄少华微微冷笑：“公主早就在去年被阿史那云劫走害死了，现在死的只是传播瘟疫的罪魁祸首，是西域派来的死间，公主怎么会出现在红帐呢？” 　　这时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狄少华英俊的面庞被阴影笼罩，隐隐透出些许阴森之意。 　　李青城进来点亮了烛火，整个房间才再度晕染在昏黄的光线之中，格外温暖。 　　看到李青城目光，常小溪才恍悟原来自己还保持着与狄少华双手交握的样子，她忙抽回自己的小手，笑着问道：“狄大人饿了吗？咱们一起去用晚饭如何？” 　　她心底恻然，说不同情李媚那是假的，只是这李媚分明就是要将她置于死地，狄少华的做法才是最合适的。 　　狄少华刚刚弄死了楼千重的犯人，实在不好与他同桌而食，微笑着拒绝了。 　　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对于楼千重来说，无非是死了一个敌国派来搞破坏的探子，根本没有人再提。 　　作为传播瘟疫的首恶，就算这个探子没有意外死亡，等待她的结局也是被处死。 　　经过了几天的治疗，隔离区的人病情都有不同程度的好转。从酒泉武威等地送过来大量的雪莲，终于缓解了缺乏药材的现状。 　　常小溪再次查看了隔离区，对目前众人的康复情况非常满意，按照这个速度，恢复战斗力归营大概需要二十天左右。 　　军营中早就按照常小溪的意见，取缔了红帐，将那些姑娘暂时送往附近的农庄隔离起来，不许她们与外界接触，从而阻断了这一传播途径。 　　自从适应了常小溪的药物，隔离区就没再死过人。主管这里的军官，对于常小溪的态度，早就从最初的不屑变成了佩服。 　　他一脸热切的跟在医护队伍的后面，终于找到机会，凑到常小溪的面前，殷勤的说道：“常医正，你与大将军大婚在即，我这里离不开人，不能赶去喝你们的喜酒，实在是遗憾。” 　　他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件东西：“这是送你们的礼物，请务必收下。” 　　听到这军官的话，常小溪有些尴尬，那些医生和护理员都大吃一惊，常小溪与百骑司大统领沙麒麟有婚约，这在长安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怎么现在常医正又要与楼将军举办婚礼了？ 　　严医生见事情不对，为了防止手下人不明就里，胡乱传播谣言，他忙带着众人走开。 　　即便如此，那几个女护理员还是忍不住交头接耳。 　　李青城板着脸看这军官，冷峻的目光盯得他直冒汗，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常小溪看着对方的笑脸，忙道：“多谢你了，礼物就算了，等你以后得了闲，来为你补上一杯喜酒吧。”说完这句话，她匆匆向外走去。 　　留下那军官抱着盒子呆愣当场。 　　在回都护府的路上，常小溪留心观察周围的情况，果然看到街面的商铺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假婚礼朝着不可抗的方向发展，常小溪不由得担心，这件事能不能按照预想的那样顺利收场。 　　有一些低级官员不明就里，已经开始拜访都护府，送上礼物来祝贺大将军。楼千重来者不拒，将礼物全部收下。 　　常小溪的马车进府，恰恰赶上了一波送礼的人向外走。 　　当前一人，生得黑铁塔一般，声若洪钟：“实在是太好了，咱们都护府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这样的喜事了。大将军的新娘子可是个大美人，我曾经远远的看过，生得如仙女一般。” 　　另一人比他矮小些，即便如此，也比普通人大上一个型号：“老张说得是，大将军人物出众，自然挑剔些，到了大喜的那一天，咱们可要好好拉着大将军喝几盅！” 　　众人齐声叫好，气氛热烈，仿佛已经到了喝喜酒的那一天。 　　常小溪面上微红，放下了车帘，开始担心这件事的后续。楼千重是整个都护府的主心骨，恐怕等到退敌之后，要好好想一番说辞，才能安抚好都护府诸人。 　　可是这一事件的另外一位当事人楼千重，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大战在即，如何能大破西域联军，再抱得美人归，可要好好思量一番。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一栖两雄 　　楼将军就要迎娶新娘，整个都护府的人都欢腾起来，大家张灯结彩，采买酒肉，开始做婚礼的准备。 　　现在集市上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看在将军就要娶亲的份上，给你算优惠些。 　　在常小溪曾经吃过的羌煮摊子上，坐着两个黑衣胡人，这二人肩宽腰细，蓄着大胡子，从眼睛的颜色来看，都是西域诸国的人。楼千重已经关闭了关卡，禁止西域来客进入大唐，现在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在都护府经商多年的胡商。 　　这二人酒量好，饭量也不错，几斤鲜肉已经煮到了锅里，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老板一手端着一个盘子，里面都是切成片的新鲜的牛羊肉，往桌上一放：“送给二位贵客，大将军就要娶亲，酒水我再给你们免一半！” 　　一个大胡子豪爽的拍了拍老板：“你可真大方，又不是你娶亲！” 　　那老板身子一矮，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苦笑着道：“大将军镇守边关多年，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怎么行？等他娶了亲，就不想着回长安了，咱们这才能安宁啊！” 　　老板走了，一个黑眼睛胡人，凉凉的瞥了一眼同伴：“阿七，怎么那样用力？惟恐别人看不出你是练家子？既然这样能干，怎么又让那些进山的人跑了？” 　　阿七忙拿起酒壶，给黑眼睛斟了满满一杯，陪笑道：“表哥说得很是，我一定注意，不会再有下次了。” 　　那表哥对于说话的兴致缺缺，从锅中捞起肉片，招呼阿七吃饭。 　　饭后二人一起离开，虽然天色已晚，沿途还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许多唐军士兵还在街上采买物品，到处都是讨价还价的热闹景象。 　　阿七看得很认真，那黑眼睛表哥似乎有心事。走过了小商品市场，前面就是常小溪曾经去买过雪莲的帐篷，里面的主人戈道是这一片最大的药材商人。 　　帐篷门口照旧守着很多护卫，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拦这兄弟二人。而是任由他们进入帐篷。 　　帐篷里面还是那么奢华，戈道和伺候他的那些美女却不见了。表哥自顾坐在了主位之上，沉默不语。 　　阿七接过手下递来的热手巾，擦了擦手脸，这才道：“表哥，你还在为了那女子烦恼吗？天下美人多得很，你何必想不开就要她呢？” 　　表哥烦躁的挥了挥手：“你懂什么？先说正事吧，难道那楼千重真的要娶妻？” 　　阿七将手巾扔给婢子，挥手让她退下，这才道：“街上的情形你又不是没看到？几乎全都护府的人都在为他准备婚礼，看来那一天在山中遭遇，根本没有引起唐军的重视，他们大概认为这是巧合吧！” 　　那黑眼睛表哥沉吟了一会：“你在山中遇到的人，单论形貌，必定是楼千重本人，他镇守西域多年，加上心思狡诈不得不防！不过从目前的情形看来，他应该是没有察觉。可能是就要迎娶美娇娘，心思都用在了别的地方吧！” 　　阿七松了一口气：“一定是这样，这下父王也可以放心了，如果是因为我打草惊蛇，又放走了楼千重而坏了大事，父王一定不会再考虑将我立为太子了。” 　　“不过，”阿七看着表哥，苦口婆心劝道：“你与她有缘无分，还是将她放下吧。你为了她，已经将偌大家业散尽，莫要再惹她！如果咱们进军顺利，也许能抓住她，那时我一定将她送进表哥的帐中，任你施为！” 　　表哥似乎被说动，看着昏黄的烛火露出了一个恍惚的微笑：“好极了，我就静候阿七的好消息。” 　　阿七得意一笑：“那你也早些休息，明早要赶在天亮之前出关。” 　　表哥点点头，不置可否。他又在灯下坐了很久很久，才取出一身黑色的衣服换上。 　　漆黑的夜色中，都护府隐隐透出微光，看来为了准备楼千重的婚礼，众人都是不遗余力。 　　一个黑衣人隐身在古松之上，静静的观察着都护府，这里巡查很严，但对于他这样的高手来说，也不是无隙可寻。 　　大门口有岗哨，外墙十步一岗，巡逻小队半柱香过一次，这就是都护府最基础的守卫力量。 　　除此以外，那些重重楼阁之中，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暗卫。 　　这些都没有吓住黑衣人，他微微冷笑，从怀中取出布巾蒙在脸上。瞅准了两个小队巡查的间隙，几个起落，就如大鸟一般跃入了院内。 　　都护府的结构并不复杂，只是高墙大院甚多，想要一间间找过来却是不容易。那黑衣人隐在墙角想了一下，冲着后院而去。 　　按照当时的规矩，后院才是主人与客人居住的场所。黑衣人进入后院，随手抓了一个端热水的丫鬟，在她耳边轻轻问道：“长安来的女官住在哪里？” 　　那小丫鬟被黑衣人勒住了脖子，吓得瑟瑟发抖，哆哆嗦嗦的指了一个方向：“住在东南的飞燕阁上。” 　　黑衣人得到了答案，喀拉一声扭断了这丫鬟的脖子。冲着飞燕阁而去。 　　飞燕阁的外形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纤巧精制，黑衣人潜藏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发现飞燕阁的二楼，还亮着灯光，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在走动。 　　他想起了往昔的一些事情，胸中被一股火烧得疼痛，这些都要当面问过她，这些年他为她做的事，他为了她受的苦，还有那些为了她而失去的东西。 　　黑衣人狠狠叹了口气，纵身而起，轻轻落在二楼之上。 　　窗前顿时映出了一个纤丽的身影，他大喜，忙凑了过去。就在此时，一阵铃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明显。 　　嗖嗖的羽箭破空声响了起来，黑衣人闪身跃下飞燕阁，向外奔去。没想到刚才还空无一人的院子突然奔出来了许多的士兵，各个都手持弓弩，将他团团围住。 　　黑衣人知道这种弓弩厉害，只好再次跃回到了飞燕阁上。这一次他没有落在二楼，而是直接纵身上了阁顶。 　　飞燕阁外形看着纤巧，顶上却不小，那里已经有了一个男人，将双手负在身后，正好整以暇的看着黑衣人。那男人冷冷的开口：“别来无恙，阿史那云殿下！” 　　黑衣人稳住身形，伸手取下了面巾，那张脸上已经去掉了髭须，英俊不凡，正是东突厥王阿史那云。 　　他也将手负在身后：“楼将军，这么晚了还劳你等候，还真是过意不去，怎么，你今夜是准备拿下我去换富贵吗？” 　　楼千重从腰间抽出了佩剑：“楼某对富贵不感兴趣，只是你这夜夜偷香窃玉的毛病要改一改。我大唐的女子怎能由得你来窥伺？” 　　阿史那云哈哈大笑：“你大唐女子？你可是大错特错了，小溪是我突厥圣女！身上流着我突厥最珍贵的血脉。她不能嫁给你！” 第四百二十四章 等君入瓮 　　二人剑拔弩张，在屋顶对峙，原来这个黑衣人就是销声匿迹已久的阿史那云。楼千重手持重剑，阿史那云双手各持一把弯刀。 　　夜风阵阵，阿史那云突然说出了常小溪的真正身份，楼千重忙大声反驳：“信口开河，常医正是皇上钦定的医正，怎么会与你突厥有关系？一个亡国之君，休要胡说八道！“ 　　他扬起手中剑就直刺了过去，阿史那云挥刀阻挡，刀剑相交，溅起了星星火花，在夜色之中尤为明显。 　　楼千重的目标不仅仅是要击杀阿史那云，他不能再让此人说话，常小溪的身份秘密，这世上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他手中剑一下快似一下，剑剑直奔阿史那云的要害而去。 　　在都护府之内高手不少，此刻都闻声而来，聚集到了飞燕阁下，将此处团团围住。 　　形势对阿史那云极为不利，他不仅深陷重围，还要面对楼千重这样的高手，硬抗很明显是不智之举。 　　自从取得了真神之墓中的秘笈之后，阿史那云不但掌握了炼制活死人的秘法，还掌握了一些旁门左道。 　　他抬手挡下楼千重的又一波进攻，双刀合一，从怀中取出一物掷向了地面。 　　楼千重知道阿史那云会些邪门功夫，当即纵身跃到了飞燕阁一角。只见地面上腾起一股黑雾，顿时遮住了阿史那云的身影。 　　楼千重侧头捂住了口鼻，等黑雾散尽，再看飞燕阁顶上，哪里还有阿史那云的身影。 　　在距离都护府两百步远的一片空地上，出现了阿史那云的身影，他弯腰咳嗽了一阵，才捂着胸口离开，显然受伤不轻。这种隐遁之术，需要消耗大量精血，不到万不得已，阿史那云不会使用这一招。 　　黑暗的夜此刻成了阿史那云最好的保护色，他在夜色中狂奔，很快就跑回了戈道的帐篷。 　　阿七已经知道他离开，此刻正在帐篷前焦急的等候，看到了阿史那云之后，埋怨道：“你总是抱怨我莽撞，今夜你这又是干什么去了？” 　　阿史那云只觉得喉头腥甜，吐出一口鲜血。 　　阿七大吃一惊，忙伸手扶住了他：“表哥，莫非你闯都护府看那姑娘去了？” 　　阿史那云强撑着道：“尽快离开，我已经被楼千重发现了！” 　　阿史那云离开之后，都护府戒严，片刻之后，大队人马就蜂拥而出，马蹄声踏碎了寂静的夜。 　　这一次大索全城，惊扰了很多人的好梦。在戈道的帐篷后面，找到了被捆得粽子般的戈道等人。原来阿史那云潜入了都护府，就控制了戈道，并且鸠占鹊巢。 　　但是终究晚了一步，被阿史那云逃走了。 　　在楼千重的书房，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田九欣喜的搓着双手：“太好了，我本来不知道这计策是否能行得通，现在看来，那突厥王分明就是上当了，所以才连夜潜入都护府刺探消息。” 　　吴双江得意的摇着折扇：“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是谁献计。” 　　祁庭远负责调动军马，他报道：“酒泉武威已经开始抽调军马，按照他们报过来的计划，后天就可以出发。急行军只需要一天半就能赶到。” 　　楼千重在地图上画下几个记号，命众人过来看：“酒泉军马驻防在这里黑风口，听候调遣；武威军马驻扎在野狼关，注意隐藏形迹。” 　　祁庭远犹豫道：“这两个地方荒僻且路远，西域联军未必会走这条路。” 　　楼千重摇了摇头：“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阿史那思磨看似平庸，其实狡诈。他会选择大家都认为不可能的道路入关。去年他为了接应阿史那云，就曾经潜入唐境百里，而咱们的斥候和军堡都没有发现。” 　　苗路仔细看着地图：“我认为大将军说得有道理，这两个地方虽然荒僻，但是地势平坦，不利于埋伏，西域马快，只需要半天就能冲关而出。” 　　见众人再无异议，楼千重才蹙眉：“祁连山下，我亲自带一万兵马迎敌。” 　　众人一起劝道：“西域联军最少有三万兵马，且来势汹汹，一万兵马怎够？而且您是千金之躯，不可亲临险境！本来就敌众我寡，而且敌军自山中涌下，占尽了天时地利，这一仗派末将去吧！” 　　最后这一句话，却是三位副将异口同声说出来的。 　　楼千重双手往下一按，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诸君心意，楼某心领。经历了去年的远征，我才明白兵力只是对决的一个方面，却不是最重要的。” 　　“你们当时驻守西北，没有看到朝廷使用神兵利器大破东突厥的情形。大炮一响，任你有千军万马，都化作飞灰。回朝的时候，皇上给咱们留下了几十门火炮，这一次就让这些大炮在我西北响起来吧！” 　　久未开口的吴双江啪的一声合起了手中折扇：“我也听人描述过大炮的种种神奇之处，只是这东西究竟用起来怎样？千万不要在关键时候哑火，误了我西北百姓！” 　　楼千重微笑道：“不会的，皇上不仅留下了大炮，还留下了炮手，我给他们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不但可以瞒住西域的斥候，还可以操练。明早我就下令让他们开到都护府一线。” 　　吴双江“咦”了一声，指着地图上的一小片水泊道：“大将军，莫非你把大炮藏在了大海子？” 　　楼千重伸手拍了拍吴双战的肩膀，吴双战身子一歪差点倒了下去。楼千重这才笑道：“没错，就是在水泊旁边，现在你们知道了也无妨。阿史那云今夜刺探都护府，想必就是相信了常医正要与我举行婚礼的消息。” 　　“他此次逃遁，定然会对东突厥王说咱们并没有发现西域进犯的阴谋。咱们完全可以按照原来的计划从容布置。” 　　楼千重从容布置，运筹帷幄，已经将西域联军视作了囊中之物。这一夜更是借着阿史那云潜入都护府的机会，大索全城，抓了不少细作。这些人已经被官府掌控，只是害怕打草惊蛇，同时还要利用他们散布假消息，现在婚礼的消息已经传出，这些人也全部被抓了起来。 　　楼千重刚刚结束了军事会议，看看天色，东方发白，已经马上就要天明。 　　他回到自己的寝室，准备睡上一会，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没有想到的人。 　　常小溪披着大氅，李青城佩刀守在她的旁边。看她青白的脸色，想必已经在夜风中等了很长时间。 　　楼千重忙拉起常小溪的手，果然入手冰凉，他心疼的说道：“小溪，你怎地等在这里？更深露重，小心冻坏了身子。” 　　常小溪小声问道：“楼将军，我找你是来确认一件事情，你真的见到阿史那云了吗？” 　　楼千重思忖了一会，看看李青城，这才道：“是的，他夜闯都护府，被我撞破了行藏。” 第四百二十五章 恼羞成怒 　　楼千重不忍常小溪站在夜风中，拉着她来到自己房间。李青城寸步不离常小溪左右，对楼千重的目光视而不见。 　　楼千重只得不再管他，这厮是沙麒麟的心腹，定然会紧盯着自己，不让自己有丝毫接近常小溪的机会。在私宅之中，他实在没有理由让李青城离开。 　　常小溪急着知道是否阿史那云再度出现，正用水波粼粼的眼睛看着楼千重，再次催促道：“楼将军，快跟我说说吧，我都有些着急了。” 　　她听李青城说今夜有人闯都护府，被楼千重叫破了行藏，那人正是阿史那云。常小溪联想起自己在来都护府的路上，夜夜有人窥视，十分怀疑那人就是阿史那云。 　　楼千重先是命人去煮茶拿点心，这才坐在常小溪身边，笑道：“你说得没错，今夜正是阿史那云来闯都护府。你曾经说路上一直被人窥视，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份不明，我就怀疑他是阿史那云。” 　　“另外一个黑衣人应该是从长安跟过来的医生高春明，此人对你包藏祸心，最后那夜刺杀你的应该就是他。他形迹暴露之后，不知所踪。” 　　“阿史那云出手救你，然后回到波斯商队，试图冲破唐军，将你带走。那天我追上来以后，他分明是不愿意伤你，才出声提醒要将你抛下。否则我就是身手再好，也不能未卜先知，正好将你救下。” 　　常小溪这才将一系列事件联系起来，原来每晚潜入营地偷窥自己的是阿史那云。她不禁有些脸红，低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李青城上前一躬身：“下官想说上一句，请大将军捉拿此贼，他对常医正意图不轨，实在可恶！” 　　楼千重皱起了眉头：“阿史那云已经跑了，估计去了东突厥阿史那思磨那里，我已经命人大索全城，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时有人送上了热茶点心，放在桌上散发着香气。 　　楼千重端起一碗杏仁油茶递给常小溪：“常医正身子弱，这油茶是面粉炒制，里面加入了果仁牛油，你尝尝看。” 　　常小溪拿过调羹，食不知味的吃了起来。她心中有事，吃了几口又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李青城就是再傻，也看出了常小溪要问的事情不想让自己知道，忙笑道：“大将军这里有这样好东西。在下也去跟他们一起用饭了。” 　　楼千重忙道：“忙了一夜，厨房做了很多好吃的，你尽管去找田九他们。这里有我，谁都伤不了常医正。” 　　李青城走了以后，常小溪放下了调羹，低头道：“那阿史那云一定说了我的身份，楼将军，我来找你，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阿史那云在飞燕阁顶上，一语叫破了常小溪的身份，李青城心中犹疑，特地向常小溪提醒此事。虽然阿史那云只说了一句话，但是飞燕阁下人数众多，难免有多事之人传播此事。 　　身在朝廷，最怕的就是里通外国，何况阿史那云直接说常小溪就是突厥圣女。这个身份非同小可，一旦让皇帝知道，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常小溪终究缺乏在这个时代生存的经验，她知道如果对这件事置之不理，等到回长安的时候，这件事不知道会被发酵成什么样子，没准一到长安，等着自己的就是刑部的拘捕。 　　眼下沙麒麟不在身边，只有来找楼千重商量。 　　楼千重将常小溪的双手都放在掌心之中：“小溪，你自己知不知道这件事？李媚就曾经提过，当时我忙于公务，没来的及细问，今天阿史那云亲口说你是他们族中圣女，我想知道其中内幕。” 　　常小溪双手被他攥得很紧，她几次试图抽回双手都无法挣脱，只好红着脸答道：“我知道这件事，那天狄少华审问李媚也掌握了这个情况。他杀死李媚，就是为了帮我保守秘密。” 　　“没想到阿史那云竟然又提起了这事，按照李青城的说法，飞燕阁下的人们都听到了。众口悠悠，现在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楼千重叹息一声：“正是这个道理，我已经对都护府的人下了封口令，他们不会出去乱说。就怕有心人盯上此事。而且当时在场的还有李青城带着的那些百骑司校尉，这些人专门刺探这些内幕消息。” 　　“若是沙麒麟在这里，还能制得住他们。可惜现在他不在，没准这些人已经将消息传了回去。这件事你要知会沙麒麟，让他在长安为你运作，消除这些传回去的消息。” 　　常小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没想到你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我该怎样感谢你才好呢？” 　　楼千重很是认真的想了一想，微微笑着说道：“我至今还记得刚刚离开魔鬼沙漠的时候，你以为是我的未婚妻，让我搂进怀中好好疼爱。” 　　他的眼光从常小溪白皙的脸庞扫到了她优美的脖子上，然后慢吞吞的向下看去。 　　常小溪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嗔道：“楼将军，你在看什么？” 　　楼千重这才收回目光，戏谑道：“我本以为自己能看到点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有看到！” 　　常小溪被他调戏，皮肤上泛起了淡淡的绯色：“你这人总是这样，刚刚对你好一点，你又不管不顾的来胡说八道！” 　　她话音刚落，就被楼千重伸手抱到了自己腿上，急切的寻找她的嘴唇，开始索吻。 　　常小溪无法挣脱，被楼千重搂在怀中亲了个够。直到她几乎喘不上气来，楼千重才放开了她。 　　楼千重看着怀中娇媚的人儿，心中满是柔情：“小溪，你放下沙麒麟那厮，真的跟了我可好？我还没有娶亲，可以像你保证，今生只要你一个女人！”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脆响，脸上就被常小溪重重的打了一个巴掌。这一掌落下，二人都吃了一惊。 　　常小溪没想到他不闪不避，生生挨了自己一下。楼千重则没有想到，自己对她千般呵护温柔宠溺，换来的是这狠狠一击。 　　楼千重松开了双手，一双虎目盯着常小溪：“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以为一番苦心，就算是一块石头都能捂热，没想到你冷心冷面！” 　　常小溪几乎被他灼热的目光烧穿：“你的确对我很好，只是捂热一块有主的石头有意思吗？你三番四次强迫于我，甚至给我下了眉药，你一番苦心就是为了害我吗？” 　　楼千重被常小溪提起曾经做过的荒唐事，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他抓住常小溪肩膀，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低下头道：”李媚说你早就与阿史那云勾搭在了一起，既然你都能跟这种蛮子做得，为什么就不能容我亲近？“ 　　楼千重是使惯了刀枪之人，他此刻心情激荡，早就没了轻怜密爱之心，手下顿时失了分寸，只见常小溪一边用手来推自己，一边呼痛，他还冷笑道：”阿史那云是怎么对你的？我不过摸一摸，你就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 　　常小溪肩上剧痛，不知道是否伤了骨头，现在楼千重不仅不肯放手，还说出这样狠毒的话来，她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两种心思 　　常小溪拒绝楼千重，楼千重恼羞成怒，抓伤了常小溪的肩膀致使她昏了过去。这时候李青城估摸着常医正应该说完了话，刚好回来，恰恰看到这一幕。 　　李青城忙几步上前，从楼千重手中接过常小溪，他为人圆滑，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内幕，但是见到楼千重脸色难看，他还是忍下愤怒道：“楼将军，常医正身子虚弱，我带她回去请严医生过来查看！” 　　楼千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闯了祸，现在很后悔，只能叮嘱道：“快带她去看医生，需要什么药品或者补品只管来我这里取就是。” 　　李青城点头应允，这才带着常小溪离开。 　　常小溪醒来的时候，左边肩膀已经绑了绷带，依旧疼痛得要命。 　　她看了看床前，李青城正坐在旁边打盹，她小声道：“青城，醒醒！” 　　李青城从梦中惊醒，看到常小溪终于醒来，喜不自胜道：“常医正，你终于醒了！知道吗？你都睡了半天了！” 　　桌上油灯或明或暗，窗外暮色沉沉，原来已经天近黄昏，算算时辰，果然有大半天了。 　　常小溪试着动了动肩膀，疼痛剧烈，她忙问道：“青城，是谁给我包扎的伤口？有没有骨折？” 　　李青城听她声音嘶哑，一边拿过一个杯子递给她，一边说道：“严医生看过了，他说是没有完全断，只是骨头上有了一点裂缝，不需要固定，只是要费些时间康复，而且头两天疼得很。” 　　常小溪看看另外一侧肩膀，感觉没有那么痛，知道那是骨头没有事的原因，她自嘲一笑，就着李青城的手喝了一口水，这才躺了回去。 　　李青城担忧的看着她：“常医正，可还受得了这疼痛？这事都怪我，早知道我不离开就好了！” 　　常小溪微微摇头：“无妨，只是一些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 　　李青城恨恨道：“没想到楼将军看起来风光霁月，竟然对一个弱女子下手这样重！枉费了常医正你愿意配合他的计划，牺牲自己的名节来做这次假婚礼。” 　　常小溪虚弱的笑了一笑：“假婚礼又不是为了楼千重，我是可怜这西北上万的军士还有百姓，安居乐业不容易，能争取一些时间让楼将军备战总是好的。” 　　李青城摇了摇头：“严医生说有一千多人可以离开隔离区了，请你明天去定夺！” 　　常小溪点点头，突然听到自己的腹中唱起了空城计，不好意思的对李青城说：“我饿了，你能不能给我弄些吃的过来？” 　　李青城打开身边的食盒，里面顿时冒出热气，他从里面端出来一小碗粥，笑着说：“牛油骨髓粥，最是滋补。” 　　李青城拿过勺子，准备喂食常小溪，常小溪突然想起一件事：“青城，这个粥是谁给你的？”楼千重这一次下手太重，她不得不防。 　　李青城愣了一下：“这是我们一个兄弟亲自下厨去煮的，他手艺不错，您尝尝看！” 　　门口一个颀长的身影默默离开，他知道今天毛糙的举动，不但引起了常小溪的反感，还被百骑司的这伙探子们所提防，要知道下药是他们的惯用伎俩，自然提防的手段更高明。 　　楼千重十分悔恨，为什么一面对常小溪他就无法把持自己呢？总是一错再错，将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照这个样子，常小溪能有个好脸对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够让她放弃沙麒麟，转而投入自己的怀抱？ 　　大战在即，他站在夜风之中很久，终于痛下决心，摆脱这场儿女情长，给西域联军重重迎头一击，让他们不敢再来进犯大唐。 　　阿史那云与阿七已经回到了东突厥王庭，阿史那思磨亲自欢迎二人。 　　阿史那思磨伸手与阿史那云拥抱，以真神的名义互相问候，然后才走到阿七面前，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七郎，你可算是回来了！大唐好不好玩？” 　　阿七笑眯眯的点头，恭敬的弯腰行礼，这才道：“大唐真繁华，唐女温柔，财富遍地，是个值得我突厥儿郎拼死占领的地方！” 　　阿七全名叫做阿史那奇，阿七是他潜入唐境的化名，他的真实身份是阿史那思磨的长子，下一任西突厥大王。 　　阿史那思磨搂住这二人的肩膀，三人一同往帐篷走去。 　　西突厥美女众多，各个都是身材丰腴，而且穿着不像东突厥那么保守，锦衣下面都露着一节雪白的腰肢。 　　阿史那奇看得认真，点评道：“还是我突厥女子的身材更加凹凸有致！”彼时突厥不像唐朝那样父子之间壁垒森严，而是可以轻松的开玩笑，讲闲话，像阿史那奇这样的王位继承人则拥有更多的权利。 　　阿史那思磨会心一笑，对那几个美女道：“大王子看上你们了，晚上到他的帐中去伺候吧！哦，阿史那云看上谁了？” 　　阿史那云一脸沉肃，摆了摆手道：“亡国之君，哪里还有颜面玩乐？” 　　阿史那思磨嘿嘿笑道：“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对圣女尚未死心？你为何不掳了她来？在我这里你可以为所欲为！她与唐人相好，想必已经失去了灵力，你何必克制自己？” 　　阿史那奇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年纪最小，不敢对表哥的私生活多加评论。 　　阿史那云却不领情，他沉默半晌才道：“大王，唐军那里的情况，阿七弄得很清楚，让他来给你说吧！我的伤还没有痊愈，先去休息了！” 　　他言罢起身，没有理睬那几个献媚的舞女，径自离开。 　　阿史那思磨愣了一下，转向阿史那奇道：“他这是又怎么了？” 　　阿史那奇叹道：“还不是为了那个圣女！听说她要嫁给楼千重，表哥连夜潜入都护府去质问她，结果受了伤，我们这才狼狈逃回！” 　　阿史那思磨一拍大腿：“原来如此！先不要去管你表哥，说说那楼千重和圣女是怎么回事？” 　　阿史那奇正从羊腿上撕下一块大嚼，待咽下食物才说道：“我领军隐藏在祁连山中的时候，曾经与一名唐军高手遭遇，回去后被表哥臭骂了一顿，他说那将领正是楼千重，我打草惊蛇，可能会坏了联军进攻的大计！” 　　“孩儿被他说得心虚，忍不住约他一起去都护府附近探查，结果满大街张灯结彩，那些商户都道大将军喜事将近，就要迎娶惠民署女医正常小溪。” 　　“这女子正是东突厥圣女，我本来还在想她为什么叛离东突厥，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被唐人男子迷住。我想那楼千重既然要做新郎了，想必没有在意于祁连山中遇到我。毕竟两军以前也在祁连山中遭遇过。” 　　阿史那思磨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过了好一会才道：“应该如此，楼千重虽然勇武，但是于男女一道可是差劲得很，到了这个岁数才娶妻，想必很慎重，也很高兴，这才顾不上多想你出现在祁连山是为什么。若放在平时，你决计瞒不过他！” 第四百二十七章 瞒天过海 　　阿七喝下一杯酒，顺手揽过斟酒的美女，一边在她身上揉捏，一边笑道：“父王说得是，这是天祝我突厥，咱们在祁连山中陈兵，又制造瘟疫，唐军死伤惨重，战力大打折扣。等联军聚齐，咱们再从正面突破，伏兵从祁连山杀出，一定能大破楼千重！” 　　阿史那思磨想起去年被沙麒麟扔到了马下，有些恼怒，也喝了一杯酒，这才道：“唐军甚是可恶，这一次不能轻易放过他们，一定要将青壮男女都抓回来，在我草原上放牧，充斥人口！” 　　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大嗓门道：“阿七回来了？也不叫上我们同乐，只有你们父子二人喝酒有什么意思？” 　　阿史那奇拍掌大笑：“妙人叔叔们来了，还不快进来！” 　　几个形貌独特的人从帐门鱼贯而入，其中一人独臂带着狼头面具，俨然是曾经在东突厥伏击过皇上的狼首人。另外一个，白白胖胖，头上缠着白色头巾，是个波斯人。 　　最后一人，身着青衣，面容清癯，正是试图刺杀常小溪的高春明。他还保留着唐人的习惯，手中摇着一把折扇。 　　这几人进来之后，也不客气，各自落座，自有侍女斟酒上菜。高春明板着脸问阿史那奇：“你那色令智昏的表哥在哪里？坏了我的大事，实在该死！” 　　阿史那奇嬉皮笑脸答道：“不过就是个女医而已，你何必在意？反正现在大局已定，等着大破唐军，掳了那女子来，到时候，愿意杀还是愿意疼爱，都随着你们。” 　　胖波斯人忙开口：“你们议论的是哪个？若是哪个唐人女医官，可要给我留着，据说她在医术上颇有造诣，不知能不能治好这次瘟疫？” 　　“为了制造这次大疫，我可是将心爱的女奴都舍了。她执行完任务以后，就消失了，也不知是耐不住红帐，还是被哪个当官的掳走，再也没回来！” 　　阿史那思磨笑岑岑道：“好说好说，若是大破唐军，保证让你们心想事成！” 　　狼首人凉凉道：“红颜祸水，你们不知道那女子将阿史那云祸害成了什么样子？还敢招惹她，依我说，一刀砍翻算了！” 　　阿史那奇不以为然道：“那是表哥昏了头，与那女子何干？我在山中见过她，雪肤花貌，生得美貌，拿来做个縢妾也是不错的。” 　　阿史那思磨见众人似乎要开始争执，忙举杯道：“来，为了预祝咱们马到成功，先干了这杯酒！” 　　众人都一饮而尽，那高春明拭去了唇角酒水，这才冷笑道：“大唐皇帝昏庸，为了一个妃子就剿灭我太渊，实在是可恶。若能打进长安，我先要取他性命！” 　　太渊的宗主易容为高春明的样子，在长安混进了医护队伍之中，伺机刺杀常小溪。不料阿史那云对常小溪余情未了，夜夜到她床前窥伺，刚好遇到高春明要杀常小溪。 　　阿史那云在外人面前说得硬朗，其实内心深处仍然在恋慕常小溪，也就是阿史那兰。 　　众人都在饮酒作乐，阿史那云的房中一灯如豆，他呆呆坐在桌边，桌上的美酒佳肴一点都没有动。 　　阿史那罗走了进来，看见这种情形叹了口气，坐在阿史那云对面。 　　“大哥，你这次又去看阿史那兰了吗？怎么一副病怏怏的模样？”阿史那罗给阿史那云布了菜，又给他把面前的杯子添满。 　　这才举杯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虽不知道阿史那兰是怎么回事，竟然昏了头恋上唐人，但是就算没了女人，你还要过日子呀！王庭还在等着你去振兴呢！” 　　阿史那云一口喝完了酒，突然伏在桌上呜咽起来：“还说什么振兴？是我把百年基业一朝败光！早知如此，还不如让紧那罗执掌江山，他也不至于亡国！” 　　都是男人，阿史那罗看着痛哭流涕的阿史那云，不知道该怎样再劝，只能陪着他默默坐着。 　　这兄弟二人愁云惨雾，那边歌舞升平，众人都在畅想未来。 　　阿史那思磨已经有些喝多了，他大着舌头道：“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就等西域联军与咱们会和，合兵一处的那一天，就是咱们进攻的日子！” 　　原来阿史那思磨，将西突厥最精锐的铁甲军都藏在祁连山中，人数有两万之多，这些骑兵不但装备精良，身手也是一流的。 　　西域联军则号称三万，其实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用来壮声势最合适不过。 　　本来阿史那思磨一听说儿子在祁连山遭遇楼千重，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等西域联军，先带着突厥铁甲军冲下山，扫平都护府再说。 　　这样他虽有必胜的把握，但是如果要攻入长安，那么他这两万人完全不够看的。所以综合了儿子带回来的情报，阿史那思磨决定等候西域联军到齐之后再出发，这样声势更大，胜算也更高些。 　　虽然事后分好处的人也多了些，但是大唐幅员辽阔，富有四海，如果真的打下来，人口财帛想必是一个巨大的数字。阿史那思磨独自也是吃不下的。 　　索性大方些，参与攻唐的人人有份，这样西域诸国才舍得下血本。阿史那思磨打着如意算盘，终于决定按照原计划，暂且按兵不动，等兵力集齐再一鼓作气攻入大唐。 　　东突厥就要进入传统的库尔邦节，国民一派欢腾，在这个传统节日结束的时候，就是阿史那思磨与西域诸国联合进攻的时间。 　　在遥远的唐帝国，一些唐军趁着夜色在赶路。一辆辆牛车在路上留下深深的痕迹，每辆车都由六头以上的犍牛牵引，即便如此，那些牛都低着头在用力，丝毫不觉得轻松。 　　带队的正是楼庆，他警惕的观察着周围，手一直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在他身边是一名矮小的男子，他嘿嘿笑着说：“楼校尉何必紧张？咱们虽说拼刀枪不行，手中可是有舒大人留下来的神兵利器！比刀枪好使多了！” 　　楼庆官衔不高，在西北边军却非常有威望，因为他是楼千重的心腹。他没有看那男子，只是淡淡回答道：“身负重任，自当尽心竭力。这些大炮，是大将军点名要的，咱们不可不重视！” 　　矮小男子名叫吴华，是舒白一手训练出来的炮手，别看他个子小，手臂上的力道却足得很，发炮的准头也好，被他瞄准的目标没有不中的。 　　吴华有些尴尬，他只是想吹嘘一下火器，可没有不重视这次任务的意思。忙描补道：“楼校尉，我的意思是，兄弟们手中的火枪厉害，任谁也无法劫走这些大炮！” 　　楼庆点点头：“这就好，想必顺利完成了这一次任务，吴校尉一定能得到升迁。下一步，你就该做参将了吧？那时就可以将夫人公子都接到都护府去居住，那里还有给孩子们设的学堂呢！” 第四百二十八章 满心欢喜 　　吴华笑道：“大将军是一员儒将啊！他自己文武双全，孩子们跟着他肯定能有出息！啊，对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赶上大将军娶亲呢？我可是想去讨一杯喜酒来喝的。” 　　楼庆知道假婚礼的内幕，他沉默了半晌才道：“时间上应该来得及，怎么，吴校尉还有这个雅兴？” 　　吴华奇怪的看了一眼楼庆，说道：“大将军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吧？怎么能没有一位夫人执掌中馈，传宗接代？他现在喜事将近，我当然高兴，想去参加他的婚礼喝一杯喜酒。” 　　楼庆心中酸涩，大将军对常医正一往情深，奈何人家就是不喜欢大将军。看来这一次假戏真做的可能性也不大，不知道楼将军还要单身多久，才能迎来属于自己的新娘。 　　吴华见楼庆似乎神不守舍，也不再多言，专心赶路，至此，距离楼千重举行婚礼的时间，只剩下一天了。 　　长安来的医疗队中，有几个女护理员，此刻正凑在一处议论纷纷。 　　她们谈论的还是常小溪与楼千重的婚事，因为在长安听说了太多关于沙麒麟与常小溪的故事，大家都认为这一次婚姻来得十分突兀。 　　严医生年纪比常小溪大很多，他十分钦佩常小溪的医术，现在对于这种有损常小溪声誉的事情十分头痛，但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来制止大家议论。 　　他清清喉咙，大声喊道：“好了，别磨蹭，开始干活吧！” 　　这些医护队中的人员都十分敬畏严医生，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经是朝廷的九品医官，另外一方面，严医生是这支队伍的实际领导者。他决定着每个人的升迁和待遇。 　　把众人召集起来，严医生语重心长的说道：“咱们医生，救死扶伤是本分，大家要干好自己的活，回到长安自然少不了好处，但是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到处胡说八道，闯出祸来，我也救不了你们。” 　　一些心思灵活的，就明白了严医生的意思，近些天来，还有什么好议论的？不就是常医正要嫁给楼将军吗？他们心中一凛，决定今后禁口不言。 　　还有两个没心没肺之人，还一派天真，不知道严医生在说什么。 　　严医生在心中叹了口气，那一天常小溪骨折，就是他帮着包扎的，那伤来得奇怪。他包扎的时候，分明看到常小溪雪白的臂膀上有几个紫黑的指印。 　　能徒手捏断骨头，这人武功一定很高。关键是，将常小溪伤成了这样，都护府却毫无反应，那么，捏伤常小溪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严医生想不明白，既然楼将军那么看中常医正，为何又舍得下手伤她？他自嘲一笑，现在这些年轻人的事，已经不是他能理解的了。 　　经过休息，常小溪觉得伤处已经没有那么疼痛了。她支撑着赶到隔离区，检查即将离开的康复患者。这些人恢复得好极了，不但疾病全消，体力也有所恢复，再将养个两三天就跟正常人没有区别了。 　　得知可以重回军营，这些士兵欢呼雀跃。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自己身边不断死去同伴，大家都吓坏了。没想到常医正一来，就扭转了局面，迅速控制住疫情。 　　严医生说第二批康复的患者，预计在三天之后。常小溪很高兴，对所有的医护人员说道：“大家辛苦了，回长安之后，我一定会为你们请功！” 　　一个叫做陆美玲的护理员娇怯怯的说道：“常医正，你还回长安去吗？你不是要嫁给楼将军吗？” 　　周围的气氛一下僵住，严医生看着那个冒失的陆美玲，真不知道这丫头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常小溪苦笑了一下：“就算是我不回去，严医生也一定会为你们请功的。”她此刻不能否认这件事情，否则的话，会破坏楼千重的计划。 　　她心不在焉的回到都护府，竟然有几个裁缝在等着她试衣裳。看着那几人手中华贵精美的喜服，常小溪只好命人留下这些衣服，却拒绝了几位裁缝想看效果的要求。 　　这些衣服就放在桌上，缎子面熠熠生光，看得常小溪直发愁。这时候从身后伸过来一双大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之上。 　　常小溪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喝道：“是谁？” 　　那人反应很快，立刻用手捂住了常小溪的嘴，同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莫嚷，是我！” 　　原来此人正是沙麒麟！ 　　常小溪忙转身扑进他的怀里，只觉得千言万语都涌上心头，却不知道说哪句才好，只是一个劲的鼻子发酸，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沙麒麟忙用大手轻轻帮她拭去眼泪，哄着她道：“莫哭，怎么了？是不是楼千重欺负你了？” 　　常小溪呜咽着摇头：“也不算！” 　　沙麒麟大怒：“不算？那他还是欺负你了？我找他去！” 　　常小溪忙拉住他：“算了，他不过是手劲大而已！” 　　沙麒麟这才看到常小溪的肩膀上缠着绷带。他忙解开常小溪的衣襟，仔细查看，一边喃喃道：“怎么回事？我几天不在你身边，你就将自己伤成了这样？” 　　常小溪轻轻推开他，拢上衣襟，微笑道：“只是轻微骨裂而已，现在都不疼了！” 　　沙麒麟不可置信的看着常小溪：“莫非是楼千重伤了你？他丧心病狂至此！” 　　常小溪怕他冲动，忙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将头埋进沙麒麟的怀中：“麒麟，你怎么来了？路上辛苦么？” 　　她身上的体香，似淡淡的花香，却又多了些魅惑之气，沙麒麟贪婪的凑在她耳后轻轻嗅着，“我如果再不来，你真的嫁给楼千重怎么办？那厮坏得很，肯定会在洞房花烛的时候做手脚！” 　　“皇上派我来监军，我心中记挂着你，将粮草辎重都抛在了后面，带着人快马赶来。在路上就截到了你寄往长安的信件，得知你要配合楼千重假婚礼，我就更不放心了。” 　　沙麒麟托起常小溪的脸，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这才笑道：“好在见到你，我才知道自己是多心了，小溪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他的目光温柔如水，哪里还有平时叱咤风云的样子，常小溪也笑颜如花道：“当然，你想什么呢？莫非疑心我移情别恋了不成？” 　　沙麒麟轻轻揽住常小溪的芊腰，满足的叹了口气才道：“这一次差事结束了，咱们就可以回长安去完婚，我可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被楼千重把新娘子抢走了。” 　　“这一次我急着赶过来，还要告诉你一桩大事。舒白告诉我说，超时空管理局的人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随时有可能来找你，我不得不防！” 　　常小溪心里一紧：“什么？他们过来干什么？是为了缉拿我和舒白吗？” 　　沙麒麟郑重的点点头：“根据舒白分析，这种可能最大，他说之前出现的黑洞，就是超时空管理局的手段，目的也是将你们缉拿回去，估计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吧！” 第四百二十九章 新活死人 　　失意的人不喜欢和别人相处，尤其是当别人志得意满的时候，会更加凸显出失意者的无能和无奈。 　　西域联军的先头部队开始陆续抵达东突厥王庭，阿史那思磨作为东道主，需要尽地主之谊，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期间有几个小国的君主，对于阿史那云很感兴趣，从内心来说，这些小国君主在阿史那云的面前很有优越感，因为他们虽小却没有亡国，而阿史那云却已经将强大的东突厥给败光了！ 　　这种优越感令阿史那云很难堪，他借故从宴会上遛了出来，落寞的回到了自己住的院落。其实阿史那思磨对他不错，不但拨给他单独的住处，在吃穿用度上一点都没有亏待他。 　　令阿史那云吃惊的是，本该空无一人的院中突然来了很多客人，让让他差点怀疑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抽出佩刀：“各位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到我这个小院来？” 　　一个熟悉的笑声响起：“大王，好久不见，你可还记得我吗？”这人身着胡服，面貌还算英俊，正是叛乱不成，从长安逃走的大唐前太子李成乾。 　　阿史那云见到他，点点头道：“原来是你，欢迎你来到突厥！”同是天涯沦落人，见面竟然感到很亲切！ 　　李成乾一扫满脸的灰败之气，为他介绍身边几人，前大唐东南边军大将军狄长楠，前玄甲重骑将军姜宁，还有一个道骨仙风的清俊中原道士，名叫霍克。 　　霍克这个名字听着倒像是西域的，可惜霍克本人的长相是地道的唐人。 　　大约是看出了阿史那云眼中的疑惑，霍克自我介绍道：“别看我长得像唐人，其实我是地道的突厥后裔，哈哈！” 　　阿史那云多看了他两眼，实在没想起来哪家贵族叫做霍克，只能点头作罢。 　　他招呼众人团团坐下，上了茶水点心，这才问道：“诸位远道而来，为何不去见阿史那思磨大王，反而到我这个亡国之君这里来？” 　　众人都看向霍克，霍克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阿史那云殿下，我开门见山的讲，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队伍，与我们一起战斗！” 　　阿史那云犹疑的看看这些人，有些拿不准他们的来意。什么叫做一起战斗？现在西域诸国不是已经同东突厥联合起来了吗？ 　　霍克解释道：“我们既不属于阿史那思磨，也不属于西域联军中的任何一个国家。我们为了更大的利益而战，我们找到你，是因为你掌握了炼制活死人的方法，可以为我们提供一只强大的军队。” 　　阿史那云愣了一下，随即自失一笑，又招呼众人吃点心，这才道：“活死人是用尸体炼制，现在大战还没有开始，哪里来的材料？” 　　霍克很喜欢吃樱桃毕罗，这是带着肉馅的烧饼，上面点缀着鲜艳的樱桃色泽不变。他忙着咽下口中的食物才道：“你掌握的秘术是使用尸体，那样也可以做出活死人。我可以对你的方法加以改进，咱们用活人来制作活死人！” 　　在座的都是心狠手辣之辈，饶是如此，也被霍克的说法吓了一跳。 　　霍克看看大家青白的脸色，突地笑道：“怎么，你们都是大将军，杀人如麻的人物，难道还怕这个？” 　　阿史那云喝了一口奶茶，定了定神，这才开口：“这与害怕无关，只是使用活人炼制此物，有伤天和。” 　　霍克手中拿着一块毕罗，一边轻轻嗅着香气，一边说道：“活人炼制的不惧刀枪，使用尸体做出来的都是垃圾，有什么用？你只看到了使用尸体炼制活死人的法门，是因为活人制作的威力太大，这种秘法轻易不为外人道也！” 　　这一下众人都来了兴趣，纷纷出言询问，想知道使用活人制作的有什么特异之处。 　　霍克得意的将手中毕罗丢进嘴里，一边大嚼，一边拿出一个铃铛轻轻摇动。随着铃声，从帐外走进来一个女子，正是阿史那云帐中伺候他的平素起居的侍女。 　　这侍女容色如常，肢体完整，只是表情呆滞。 　　狄长楠伸手戳了戳这侍女，被她反手抓住手腕，屋中喀拉拉声响起，眼看狄长楠的腕骨就要碎裂。 　　太子忙抽出腰刀冲着那侍女砍去，只听得当的一声，在那侍女身上连个刀印都没有留下。 　　霍克又摇了摇铃铛，那侍女才松开手，狄长楠的手腕青紫，他也顾不上包扎上药，而是欣喜的围着侍女查看。 　　阿史那云没想到这侍女果真刀枪不入，吃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才恢复原状，他转向霍克，认真的说道：“很好，霍克先生，需要做什么才能炼出这种东西？” 　　霍克露出一个与他外貌完全不协调的笑容：“需要你来提供活人！” 　　这一夜，龟孜国主过得很开心，制造瘟疫的胖波斯人正是他的手下，此人名叫沃尼，来自波斯，原来是个贵族，不知道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被波斯国主流放海外。 　　一来二去到了龟孜，被国主收留，没想到这厮果然有几分本事，在这一次重大军事行动中崭露头角，令龟孜也被众国王高看一眼。 　　龟孜国王一高兴，就喝了不少酒。他与沃尼勾肩搭背，一边唱着小调，一边回驿馆睡觉。 　　路上有一个黑影，龟孜国王刚要喊侍卫过来，那黑影却发出声音：“莫喊，国王是我呀！” 　　龟孜国王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路上那个黑影果然是熟人，这才放心的走过去打招呼道：“你怎地在此？” 　　那人在国主耳旁悄悄说了一句话，国主搂着沃尼信任的跟着他去了。 　　第二天，东突厥王庭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龟孜国王带着他的两千骑兵连夜离开王庭。这国王走的时候，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口信。 　　大战在即，对于他这种行为唯一的解释就是怕死临阵脱逃了。 　　西域诸王深觉此人丢尽了西域的脸面，一大早就坐在早饭的桌边开始声讨。阿史那思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龟孜国王与他的队伍失踪得蹊跷。 　　瘟疫就是此人造出来的，没理由他现在就因为害怕而不去摘桃子。好在龟孜还在西突厥的西边，倒是不惧他们跑去大唐通风报信。 　　阿史那思磨没有对任何人说自己的担忧，现在最怕军心不稳，他笑着劝慰众国王：“龟孜走了正好，倒是少了一个跟咱们抢夺战利品的家伙，得胜之日，大家可以多选一些自己心爱的金银美人，岂不是妙哉？” 　　这一下说到了诸王的心头所爱，当即大家不再纠结龟孜，而是热烈讨论起来唐女。 　　谁也没有发现，不见的不只是龟孜国主，阿史那云也不见了！ 第四百三十章 新郎黯然 　　在楼千重婚礼的当天，几十门大炮被秘密的运到了祁连山下。为了保险起见，楼千重在黑风口和野狼关这两个地方个留下五门炮。 　　他算准了东突厥最精锐的兵力一定会利用祁连山的山势而下。所以在那里布置了重兵利器。 　　黑风口和野狼关，是西域联军可能会选择的路线，虽说这个联军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被联军冲关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楼千重轻薄常小溪，被她出言讥讽，恼羞成怒之下，出手伤了常小溪。他心中后悔，每天命人送了无数的补品汤药过去，都被随身保护常小溪的百骑司校尉们原封不动的端出来。 　　这令楼千重非常尴尬，他以大将军之尊做小服低，没想到常小溪却分毫不给自己面子。 　　布置完军务之后，楼庆送过来精制的喜服，服侍楼千重穿上。看着大将军，楼庆欲言又止，半晌也没有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在楼庆看来，大将军对常小溪用情太深，容易伤到自己。可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楼千重心事很重，根据今早最新的线报，边境一线包括祁连山都没有异动。这说明疑兵之计又成功了一天，明天酒泉武威抽调的兵马就能到位，到时就会再多一分胜算。但是在明天之前，依旧有很多变数。 　　这时楼庆已经为他换好了衣服，拿过铜镜请他自己看。 　　楼千重哪里管这些琐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径自出门。 　　门外接亲的队伍已经到位，一见到楼千重出来，顿时各种乐器都喜洋洋的吹奏起来。楼千重的大黑马被带上了硕大的红花，站在队伍前面煞是威武。 　　迎亲队中吹奏乐器的人都是军中选出的健卒，此刻大家喜笑颜开看着楼千重。楼千重只能挂上笑容，冲着大家一拱手，这才翻身上马而去。 　　因为楼千重与常小溪都在都护府之中，所以他迎亲更多走的是型式。迎亲的队伍从都护府出发，接上新娘，绕着整个城市行进一圈，再回到都护府，就算是完成了接亲的仪式。 　　在这个仪式中，马车中坐的并非是常小溪，而是一个身材窈窕的侍女，这女子是楼庆所选，专门为了应付婚礼。 　　都护府的居民不知道这件事，大家都以为楼将军终于喜结良缘，候在路边观看迎亲的队伍，同时把形形色色的礼物抛到车上。 　　楼千重则坐在马上，不停的对民众拱手示意，表示感谢。 　　在迎亲队的后面，自发跟着许多老百姓，这都是要跟着去都护府领喜饼的人。按照当时的习俗，都护府会发下大量的喜饼。这就是为什么一传出举办婚礼的消息，都护府的人就开始采买食材，准备婚礼的原因。 　　喜洋洋的走完了全城，楼千重回头看了看马车，帘子下面影影绰绰的露出一双穿着红绣鞋的小脚。他心中暗叹，如果车上坐着常小溪，那该有多好。 　　几个心腹都撺掇他，利用这次婚礼，假戏真做，与常小溪生米做成熟饭，到了那个时候，常小溪就算是不嫁给他都不行了。 　　楼千重认为这并非君子所为，可是心爱的姑娘就在后院，如同蜜糖一般吸引着他。这种致命诱惑，令他欲罢不能。最后，走完了迎亲路，楼千重才下定决心，他一生光明磊落，为大唐尽忠职守，现在终于遇到了自己真正想娶之人，大约不磊落一次也是可以的。 　　想通了这一点，楼千重觉得脚步都轻快了很多，回到了都护府，就要拜堂。 　　这时候都护府的官员齐聚于此，都来祝贺楼将军。若是细心查看，就会发现祁庭远，苗路还有田九都不在喜堂之内。 　　楼千重与常小溪的父母都不在这里，所以第一拜天地，第二拜高堂就改成了面南而拜，夫妻对拜的时候，楼千重又是一声叹息，默默拜了下去。 　　围观的众人哪里知道这些内幕，只见今天的楼将军神采熠熠，一声大红喜服更加衬托得他丰神如玉。众人忍不住喝起采来。 　　拜堂结束后，自有人牵着新娘进入后堂，而新郎官则要留下来陪着客人们饮酒。喜堂一下子就陷入了欢声笑语之中。 　　因为下决心了要怎么做，所以楼千重也格外开心，凡是敬酒，他一概不拒，酒到杯干。还是楼庆看不下去，站在楼千重身后，对着这些敬酒之人使了眼色，这才替楼千重挡下了一些酒。 　　这时候喜堂内气氛已经活跃起来，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楼千重已经有了六七分酒意，他自觉时候差不多了，冲着众人拱拱手：“楼某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众位只管玩得尽兴，不必拘束！” 　　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的点头，催促他快走，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些事情，作为男人大家都心中有数。 　　楼千重面带笑容，脚步轻快的走向后院。那几个百骑司的校尉就守在门口，令楼千重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并没有阻拦他的意思，见到他只是躬身行礼。 　　楼千重心中诧异，看到常小溪门口守着李青城，他心里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可是一个难缠的主。 　　不料李青城见到他也只是招呼一声：“大将军来了啊。”随后伸手帮他挑起了帘子。 　　虽然诧异，但是楼千重此刻已经酒意上头，满脑子都是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旖旎情景。他脚步不停，一下子就进入了室内。 　　房中有人，而且不只常小溪一个，楼千重刚刚听到笑语之声，就看到一人从屏风后走出，满脸都是笑容，正是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沙麒麟。 　　楼千重总算是想明白了那些百骑司校尉的态度，这些人分明就是知道他们的大统领已经赶到，所以才放心大胆的放自己进来。 　　常小溪也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她满面娇羞，让人不得不猜想刚才这二人在屏风后面干什么。一股醋意涌上心头，楼千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没有资格吃醋的人，叹口气坐在了桌边：“沙将军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知会楼某一声，好让我为你接风洗尘？” 　　沙麒麟轻笑着坐在楼千重对面：“我也刚到不久，见楼将军公事繁忙，实在不忍打扰。” 　　这时常小溪亲自执壶，为二人斟上清茶，她笑颜如花道：“楼将军喝了不少酒吧？这绿茶最能解酒，你尝尝看！” 　　楼千重的满心算计，此时全部落空，他心中酸涩异常，知道自己与常小溪此生无缘，只能继续风光霁月到底，索性放开心怀，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道：“既然沙将军赶路辛苦，楼某就不打扰了，明天再为你摆酒洗尘！”言罢起身离去，黯然离开。 第四百三十一章 螳螂捕蝉 　　沙麒麟看着楼千重的背影不语，常小溪轻轻叹了口气，沙麒麟蓦然回首，笑道：“怎么？心疼了？” 　　常小溪轻轻锤了沙麒麟一下：“什么啊？你别说这些没用的酸话，在我这里没用的。” 　　二人说说笑笑，满室温馨。 　　这一夜楼千重只在书房独坐，他喝了一杯又一杯酒，最后楼庆担忧，拼着挨骂给他换成了白水，楼千重醉得狠了，竟然没有发现，又一杯接着一杯喝水，直到最后再也支撑不住昏昏睡去。 　　楼庆为他盖上了被子，又轻轻收拾了现场，这才离去。 　　在婚礼的第三天，前方传来了斥候的消息，边境出现异动，可能有敌军来袭。楼千重之前阴差阳错发现了突厥军队藏身于祁连山中，知道边境的动静是为了吸引唐军主力而造出的假象。 　　突厥人真正的杀招就藏在祁连山中，估计等着唐军前往边境营地之后，就会从山上下来，直奔大唐内陆而去。 　　楼千重点齐了兵马，往祁连山奔去。边境他早就布置好了，在两个重要的关口布有重兵。 　　现在已经没有隐藏自己实力的必要，因为不管是哪一方，已经来不及调动兵力。 　　都护府距离祁连山不远，楼千重到了以后，在几个下山的必经之路，布置好炮兵阵地。然而，突厥人比他想象的速度要慢，这一夜，楼千重就在山下扎营，不敢有分毫懈怠。 　　第二天一早，就有斥候在山中发出信号，潜伏的突厥人开始大规模移动，看样子是准备冲下山了。 　　楼千重的已经将自己的兵马都隐蔽伪装起来，免得被突厥人发现太早，将他们吓回去就不好了。 　　第一波突厥骑兵下山的速度还比较慢，很明显还存着试探的心思，一边走一边观望。楼千重命众人稍安勿躁，将这一波骑兵放了过去。第二波明显速度快了许多，炮兵也没有攻击他们。 　　第三波，也就是最后一路骑兵刚刚出现在山路上，震耳欲聋的大炮就响了起来。 　　为了防止冲在前面的骑手冲击炮兵阵地，大炮按照由近到远的顺序开始射击。第一声炮响之后，大部分突厥骑兵就失去了战斗力，他们猝不及防，马匹受惊的情况比受伤还要严重。 　　而惊马满山乱窜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很多突厥兵很好的控制住自已的马匹，却被横冲直撞的惊马给撞到了地上。 　　在大炮轰击到了中路的时候，后队一些机灵的士卒，已经开始掉头跑了。奈何他们的速度比不过大炮，命运的绞索还是没有放过他们！ 　　楼千重将三位偏将都派到黑风口和野狼关去迎敌，身边只留下了谋士吴双江。吴双江没有参加远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大炮的威力，他被吓得瞠目结舌。 　　在凶猛的炮火下，突厥兵死伤惨重，前方带队冲锋的阿七不知死活，后方的东突厥大王阿史那思磨顾不上儿子，转身就跑，只有十几名随扈跟在他的身边。 　　这一下整个突厥队伍群龙无首，双方将领尚未对决，胜负已分。余下的突厥兵无心再战，跑到了唐军的封锁线就下马投降，以求不死。 　　只有清除少数顽抗分子废了些力气。到黄昏时分，这场大战方结束。 　　以唐军一万兵力对抗突厥两万骑兵，最后唐军几乎没有死伤而取得了巨大的胜利。楼千重顾不上清扫战场，准备赶到其他几个关口查看情况。 　　就在他收拢队伍的时候，昏黄的天空中出现两道焰火，楼千重脸色巨变，这是黑风口告急的信号，不知道那里出了什么意外。 　　他带着唐军队伍迅速朝着求援的地方出发了。 　　守卫黑风口和野狼关的队伍，是从酒泉和武威抽调的边军。这些地方民风彪悍，士卒勇猛，对上稀松的西域联军，绝对能完胜对方，楼千重想不明白，究竟是出了什么意外，才能让黑风口求援。 　　沙麒麟呆在都护府无事，带着几十名百骑司兄弟外出游猎。皇帝收到了楼千重的军报，命沙麒麟到安西督战，楼千重亦是一员宿将，哪里需要旁人指手画脚？ 　　沙麒麟待看到常小溪平安无事，早将心怀放下，只等西北告捷就带着常小溪回长安完婚。现在正是初夏，草长莺飞，天高地阔，草原上美得不似人间，他见楼千重调兵遣将去迎敌，乐得清闲，带着人出去游玩了。 　　黑风口其实也是祁连山的支脉，地势狭长，冬季寒风呼啸而过，卷起飞沙走石，故得名黑风口，是个险要之地。 　　草原上有一种黄羊跑得最快，肉质鲜美，极难猎到。沙麒麟带着众人追击一只黄羊，竟然跑到了黑风口附近。 　　这里怪石嶙峋，那黄羊跑进一堆乱石，片刻就不见踪影。 　　沙德三见这里地势险恶，忙出言提醒：“将军不可再追，这山谷地形险恶，现在两军对垒，其中有埋伏也未可知！” 　　沙麒麟指了指远处的山坡：“我等也是军人，怎能避战？既然来了，就到那边山上去看看情况！” 　　他率先拨马疾驰而去，众人紧紧跟上。 　　黑风口内唐军已经埋伏好了，看样子就等西域联军经过，将其一网打尽。 　　沙麒麟等人所在的山坡，距离谷口还远，只能遥遥看到那里的情形。他本是战将出身，对此本来就感兴趣。众人悄悄伫立在那里，等着观摩这场大战。 　　大约过了多半个时辰，隐隐传来马蹄之声，似乎有大队人马开了过来。片刻之后，西域联军出现在谷口。 　　这支队伍由十多个小国组成，其中成员服色各异，相貌也不同。指挥这支队伍的是东突厥王手下的一员大将，他呼喝了半天，才将这支队伍收拢，依次进入谷口。 　　这种秩序，一看就知道战力必定是豆腐渣一般。看来阿史那思磨将这些人派往这里，主要目的不是攻城拔寨，而是疑兵。 　　果然等到这支队伍全部进入山谷之后，酒泉守军发起进攻，三轮箭雨就将对手的好战之心打消，已经有前路的西域人试图回转逃走。这样一来，马匹互相冲突，无数人跌落马下，战斗还没有真正开始，西域联军就已露败象。 　　就在山谷中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沙麒麟突然发现有一些人试图登上山坡，这些人衣着花哨，一看也是西域诸国之人。 　　一旦让这些人登上山坡，那么唐军就会腹背受敌，局势将会逆转。 　　沙麒麟冷冷一笑：“我虽不想管楼千重的闲事，但是既然遇到了，同为袍泽，总不能眼看着他的手下去死！” 　　跟随他的百骑司校尉都是积年老兵，惟恐天下不乱，听到此处轰然叫好，以雷霆万钧之势随着沙麒麟掩杀过去，准备从背后包抄歼灭这些偷袭者。 第四百三十二章 黄雀在后 　　令沙麒麟没有想到的是，已经距离对方不远了，这些偷袭的西域人却毫无反应，仿佛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还有唐军来袭。 　　跟在这些西域兵身后督战的是一个黑衣人，他看到沙麒麟带人冲了过来，浓眉微挑，倒是抽出了腰刀。 　　沙麒麟已经看清这人正是阿史那云，他双脚一夹马腹，座下翠羽长嘶一声，冲着阿史那云急冲而去。 　　随行的校尉早就拿出了火器，远远就开始射击，令他们吃惊的是，明明火器已经射中了目标，这些西域人还是在僵硬的行走，似乎根本没有被打到一样。 　　沙麒麟眼神微扫，已经明白这些必定是阿史那云炼制的活死人，他也不回头，大声道：“大家小心，这些是活死人！” 　　百骑司校尉有很多都参加了远征，与这种东西打过交道，听到提醒，纷纷拔出火枪，开始远距离射击。 　　这些活死人似乎比过去结实了一些，但是火枪击中头部，他们还是纷纷停下了脚步。沙麒麟心中一喜，知道对付活死人的方法没有错，拔出朴刀与阿史那云过了一招。 　　见到同伴被火枪打中，一些活死人转头冲着百骑司众人扑过来。 　　双方战做一团，这一动手，校尉们叫苦不迭，原来这些活死人不仅力大无穷，而且除了被枪击中头部能停止运动，其他刀枪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 　　沙德三呼哨一声，酒泉守军由田九暂领，听到声音，知道是自己人遇袭，忙带人来援，这些唐军加入，才堪堪扭转了战局。 　　沙麒麟正在与阿史那云对战，两人势均力敌，战了个平手，高手对决，无暇分神，可是沙麒麟始终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自己，他心生警兆，趁着争斗的间隙四处寻找，果然找到了这个人。 　　在唐军与活死人战团之外，有几人正在观战，其中一名是用假长生药换取好处的假道士袁天罡，他的真实身份是超时空管理局的局长霍克。 　　另外还有几人，正是从长安天牢中逃脱的狄长楠和姜宁，前太子李成乾也煞有兴趣的站在一旁。 　　等到看清这几人，沙麒麟心中一凛，知道来者不善。 　　他也不惊慌，抽冷子对沙德三喊道：“带人撤入山谷！” 　　这些人来者不善，倒是山谷中的西域联军是乌合之众，避开强敌，先避入谷中，这毫无疑问是个好办法！ 　　阿史那云手底加快了速度，他冷笑道：“想跑？恐怕没那么容易！” 　　沙麒麟并不回答，只是加倍小心应对，看着自己的人撤得差不多了，他才回答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不要猖狂得太早！” 　　这时，他身周只剩下沙德三与另外一名校尉掠阵，围观的霍克等人均认为胜券在握，正要出言讥讽，突然听到两声巨响，阿史那云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而沙麒麟三人已经转身跑了。 　　沙麒麟的速度太快，众人几乎没有看清他究竟是怎样出手的。倒是霍克反应很快，大呼道：“沙麒麟，你怎么会有空间？” 　　回答他的是一阵大笑。 　　有了百骑司众人的加入，唐军冲击西域联军的速度更快了，但是那些活死人也从身后掩杀下来。 　　这些活死人，是在霍克的引诱下，阿史那云利用龟孜国的武士炼制的。阿史那思磨不知道此事，还以为龟孜国主临阵脱逃。 　　这一批活死人数量不多，但是刀枪不入，战力很强大，十分难缠，将唐军节节逼退到山谷中。 　　沙麒麟命田九带头，带着众军往山谷深处冲去，他自己则留在后队断后。这些活死人，在百骑司校尉们的射击下消耗了一部分，剩下的紧追不舍。 　　进入山谷之后，出现了沙麒麟所没有想到的情况，那就是这些活死人不辨敌我，不但追杀唐军，也不放过西域联军。 　　那些西域联军早就被杀得昏头，现在眼见龟孜人竟然也来追杀自己，早就萌生退意，纷纷转身朝着谷口冲去。 　　沙麒麟并不追赶，而是趁着这些活死人被西域联军所阻，冲着山谷深处撤去。 　　等到霍克赶到，重新将这些活死人纠结起来追击，却发现前面山谷中点起火来，那些唐军放下武器，纷纷打来木柴，拖过枯木扔进火中。 　　活死人刀枪不入，最害怕的就是火，这些东西在烈焰之前纷纷抱做一团，逡巡不前。 　　霍克知道不能让它们硬闯，只好等待大火熄灭。 　　唐军利用这个短暂的休整时间，发出求援的烟火。正是之前楼千重所看到的。 　　只是楼千重距离这里足有五六十里，驰援而来也需要一个时辰。 　　沙麒麟知道机不可失，命人全力伐树，扔进火堆，将火势加大之后，立刻带着唐军顺着山谷逃遁。 　　等到霍克扑灭了大火，沙麒麟早带着人跑远了。 　　遗憾的是这些唐军以步卒为主，虽然速度比活死人快一点，但是却没有它们耐力好，长途奔袭之下，双方高下立现。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又要开始一场恶战。 　　沙麒麟看着唐军人困马乏，眉头蹙起，命所有的百骑司校尉将身上的炸药都拿出来丢在路上，希望能将追兵阻上一租。 　　这一次唐军没跑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轰隆隆的爆炸声，一些活死人被炸成碎块，更多的怪物却在霍克的骂声中追了上来。 　　沙麒麟无法可想，只好命众军结阵迎敌。这种阵三人一组，攻防结合，最适合对付活死人这种行动迟缓又刀枪不入的东西。 　　一时间唐军结阵，活死人被聚在其中，在重重盾牌的包围中左冲右突，不时有活死人被砍下头颅倒地，一时又有唐军士卒被活死人拖出去。 　　双方胶着，打得难解难分。霍克一边使用武器偷袭唐军，一边大声喝骂，一边又追问沙麒麟怎么会有空间？ 　　沙麒麟哪里理会他？此刻生死一线，唯有全力对敌。随着时间的推移，唐军的人数越来越少，山谷几乎被染成了红色。 　　沙麒麟抽出朴刀，纵马到前方应战，今天形势紧迫，人人都做好了殉国的准备，只是即便是死，也不能让这些怪物得了便宜。 　　在他身后，百骑司众人齐出，开始搏杀。翠羽久经战阵，它不惧活死人，前蹄扬起，顿时踢破了一个活死人的头颅。 　　霍克看到了这一幕，口中咒骂，一边抬手准备瞄准沙麒麟。他忘了一件事，沙麒麟也有武器，在霍克射击之前，沙麒麟已经抬手打中了他的手臂，霍克的激光枪掉在地上，被活死人踩在脚下，不知所踪。 　　狄长楠和阿史那云分别从两侧包抄过来，将沙麒麟围在中间。这二人武力高强，在他们的夹攻之下，沙麒麟竟然没有显出败象，而是左右开弓，力敌二人。 第四百三十三章 晚归亲人 　　沙麒麟被狄长楠和阿史那云两大高手夹击，他力敌二人。但是周围的唐军由于体力不支，开始渐渐落于下风。 　　就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从谷口冲进来一队人马，自后方掩杀这些活死人。这支队伍全是骑兵，不少活死人都被踏在骏马的铁蹄之下。 　　加上骑兵使用长枪长刀，往往借着马匹的冲力就能挑起活死人，或者直接将它们的头颅砍下。霍克见势不妙，招呼狄长楠和阿史那云快走，他周围还有侍卫，在这些人的护送下，很快顺着山坡爬了上去，准备从另一面逃走。 　　阿史那云与狄长楠互相掩护，虚晃一招，也准备逃离。没想到一名银甲战将已经杀到了眼前，正是楼千重。 　　沙麒麟心中大定，死死缠住阿史那云不放，楼千重则对阵狄长楠。眼看着霍克越走越远，阿史那云不由得焦躁起来，他拿出一物，冲着地面一甩，那东西顿时冒出一股黑烟。 　　楼千重见他用过这种东西，知道这是阿史那云逃脱的障眼法，忙出言提醒。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黑烟过后，阿史那云杳无踪影。 　　狄长楠眼见就剩下自己，不由得慌乱起来，露出破绽，被楼千重劈到马下，臂膀也受了伤，流血不止，十分狼狈。 　　众唐军士卒涌上，将狄长楠捆了个结实。 　　沙麒麟没有想到阿史那云会利用黑烟遁走，非常失望。 　　余下的活死人没有人指挥，被唐军围攻，数量越来越少。 　　眼看着局势已经稳定下来，沙麒麟才纵马走到楼千重面前，肃容道：“楼将军不顾辛劳前来驰援，沙某在这里谢过你的情谊了！” 　　此刻天色已晚，一些军卒已经点燃火把，楼千重满面都是血渍，虽然厮杀了整整一天，依旧神彩飞扬，他朗声长笑，伸手拍了拍沙麒麟的肩膀，这才道：“几年也打不了一场仗，哪里就辛劳了？倒是沙将军不远千里，到我西北来支援，情谊可嘉！” 　　二人都是当世豪杰，在这被鲜血染透的山谷中惺惺相惜，原来因为追求同一个姑娘而产生的误会，在经历了一场属于男人的战争之后烟消云散。 　　这时野狼关大捷的烟火发上了天空，楼千重见到了这个信号，彻底放心。幸存下来的军卒没想到大难不死，开始与兄弟部队一起打扫战场，收拾战利品，将战死的袍泽带回都护府掩埋。 　　沙麒麟想起一事，命人将损毁不是太严重的活死人抬了几具，准备带回去给常小溪研究。 　　众人在星空之下凯旋而归，有老兵领着大家唱起了军中的小调，这首名为得胜歌的曲子，曲调苍凉，赞美将军功绩的同时，更多的是怀念死去的袍泽。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正是如此。 　　这一天都护府有军事行动，沙麒麟又外出游猎，等到了晚上，一支队伍也没有回来。常小溪等候得实在着急，带上李青城到路口等候，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很多官兵的家属。 　　这些人的丈夫或是儿子都在军中效力，虽然这一次军事行动保密，但是大军凌晨开拔，早就惊动了这些家属。她们对国家大义懂得不多，但是对家中亲人却是真心牵挂。 　　这些人多半是女人，偶尔也有白发苍苍的老者，大家沉默不语，都眼巴巴的看着远方，期待下一刻自己期盼的人就会从那里出现。 　　这一等，就等到了月朗星稀，李青城担忧常小溪的身体，请她先回到都护府休息，他会留下自己人在这里等消息。 　　常小溪取出携带的薄毯盖在身上，微笑着对李青城说道：“无妨，我都带了御寒的东西，就算现在回都护府我也睡不着，还是等在这里放心一些。” 　　李青城无法，只能尽心的守在她身边。 　　谁都不知道，此刻都护府之内，却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狼首人与高春明各带了一群人，分两个方向潜入都护府。他们的目标正是常小溪。 　　高春明，其实就是太渊的宗主所扮，他在通江逃脱了官府的制裁，不甘心就此失败，纠集了昔日旧属，在沙麒麟与常小溪回长安的路上就试图截杀他们。结果造成了沙麒麟跌入异时空。 　　宗主随后潜入长安，伺机刺杀沙麒麟，他动用太坤残余力量，试图找到沙麒麟。找寻了一段时间无果，宗主才盯上了常小溪，没想到那一段时间百骑司将常小溪保护得水泄不通。 　　宗主等得心焦，终于被他探到一个机会，常小溪要带领医护小队到西北去公干。宗主毫不犹豫就杀死了真正的医生高春明，易容成了他的模样，混在医护队伍之中，伺机刺杀常小溪。 　　没想到，阿史那云夜夜前来窥视常小溪，宗主很难找到机会下手。好不容易瞅准一个时机，竟然又被阿史那云所阻。 　　宗主没有成功刺杀常小溪，含恨逃窜。沿途与波斯商队的残匪会和，被引荐给了阿史那思磨的长子阿七。阿七得知宗主不但仇视唐军大将沙麒麟，对皇帝也颇有微词，当即将他收入麾下，当成幕僚一般养了起来。 　　这一次阿史那思磨侵犯唐境，将宗主和狼首人这两组精于暗杀绑架的人员，当成了杀手锏，秘密派往都护府，目标就是常小溪。 　　在阿史那思磨看来，抓住常小溪作为人质，不但可以让阿史那云死心塌地效忠自己，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牵制唐军。根据传言，她不仅要嫁给楼千重，还跟另外一名唐军将领沙麒麟关系暧昧。 　　宗主与狼首人按照阿史那思磨的安排，分两路进入了都护府，他们顺利找到了常小溪的住处，可惜不但常小溪本人不在，就连那些应该贴身保护她的侍卫也不在。捉了几个丫鬟仆役询问，竟然都不知道常小溪的下落。 　　原来自从楼千重失手伤了常小溪之后，引起了李青城的提防，他早就吩咐下去，自己这一干人的吃喝务必不要经过都护府。就连外出的行踪也不向都护府透漏。 　　没想到阴差阳错，反倒瞒过了宗主这些刺客。宗主与狼首人会面以后，两人一商量，决定再搜索一遍都护府，却依旧无果，二人不甘心就这样离去，决定守株待兔。 　　常小溪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又躲过了一场刺杀，她还在路口焦急的等待。有些热心的商户，在收摊回家的时候，看着这些家属，知道边军又出战了。 　　都护府的商户对西北边军很有感情，他们能够顺利经营生意，全赖西北边军武力震慑西北的土匪和沙盗。于是这些商户索性在路边燃起篝火，拿出各自的看家手艺，开始烤肉炖汤烙饼，准备等大军归来的时候劳军。 　　当时民风淳朴，还有些商户，材料已经使用完了，觉得这样空手对不住为大家伙血战的边军战士，索性回家去拿材料。这取材料来来回回，免不了又惊动邻居，等到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边军出征，都纷纷拿着好吃的来路口等着。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世间百态 　　沙麒麟与楼千重携手凯旋而归，远远就看到都护府的路口星星点点燃着篝火。 　　楼千重与沙麒麟对视一眼，都是心中疑惑，忙派出斥候前往打探。片刻之后斥候归来，报道：“禀将军，是都护府的父老乡亲前来劳军，那些篝火是他们点燃的。” 　　这一下不但二位将军心里暖洋洋的，就连听到这话的军卒也非常感动，老百姓能这样做，让他们觉得今天厮杀拼命流血都值得。 　　归程很快，归程很暖。 　　马蹄声声，等候的人们听到了这声音，纷纷跑到了道路中间观望，互相转告。常小溪也站到了路边，远远的眺望着。 　　楼千重作为主帅，驻守西北多年，深知民为水，官是舟的道理。他甩蹬下马，对着来迎接官兵的人群长揖一礼，这才道：“谢谢父老乡亲对我边军的支持和厚爱，千重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些老百姓怎敢受大将军的礼？大家纷纷回礼，一边说着吉祥的话。有些脑筋灵活的人，早就拿了自己的吃食，分送到唐军士卒手中，一边道着辛苦。 　　这些士卒已经非常疲惫了，但是被众人这么一赞，顿时振奋精神，也大声的回礼，向着围观众人问好。 　　楼千重命人传令下去，士卒可以收百姓的馈赠，由军中的后勤官留下银钱结算。 　　这下那些商户更加高兴了，大家原本没想着赚钱，但是大将军体恤民情，能多赚点银子岂不是更好？现场更加热闹起来，碍于军令，除了酒水没有人敢拿上来之外，其余各色食材纷纷送了上来。 　　沙麒麟不需与百姓交涉，他目力极佳，在人群中查看，很快就看到了常小溪娇小的身影。翠羽不需要沙麒麟驱策，早就昂着大头，小跑到了常小溪的身边，低下头亲昵的去蹭常小溪。 　　沙麒麟翻身下马，拉起常小溪冰凉的小手，笑着说道：“怎么还出来等着了？夜里太凉，也不多加件衣服？” 　　他拉着常小溪慢慢前行，周围围观的百姓自然而然地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通道。楼千重远远看到这一幕，只觉得那两个身影格外刺眼。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战袍上的血渍，将目光移开。 　　好在老百姓并不认识沙麒麟与常小溪，否则让这些热心人看到楼将军的新婚妻子跟别人走了，不知道又会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那些跟着沙麒麟血战的百骑司校尉都从唐军队伍中离开，默默的跟在沙麒麟身后，随着他一起往城中走去。 　　大家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常小溪是医治外伤的圣手。她早就想好了，要加入救治伤员的工作。虽然以她目前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用再做这些动手的活，但是医疗队中，高春明是假医生，能做外科手术的人并不多，为了让伤者尽快得到救治，常小溪还是会最大限度的贡献自己的医术。 　　沙麒麟知道她外柔内刚，只是微微一笑，也拒绝了常小溪要他早些回去休息的要求，宠溺的对她说道：“我陪着你一起，不要赶我就好！” 　　经过祁连山还有黑风口的恶战，唐军死伤极重。楼千重在军营里设置了救护场地，宽敞而且干净，几位医生就在这里抢救病人。 　　沙麒麟命人将翠羽牵到马棚去洗刷喂食，他自己则坐在救护房间的一角，裹着斗篷，喝着部下送来的热粥。 　　常小溪已经换上了手术服，无暇再去管他，只能抱歉的冲着沙麒麟笑笑，就开始忙碌了。 　　沙麒麟溺爱的看着常小溪，窝在一个小角落也不自知。那些百骑司校尉早就见惯了大将军的这种样子，也不多言，都找了舒服的位置各自坐下，苦战了一天，跑了上百里路，说不累那是假的。 　　就在沙麒麟假寐之际，一个人悄悄走近他的身边，正要有所动作，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一张薄毯掉在地上。 　　沙麒麟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年纪不大，苹果脸，生着一副讨喜的模样，他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性子，毫不客气的问道：“你是谁？来干什么？” 　　那女子被沙麒麟抓住手腕，痛得几乎流泪，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叫陆美玲，是护理员，因怕大将军着凉，特地来给您送毯子！” 　　沙麒麟这才看看那掉落在地的薄毯，淡淡道：“你倒是好心，看来错怪你了！” 　　沙德三听到动静过来，却见一个娇俏的女子站在自家将军面前，羞答答的欲语还羞，这种场景对于沙德三来说并不陌生，他嘿嘿笑着离开了。 　　沙麒麟松了手，不再搭理陆美玲。 　　陆美玲尴尬的站了半晌，才鼓起勇气捡起毯子试图给沙麒麟盖在腿上。 　　沙麒麟冷冰冰的拒绝道：“你拿走吧，我不需要这东西！” 　　陆美玲终究年纪小些，早就被这种拒绝伤了心。她眼珠一转：“沙将军，有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沙麒麟这才收回目光，将陆美玲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道：“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滚！” 　　这句话相当粗俗，也相当不客气，陆美玲几乎就要落荒而逃了，硬生生的忍住道：“常医正已经嫁给楼将军了！您还这么宠着她干什么呢？以您的地位，不应该找一个清白的女子吗？” 　　陆美玲这句话看似没有大毛病，其实恶毒的很，沙麒麟应该找个清白女子，那就是说常小溪不清白了。 　　沙麒麟是多么聪明的人，早就听出了她这句话的含义，当即微微一笑，冲着陆美玲招了招手道：“你都知道什么？过来说说？” 　　沙麒麟的战袍之上站满了灰尘血污，但是他一笑起来似清风明月，眉眼生动，俊颜生辉，陆美玲早就看得移不开眼，鬼使神差的往上走了几步。 　　她明知道常小溪就在身后不远处救治伤员，可是看到了眼前的年轻将军，终究是把心一横开了口：“沙将军久在长安被人蒙蔽，常医正已经与楼将军喜结良缘，三天前就做了夫妻！大约只瞒着您不知道罢了！” 　　“现在看到您还在这里守着这么一个负心的女子，我真为您不值！您这样卓然，值得更好的女子伴您左右呢！” 　　沙麒麟托腮思忖道：“更好的女子？我竟不知道在哪里？” 　　陆美玲将沙麒麟并不排斥自己，壮着胆子又往前凑了凑，低头娇羞道：“婢子自幼娇养在家中，清清白白，愿意侍候在将军左右！” 　　远处的沙德三默默的叹了口气，又来了一个不知死活的。 　　沙麒麟终于嗤笑出声：“你好在哪里？我完全没有看出来么，愿意伺候本将军的人多了，你不但是最丑的一个，而且心底恶毒，常医正是你的上官，而且此刻就在你的身后，你就敢如此编排她。更不要说是其他人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意外收获 　　陆美玲在家中与姐妹庶母争执，也被嘲笑过，但是从没有听过像沙麒麟这样丝毫不顾及颜面的嘲笑！她顿时面红耳赤，呜咽着离开了。 　　沙德三转过身去，不看这难堪的一幕！这小小的插曲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沙麒麟淡淡一笑，继续看着常小溪忙碌。 　　楼千重忙完了正事，也来到这里。沙麒麟与他在战斗中又重温了昔日的兄弟情，微微挪动了一下，给他让了一点位置。 　　楼千重也不矫情，就坐在沙麒麟身边，吃起了军卒拿过来的肉饼。 　　常小溪抢救了危重伤员之后，天色已经大亮，她放下手中的器械，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是沙麒麟轻轻扶住了常小溪。 　　楼千重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关心的是伤员，而不是别人的未婚妻。 　　在回都护府的路上，常小溪和沙麒麟一起挤在马车上，二人都疲惫之极，依偎着都打起了盹，马车到了都护府之后，沙德三才将二人唤醒。 　　沙德三恭敬的说道：“将军，常医正，厨房准备了燕窝粥，最适合熬夜滋补，你们喝一些再去休息吧！“ 　　常小溪早就饿过了劲，她本不想去，还是被沙麒麟半拖着去喝粥了。 　　沙德三不但准备了燕窝粥，餐桌上还有新炸的油香，凉拌沙葱等等当地特色。二人说说笑笑倒也用了不少，直到最后，沙麒麟看到常小溪几乎就要在餐桌上睡着，他才揽着常小溪往卧房走去。 　　常小溪原本居住的是一个套间，自打沙麒麟来了之后，就安置在外面这一间，常小溪则睡里间的床。 　　沙德三将二人送到门口，就不再进去，与李青城一左一右守在门口，还是沙麒麟说道：“昨天都熬了一夜，谁都不用守着，快回去休息就是了！” 　　这二人答应着，却不挪动分毫，沙麒麟摇摇头道：“只留一人即可，你们商量着换吧！” 　　他不再耽搁，推门而入。屋子没有开窗，清晨的阳光自窗棂透入，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沙麒麟看着歪在自己怀中的小脑袋，正在想大约睡在一起也不会有事，突然一声轻响自内室传来。 　　沙麒麟何等警觉，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对，他朗声道：“得三，给我拿些酒过来，我还想喝几杯！” 　　这是他与沙德三约定暗号，意思是屋中有人潜入，要沙德三招援兵过来。果然沙德三立刻答了声是，就迅速离开门口。 　　常小溪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沙麒麟还要喝酒，劝道：“你不累啊？不如改天我陪你喝一杯？” 　　沙麒麟轻轻揽着她，并不再向室内走，轻轻调笑道：“你现在陪着我喝一杯岂不是更好？反正楼将军大捷，最近西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屋内安静极了，仿佛刚才沙麒麟听到的声音只是一场幻觉。沙麒麟已经留了心，屋内绵长的呼吸瞒不过他的耳朵，他听了出来，屋内不但有人，而且是两个武功高强之人。 　　这两人还在耐心的等待，等着沙麒麟放松警惕进入内室，或者是躺下休息，他们就会暴起伤人！ 　　这时，窗外传来了沙德三的声音：“将军，酒拿过来了，还有些下酒菜，要不要一起给您送进去！” 　　沙麒麟一边留意屋中的动静，一边说道：“好极，都送进来吧！” 　　门应声打开，沙麒麟抱起常小溪，迅速走了出去。 　　院中果然已经站满了百骑司的校尉，还有一些人跳上了屋顶，准备下到房屋的后边。 　　沙德三见二人出来，马上将一个冒着白烟的东西扔进房中。那是舒白所制，点燃后能够放出大量呛人的白烟，使人呼吸不畅。 　　这时候，屋中的两个杀手再也无法隐藏了，他们咳嗽着冲了出来，准备杀出一条血路。 　　常小溪早就被这场变故惊醒，沙麒麟将她揽在自己的身后，冷静的观察着战局。 　　这两个杀手正是宗主与狼首人。他们真是倒霉，好不容易找到了常小溪的卧房，守了一夜，也没有等到人回来。 　　熬到了天明，宗主二人终于听到有人回来，正心中窃喜，不料进来的却不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常小溪，还有孔武有力的沙麒麟。若是沙麒麟没有发现异动，就走入内室，也许这二人还有机会制住他，可惜被沙麒麟发现蹊跷，反而抓住了这两名贼子。 　　百骑司众人已经发现了火器的妙处，那就是可以远距离伤人，所以狼首人与太坤宗主虽然想挑战众人，奈何并无人应战！ 　　大家早就取出火器瞄准了这二人，开始连续射击！等到宗主与狼首人发现火器远远不是自己所能应付的，身上已经多了好几个窟窿。百骑司校尉们这才嘻嘻哈哈的将这两个绝世高手捆了起来。 　　沙麒麟看着这二人，戏谑道：“沙某先去休息，先让我麾下的兄弟陪着二位玩玩吧！” 　　沙德三狞笑着砍断了狼首人与宗主的手脚筋，他可是知道狄长楠都曾经从天牢中越狱，所以防患于未然很重要。 　　这一下纵使这二人功夫再高，也无法发力。 　　沙麒麟冲着沙德三点点头，以示嘉许。他则带着常小溪回屋睡觉去了。毕竟劳累了一天一夜，又抓住了两个可怕的刺客。 　　沙麒麟不敢再让常小溪独居在内室，而是让她睡在床上，自己则打了地铺。 　　这一次，难得沙麒麟没有调笑的心思，两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黑甜一梦。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常小溪在床上娇嗔一声：“麒麟，你在吗？” 　　沙麒麟低笑不语，一个纵身跃到了床上，这才轻声问道：“小溪何事？可是想我了？” 　　常小溪甜甜一笑：“现在仗打完了，又抓住了狄长楠，还有宗主这些人，想必咱们很快就可以回长安了吧？” 　　沙麒麟认真思忖一会，一本正经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咱们回去求得皇上恩准，就将婚事办了如何？” 　　常小溪有些羞涩，温柔道：“都依你！” 　　她满面娇羞，似芙蓉初露，沙麒麟忍不住在她面上一吻，这才轻轻扶她起身，二人穿上外袍。 　　沙麒麟唤人进来，要了温水擦拭，准备用些晚餐。 　　沙德三见二人休息好了，这才将消息送了进来。 　　野狼关也取得了胜利，这一仗西北边军大捷，还抓住了狄长楠，太渊宗主和狼首人。这些都是朝廷正在通缉的悍匪，没想到被一网打尽了。现在这些要犯被楼千重看管起来，准备押往长安候审。 　　由于狄长楠有越狱的历史，这一次使用铁铸的笼子将他关起来，笼子的底座埋在地下，再用铁水浇筑。堂堂的大将军，如同野兽一般被关了起来，看到的人无不摇头，这就是谋逆的下场！ 　　遗憾的是，阿史那云与霍克逃走了，楼千重已经传令，在西北各个关卡通缉这二人。 第四百三十六章 碧水迷踪 　　楼千重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失恋，又打了一场大胜仗，粉碎了西突厥联络西域诸国策划的进攻，可谓经历了大悲大喜。他这几天忙着安抚伤员，埋葬战死的将士，心境逐渐恢复，再看沙麒麟与常小溪这一对鸳侣，也不觉得如何刺眼了。 　　沙麒麟作为监军，将整个战况汇总，向朝廷汇报，然后就静等着朝廷的旨意。 　　染疫的官兵恢复的极好，按照治愈的顺序，开始陆续离开隔离区，回归军营。 　　虽然阿史那云和霍克这两个危险分子还没有抓住，是一个不安全因素，但是都护府处在重兵把守之下，慢慢的沙麒麟与常小溪都放下了心防。 　　皇帝非常高兴，他的两员爱将再次立下了大功，不但守住了西北门户，还大败西域诸国，为他在朝廷争了面子。因此皇帝也没有吝啬，颁下了各色赏赐，命楼千重带上俘虏回长安复命，监军沙麒麟一起回去。 　　还有狄少华和常小溪这两个救治疫病的钦差，也可以带着医护队伍回长安了。 　　得知这个消息，众人皆大欢喜，沙麒麟和常小溪每天无事，不是外出游猎，就是采买特产，准备回长安分赠好友。 　　楼千重作为主帅，忙得一塌糊涂，只能叫上闲的发慌的狄少华来帮忙。 　　这样又过了几天，终于做好了去长安的准备，有三千兵马护卫着犯人，归程还是很安全的。因为除了边境，在大唐境内不可能有抗衡这些军马的武力存在。 　　出发的那天，天气好极了，万里碧空如洗，白云与青山上的积雪连成一片，广袤的草原苍翠无比。 　　红枣和花生又被套上了辔头，羡慕的看着翠羽神气的昂头走过。常小溪与医护队在整个队伍的中路，沙麒麟为了陪伴她，也留在了这里。 　　楼千重则在前方统军带队，悠长的号声响起，队伍终于出发了。 　　回程非常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很愉快的。除了队伍中的几名犯人。他们可不轻松，每人都有一个铁质的囚笼，铸在车厢板上，没有钥匙休想从笼中离开。 　　前方是碧水湾，属于西北很少见的湖泊。这个湖与黄河的支流珉河相通，水质清澈，是过往商旅补充淡水的地方。 　　唐军有向导，自然也选择了这里扎营，天气炎热，没有水可不行。 　　到了碧水湾之后，天上乌云密布，稍候电闪雷鸣，竟然是暴雨的前兆。这个湖附近，只有稀疏几棵柳树，连个可供大军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仓促之间，楼千重命众军赶紧搭起油布，稍作遮掩。 　　片刻之后，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大家忙都挤入棚子避雨。 　　因为时间太仓促，不可能搭太多棚子，所以众人也不分尊卑，统统挤到了一处。 　　常小溪自然与医护队的人挤在一起，这里有好几个女子，沙麒麟看到那个陆美玲也在其中，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里很不舒服，借故去了别处。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很快，最多只有一炷香的功夫，瓢泼也似的雨势就渐渐止住，开始变小。很快云收雨住，地面上的积水也被干涸的草地吸收，天上露出昳丽的彩虹。 　　沙麒麟又来到医护队中，走了两个来回，却没有看到常小溪。他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对面跌跌撞撞跑过来的不正是李青城吗？ 　　李青城很慌张，跑到沙麒麟面前小声说道：“大将军，不好了，常医正不见了！” 　　沙麒麟的心一沉，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了上来。 　　现在不能惊动大军，他马上去找了楼千重。将情况一说，楼千重也紧张起来。 　　楼千重很快命众人分头集结，各自回到自己所属的小队，帐中，马车中都不能留人。他的命令被迅速执行。 　　随后，沙麒麟带着百骑司校尉，楼千重带着亲卫，开始清查人手，他们很有经验，不但在空出来的帐篷马车寻找常小溪，还清点现有的人数，查看是否有对不上的情况。 　　整个队伍盘查下来，果然发现了问题，不但常小溪不见了，医护队的陆美玲也不见了！ 　　碧水湾附近，是一望无垠的草原，树也没有几棵，根本就没有可供人藏身的地方。 　　沙麒麟早就变了脸，将整个医护小队的人叫过来盘问。 　　很快就有人说出有用的线索，医护队中有女护理员，这些女子都簇拥在常小溪身边避雨。那些男医生自然要避嫌，二者之间，是留着一条界限的。 　　据几个女护理员说，当时陆美玲距离常小溪最近，她们两个似乎还在说着什么话。一道霹雳闪过，众人当时都吓得惊叫，帐篷中一度很混乱。 　　等到霹雳过后，常小溪与陆美玲就都不见了！但是当时众人余悸未消，根本没有人顾得上找她俩个。因为乱象一起，有人在棚子下面跑动，大家都认为她们换了地方也未可知。 　　至于那些空置的帐篷马车中，均没有找到人。 　　没奈何，楼千重传令众军原地休整，将钦犯妥善安置在营地中间。他与沙麒麟还有钦差狄少华聚在一起，分别带着一队人马在碧水湾附近搜索。 　　几人各找一个方向，一直放马跑出了几十里路，都没有见到异象。 　　这个时候，天色开始慢慢变暗了，大家只能回营。营地已经开始埋锅造饭，香气弥漫，可是这几个男人都丝毫没有食欲，聚在一起开始讨论常小溪到底是怎样失踪的。 　　狄少华对于断案很有经验，他思忖一会，率先开了口：“小溪失踪得蹊跷，这方圆几十里，没有人烟。外人也无法在不引起大军注意的情况下接近。而且在她与那个护理员陆美玲失踪的时候，周围都是咱们自己人。” 　　“因此，我可以断定，她这次失踪，与狄长楠在天牢越狱一样，是由不可知之力操控的。” 　　沙麒麟知道狄长楠是怎样越狱的，当时舒白给他大概讲解了超时空管理局的几种伎俩。他们能在某一时刻，为特定人群开启时空黑洞。 　　如果霹雳是黑洞的前兆，那么极有可能在大多数人被霹雳惊吓的时候，常小溪已经被身边的黑洞吸走了。 　　见他不开口，楼千重点头道：“我也认为常医正失踪，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她是在众人眼前消失的。这个不是阿史那云搞的巫术，就是那个霍克使的妖法。” 　　楼千重的说法已经无限接近了真相，沙麒麟沉重的点点头。现在舒白不在这里，他也没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可以商量。 　　狄少华话锋一转：“现在咱们无法找到小溪，只能从反方向来推断，就是说究竟是谁绑架了小溪？他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咱们可以试着找到这个绑架她的人，这样也就能找到小溪了！” 　　沙麒麟眼中露出喜色，一把抓住狄少华的手道：“狄大人，你果然一语惊醒梦中人！那霍克与阿史那云狼狈为奸，定然是他们绑架了小溪！咱们只要找到他们，就能找到小溪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幕后真凶 　　沙麒麟在胸前摸索一阵，拿出来一样东西。那是一个红宝石戒指，用一根细链子挂在沙麒麟的胸前。 　　狄少华认识这件东西，他指着戒指说道：“这不是霍克当初被舒白骗了，留给舒白的信物吗？如何到了你这里？” 　　沙麒麟将红宝石戒指取下来：“舒白预知到小溪会有危险，将这戒指交给了我，关键时候，可以凭借它来找到霍克！” 　　他抬头看着楼千重：“楼将军押解钦犯，需要在此地坐镇，能否拨一些人手给我？让我去寻找小溪！” 　　楼千重毫不犹豫点头：“你带上一千人过去，就算是土匪窝也能端平了！” 　　狄少华抓起自己的佩剑：“沙将军，我跟你一起去！” 　　沙麒麟没有拒绝，多一个人去救小溪就多一份力量。 　　楼千重下令，片刻后就点起了军马，由楼庆带队随着沙麒麟去救人。 　　沙麒麟启动了红宝石戒指里的机关，那宝石开始一闪一闪的发光，光点的颜色指向东南。他毫不犹豫，带着队伍朝那个方向进发！ 　　红宝石戒指的使用方法是舒白告诉沙麒麟的，他明确指出，只要霍克存在于这个时空，戒指就能锁定他的方位。 　　本来这是霍克用来召唤舒白的东西。舒白在穿越之前的真正身份是主管时空传送门的里美，具有相当高的专业知识。他改动了戒指的设置，使之能够反向搜索，这才交给沙麒麟。 　　大约行进了三四十里路，天已经黑了。沙麒麟命众军下马，撕下衣袖包住马蹄，这才重新出发。这些战马训练有素，在暗夜之中悄然跑动。 　　前方出现一个黑黢黢的山谷，山势不高，谷中漆黑一片。白亮的月光无法照进那一片山谷。 　　沙麒麟将手一挥，大队人马在山谷之前停了下来。 　　他命令众人携带武器，徒步进入谷中。因为山谷地势不平，马匹夜间行走，极易折断马蹄。所有的马匹留在谷外接应。 　　准备停当，沙麒麟率先进入山谷，在他身后，沙德三几步赶了上了，道一声得罪，抢在他前面走入谷中。沙德三追随沙麒麟多年，对他非常衷心。 　　沙麒麟没有做声，狄少华紧随在他的身后，害怕惊动了敌人，大家没有点火把，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黑暗之中。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沙麒麟命众人停下，此刻红宝石戒指的光芒开始急促闪烁，说明霍克就在这附近。 　　山谷幽深，月光不能照入，就这样在黑夜中搜索速度实在是太慢。一个百骑司校尉抱着一条细犬跑了过来，殷勤的对沙麒麟说道：“将军，这是小的新得的玩意儿，恐怕您寻人用得上，特地带了过来。” 　　沙麒麟看了他一眼，是一个老校尉，点头嘉许道：“你做得很好。”他身上有常小溪的帕子，拿出来让那细犬嗅嗅，那细犬顿时开始跑动。 　　这犬颇有灵性，在前面兜兜转转带路，并不吠叫，还时不时停下来等着大家。这样又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了灯光。 　　在浅浅的树林中，有个小屋，昏黄的灯光正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 　　终于找到了目标，沙麒麟轻声下令，一千兵卒各持弓弩，将这小屋包围得水泄不通。 　　一众百骑司校尉靠近了木屋，有的还跃上了屋顶，屋中人这才被惊动，有人大喝一声：“何方贼子？” 　　屋门打开，一个彪悍的男子出现在门口，借着昏黄的灯光，沙麒麟看清那正是失踪的姜宁。他双手一挥，那些百骑司校尉领命，开始使用弓弩和火器射击，姜宁来不及躲闪，顿时倒在了血泊之中。 　　沙麒麟上前几步，朗声说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交出常医正，是你们唯一活命的机会，否则的话，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霍克的声音传来：“你这卑鄙小人，竟然欺骗我！愚弄我！差点让我将穿越者当成朋友！” 　　沙麒麟冷笑道：“你自己太蠢，这怎能怪得了别人？快将小溪交出来！” 　　屋门大开，一个少女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手被缚在身后，正是常小溪。霍克躲在她身后，怪笑道：“你想得美，我要将她带回超时空管理局挫骨扬灰！” 　　“她本来就是游魂一缕，只有你们这些愚蠢的古人，才会将她当做真正的女子来喜欢！” 　　常小溪脸色煞白，眼中含着泪水，潸然欲泣。 　　沙麒麟顾不得安慰她，伸手示意众人伺机动手，他自己开口骂道：“霍克，你这白痴！杀死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你如果敢动她，我就毁掉你们在大唐的根本！” 　　霍克愣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休要试探我！我在这古代有什么根本？” 　　沙麒麟将双手一挥，这才道：“你果然不相信么？那么秦岭山中的能源，我就全部毁掉了！” 　　霍克大惊，忙大喊道：“不，你不准碰那些东西，大爆炸的能量足以毁灭你们这个朝代！” 　　他太过关注屋外的情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大半个身体已经露了出来。 　　沙麒麟在霍克对面吸引他的注意。此刻在小屋潜伏的那些校尉立刻行动了，他们从四面八方冲向霍克，试图将他扑倒在地上。 　　霍克猝不及防，被十几只手臂拖住，一下子就被拽到了人群之中。这时屋顶上的人喊了起来：“有人跑了！别让他跑了！” 　　屋后顿时嘈杂起来，包围的唐军簌簌射出羽箭。 　　沙麒麟早就几步上前，将常小溪抢入自己怀中。他用斗篷将常小溪发抖的身体裹住，这才查看被摁在地上的霍克。 　　霍克的嘴被两人合力摁在地上，为了呼吸，他吃了不少泥土。沙麒麟居高临下问道：“你诡计多端，这一次是怎样将小溪从大队人马中掳走的？” 　　那两名校尉见到将军问话，手底下这才放松了一点力道。 　　霍克噗噗吐了一会沙土，这才反问：“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沙德三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用力碾了几下，这才说道：“将军问话，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否则舌头也不用留在嘴里了！” 　　霍克这一番痛得不轻，他哪里受过这种苦楚，几乎要哭了出来。 　　沙麒麟这才开口：“最后一个机会，你不说我也不会留着你，先将你剁成十七八段，想必就不能再危害小溪了！” 　　霍克其实欺软怕硬，忙道：“别动手！我说就是了！阿史那云用移魂术控制了常小溪身边的那个女孩，那个女孩身上有我给的定位装置，这样我才能趁乱将她们二人用时空转移装置带来！” 　　沙麒麟这才想起阿史那云，想起他那几次诡谲的逃脱，顿时醒悟：“得三，快去屋内抓捕阿史那云！” 　　沙德三恍然大悟，领着众人破门而入，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刚才突围之举，大约只是尝试，那阿史那云眼看无法突围，立刻潜回屋中使用了遁术，现在屋中空无一人！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天现异象 　　在沙麒麟的带领下，凭借舒白改造过的红宝石戒指，顺利救出了常小溪，同时抓住了幕后操纵者霍克，遗憾的是，阿史那云又跑了！ 　　沙麒麟命众军点燃火把，趁着阿史那云没有走远，迅速追击！他留在原地，对霍克进行初审。 　　霍克已经被百骑司校尉们按照处理危险分子的程序炮制了一遍，霍克浑身的衣服被脱光，只留了一条亵裤。他的手脚关节均被卸了下来，此刻只能光着身子坐在地上，疼得直皱眉。 　　因为被沙德三毫不留情的踩过脸，霍克不敢再骂人，只能小声的哼唧着。那些校尉早就散开，为沙麒麟守着场子，不允许别人靠近。 　　沙麒麟轻轻拉着常小溪走了过来，看着霍克狼狈的模样，觉得很满意。他居高临下开了口：“霍克，我不管你要在唐朝做什么，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小溪？要三番五次的找她麻烦？” 　　霍克心中很不服气，想他也是堂堂一方要员，手握重权，现在却沦为一个古人的阶下囚，这让他情何以堪？ 　　但是看看沙麒麟斗大的拳头，霍克还是很没有骨气的开了口：“灵魂异时空穿越，会引起时空不稳定，所以要清除所有的穿越者！” 　　沙麒麟摇头否认：“不可能，我曾经去过你们那个时代，而且不是灵魂穿越，就是用我现在这个身体去的，你们那个时空照样好好的，没有任何异常，这肯定不是真正的理由！” 　　霍克没想到沙麒麟曾经去过未来，他诧异道：“这怎么可能？在没有开启时空传送装置的情况下，你怎么能穿越到未来？” 　　沙麒麟一脚踢在霍克的肚子上：“是我在审你，还是你在审我？” 　　霍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就听见沙麒麟轻轻哼了一声。 　　霍克忙用力举起一只手道：“别打我，我说就是了！好吧，既然你已经掌握了我们搜集的能源，其实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我们需要搜集能源，但是联邦不允许搜集其他时空的能源，所以我们才借口穿越者会破坏时空平衡，以清理穿越者为由，到各个时空执行任务！” 　　常小溪听懂了霍克的意思，愤怒的走上前踢了他一脚：“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害死了那么多的穿越者！” 　　沙麒麟命人过来捆好霍克，又堵上他的嘴，这才对常小溪说道：“咱们回去吧，现在已经知道这些人追杀你的真正原因，其他慢慢再审就是了！” 　　这时候搜索阿史那云的唐军已经回来了，还是无果。 　　等回到了碧水湾，天色大亮，楼千重一夜没睡，正在焦急的等待消息，看到大家都平安归来，还抓住了霍克，他也十分高兴。 　　囚犯的车辆都是特制的，开拔之前，大家为怎样安置霍克发了愁。霍克都能从森严的天牢中将狄长楠救出去，想必他自己逃跑的手段更加高明。 　　霍克自己当然不承认，他手脚上的关节都被卸掉，想动一动都不可能。楼千重决定临时找个铁匠来专门为他打造一副囚笼，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等待囚笼造好的时候，霍克突然死了。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常小溪检查过后，对几名核心人物说道：“霍克本来就是魂穿到了这个道士身上，现在想必他的灵魂已经脱身回到了现代。” 　　沙麒麟，楼千重还有狄少华面面相觑，这可就没办法了。他们只能锁得住人，怎么可能连灵魂也禁锢住？ 　　为了斩草除根，霍克留下的身体被烧成了灰，做完这一切之后，囚车里的其他成员都被强迫观看了这一幕，目的当然是杀鸡儆猴。 　　大军再次上路，踏上了回长安的旅程。 　　都说一波三折，这话绝对是有道理的。没有过两天，又出了一件事。黄河泛滥，冲开了堤坝，淹没了回长安的道路。 　　常小溪亲自跑到前面去看了看，只见一望无尽的灾民，拖家带口，正在逃亡，整个灾区都是一幅乱哄哄的场面。 　　已经看不出来官道的模样，到处都是淤泥。几个有经验的军官分析，七八月份本来就是黄河泛滥的季节，看这个样子，黄河很有可能会再次绝堤。 　　稳妥起见，大军不能再赶路，要等着河流稳定之后再前行为宜。得到了这个结论，带队的楼千重也没有办法，洪水无眼，就算是骑上骏马也跑不过它。 　　好在现在气候温暖，大家索性搭好帐篷，住下来耐心等候。 　　被冲毁了家园的灾民，有些去投亲靠友，离开了此地，更多的人故土难离，也在军队的驻地边上搭了窝棚住下。这些人缺衣少食，十分可怜。 　　楼千重命军队拿出一部分粮草接济，然后快马派人去附近的州县求援。西北地广人稀，足足等了三天，靖远县令才带着粮秣过来，同时带来了朝廷最新的邸报。黄河多处决堤，秦岭发生地震，东南海啸，竟然在一夜之间，大唐就有多处发生了灾害。 　　皇帝已经传旨命钦天监详查此事，得出的结论是天狼星异常，有侵犯紫薇星的迹象。天狼是北斗七杀中的一颗星，它活跃往往意味着有人即将造反。 　　常小溪不懂这个，楼千重沙麒麟等人却都犯了嘀咕。去年刚刚征过东突厥，今年又大败西突厥，东南都是些海盗，在通江被沙麒麟借势大败，整个大唐境内，还有什么人捣乱呢？ 　　而且这么大规模的异象，绝非人力可以操控，到底是什么会引起这些灾害呢？ 　　常小溪心中一动，悄悄对沙麒麟说道：“我记得舒白曾经提到过时空裂隙，再加上霍克失踪得非常蹊跷，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系呢？” 　　沙麒麟点了点头：“应该有关系，当今天子圣明，从没有做过天怒人怨的事情，倒是那个霍克惯会捣鬼，手中又有新武器，十有八九是跟他有关系的。” 　　众人只能乱猜一气，等着洪水褪尽继续赶路，回到长安之后，就会得到新的消息，也许那时真相就会明了。 　　足足又等了十多天，路上淤泥干透，一些懂得水利的军士去看过了黄河，认为河流已经平静下来，可以安全通行，大队人马这才继续上路。 　　在出发之前，曾经援助过军队的靖远县令送过来几个人，说这些人是长安严侍郎的亲戚，这一次大水过后，准备去长安投奔严侍郎，请楼千重顺路带上。 　　吏部侍郎严铁卿，常小溪曾经为他的女儿严小姐取过腹中的肿瘤，知道这个人。楼千重点头答应，这么多人赶路，多带几个着实不算什么。 第四百三十九章 吸血幽灵 　　严侍郎的亲戚是他堂兄的孀妻，还带着两个女儿，因家中祖屋被水冲毁，索性动了去长安投奔严侍郎的念头，希望严侍郎看在死去堂兄的份上，对两个女儿有所照拂。 　　这位严夫人的女儿，大女儿名叫严华，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二女名严彩，只有八岁。因为这三人是寡妇女子，放在军营中极不合适，楼千重就将她们的马车编入了医护队中。 　　这母女三人自己乘着一辆车，还带着的仆人婢女又乘一辆车。这些人初到这里，对一切都很好奇，起居尽量避开那些士兵，对人还算有礼貌。 　　常小溪还在思索唐朝发生天灾的原因，与严氏母女只浅浅的交谈几句，因想着大家都是女子，还特地叮嘱，缺了什么只管找自己来要。 　　渡过黄泛区，距离长安只剩下几天的路程。一天早晨，楼千重命人来请常小溪，等常小溪到了以后，竟然发现面对西突厥大军都不动声色的楼将军，竟然少见的露出几分焦灼神色。 　　楼庆掀开地上的白布，里面是一具唐军士卒的尸体。那尸体颜色不变，死去的时间应该不长。沙麒麟挑眉道：“楼将军，你是要请小溪断案么？我怎么觉得这件事请狄大人过来更加合适呢？” 　　楼千重蹙眉：“这可不是断案，而是死者的尸体有蹊跷，你看死者咽喉上的痕迹！” 　　这时楼庆将死者的头颅歪倒一旁，果然在咽喉处有一排齿痕，那齿痕细密，一看就是人齿留下的痕迹。 　　常小溪没有迟疑，命人取了自己的药箱过来，开始简单的探查尸体。片刻之后，常小溪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她在起身的时候，虚晃了两下，沙麒麟忙轻轻扶住她的肩膀。 　　常小溪尽力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尽量镇定的开口：“楼将军，这名士兵被人吸走了大部分鲜血，所以才会死亡！” 　　吸人鲜血致人死亡，这件事怎么都像邪教所为。这时狄少华也赶了过来，了解了事情原委。 　　原来这名士卒是凌晨最后一班岗的哨兵，军士长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这名哨兵并没有归队，忙令众人去寻找，在转载粮秣的马车后面发现了他的尸体。 　　楼千重这时才转向狄少华，郑重的开口道：“狄大人，你精于断案，这件事就委托你来查吧！现在天灾频发，咱们要尽早赶回长安，可不敢耽搁！” 　　自从狄长楠被押上了囚车，狄少华每天如坐针毡。尽管狄长楠是谋逆犯，但是毕竟是他的父亲，现在跟野兽一般困在囚笼，每天风餐露宿，狄少华看着心中十分难过。 　　他每天深居简出，如果不是出了这样一桩命案，狄少华根本就不会离开自己的帐篷。 　　现在楼千重已经拜托狄少华破案，他点了点头：“我尽量查，今天先推迟开拔的时间吧，我去查看过现场再走！” 　　楼千重点头答应，命楼庆从旁协助。大约过了多半个时辰，狄少华才回来，表示已经查好了。 　　大军这才收拾帐篷开拔。这一天，沙麒麟不离常小溪左右，他很担心，唐军之中又混进来什么心怀不轨之人。 　　现在天气已经很炎热了，中午必须休息一会，否则马匹也受不了。常小溪嫌车厢里太闷，与沙麒麟一起坐在阴凉处，看着红枣和花生喝水。 　　这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娘，快过来看这马儿，它好漂亮哦！” 　　随着声音走过来三个女人，就是严夫人和她的女儿严华严彩。常小溪见是她们笑嘻嘻的与她们打过招呼，正要介绍沙麒麟，却发现他的目光正盯在严华脸上。 　　常小溪心中诧异，忙轻轻推了沙麒麟一下，那边严华早就因为青年男子的注视而红了脸，转身躲到了严夫人身后去了。沙麒麟这才如梦初醒，喃喃道：“真的很像。” 　　常小溪只能尴尬的笑笑，不明白沙麒麟为什么会如此失态。严夫人认得沙麒麟身上服色，知道对方是一个高官，没有计较他盯着自家女儿看的行为，侧身福了一福才走开。 　　沙麒麟目不转睛盯着严华的背影，常小溪有些不解，也有些吃醋，悄悄拧了一下沙麒麟腰间的软肉：“你在看什么呢？还不跟了人家去！” 　　沙麒麟一把拉住她的小手，小声道：“走，咱们找楼千重去！” 　　这时阳光正盛，很多士兵席地而卧，呼呼睡起了午觉。马匹被放开饮水，散在草地上悠闲的啃着青草。 　　二人走了一会，才来到楼千重所在的地方，只见楼千重嘴里叼着根青草，正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草地上，那一副慵懒的模样，与那些唐军士卒没什么差别。 　　沙麒麟并不见外，坐在楼千重身边阴凉的地方，毫不客气的对他说道：“往边上挤一挤，给小溪让个地方！” 　　楼千重很给面子，让出来一大块阴凉地，常小溪这才坐下。楼千重轻轻吐出嘴里的青草：“你们不好好歇着，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沙麒麟看看四周，这才小心的开了口：“我发现了一桩大事，你命人将狄大人也请过来！” 　　楼千重见他说得郑重，忙让楼庆去请狄少华过来。 　　等人聚齐之后，沙麒麟开口道：“我原本没有见过那严侍郎的亲戚，今天看见他家大女儿，我突然想起一人。三年前，长安兴起了素女教，当时祸害了无数人家女儿，老百姓纷纷到官府去告这素女教。” 　　“皇上大怒，将素女教定为邪教，命我与羽林军联合剿灭。当时她们的教主与九大弟子伏诛，唯独跑了一个大弟子。我亲自追她，与她对了三掌，震断了她的心脉！这个大弟子眼见自己跑不了了，转身就跳下了山崖！” 　　“可是后来，我遣人去了这山崖下面，却怎么也没有找到尸体！今天看到严华，我发现她与那素女教大弟子长得一模一样！” 　　狄少华最先发问：“那严华看到你反应是怎样的？” 　　沙麒麟疑惑的摇了摇头：“当时我与她照面，她竟似不认识我，没有丝毫反应！后来我为了试探她，一直盯着她看，她也没有说什么。” 　　狄少华点头道：“素女教我也知道，她们当时以修炼为诱饵，欺骗良家少女入教，其实都是行惑乱之事，所谓修炼，不过是骗老百姓的说法！听说她们的教主年过六旬，生得还如同二八少女一般，靠得就是年轻男子的精血补养！” 　　楼千重大悟：“莫非那晚我的哨兵是被吸尽精血而亡？” 　　沙麒麟与狄少华都慎重的点点头。素女教当年臭名昭著，它善使的几种手段也被世人所熟知。吸青年男子精血来补养保持青春，乃是素女教的重要手段之一。 　　沙麒麟本来就怀疑那死去哨兵是素女教所为，又看到了严华，他几乎可以确定，素女教已经开始对他们这支队伍下手了！ 第四百四十章 素女现身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昔日素女教大弟子很可能已经以严氏女的身份混入了队伍。这令几人都紧张起来。常小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明白这素女教不是什么好东西。 　　沙麒麟轻轻捏一捏她的小手，小声道：“回头我再给你讲这素女教的邪门事情。” 　　楼千重假装没有看到二人的小动作，思忖道：“如果严华是素女教大弟子，咱们是不是应该把她先抓起来拷问？” 　　狄少华托腮想道：“把严华抓起来，那么另外二人怎么办？她既然是素女教的人，严夫人和严彩也可能是假的。现在想来她们一家都可能有问题，严侍郎的堂兄已死，这些素女教的人将他的孀妻女儿取而代之，别人也无法察觉！” 　　沙麒麟挑眉看着二人：“自然是都抓起来，先审一审，如果是清白的再放出去就是！” 　　楼千重摇头道：“不妥，这不符合我大唐律法。而且沙将军你也说了，那严华见你并没有反应，说明她也许不是素女教中人，或者另有内幕。我看不如这样，静观其变，加强对严氏三个女人的监控。” 　　“一旦发现她们有异动，就立刻将她们抓起来！” 　　沙麒麟与狄少华对视一眼，点头同意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狄少华默默不语，看看刺目的阳光，突然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去给父亲送些清水！” 　　他的父亲狄长楠此刻就在囚笼之中，缺水少食，风吹日晒。沙麒麟没有做声，只是点了点头，碰到这种事情，的确让狄少华很为难。 　　狄少华落寞的独自走开，常小溪这才转向沙麒麟：“你不是要给我讲一讲素女教吗？” 　　沙麒麟微笑道：“这个教名字起得不俗，其实是个银教，除了吸人精血，教中男女可以自由交往，其秽乱的程度，简直比**还要不堪！” 　　常小溪听得有趣，笑道：“我还以为唐人都很保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沙麒麟忙表白道：“是啊，你也不能指望人人都如同我这样知礼守法。”他接着说道：“素女教在长安疯狂扩张，因为吸收了几个高官家里的女孩子，被告到了皇帝那里。皇上立刻将素女教定为邪教，派兵剿灭。” 　　“我正是负责这个案子的主审官。素女教的外围都是男弟子守护，这些人如同发疯一般与官军缠斗，大部分当场就被杀死。官军损伤也很大，我一怒之下，请了玄甲重骑营来冲击他们的总坛。” 　　“战马铁蹄之下，立刻将所有负隅顽抗的匪徒踏为齑粉，这一下官军顺利攻入素女教总坛。那素女教主功夫很厉害，是我与王飞耀联手，才将她废掉。” 　　“她座下号称有九大弟子，又称九天玄女，在这一场战斗中纷纷战死，只有一个大弟子，功夫已经跟她师傅不相上下。此女虽然被我重伤，依旧还是跑了。” 　　“那严华的外貌身形分明与素女教大弟子一模一样，看到我却丝毫没有反应，我猜想她会不会是当初受伤，所以造成了失忆？” 　　常小溪点头同意：“这倒是很有可能，因为重伤而失忆的情况，我也曾出现过。素女教既然这样可怕，那么咱们该怎么办呢？” 　　沙麒麟将手一摊：“只能等一等了，现在楼千重领军，他这个人迂腐之极，不会变通。他认为现在抓捕严华不合适，那就依着他的意思等一等吧！” 　　二人相携而去，此时午休时间已过，唐军再次出发。 　　不知道是否被沙麒麟看得心里发毛，傍晚扎营，那严华竟然来求见沙麒麟。 　　沙麒麟一挑眉，问前来通传的沙德三道：“她是一个人来的？” 　　沙德三点头称是，还补充了一句：“据小的看来，她似乎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沙麒麟饶有兴趣：“那好，既然都打扮好了，就让她进来吧！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常小溪嗔道：“你又要干什么呀？” 　　沙麒麟安慰她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都来了，我怎么也要探探她的底！” 　　常小溪依言走进了帐篷中，沙麒麟则坐在帐外。 　　片刻之后，严华果然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她脸上薄施粉黛，衣着十分清爽，看来的确认真打扮过。 　　沙麒麟毫不顾忌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道：“严小姐找本将军何事？” 　　严华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福了一福，这才道：“今天中午将军回顾于我，不知道有何见教？” 　　沙麒麟微笑道：“哦，无它，严小姐生得漂亮，沙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实在唐突！” 　　严华掩嘴轻笑：“您的未婚妻美若天仙，还以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入你的眼呢！我就不遮掩了吧，您看我，大约并不是因为相貌，而是因为相似吧？” 　　沙麒麟坐起身，凝视着严华：“严小姐此话怎讲？” 　　严华笑得温柔，说出来的话却铿锵有力：“明人不做暗事！沙将军是不是在寻找当年素女教的余孽？” 　　沙麒麟面不改色：“你知道线索吗？” 　　严华得意的一笑：“我这张脸就是最大的线索！” 　　沙麒麟起身，来到严华身边，与她相对而立，低下头郑重道：“请严小姐不要打哑谜，将话挑明来说比较好！” 　　严华将手一摊：“抱歉，我只能说这么多，今夜子时，营地向南五里，有一个茶庄，还请您到时赴约，一切疑问，到时自解！” 　　沙麒麟刀山火海中走过的人，不管是鸿门宴还是断头饭，都敢去赴约，当即一点头：“好，不见不散！” 　　严华露出微笑，又福一福，这才扭着芊腰离开。 　　常小溪从帐篷中走出，沙德三也从旁边过来，沙麒麟先对沙德三说道：“盯紧她，随时向我汇报。” 　　沙德三点头领命而去。常小溪担忧的问沙麒麟道：“我看这个女人说话诡异，你难道真的要赴约吗？” 　　沙麒麟轻轻揽住她，低头小声说：“当年可以说是我一手覆灭素女教，现在她们现身于此，不怀好意。与其让她们藏在暗处，不如将她们引出来一网打尽。你放心，我会好好安排，不会有疏漏！” 　　常小溪低头抿唇，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道：“总之你小心！” 　　沙麒麟轻轻在她的樱唇上印下一吻：“当然，我还等着回长安迎娶你呢！” 　　“咱们两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等成了亲，就可以向皇上请假，寻个时机到你的时代看望岳父大人。今后咱们再生下几个宝宝，春天赏花，冬季围炉赏雪，相伴着变老，你觉得怎样？” 　　常小溪掩唇轻笑：“你这是在憧憬未来吗？” 　　沙麒麟眺望着远方，那里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艳丽无匹，他唇角带笑：“是啊！” 第四百四十一章 英雄救美 　　今夜有月无星，莹白的月光洒满大地，天地同辉。严华回到帐篷，再没有异动，直到亥时中，有百骑司校尉来报，说严华离开了帐篷，向南而行。 　　沙麒麟这才带人跟了上去。唐军扎营的地方在野外，几乎空无一人，偶有一个村庄，也是寥寥几户人家，小得可怜。 　　但是在严华约定的地方，却果真有一个小屋，沙德三早就带人探查过那地方，说门上写着知春茶庄。 　　严华推门而入，之春茶庄亮起了烛火，这很令人费解，如果严华真的是严家大小姐，她怎会知道这个离家数百里的地方，有这样一个所在？ 　　“严华有问题！”观察了很久，沙麒麟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他转身命沙德三：“发信号，请楼将军抓捕严氏母女！” 　　他这才向着知春茶庄走去，颇有些单刀赴会的意思。 　　那些百骑司校尉，早就潜伏在这片草地上，知春茶庄的房前屋后都密密布了人。 　　沙麒麟郑重上前，叩响门环，半晌无人应声。他推开房门，屋中烛泪已经滴落，陈设简单却空无一人。 　　随后赶过来的沙德三诧异道：“怎么会这样？我都仔细探查过，这里明明没有地道的。” 　　沙麒麟突然转身就走，他边走边说：“不好，我知道严华是谁了！咱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沙麒麟带人迅速折回驻营地，他飞奔着跑向常小溪的帐篷，远远就看到那门口有一个黑影，走进了却是李青城晕倒在地，帐篷里空无一人。 　　这时候楼千重等人也闻讯赶到，大家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严氏母女已经被抓了起来，沙麒麟对沙德三说：“不管她们知道多少，给你半个时辰，给我把她们的嘴撬开！” 　　沙德三曾经是百骑司的掌刑手，刑讯手段高明，他带了两个帮手，领命而去。 　　楼千重有些不解：“麒麟，你不是去赴约了吗？出了什么事？” 　　狄少华也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他。 　　沙麒麟苦笑了一下：“我们低估了霍克的厉害，他在这个时代只剩一缕残魂，还是将咱们都给涮了！他分明就是控制了严华的身体，利用我曾经与严华照过面，特地引起我的好奇心。” 　　“霍克约我今夜知春茶庄见面，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是声东击西，趁机劫走小溪！” 　　他取出舒白所赠的红宝石戒指，操作几下，那戒指毫无反应。沙麒麟叹道：“看来这一次霍克已经回去了，估计小溪也被他带走了！” 　　狄少华十分不解：“那霍克连身体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缕残魂，他能用什么机关再回到现代呢？” 　　楼千重在一旁欲言又止，还是沙麒麟说道：“时至今日，我也不瞒你，未来人都有随身空间，这东西只需要精神力控制即可，十分便捷。” 　　“霍克虽然失去了身体，但是并没有死亡，他的随身空间还在，需要返回未来的设别都在那里面。他绑架了小溪之后，就利用设备直接回到了未来！” 　　楼千重知道空间的存在，觉得沙麒麟分析的极有可能，只有狄少华有些恍惚，他一直被瞒在鼓里，实在难以理解空间的存在。 　　沙麒麟无暇为他分说，紧张的思索对策。霍克对常小溪一直志在必得，现在终于抓住了她，常小溪可能凶多吉少，必须尽快想办法将她救出来。 　　沙德三这时候走了出来，他面容沉肃，先看了看楼千重和狄少华没有说话。 　　沙麒麟示意他不用顾忌，可以开口，现在形势紧迫。 　　沙德三低头汇报道：“严母是真的，她交代说从数天前，自己的大女儿就极为反常，仿佛身体换了主人一样。她开始还以为女儿中了邪，准备为她请法师降妖。没想到严华十分厉害，很快就控制了她和小女儿，还往家中领回了一个男人。” 　　“听她描述大概形容，应该是阿史那云。这个男人到了严家，更是将她们控制得严密。至于策划跟着唐军上长安的事情，都是严华与这个男人决定的。” 　　“混进了咱们的队伍之后，那个男人乔装，跟在严家的仆役之中，我已经命人去查了。今天，她听见严华对那个男人说，抓到人之后，今夜就走，保证他在新世界能过上好日子！” 　　听到了这句话，在场的三个男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意思就是绑架了常小溪之后，大家一起回到未来，霍克为了笼络阿史那云，给他许下了美好的未来。 　　可是现在常小溪被带到了未来，大家就算是再着急，也没有办法去将她抢回来。 　　沙麒麟思忖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他郑重的对楼千重和狄少华说道：“我有两个手环，可以去未来，我准备去救她。如果我在未来耽搁了十天，那么现在同样会过去十天。千重，你在这里等我七天，如果七天之内我还不会来，你就直接去长安。” 　　“对皇上说，小溪被西突厥残匪绑架，我去救她了。如果我救出小溪，会带着她赶到长安去。” 　　楼千重毫不犹豫点头道：“好的，没问题，我会在这里等你。” 　　狄少华则追问道：“沙将军，你有两个手环，可以带两个人去未来对不对？那么也算上我一个吧！” 　　沙麒麟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想带上沙德三同去。 　　狄少华看出来他的态度，坚持说道：“我会听你的招呼，明知小溪随时会有性命之忧，我却呆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实在是痛苦。就请你带我去吧，多一个人就会多一份力量！” 　　楼千重也在旁边劝道：“麒麟，反正你带谁去都还是一样的，少华对小溪一往情深，你不让他出份力，他怎么能甘心呢？”楼千重必须留在这里带领这支队伍，这里还有钦犯，不容有丝毫差池，否则的话，他也是很想去的。 　　沙麒麟一咬牙：“好吧，不过那手环我也没用过，可能是极为危险的。” 　　狄少华不怕危险，他就怕心爱的姑娘受到伤害。他当即表示，不管有多危险，他都愿意一试。 　　这件事惊世骇俗，楼千重当即将二人带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命楼庆沙德三这些心腹守住外围。 　　沙麒麟在临走之前，对沙德三叮嘱道：“我要出门几天，你留在这里等我，凡是听楼将军安排。不要自作主张，兄弟们就都交给你了！” 　　沙德三从这话里听出了少有的沉重之意，他沉默了半晌才道：“将军只管放心，我一定会按您的要求来做的。”婆婆妈妈的不是他的作风，眼见常医正不见了，如果再拦着将军不让他去找常医正，肯定是不行的。 　　沙麒麟这才走入帐篷，开始做穿越前的准备。常飞元曾经告诉他，不要动手环上面的设置，这样手环就会将他们带到自己的住所，会安全一些。 第四百四十二章 奔赴未来 　　沙麒麟打开手环，递给狄少华一只，让他带到自己的右手上，只见两只手环闪烁着耀目的光芒，片刻之后光芒大作，将二人淹没其中。楼千重闪身到了帐篷一角，等这光芒散尽，沙麒麟和狄少华已经不见了。 　　沙麒麟有过两次穿越的经历，对于出现的异象有心理准备，狄少华则控制不住的大声叫了起来，他对于那些五颜六色的光芒还能接受，但是身体失重的感觉很奇妙，狄少华接受不了。 　　沙麒麟镇定的说道：“别喊了，省些力气还要救小溪呢！” 　　狄少华顿时止住了喊声，他有些惭愧，沙麒麟还在身边呢！没用多长时间，二人就觉得身体一沉，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落到了实体之上。 　　常飞元非常激动，打开了一个时空仓，里面是一个不认识的俊俏年轻人。常飞元很诧异，难道女儿这么快就换男朋友了？ 　　他顾不上盘问狄少华，忙去打开另外一个，没想到里面不是常小溪，而是沙麒麟。 　　常飞元有些生气，他拿出手环，是为了女儿回家方便，没想到来了两个男人，这算是什么呢？ 　　他索性不去管这两个男人，关上了时空仓的电源，任他们二人自己出来。 　　好在这两人都是身手利索，没费什么力气就离开了时空仓。沙麒麟神色紧张的走过来，向着常飞元施了一礼，这才开口道：“岳父大人，并非小溪不来看你，而是她被超时空管理局的霍克抓走了！” 　　常飞元吃了一惊：“你说什么？霍克亲自跑到唐朝将她抓走了吗？” 　　这时候狄少华才慢慢走到他身边，听见沙麒麟问好，他才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竟然是常小溪的父亲。 　　沙麒麟点头：“没错，霍克亲自抓走了小溪。” 　　常飞元这才转身，边走边对两个年轻人说道：“快跟我上来再说吧！” 　　可怜的狄少华不像沙麒麟已经有了几天现代生活的经历，对于那些银光闪闪的扶手，他连碰都不敢碰，只好跟在沙麒麟的身后，看他是怎么做的，自己再照猫画虎。 　　到了客厅，常飞元先打量了一下二人的体型，在电子购物为他们选购了从里到外的服装，这才解释道：“你们这身装扮太显眼，根本无法出门办事。衣服需要送货上门，会耽搁一点时间。正好来说一说小溪是怎样被抓的。” 　　狄少华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真好奇的看着圆滚滚的家用机器人走过来，这个机器人在每个人面前放下一个杯子，里面是咖啡色的饮料，冒着香甜的热气。 　　常飞元这才注意到了狄少华，他友好的冲着狄少华点点头：“麒麟，倒是我疏忽了，这一位朋友不知道怎样称呼？” 　　沙麒麟忙介绍道：“这是狄少华，是我和小溪最好的朋友，他知道了小溪被抓，自告奋勇来帮忙的。” 　　常飞元忙道：“原来如此，狄先生，让你辛苦了！” 　　狄少华知道这个男人虽年轻，却比自己长着一辈，也起身客气了几句，这才坐下，喝起了那机器人拿来的饮料，只觉得异香扑鼻，味道却是香浓中带着点苦涩。 　　沙麒麟这时开口说起了常小溪被抓的始末，常飞元听得非常认真，中间有涉及到霍克的细节，他都会问得很仔细。 　　这时候机器人又送上来了点心和水果，这些东西和大唐完全不同，点心不光是模样精巧异常，味道也很美味。 　　唐朝的水果品种还很少，所以对于水果，狄少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只捡了两块点心吃了，只觉得平生从未尝过这么细腻浓郁的美食。 　　沙麒麟已经讲完了常小溪被绑架的经过，忙着喝咖啡润喉。 　　常飞元蹙眉思索了一会：“麒麟，你所说的，与超时空管理局现在的说法完全对不上。他们现在依旧宣称，人体跨越时空是十分危险的举动，会引起时空崩塌。” 　　“可是你们看，不管是麒麟穿越过时空，就连霍克自己都带着俘虏和手下回到未来。并没有出现任何空间不稳定的迹象。我觉得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为什么说谎，阻止大家穿越时空？” 　　沙麒麟思考了一会，这才谨慎的开口：“霍克曾经承认，他们去唐朝是为了取得能源！” 　　常飞元以手支额：“原来如此，这是要发动战争的节奏啊！咱们先不管他们为什么找能源，先救小溪吧。” 　　他语音开启智脑，下了指令：“将地图调出来。” 　　智脑比电脑的内存更大，能完成更多的计算，从而承担更多工作。几人对面的墙壁瞬间变成黑色，三维地图出现在上面。 　　常飞元从自己居住的地方讲起，慢慢介绍到了超时空管理局。常飞元工作的地方，是属于超时空管理局的外太空处，办公区位于东区。 　　他着重介绍的则是超时空管理局的西区，那里是关押各种犯人的地方，如果霍克将常小溪带回来，那里就是最有可能关押常小溪的地方。 　　听完了常飞元的介绍，狄少华却提出了否定的意见，从来到这里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出自己的看法。 　　“常伯伯，我认为霍克不大可能将小溪放到官府的牢狱里。前面你们也分析了，霍克杀死穿越者，可能都是为了掩盖他们取得能源的阴谋。那么，小溪作为一个穿越者，霍克处理她的方式，应该是直接将她杀死。” 　　“而不是将她带回未来，再关进牢狱中。他这么做有一点说不通，他们说人体穿越时空会引起空间不稳定，那么带小溪回来也属于人体穿越时空，这是他们不允许的。所以，霍克一定会悄悄带小溪回来，再将她藏在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 　　沙麒麟与常飞元对视一眼，也点头赞同道：“岳父大人，其实我也认为，霍克将小溪藏在自己家里的可能会更大一些。” 　　常飞元愣了片刻，他平生做的最多的是外太空探险，其实对于人心没有太多揣测过，眼下听这两个年轻人的说法，倒似很有道理。 　　常飞元点头道：“好吧，那咱们就研究一下霍克家。” 　　场景倏然变换，从复杂的办公区，变成了简单的小别墅。在2068年，地球上的土地非常珍贵，即使像霍克这样的高官，也只能在湿地边上拥有一栋独立别墅罢了。 　　这个别墅的构造与常飞元所居住的结构差不多，当智脑演示完了全景之后，常飞元起身道：“让我来带领你们在这房子走一走，我觉得地下室需要给你们介绍一下。” 　　他前面带路，认真讲解了各种门禁系统。沙麒麟自从被黑洞吸走一次，常小溪就一直让他带着那时光眼泪制作的新月形项链，目的就是害怕他遇上意外。 　　现在看到常飞元在讲解门禁，沙麒麟忍不住取下了自己无往而不利的项链，向岳父请教道：“岳父大人，我之前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曾经使用这个打开了很多大门，您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第四百四十三章 救援行动 　　常飞元接过新月形项链，微笑道：“这个啊，原来小溪把这个给了你，那就好办多了。这个项链的材质来自于人马星座，具有操控时空的能力。有了它，这世间所有的大门都会为你打开。” 　　常飞元将项链挂回沙麒麟颈上。他的话让沙麒麟和狄少华似懂非懂，总之就是这项链很厉害的样子。 　　常飞元介绍完了别墅的结构，这才拍拍沙麒麟的肩膀，又看向狄少华：“你们对这个时代的武器了解多少？” 　　沙麒麟点头道：“我可以做简单的射击。”狄少华却茫然摇了摇头。 　　常飞元也不着急，他的地下室中有模拟射击装置，他带了两人下去，简单的讲解之后，就要求二人练习。 　　射击的结果出乎常飞元的意料，狄少华的成绩比一般新人好得多，而沙麒麟竟然都是十环。他哪里是会做简单的射击，简直是个中高手！ 　　常飞元对自己的准女婿有了新的了解，他再一次纠正了狄少华的错误，让他自己去练习。这才对沙麒麟笑着说道：“麒麟，你很谦虚嘛！看来小溪的眼光不错！” 　　这是岳父大人对自己的肯定，沙麒麟受宠若惊，正想说点什么，门铃响了起来。 　　原来常飞元订购的服装送到了。他将衣服拿给两个年轻人，让他们换上，然后就站在窗边等候。 　　二人穿上现代的服装出乎意料的好看。常飞元并不缺钱，他订购的东西都是高端品牌，本身就能最大程度地凸显出人体的优点。 　　这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常飞元对二人说道：“晚上去探探霍克家，今晚有一个晚会，霍克与我都受到了邀请，我会盯着他，及时通知你们离开。对了，拿上这个。” 　　常飞元递给二人两幅面具，是参加假面舞会用的那种华丽道具，他笑着说道：“你们的个人资料在联邦没有记录，但是霍克见过你们二人，这面具就权当提防霍克吧！” 　　2068年很难保全个人的秘密，常飞元所有的交通工具都有标识码，一旦被锁定，系统就能识别闯入霍克家的人，是乘坐常飞元家的车辆。 　　所以常飞元首先干扰了这一片区域的监控，这才目送二人步行离开。 　　沙麒麟和狄少华都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很强，他们快速通过了这片区域，来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对于从没有见识过现代高楼大厦，霓虹夜色的狄少华来说，这个场景无疑是不小的冲击。不过他深知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尽量紧跟沙麒麟，希望能早点找到常小溪，并且将她救出来。 　　沙麒麟很熟练的叫了计程车，带着菜鸟狄少华乘车。他已经大约了解了这个时代的追踪法则，故意换了三次车，这才赶到了霍克所住的区域。 　　现代的别墅，很难从户外判断室内的情况，霍克的屋子漆黑一片，但是沙麒麟有一种感觉，常小溪应该就在那间屋子里，同样，阿史那云作为她的看守，应该也在那里。 　　根据常飞元的指点，沙麒麟选择了别墅的后门进入，他与狄少华带上面具，小心的走过狭窄的通道。 　　就要到达大厅的时候，沙麒麟示意狄少华停下，因为传来了男人说话的声音。 　　“你不吃不喝，很快就会饿死的！何必这么倔强？霍克都没有动你，你又何必为难自己？”这个声音二人都不陌生，正是阿史那云，原来他果然跟着霍克穿越到了现代！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地方虽然窄小憋气，不过饮食倒是很精致可口！”阿史那云为自己开了一罐低度酒，开始大吃大喝。 　　沙麒麟已经听出客厅里还有一人，从阿史那云的话中来判断，这人极有可能就是常小溪。他给狄少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阿史那云是一匹草原上的狼，他作为东突厥的王，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令人唏嘘，显然他自己心情也很不好，喝了好几罐低度酒。 　　常小溪双手被缚在身后，还穿着唐装，模样委顿之极，她被霍克劫持，已经过了一整天。除了被阿史那云强灌过一些白水之外，她粒米未进。 　　霍克使用了时空传送装置，将三人的真实身体都送了回来。到了自己的别墅，霍克才抛开严华的身体，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上。他已经离开超时空管理局很久，必须要去处理一些公事。 　　所以他简单的交给阿史那云一些生活常识之后，又关掉了家用机器人，就匆忙去了超时空管理局。 　　因为阿史那云不会使用机器人，霍克害怕在他不在家的期间，这个唐人会弄出一些他无法掌控的事情，这才给了沙麒麟二人可乘之机。 　　阿史那云有些酒意，话也多了起来，他看着常小溪，不无遗憾的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阿史那兰，还以为你忘了我投入唐人的怀抱，没想到你来自这样一个时代，竟然是我想多了！” 　　常小溪默不作声，她现在处境十分危险，霍克和阿史那云都是丧心病狂之徒，谁知道下一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事情？ 　　阿史那云起身走到了常小溪身边，醉眼朦胧的看着她：“小溪？这是你真正的名字吗？看来这一次没有人能救你了！霍克把咱们带到了这个鬼地方，那些喜欢你的唐人应该无法赶过来了！” 　　常小溪倔强的低着头，阿史那云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嗯？还不肯跟我说话吗？我为了阿史那兰，失去了那么多的东西，没想到你根本是个西贝货！” 　　常小溪再也忍不住开了口，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失去了什么？我所知道的，你寻宝发动战争，无一不是自寻死路的行为，这些事都是你自己做的，并没有人强迫你，何来你为了谁？” 　　阿史那云眼眸微缩，他手上用力，已经将常小溪的下巴掐出了青痕：“你知道什么？阿史那兰是唐人，她的母亲是突厥人买来的唐人女奴，买来的时候就已经怀了身孕，他的主人很喜欢这个女奴，这才谎称阿史那兰是自己的骨血，给了她一个身份！” 　　“阿史那兰知道了这件事，在升任圣女之后，曾经对我说过，有朝一日，她希望能回大唐去看看。所以我才殚精竭虑，就是希望能以我的方式实现她的愿望。” 　　“可是在我失去了所有之后，却发现阿史那兰已经死了，我竟为了你这样一个假货而毁了东突厥百年基业！” 　　原来如此，常小溪心头巨震，她一直认为阿史那云的行为很疯狂，现在才明白他也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男人。 　　阿史那云笑了起来：“怎么样?虽然已经换了芯子，但是你的味道也不差，就让我来好好尝一尝，作为补偿吧！”这样说着，他高大的身体俯身压了下来。 第四百四十四章 少华舍身 　　常小溪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身体却没有感到任何预期的痛苦，她疑惑的睁开眼睛，恰恰看到阿史那云瞪大眼睛，从她面前软绵绵的倒下。 　　趁着阿史那云意乱情迷，沙麒麟一掌击在了他的脑后，将他打晕了过去。狄少华忙着将阿史那云捆起来，准备一起带走。 　　常小溪没有想到还能获救，哑着嗓子叫出了：“麒麟”两个字，眼泪就流了下来。 　　沙麒麟只能一边安慰她，一边解开捆绑住她的绳索，他与狄少华二人，一个解绳子，一个捆人，倒也相得益彰。 　　霍克这里不能久留，沙麒麟轻轻抱起常小溪，狄少华则扛起阿史那云，二人准备离开。正在此时，通讯器响了起来，里面传出常飞元略显紧张的声音：“怎么样？迅速离开霍克家，他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沙麒麟答道：“我知道了！” 　　常飞元语速很快：“我已经劫持了一辆计程车，它此刻就在霍克家门口，你们赶快上车！”常飞元所谓的劫持，指得是通过黑客手段，控制计程车，这样可以不暴露他的身份，又得到可以使用的交通工具。 　　登车之后，常飞元才问起常小溪的情况，得知女儿已经获救，他喜出望外：“太好了，我已经为你们筹划了离开的路线，现在不能再回到我家了，你们跟着计程车赶到超时空管理局去，乘坐西区的时空传送门离开！” 　　“时空传送门我已经设定好了，不需要你们进行任何操作，只要站到时空传送门的指定位置就好。” 　　时空传送门，沙麒麟在取长生药的时候就已经接触过，他简短的回答：“明白！”就将耳麦塞到了常小溪耳朵耳中，他低声说道：“小溪，是岳父大人，这一次太仓促，你来不及见他了！” 　　常小溪早就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活着，她没有想到这次自己获救，父亲竟然也是出了力的，她哽咽着开口：“爸爸，你还好吗？” 　　常飞元半晌没有吭声，过了很久耳麦中才传来他说话的声音：“小溪，我很好，你跟着麒麟放心回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后有的是机会回来！” 　　常小溪点点头，抑制住悲伤：“好的，爸爸多保重，要小心霍克！” 　　常飞元答应了之后，才关掉了通讯器。 　　超时空管理局守卫森严，从没有被暴恐分子攻破的记录。 　　但是沙麒麟手中有陨石碎片，时光的眼泪没有打不开的门，因此一行人顺利进入了超时空管理局。 　　根据常飞元的指示，一行人迅速赶往时空传送门所在的地区，同时常飞元为他们屏蔽了监控。 　　就在距离时空传送门还有十几米的地方，一个转弯，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一队巡逻的警卫！ 　　这是常飞元无法左右的，警卫们巡逻的路线本来就是随机的，而且就算常飞元预知了路线，道路也是死的无法改变！ 　　沙麒麟的反应很快，他掏出武器开始连射，对方才喊出了有敌人，这时候狄少华也开始射击，双方势均力敌，一阵对战之后都各退了几步，隔着走廊对峙。 　　阿史那云在这时醒来，看着双方对射的局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沙麒麟一边还击，一边恶狠狠的说道：“不要捣乱，否则我不介意先杀了你！” 　　阿史那云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轻蔑的嘲笑，没有做声。 　　这时候，对面的警卫只剩下了两人，他们没有在原地坚持，而是丢下同伴的尸体转身逃跑了！ 　　“快走，他们肯定是去叫援军了！”沙麒麟大声喊道，拉起常小溪就往时空传送门的方向跑去。 　　狄少华拉起阿史那云紧随其后，大家总算是顺利进入了房间。在常飞元的遥控下，房间的大门立刻关闭，几人站到了时空传送门的位置，指示灯开始疯狂的闪烁，同时大门处传来了射击的声音，毫无疑问，警卫带着援军赶过来了！ 　　时间在这一刻过得分外缓慢，就在要开始传送的那一刹那，大门被强行打开，一群手持枪支的警卫冲了进来，不管不顾开始射击。阿史那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束缚，突然发难，他一把拉起常小溪，试图冲出传送门！ 　　沙麒麟猝不及防，只能用力拉住常小溪，眼看着阿史那云一只脚踏出了传送门的范围，警报装置响了起来，室内弥漫着刺耳的声音。 　　狄少华突然冲了出去，他抱住阿史那云的腰，两人一起摔倒在地面上，传送门的警报声停止，重新开始了传送工作。 　　常小溪凄厉的大叫：“快回来，少华！” 　　狄少华武力不及阿史那云，他此刻拼尽全力才能抱住阿史那云，听到常小溪的呼唤，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还是在意他的，这就够了！ 　　沙麒麟知道无论如何也等不及狄少华回来，只能抱着常小溪转身，用自己宽阔的后背挡住警卫们的射击。 　　时空传送门终于启动了，五颜六色的光芒开始闪耀，沙麒麟将常小溪牢牢揽在自己怀中，柔声安慰道：“别急，小溪，就要到家了！” 　　常小溪不知道自己喊了一些什么，直到狄少华抱着阿史那云一起滚在地上，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对他并非全然无情！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最后的情景，警卫们围拢过来，用枪指着地上的两人，她知道，落入了这些警卫之手，相当于落入了霍克之手，阿史那云就算是咎由自取，可狄少华万万没有理由再活下来！ 　　她泪如雨下，哭得不可自抑，沙麒麟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拥着她。 　　传送的时间很快，常小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沉，就已经和沙麒麟一起落到了地面之上。 　　虽然沙麒麟帮着她垫了一下，常小溪还是被摔得不轻，她挣扎了好一会才爬起来，可是沙麒麟还躺在地上不动。 　　想起了离开的时候，那些警卫拔枪射击的情形，常小溪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她忙跑到沙麒麟身边，一边呼喊他的名字，一边将手伸到他的背后，试图探查他是否受伤！ 　　触手黏腻，常小溪胆战心惊的收回手来细看，果然上面猩红一片。想起沙麒麟将自己护在怀里的情形，常小溪明白他受伤了。 　　常小溪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是一片荒野，茫然四顾无人。她已经失去了空间，药箱都在那空间里面呢！ 　　可是沙麒麟的伤口不能不管！她咬牙脱下自己白色的亵衣，也顾不得害羞，将亵衣撕成一条条，又从发髻里取出一个细长的瓷瓶，用力翻过沙麒麟的身体，露出伤口，将瓷瓶中的止血粉末洒在他的伤口之上，这才将伤口用布条包扎起来。 　　沙麒麟身子沉重，常小溪包扎好之后，已经累得出了一身薄汗。这样又过了一会，布条不再出现血渍，沙麒麟的血终于止住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遭遇狼群 　　看到沙麒麟终于止住了血，常小溪才抹了抹滴落的眼泪，现在她不能哭更加不能倒下，沙麒麟失血很多，必须尽快为他进行救治。 　　她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现在没了亵衣，外袍明显松垮起来，她双手颤抖，用力系好腰带，这才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片碧绿的草场，既没有人烟也看不到牛羊，远处也没有高山可以判断方位。常小溪看了之后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不说别的，就凭她的体力，都无法将沙麒麟从这里带出去！ 　　想起沙麒麟干涸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色，常小溪再次鼓起勇气，准备找些清水来为他补充体力。她努力回忆有哪些植物可以安全的食用，在草地上认真的找了起来。 　　过了一会，果然被她找到了三七，她忙摘了一些叶片和球茎，回到沙麒麟身边，用布条将这些绞碎，把汁液滴进沙麒麟的口中。 　　估摸着喂进去了大约有小半碗的分量，沙麒麟的喉头终于翕动了一下，常小溪忙凑近，准备听一听他在说什么，可惜从那干涸的嘴唇里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她知道他一定很渴，这是每一个大量失血者的必然反应。 　　看看太阳即将落山，天黑以后，要照料沙麒麟就更难了。常小溪狠了狠心，在自己的手腕上咬了一口，将伤口对到沙麒麟口边，硬起心肠将伤口中的鲜血滴了进去。 　　当那浓稠的血液滴进沙麒麟的口中，他再次出现了吞咽的动作，这令常小溪心中一喜，狠下心来又挤了血进去。她这样反复数次，直到伤口发紫，再也无法顺利的放出血，这才慢慢坐在地上舒缓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放了太多鲜血的缘故，她脑中越来越昏眩，她很想就这样靠在沙麒麟身上，温暖的睡去，也许醒来以后，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不行，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常小溪强打精神，准备升起一堆火，在空旷的草原上，一堆篝火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不仅可以给搜寻他们的人指明目标，还可以预防一些野兽。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寻找枯草，还好，走了没有多远，她就看到了半幅残破的车辕，似乎是马车损毁之后留下的。 　　常小溪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这车辕拖回沙麒麟身边。又寻找了一些枯枝，觉得差不多可以用上一夜，常小溪才从沙麒麟身上取出激光手枪，对准枯枝开了一枪，果然枯枝燃烧起来。 　　这时候，天色已晚，残阳如血，晚霞映红了天边。常小溪坐在沙麒麟身边，轻轻将他的身体揽在自己的怀中，开始祈祷出现奇迹。 　　最后一缕天光消失不见，整个大地陷入了黑暗之中，好在现在天气温暖，守着篝火也不觉得冷。常小溪喃喃说道：“麒麟，我是不是很没有用？我受了伤，你能将我救回来，你受了伤，我竟毫无办法！” 　　她轻轻摸了摸沙麒麟的嘴唇，只觉得更加干涸，心中悲凉之极，难道真的要让这个自己心爱的男人无医无药折在这茫茫荒原之中吗？ 　　常小溪深恨自己没用，用力咬开完好的另一支手腕，将鲜血滴落在沙麒麟口中，伤口痛得钻心，她却不管不顾，又滴了小半碗血才住手。 　　人的鲜血中含有盐分和其他许多人体必须的物资，沙麒麟外伤失血过多，所以才昏迷不醒，常小溪喂他服食了三七，又喂了两次鲜血，其实已经对他帮助很大。 　　这一次结束之后，常小溪更加难受，只觉得身体虽然坐在地上，却好像要飘起来一样。 　　眼前的篝火也变得恍惚起来，仿佛碎成了很多小星星在眼前飘舞。常小溪知道这时候睡着很危险，极力控制自己的心神，但是没有用，她本来就体弱，被霍克抓走，更是一天一夜没吃没睡，早就疲惫不堪，又放了很多血出来，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常小溪陷进了沉沉的睡眠之中，就在此时，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袭来，将她从梦中惊醒，她倏然抬头，怀中的沙麒麟还是没有醒来，不过脸色在篝火的映衬下已经没有那么难看了。 　　她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却发现篝火对面似乎有几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她微微闭眼，再仔细看去，篝火对面那几双碧莹莹的眼睛，不正是属于几头狼吗？ 　　她没想到就在自己打盹的时候，竟然来了野兽，好在沙麒麟的激光枪就在手边，她忙将枪拿在手中，哆哆嗦嗦的对着狼群。 　　狼看不出来常小溪拿的是什么武器，但是能感觉出来她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意，顿时发出低低的吼声，在篝火对面跑动起来。 　　常小溪心中发苦，她武力平平，就算拿着激光枪，最多能打中一两只狼，如果这些狼不要命的开始进攻，对于她来说绝对是死路一条！ 　　这时候篝火慢慢黯淡下来，常小溪仔细查看，发现那架旧车辕已经快烧化了，忙又扔了些树枝进火堆。 　　火光再次明亮起来，那些野狼似乎受到惊吓，跑远了一点。但是没有多长时间，一匹秃尾巴老狼就再次跑了过来，它不仅没有躲避篝火，反而靠得很近，冲着常小溪龇牙咆哮。 　　常小溪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匹狼，知道它很有可能是被派来探路的。 　　那匹狼嗥叫一阵，果然纵身跃起，冲着常小溪直扑了过去！ 　　常小溪及时扣动了扳机，为了命中目标，她连射了好几下，那狼扑过了火堆，就倒在地面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透。 　　对面狼群被常小溪展现出来的战斗力所震慑，聚在一起，没有再过来。 　　那狼尸在地上散发出腥臭的味道，脖子上肚腹上大片血渍，常小溪想起沙麒麟和自己都是一天没有进食，心念一动，取出一把小刀，从那狼腿上割下一大块肉，撕下一小条扔进嘴里，忍住腥膻嚼了起来。 　　新鲜的狼肉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以下咽，常小溪连吃了好几条，这才觉得手脚有了力气。她将狼肉拿到沙麒麟嘴边，再度挤出鲜血喂食他，这一回因为狼肉很多，所以喂食的量也很大，沙麒麟喉头连动，竟然将这些都吞咽了下去。 　　常小溪见到这种情形，心中欢喜，知道他在慢慢恢复。 　　联想到狼群进攻自己也许是因为饥饿，常小溪喂食了沙麒麟之后，给身边留下一块狼肉，拖着狼尸走向狼群，用力将狼尸扔了过去。 　　那些野狼看到她大肆吞食同伴的血肉，都心有戚戚，没想到对方将狼尸扔了过来。饥饿让狼群胆子大了很多，很快就有一只饿狼扑上去大嚼起来。 　　狼群进食的声音非常可怕，常小溪听得脸色发白，只希望这些东西吃饱了赶紧离开。但是狼群的数量足有二三十头，一只瘦弱的老狼实在不能填饱它们的肚子。 　　这些狼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在火堆周围或坐或卧，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常小溪和她怀里的沙麒麟。 第四百四十六章 死里逃生 　　常小溪越发害怕，手中紧紧抓着激光枪，这时候一头高大的狼似乎是看出来常小溪外强中干，慢慢的开始向她靠近，其它的狼也都起身，紧随在它的身后。 　　常小溪不敢再坐在地上，忙起身护在沙麒麟身前，眼神跟着那狼王移动。狼王速度很快，几个纵越眼看就越过了火堆，常小溪接连射击，却没有击中对方。 　　眼看着那头饿狼就要将硕大的狼爪搭上自己的肩头，常小溪不由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一阵劲风自她肩后袭来，击打在那饿狼头部，只见那狼顿时如同破布袋一般飞了出去。 　　其它饿狼顿时收住了脚步，再度停下观望，这时一只手轻轻搭在常小溪的肩头，另一只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激光枪。 　　沙麒麟醒来了！常小溪喜极而泣，忙转身扶住了沙麒麟，他重伤失血，现在身体还极其虚弱。 　　沙麒麟没有推开常小溪，他需要借助她的力量来消灭这些饿狼，否则等到两人都失去战斗能力，那时只有死路一条！ 　　沙麒麟的枪法很好，激光枪的火力很强，他在片刻之内，就射击了数十次，全部击中目标。 　　狼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生物，此刻见遇到强敌，马上相互嗥叫着离开。 　　眼见着这些野狼离开，沙麒麟只觉得浑身一软，带着常小溪一起坐到了地上。 　　常小溪满脸都是泪水，她呜咽着说：“麒麟，好险，我还以为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呢！幸好你醒过来了！” 　　沙麒麟此番耗费极大，为了掩护常小溪，他的后背被激光枪射中，受伤极重，完全是因为常小溪遇到了生命危险，才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他轻声道：“没事，有我在，不会让你再遇到危险！” 　　经过这一场搏斗，沙麒麟背后的伤口裂开，再次渗出鲜血。 　　常小溪着急了：“麒麟，你快不要动了，我的裙子已经全部撕开了，现在已经没有东西给你包扎伤口了！” 　　沙麒麟这才注意到常小溪领口空空如也，露出雪白的皮肤。他眼神一暗，低笑道：“原来我身上包的是你的裙子，怪不得如此香软！” 　　沙麒麟心念一动，从随身空间里调出来许多东西，这才喘了口气，对常小溪说道：“这里面有药品绷带，你挑拣合适的来用！” 　　常小溪大喜过望，一边拣出药品，一边开心地说：“麒麟，自从你醒来之后，我觉得什么事情都变好了！” 　　沙麒麟却盯着常小溪的手臂，突然伸手抓过了她的手，仔细打量着，只见洁白如玉的手腕上有一排牙印，伤处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特别的显眼。 　　沙麒麟蹙眉道：“小溪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常小溪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曾经喂食他鲜血，遮掩道：“一点小伤而已，大约是在哪里磕破的吧！” 　　她轻轻抽回双手，正色道：“现在先给你包扎伤口上药，你转过身去。” 　　沙麒麟心中狐疑，一边思忖一边转了过去。 　　常小溪这才认真为他清理伤口，只见沙麒麟背上一大片血肉模糊，伤可见骨。常小溪一边清理，一边问道：“麒麟，很疼吧？” 　　沙麒麟面沉似水，柔声道：“不疼，小溪，这伤不算什么，你只管放手去包扎。” 　　沙麒麟体质很好，常小溪为他上药之后，打开绷带为他包扎，她每一次将绷带环过沙麒麟胸膛的时候，都会将小手伸过去，这时沙麒麟就认真的看着她手腕上的伤。 　　齿痕细小整齐，这分明就是常小溪自己咬伤的，而且两个手腕上竟然都有伤口，沙麒麟苦思了半晌，突然想起年少时的一场战役，在沙漠之中，断水断食，眼看着一个受伤的士兵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他的兄弟默默咬破了自己的手臂，将鲜血滴到了伤兵的口中。 　　难道……，沙麒麟声音嘶哑：“小溪，你手臂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你是不是喂了我什么东西？” 　　常小溪的手臂顿了一下，她轻笑道：“是啊，我打死了一头老狼，喂了你狼血。” 　　“那么，在打死狼之前呢？”这时候常小溪已经包扎完了，沙麒麟转身将她揽在怀中，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你怕我重伤失血，所以喂了我你的血对不对？” 　　常小溪不敢挣扎，生怕用力会让沙麒麟再次崩开伤口，只能无力的点了点头。 　　沙麒麟顿时红了眼眶：“小溪，你竟然为了我做到了如此地步！我沙麒麟得此娇妻，夫复何求？苍天待我不薄！” 　　看到他如此忘情，常小溪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麒麟，其实稍微失一点血也没事，别忘了，我每个月都会有一次小日子呢？” 　　沙麒麟顿时啼笑皆非：“这两件事能相提并论吗？”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小溪，你饿了吧？岳父大人让我带了些吃的给你！” 　　常飞元爱女心切，即使在那么紧迫的情况下，还遗憾无法带给女儿好吃的，沙麒麟当即透露了自己也拥有空间的秘密，常飞元马上指使机器人将家里的储藏都搬来了！如果不是时间不够，他可能会去采购半个超市吧？ 　　这一下换成了沙麒麟为常小溪处理伤口，自热面在一旁冒着香气，等到伤口包好，面条也好了！ 　　常小溪忙端起一碗递到沙麒麟手中，以前值班的时候对这种面恨之入骨，现在竟然很期待喝上一口热汤呢！ 　　沙麒麟笑道：“不忙，等我放出烟火，让楼千重来接咱们！”根据他上次穿越的经验，这一次掉落的地点，应该距离唐军大营不远，夜间正好放烟火，估计楼千重很快就会看到。 　　放过了烟火，二人才心满意足的吃喝起来，自热面，罐装饮料，肉罐头，都是些2068年的速成食品，在两个饥饿的人眼中，却是无上美味。 　　食物是最好的放松手段，夏夜本来就很暖和，二人又坐在篝火旁，现在吃饱了就开始犯困，二人互相依偎着正打盹呢，就听到了一阵急遽的马蹄声传来。 　　沙麒麟睁开了眼睛，轻声提醒常小溪：“他们来了，我能听出咱们的马蹄声！” 　　果然，快到的时候，这些人就急忙下马，一边喊着将军，一边欣喜的跑过来！ 　　沙麒麟是要面子的，他刚要起身，却被常小溪拽住：“你别动，别忘了你可是受伤了！” 　　楼千重看到了烟火，亲自赶过来接人，他看到二人面色苍白，衣着凌乱，沙麒麟胸口还缠着绷带，就知道他们都受了伤，忙让士兵们准备担架去了，好在此处距离唐营不远。 　　人多好办事，没耽搁多久，楼千重就将这二人接了回去。 　　将这二人安置在软榻上之后，楼千重才命沙德三和楼庆守住门口，担忧的问道：“为何只有你们两人回来？狄大人呢？他怎么没有回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 回归长安 　　听见楼千重追问狄少华的下落，常小溪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话也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还是沙麒麟道：“回来的时候，出了点状况，为了掩护我们，少华被留下了！” 　　楼千重欲言又止，沙麒麟背后的绷带又被血水渗透，一眼可见伤势极重，常小溪面色惨白，一双皓腕也被纱布包裹。这种情形之下，他再追问不休，就实在不近人情了！ 　　沙麒麟看出了他的犹豫，低声道：“千重，我知道狄大人是钦差，谁都不希望出这样的事。就让我来讲一讲这几天的经历吧！” 　　沙麒麟极重信诺，他这样说，楼千重反而不好意思离开，只能讪讪坐下。 　　常小溪担忧沙麒麟的伤势，几次冲着他使眼色都没有用。 　　沙麒麟慢慢讲起，将这几天的经历一一道出，当说到狄少华舍生缠住阿史那云的时候，常小溪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这意味着狄少华落入霍克之手，哪里还有命活下来呢？ 　　楼千重的手攥成了拳头，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有用。他深深叹息一声：“既然如此，你们且放宽心怀好好休息，狄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早晚会平安归来。” 　　楼千重走了，沙麒麟看看哭成泪人的未婚妻，苦笑道：“小溪，你哭成这样，我心里也很难受，还是好好休息吧，等我好一些，一定回去救他！” 　　常小溪蓦然睁大眼睛，忙摇着头说：“不要，麒麟，那里太危险了！” 　　沙麒麟这才吓唬她道：“那你快休息吧，等醒来咱们从长计议就是！” 　　常小溪抽噎着答应了，裹着薄毯躺下。沙麒麟看着她躺下，自己也实在支撑不住，这才俯身趴下，也很快睡着了。 　　二人回归的第二天，楼千重就命令队伍出发。 　　因为沙麒麟的伤势实在太重，只能卧在马车之中，翠羽没了主人，自觉地跟在红枣和花生身后，羡慕的看着两位同伴出力。 　　有了药品食物，沙麒麟恢复的很快，他身强体壮，内力充沛，区区皮肉伤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常小溪就不一样了，她本来就娇弱，被绑架之后，熬了两天，加上沙麒麟受伤，她担惊受怕，竟一直没有缓过来，每天都发着低烧，身体一天比一天弱。 　　医不自治，楼千重瞅了瞅医护队中，只有严医生还老成一些，忙请了他过来诊脉。严医生是中医高手，诊过之后发现常小溪气血虚弱，倒没有什么大病。 　　他直言补养的方子倒有，只是其中好几位药材很名贵，医护队根本没有，路途中也没法置办。 　　这一下两位大将军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常小溪强撑着回到长安。 　　这一次楼千重因为意外发现西突厥的阴谋，提前做好了准备，粉碎了阿史那思磨偷袭大唐的阴谋，实在是令皇帝喜出望外，已经在朝堂上夸奖了楼千重好几次，称他为国之栋梁。 　　现在招他回长安，述职的同时，主要是为了对他进行褒奖。常小溪是女官，已经完成了治疗疫病的任务，皇帝也不为难她，命人传话说她不需进宫，也暂时不用上朝，一切等身体大好之后再说。 　　楼千重仗打得漂亮，沙麒麟也跟着沾光，还抓回了狄长楠，太渊宗主这些要犯，二人一起得了封赏，他们年纪轻轻已经是上柱国大将军，这一回晋的是爵位。 　　楼千重被分为鲁国公，沙麒麟被分为韩国公，这两个都是公爵，世袭罔替，可以说二人已经得到了无上的恩宠。 　　常小溪虽然没能参加朝会，皇帝依然赐了她大量金银财帛，甚至还有一栋宅子，是以前一位户部尚书的府邸，因为贪墨而被查抄，现在已经归于常小溪名下。 　　大量的封赏没有能让常小溪高兴起来，除了身体的原因，更多是对狄少华和父亲的担忧。对于未来的科技手段，她实在太了解了，抓住了狄少华之后，霍克顺极有可能藤摸瓜再找到常飞元。 　　现在的情况是不但狄少华已经落入敌手，就连父亲都可能被牵连入狱，这令常小溪坐立不安。 　　舒秋亲自负责治疗常小溪，眼见使用了大量珍贵的药材，常小溪的病情依旧不见起色，他也很发愁。常医正明显就是心病，可惜舒秋没有那个本事找到解开她心结的钥匙。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天牢劫人的事情，皇帝判了狄长楠和太渊宗主斩立决。这一次没有出现奇迹，二人伏诛。 　　楼千重与沙麒麟对好了说辞，一致称狄少华被阿史那思磨掳走，生死不知，他们还在尽力营救。 　　皇上深为惋惜，他是真的很重视狄少华，本来希望他不要受到狄长楠的影响，好好在刑部当差，没想到陪着出趟闲差，竟然弄出来这种事情，正是造化弄人。 　　舒白得知沙麒麟和常小溪返回长安，不知使用了什么惫懒手段，竟然骗到了半天休息时间，急不可耐的跑到常小溪那里去了。 　　常小溪也早就想去见舒白，她这一次的经历太过诡异，一直想找个人来参详呢！ 　　舒白病了一场，幸亏有李恪照顾，病愈之后大吃大喝恶补了一阵，现在红光满面，气色更盛从前。 　　他一进来，也不见外，自顾自坐下：“小溪，听说你们这次十分危险，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狄少华没有回来？” 　　常小溪精神好了很多，她抿嘴一笑，让服侍的下人出去，这才取出常飞元带来的小食品，亲自端出来摆在桌上。 　　舒白一看到这些吃的，眼睛都直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巧克力？乳球糖？咖啡？你是怎么搞到这些食品的？莫非你回到了未来？” 　　舒白非常聪慧，在他与常小溪相处的模式中，一直都是占主导地位，很少会出现这样语无伦次的情况。 　　常小溪很享受这种感觉，她一边为舒白冲泡咖啡，一边说道：“美不美家乡水，你先尝尝这些吃的，对胃口吗？” 　　舒白忙抓了一块巧克力塞进口中，任糖果融化在舌尖，这才陶醉的说道：“那还用说吗？我最想念的，就是这些奶油糖果！唐朝鸡鸭鱼肉都有，唯独缺少这些，实在是想死我了！” 　　常小溪将咖啡递过去：“放心，这些东西我得了不少，是我爸爸给的，走的时候可以再给你两包。” 　　舒白震惊无比：“你爸爸？难道是他老人家来唐朝啦？” 　　常小溪这才讲起这一次的经历，这一次她能顺利脱困，舒白改造的红宝石戒指发挥了很大作用。所以常小溪也不隐瞒，就连后边，沙麒麟在常飞元的帮助下，救出自己的情况都讲了。 　　听到后来，舒白嘴里都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开始认真思索。常小溪说的这些情况，有些他完全没有想到。霍克抓住了常小溪却没有杀她，而是废了更大的力气将她带回未来，这件事非常可疑。而沙麒麟竟然能两度穿越时空，更是他无法想象的。 第四百四十八章 抽丝剥茧 　　舒白不吃东西了，而是起身背着手在屋中踱着步子，这个老气横秋的动作还是他身为里美的时候就有的。 　　“第一，”舒白踱了一阵之后，终于开口道：“霍克说谎了，超时空管理局一直宣传说穿越会引起时空不稳，所以时空传送门被停止运行。他们就连魂穿都不允许，在咱俩刚来唐朝的时候就派人追杀，何况是人体穿越？” 　　“可这一次着实蹊跷，霍克竟然同时带着你和阿史那云回到了2068年，还使用的是身体穿越，这何等奇怪？” 　　舒白伸出了一根沾着巧克力的手指头：“第二，霍克为什么不辞辛劳带着你回2068年，而不是直接处死你呢？这是一个很令人费解的事情！” 　　他转了一个圈，又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三，一直反对穿越的超时空管理局长，竟然领回来一个唐人放在自己家里，难道是因为他与阿史那云在短暂的相处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吗？这绝对不可能！” 　　常小溪被他晃得眼晕，只好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舒白抬头望着天花板，做出一副高深的模样，片刻后才说道：“我想，他们最初弄出那么多噱头，无非是想借着消灭穿越者的机会干点自己的事情，比如收集能源。” 　　“而不辞辛苦的带着你回现代，则是因为发现了你的另外一重身份。” 　　常小溪起身为他又冲了一杯咖啡，这才问道：“我有什么身份，医正？女官？” 　　舒白接过咖啡，喝了一口：“不对，是突厥圣女！你不觉得这个突厥圣女很有问题吗？你这个身体的精神力特别强，别说是在古代，就是在2068年，也可以和那些精神异能者比个高下！” 　　常小溪支肘想了一会：“这倒是有可能！那么霍克为什么肯带着阿史那云回去呢？” 　　舒白苦闹的抓了抓头发：“暂时还没有想出来！不过这难不住我，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常小溪点点头：“好，那你慢慢想吧。不过有一件事你得给我出个主意，狄少华为了救我们，将自己搭了进去，我想回去救他，你觉得能行吗？” 　　舒白拍了拍手：“性情中人，我喜欢！回去没问题，不过你得把手环交给我，让我来仿制上几个，咱们多点人回去，就会多几分胜算！” 　　常小溪大喜：“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好极了！不过现在手环只剩下了一个，另外一个戴在狄少华手上，跟着他一起失落了。” 　　“你可不能将这唯一一个手环给整出什么问题，那样谁都回不了未来了！” 　　舒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没问题，这才拿着手环和一大包糖果离开。 　　沙麒麟下朝之后来看望常小溪，得知了这个情况，思忖一会，拉着常小溪坐在窗下，这才说道：“小溪，关于霍克为什么不杀你，而是花费更大的力气将你带回2068年，我们百骑司倒是掌握了一些线索，虽然还不能分析出事件的原貌，但是应该能解开你的一些疑惑！” 　　常小溪跟舒白讨论了半天，发觉自己依旧处在一团迷雾之中，还是有很多搞不清楚的事情，没想到沙麒麟竟然能带给自己有用的消息。 　　她自然着急理清原委，忙催着沙麒麟快讲，沙麒麟却摸摸她的额头试了温度，又问了可曾吃药，这才慢条斯理开了口。 　　“我与你初识不久，就从一个潜伏在琉璃公主府的探子那里得到了圆形项链，后来我得知它叫做太阳，你拥有的新月形项链则叫做明月。” 　　“后来阿史那云为了打开真神之墓，劫持了你。我在救你的过程中，也进入真神之墓，得到了最后一条星形项链，它的名字是繁星。而这些项链的真正来历，其实都是岳父大人亲手所制！” 　　“他在探索人马星座的时候，发现了可以操控时间的陨石，后来陨石上交联邦，被超时空管理局使用在时空传送门装置上面。岳父大人为了纪念人马星探险，用陨石碎块雕刻了这三条项链。” 　　“明月给了你，而繁星和太阳则留在了岳父身边。这一次我问起这事，岳父大人说，这两件项链，在他进行第二次人马星之旅的时候遗失了！而当时与他一起探险的人里面，就有霍克！” 　　“所以正是霍克偷走了繁星和太阳，并且将它们带回了唐朝。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霍克为什么要将繁星送进真神之墓中保存呢？而且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我们的密探其实也是从真神之墓中得到的太阳！” 　　常小溪早就听得入了神，这时喃喃的问道：“为什么呀？” 　　沙麒麟回忆道：“当时我与阿史那云一起进入真神之墓，繁星和阿史那云取走的秘笈就在宝库中最重要的坤位，因此我们才选择了这两样东西。如果进入宝库的只有一人，那么这两样宝物势必都是他的。” 　　“小溪，你仔细想一想，如果没有我阴差阳错进入真神之墓，那么取走这两样东西的就是阿史那云！” 　　“所以我猜想，霍克将繁星与太阳送到唐朝，目的就是为了让阿史那云得到这些！而这一次霍克更是不辞辛苦将你直接带回2068年，更是证实了我的猜想。” 　　“繁星与太阳是霍克**取出他们搜集能源的关键物品，而你则是这两件东西失效后的预备钥匙！” 　　常小溪蹙眉：“你怎知繁星与太阳失效了？这两个不是交到了皇上手中，由他亲自保管么？” 　　沙麒麟摇了摇头：“我刚刚知道，繁星与太阳被偷走了，只给皇上留下了两个赝品！我猜想霍克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才动了将你直接带走的念头！” 　　常小溪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不仅是自己有秘密，自己穿越后所附身的这个身体则有更大的秘密！怪不得自己能散发吸引异性的香气，又能使用超能力，想来这个突厥圣女，也许正是霍克为了达到目的而早早埋下的伏笔！ 　　因为自己魂穿占了这个身子，这才造成阿史那云和霍克对圣女失去了控制权。 　　常小溪苦笑一下：“我还以为重生后能过上平静的生活，没想到又占了这样一个身体，实在是麻烦！我猜想，偷走繁星和太阳的人，应该是霍克曾经的手下！他们了解到这两样物品的作用，被利益所驱使，这才背叛霍克盗走了东西！” 　　沙麒麟惊喜的看着常小溪：“你说得没错！这一点已经不仅仅是猜测了，刘冰蝉奉命一直在追查这件事，他已经向我汇报，是冯经纬指使人偷走了繁星和太阳！而冯经纬正是霍克在唐朝的手下！” 　　常小溪立刻问道：“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沙麒麟斩钉截铁的回答：“找到繁星和太阳，制止霍克占有能源！” 第四百四十九章 远征计划 　　当沙麒麟说道要找回繁星和太阳，常小溪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知道，走到目前这种局面，要想从霍克的魔掌中解脱出来，就必须打破他的阴谋。 　　常小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沙麒麟：“麒麟，你知道冯经纬去了哪里？我要和你一起去找他！”与其命运把握在别人手中，不如把别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沙麒麟笑了起来，他就知道常小溪外表柔弱，其实内心坚强：“冯经纬跑了！他是个很狡猾的人，先前被官府抓住，他假意归顺，带着我们找到了长生药，同时引出霍克，将咱们的注意力全带到霍克身上。” 　　“取回长生药之后，官府对他的监控减弱了，他伺机逃走，但是当初他与暗娼沈氏成亲，那沈氏为百骑司效命，早就将他的动向掌握清楚，报给刘冰蝉了。” 　　“只是我们小瞧了他，冯经纬竟然在大内有人，偷出了真正的繁星和太阳，给皇上留下赝品，现在皇上也是大怒！已经命我彻查此事，找回真品！” 　　“而冯经纬的去向，竟然是关外，他要到高丽去！” 　　常小溪惊讶的起身：“高丽？他要去那里吗？” 　　沙麒麟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说来奇怪，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冯经纬从未在关外活动过，他为何要去高丽呢？” 　　常小溪咬着下唇，思索了好一会才说：“麒麟，我记得历史上皇帝会远征高丽，大约就是最近，你有没有听他说起过？” 　　沙麒麟从未在常小溪这里听过历史的走向，这还是她第一次透露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忙摇头：“皇上并且说起远征高丽，不过他将楼千重留在长安，也可能是有这方面的打算。” 　　“据我所知，由于最近天灾人祸不断，皇上已经命钦天监测算，如果结果与北方有关，他会下旨征高丽！” 　　常小溪烦恼道：“啊，果然是这样，那咱们的婚礼又要推迟了！” 　　沙麒麟忙将她抱起旋转了一圈，然后欣喜的问道：“原来小溪也迫不及待要嫁给我呢！不如今夜咱们先洞房花烛怎样？” 　　常小溪无奈的看他一眼：“又跑题了！” 　　因为下决心要去解开霍克带来的种种谜团，又担心狄少华，常小溪这两天忙着服药调养，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令她遗憾的是，舒白说仿造手环，缺乏一种金属，他已经命人去寻找原石，这一下仿造的工作就会无限退后，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原石！而且就算是找到之后，能否提炼，需要多长时间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这一次钦天监在皇帝的严令之下，很快就算出了一个结果，天狼星异动，主北方不稳，将侵犯帝星！ 　　当时常小溪也能参加朝会了，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她在心里暗自忖度，莫非皇帝自己想要征高丽，就等着这么一个机会呢？ 　　果然接连几位臣子出班奏报，都是陈述高丽对大唐不恭敬，岁岁来朝也没有见到他们的影子，想必早就存着不臣之心！目前天灾人祸频发，必须找到一个替罪羊，如果皇帝不下罪己诏，那么高丽和倭人就是最好的靶子！ 　　常小溪虽不擅长这些勾心斗角，但是自打上朝以来，每天接触的都是权谋心术，现在她也能听懂这些指东打西的窍门了！ 　　皇帝听了这些大臣的建议之后，沉吟道：“高丽虽可恶，但是远征耗费钱粮，恐怕会增加百姓的负担！” 　　户部尚书立刻出班：“皇上不必多虑，现在国库充盈，即使征高丽，也不需要额外增税。” 　　新任太尉张亮善解人意，马上就说：“臣听说那高丽颇多人参黄金，去年皇上远征突厥，不但平定了西北，收获良多，所以现在国库充盈。一旦打下了富庶的高丽，想必收获多于突厥！” 　　既能应天象消除天灾，又能发一笔战争财，这一下朝臣们支持的声音更大了。 　　皇帝故意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叹息道：“如果不影响我百姓生活，朕愿意亲征。” 　　顿时所有的大臣都跪了下来：“皇上三思！皇上乃万金之体，请坐镇长安，远征之事，请任用能征惯战的战将出马！” 　　上一次皇帝远征，命太子监国，结果太子谋反，弄得朝中留守的大臣近一半人丧命。这一次还是请皇帝留在长安为妙。 　　可惜皇帝自己不这样想，他沉声道：“诸卿，朕意已决，由太子李治监国，蜀王辅佐，朕亲自统领远征军征高丽！” 　　他这样宣布，不仅是定下了监国的人选，也从另一个角度巩固了太子的地位。蜀王年长却为辅佐，说明皇帝已经肯定了他忠诚不会有二心。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群臣的意料，曾经为了太子人选，大家还明争暗斗了一阵子，皇帝现在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确定了这个事。 　　众臣面面相觑，知道皇帝主意已定，只能歇了劝谏的心思，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常小溪在心中偷偷叹息，历史的轨迹果然无法阻挡，该发生的事情总归是要发生的。 　　接下来，皇帝宣布了两位统军大将军，分别是楼千重和王飞耀，其余参战人员由吏部规划名单后上报，再由皇帝做最后的决定。 　　下朝以后，沙麒麟兴冲冲的找到常小溪，他很直接的开了口：“皇帝跟我说过了，他让咱们两个都参加高丽远征军！” 　　常小溪愣了一下，又有些黯然，这就意味着要营救狄少华，又不知会推迟到何年何月了！ 　　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沙麒麟扳过她的肩膀微笑道：“舒白也参加远征，他给我传话，说已经找到了原石，现在就开始提炼，这样就可以在路上研制手环了。” 　　常小溪这才惊喜的问道：“真的吗？太好了，那是不是路上就可以去找他了？” 　　沙麒麟醋道：“你这急不可耐的样子，不像是去救人，倒像是去会情郎。” 　　常小溪忙小心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小声说道：“哪里像你说的那样？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但是狄少华是为了救咱们才落在了2068年，而且可能是落在霍克手里，于情于理，咱们都要去救他呀！” 　　沙麒麟摸了摸自己被亲的地方，小声嘟囔着：“他才不是为了救咱们，他是为了救你，才不要命了！” 　　两个人逗着嘴，到底将这事定了下来，不管怎样说，一定要去一趟2068年，尝试营救狄少华。 　　对于常小溪来说，不管是不是为了还情，她都不能任由狄少华落入霍克之手而无动于衷。一个没有情谊的人，独活于世间，又有什么意思？而且霍克的所作所为，已经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就悬在她的头顶上，想要平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必须彻底解开这个威胁。 第四百五十章 目标关外 　　皇帝再次远征，大臣们阻挡了一阵子无果，也就听之任之了，反正他们的皇帝是马上打下的江山，战斗力很强。 　　吏部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定好了远征高丽的名单，沙麒麟常小溪赫然在列。皇帝批复之后，人选就定了下来，开始为远征做准备了。 　　户部有大量取自东突厥的财宝，有了钱，置办粮草也很快。这一次征高丽，皇帝只点了五万兵马，从各部抽调，到齐之日，就是远征开始之日。 　　沙麒麟可等不到那时候了，他要去追踪冯经纬，这厮已经逃离长安一阵子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路上走走停停，现在只跑到了洛阳而已，目前百骑司的人盯得很紧，自己带着常小溪，赶几天路就能跟上去。 　　他之所以判断冯经纬的目标在高丽，是因为冯经纬出逃，是一个庞大的黑道组织策划的，这个黑道组织名叫飞龙。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这个组织有多么嚣张，竟然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底下叫做飞龙！ 　　飞龙的主要势力范围就在关外，平时做的生意是将关外的马匹黄金人参倒腾进来，再把大唐的粮食丝绸茶叶贩卖出去，谁也没想到，飞龙竟然能把手伸到千里之外的长安，从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将冯经纬带走。 　　如果不是沈氏放水，那么冯经纬就会如同脱线的风筝一般，一去不复返了。 　　说到这里，还要佩服刘冰蝉，这位百骑司二号人物，虽然武力不及大统领沙麒麟，但是搞起情报来却是一把好手。当众人将眼光放到了秦岭寻找霍克宝藏的时候，刘冰蝉就将沈氏给软硬兼施拉拢过来。 　　冯经纬万万想不到，自己这红尘一爱，泄露了自家行踪。冯经纬在洛阳等着跟组织接洽呢，他可不是像百骑司想的那样，是后来跟飞龙挂上的，他原本就是飞龙的核心成员。 　　飞龙，正是霍克当年创造，专门帮助他贩卖长生药，同时协助收集能源，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这些秘密，百骑司尚未掌握。 　　将追踪冯经纬的情况向皇帝说明，因为涉及到追回繁星和太阳，皇帝当即就准了沙麒麟的要求，允许他带着常小溪提前赶往关外，赶在大军进攻高丽之前会和即可。 　　沙麒麟带着常小溪奔赴洛阳，他知道，自己必须解开霍克的秘密，否则这家伙随时可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抢走小溪，这怎么可以？ 　　秦岭，霍克假扮袁天罡时所住的山头，几乎被百骑司翻过来了，并没有找到什么能储备东西的地方。这使得沙麒麟更加坚信，霍克一定是将搜集的能源藏到了别的地方。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关外飞龙，沙麒麟很好奇，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才能起这么猖獗的名字，竟然连皇上都不避讳，敢叫做飞龙？ 　　长安距离洛阳并不远，但是在这个时代，也够跑一阵子的了。好在百骑司有钱，打造的马车很舒服，常小溪才能经得住旅途的颠簸。 　　这一次跟以往出公差都不一样，这一次只有沙麒麟和常小溪两个人，身边带的都是百骑司的人手。虽然赶路辛苦，但是二人你侬我侬，竟然甜蜜无比。 　　三天之后，到了洛阳，刚刚下榻，就有密探来汇报冯经纬的情况。 　　令沙麒麟没有想到的是，这密探还不是独自来的，还带来了沈氏。沙麒麟蹙着眉头问那密探：“为什么要将这女人带过来？” 　　密探连头都不敢抬：“大将军，这娘们到了洛阳就说有不得了的情报要向您汇报，要求见您，拦都拦不住。属下害怕万一她果然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耽误了也不好，所以冒险带她过来！” 　　沙麒麟很不喜欢这种违反规则的事情，线人自作主张非常危险，如果不是找到霍克的踪迹迫在眉睫，不能惊动冯经纬，按照沙麒麟的做派，也许会处置掉沈氏。 　　沙麒麟很不耐烦的挥挥手：“将人带上来。”他对坐在一边的常小溪温言道：“这种无知蠢妇，你若是想听，就听听看，不想听的话，就先回屋中去睡觉吧！” 　　常小溪知道他不希望自己留在旁边，微笑着起身：“一路上都是尘土，我回屋去洗洗。” 　　沈氏进来之前，就被千叮咛万嘱咐，知道这一次自己要见的是一个了不得的大官，万万不可失仪。她屏息静气，慢慢走进室内，只见矮几旁坐着一个黑衣男子，风姿卓绝，是她平生所未见。 　　等沈氏施了礼，沙麒麟缓缓开口：“这一阵子，多亏你传出冯经纬的情况，你该得的好处，可都送到你手中了？” 　　百骑司拉拢人手，使用的也是金钱美色，鉴于沈氏是个女人，而且还算钟情于冯经纬，所以给她许下的是重金。 　　沈氏的心砰砰直跳，她还没有见过沙麒麟这么英俊伟岸的男人呢！好不容易压抑住遐思，沈氏羞答答的开口：“是的，并不曾短了我的好处。” 　　沙麒麟这才点头：“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呢？”对于这种女人，不能太心急，否则最有价值的东西倒不出来。 　　沈氏这才按照沙麒麟的思路步入正题：“我按照刘大人的命令，一直盯着那冯经纬。在长安的时候，他每天去酒楼茶馆，那些地方，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去，因此没有盯住他。” 　　“等到他决定逃离长安以后，我才得知他早就起了异心，心中好生佩服刘大人真是未卜先知，忙着给衙门传了消息。现在到了洛阳有一阵子，我发现冯经纬在搞一桩大事！” 　　“他竟然有很多手下，这些人身份不一，有江湖人，也有生意人，昨晚还来了一个官吏与他接洽呢！” 　　沙麒麟皱起了眉头，冯经纬在长安的时候，天子脚下，还知道收敛，现在到了洛阳，就露出原形了。只是，他那些手下是怎么回事呢？ 　　沙麒麟循循善诱的问道：“沈氏，那些人与冯经纬都说些什么？” 　　沈氏想了一想道：“冯经纬让那些人举家北迁，跟着他一起到关外去！他在洛阳停了这么久，就是在等那些人收拾东西，携带家眷呢！” 　　沙麒麟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追问道：“冯经纬还需要等多长时间？” 　　沈氏肯定的说：“他后天早上出发，那些他纠结过来的人跟着一起走，打的旗号是辉元商队，为了瞒天过海，冯经纬还采买了许多绫罗绸缎来掩饰呢！” 　　沙麒麟点头：“冯经纬从长安偷走了很重要的东西，此物不大，他应该随身佩戴，你可知道？” 　　沈氏犹豫了一下：“您说的是不是两个坠子？灰扑扑的，模样一点都不值钱，可是冯经纬随身带着，看样子重视的很。” 第四百五十一章 金城赶人 　　沙麒麟轻飘飘的回答：“正是这两枚坠子，此物不值钱，但却是官府的信物，所以我们要追回来这两件东西。又怕打草惊蛇，你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两个东西偷出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万两白银的赏赐！” 　　偷出两个不起眼的坠子，就能拿到一万两银子？冯经纬自打纳了沈氏，又抬进门三个小妾了！这也是为什么沈氏会背叛冯经纬的重要原因，男人越来越不靠谱的时候，手中还是要有些银钱。 　　沈氏答应了下来，她有些犹豫：“这坠子好拿，只是我怕冯经纬发现坠子失窃，不肯善罢甘休怎么办呢？” 　　沙麒麟微笑道：“这个好办，我这里有两个赝品，你拿回去替换就是了！”他将两件坠子递到了沈氏手中，自从霍克来过唐朝之后，沙麒麟就命人做了不少日月星的赝品，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至于真品，沙麒麟自然知道应该怎样鉴别。 　　沈氏接过来一看，果然和冯经纬佩戴的差不多，当即收好告辞。 　　等沙麒麟回房之后，常小溪已经洗好了澡，正在梳理长发，笑着问沙麒麟情况探得怎样了。 　　沙麒麟轻笑一声：“后天出发，据说那冯经纬网罗了一班人伪装成了商队，咱们也扮作商队好了，一路慢慢走着，你也不受罪！” 　　常小溪微笑道：“我不明白一点，那沈氏不是与冯经纬感情很好吗？怎么轻易就肯为官府做事，出卖冯经纬的情报了呢？” 　　沙麒麟嗤笑道：“沈氏原本就是做半掩门子生意的，水性杨花的女人。后来冯经纬在长安蛰伏，寂寞难耐，又抬了三房小妾进门，而且这次出逃竟然都带上了。” 　　“所以沈氏爱慕他的心思都淡了，这才被刘冰蝉说通，愿意做我们的内线。” 　　常小溪恍然大悟：“原来是男人三妻四妾做的孽，麒麟，如果你以后也纳妾，我就回爸爸那里去！” 　　沙麒麟慢慢走过来，俯身认真的看着常小溪：“你可真够心狠的，我花了那么多心思追求你，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你就要回娘家去吗？那我今夜可不能放过你！” 　　这时候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室内燃着温馨的烛火，虽说沙麒麟的房间在隔壁，可这段时间二人一直都歇在一处，一方面是不想分开，另外一方面是为了常小溪的安全着想。反正随行的都是自己人，沙麒麟也不担心他们会乱说。 　　沙麒麟的眼神里闪着欲望的光芒，常小溪有些害怕，她打岔道：“麒麟，你饿不饿？今晚上我看你胃口不怎么好？” 　　沙麒麟已经抓住了常小溪的双肩，凑在她耳畔闻她身上的香气，他低哑着嗓子说道：“谁说我胃口不好，我胃口好得很！自打认识了你以后，我就没有碰过女人，你说，这笔债你要如何偿还我才是？” 　　常小溪的心也砰砰直跳，她有些害羞有些期待，经历了几次分离，她不想再与沙麒麟分别，这也是为什么她面对狼群的时候，愿意用自己的鲜血喂食他的原因。 　　沙麒麟见常小溪微闭着双眼，脸颊酡红，并没有什么抗拒的举动，心中大喜，忙试探着将手伸进她的衣襟里面，触手滑软，他情热如火，声音黯哑：“小溪，可以给我吗？” 　　常小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微微点了一下头。沙麒麟大喜过望，忙在她樱唇上印下一吻，伸手去解她腰带。 　　正在常小溪半推半就之间，突然门被敲得山响，沙麒麟大怒：“怎么了！” 　　大约是被他声音中的怒气所震慑，敲门的人略顿了一下，这才鼓足勇气说道：“将军，出事了！” 　　沙麒麟平生从未这样挫败，他一直肖想的人儿此刻就在身边，衣衫半褪，偏偏外面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狗才，偏偏要打扰他的好事！ 　　还是常小溪轻笑着拢起衣襟，让他出去看看，毕竟现在出着公差，因为这种风月事情耽搁了差事就不好了！ 　　沙麒麟气鼓鼓的出来，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那跪着的校尉：“什么事？非要这个时候来？” 　　驿馆里的房间狭小，一打开门，那校尉就闻到了一股子香风，自然知道将军刚才在忙什么，他情知不妙，磕头如捣蒜，边说道：“不是小的有意打扰将军，实在是金城公主欺人太甚！” 　　沙麒麟已经坐了下来，冷声道：“说详细一些，那金城怎么了？” 　　校尉啼笑皆非道：“她带着随扈前来入住，不知咱们的身份，要将咱们赶出去呢！” 　　金城曾经为难过常小溪，这都是小事，关键是她因为跋扈失了宠，虽然顺利的嫁给了张宝，但是皇帝要求她婚后就回自己的封地去，不得留在长安。这对于好热闹的金城来说，不吝于流放了。 　　金城的封地在张家口一带，典型的苦寒之地，她如果能收敛自己的行为，巴结好太后，那么一生都不需要去那个地方。封地只会给她每年带来巨大的收益。 　　没想到金城挑唆太后针对常小溪不成，后来常小溪反倒治好了太后的消渴症，金城还不知收敛，依旧挑唆太后，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太后是宫里最尊贵的女人，怎么会被别人当成枪来使？即使这人是她的孙女也不行！皇帝也很讨厌金城，二人达成共识之后，就下令金城完婚之后去封地。 　　张宝尚公主，也要跟着一起去张家口，这两口子都是纨绔，自然不愿意受这个罪，一直磨蹭了好久才上路，没想到竟然和沙麒麟遇到了一处。 　　沙麒麟因为要执行追踪任务，所以是隐藏身份住进的驿馆，他在驿馆留下的名号只是一个太原守军的偏将而已，金城自然要把他赶走！ 　　沙德三还有李青城都被派出去执行调查冯经纬的任务了，身边留下的都是些年轻的校尉，不知道该怎样应对金城这种刁蛮公主，才闹出了这种事。 　　沙麒麟冷笑了一声，被自己的父皇皇祖母厌弃犹不自知，还在骄横跋扈，这样的女人真是找死！他已经动了杀心，思忖一番，现在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不能惊动了冯经纬。 　　想起无法再继续与常小溪做香艳的事情，沙麒麟意兴阑珊道：“咱们收拾东西，给公主腾地方！” 　　常小溪知道了是金城赶人，也半晌无语。为了不被金城认出来，沙麒麟还有常小溪都蒙了面纱，打扮成了沙漠民族的模样，这才走出院子。 　　好在金城虽然跋扈，到底还记得自己公主的身份，没有站在院中等候，而是坐在自己的马车上查看情况。 　　张宝没有成亲之前，对金城如珠如宝，这才成亲几天，就被她骄纵的脾气折腾的苦不堪言，现在更是被她带累，要去鸟不拉屎的张家口，想起来就是一肚子气，因此也不在金城身边陪她。 第四百五十二章 金城动心 　　张宝得知金城一意孤行要将这驿站原来住着的偏将赶走时，就带着两三个心腹直接去了洛阳城喝花酒，决意不来趟这个浑水了！ 　　等到张宝回来，已经快要天亮了，金城苦等了他一夜，此刻抓住他又是一顿大吵，只闹得整个驿站鸡飞狗跳。 　　张宝早就烂醉，也不理金城，料定她还没有杀驸马的胆量，倒头就睡，浑浑噩噩就是一天，金城果然拿他没有办法。 　　沙麒麟带着常小溪则去了百骑司的一处暗桩，福来客栈，虽然条件差了一些，但是胜在安全，只不过任凭沙麒麟抓耳挠腮，常小溪再也没有给他亲近的机会。 　　冯经纬这几天志得意满，他逃离长安颇为顺利，现在洛阳是他纠集人手的第一站，他准备带到关外的人手，都是飞龙培养多年的老人，各个行业都有，带着这些人去关外取出宝藏，立刻就可以建国，从此后不但可以摆脱江湖身份，还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虽说沈氏最近举止有些奇怪，冯经纬也不将她放在心上，当初与她在一起，与其说是露水姻缘，不如说是将沈氏作为掩护，吸引官府的注意。不过他对沈氏，多少还有一些情谊，所以尽管现在有了新人进门，冯经纬依旧对沈氏礼敬有加。 　　到了出发的那一天，冯经纬以辉元商队主人的身份，志得意满的领着商队出发，到了城门口一看，发现出不了城。今天大约是个远行的好日子，城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车队。 　　冯经纬忙派人去打听，原来前面已经有了两家队伍，一家是金城公主要出城去封地，另外一家也是商队，而且是洛阳城的老字号鼎记。 　　冯经纬没奈何只得继续等待，一直拖到了正午方才出城。好在出城上了官道，速度就快了起来。冯经纬快马加鞭跑了还没有一个时辰，前面的队伍再次停了下来。当时官道狭窄，冯经纬想要超过去都不可能，只能再次派人前去打探。 　　原来公主要原地休整，准备吃午饭了！ 　　冯经纬这个气啊，出门在外，赶路要紧，哪里有才跑了一个时辰就吃午饭的？这分明就是不让后面的人赶路了！ 　　他气归气，却拿金城公主毫无办法，金城虽然在皇帝面前失宠，可是收拾他一个小小商队却绰绰有余。 　　鼎记商队似乎也拿公主没有办法，干脆也停了下来埋锅造饭。就这样一耽搁，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就这样三支队伍走走停停，终于天近黄昏，要扎营了。 　　冯经纬趁着大家做饭扎营的时候，跑到前方去查看，只见鼎记商队还算是守规矩，将马车都靠在了官道一侧，在路旁老老实实的扎起了营盘。那金城公主的车队，却还霸道的停在路中央，让后面的车队无法超越。 　　冯经纬看过之后，摇了摇头离开，这个金城不知好歹，还是不要惹她为妙，反正前路还长得很，到了平坦的地方，超越过去就是了。 　　金城很生气，她的驸马张宝酒醒之后就开始发呆，并不搭理自己，无论自己找茬还是吵闹，他只不吭声。张宝婚后就没了之前的贴心讨喜，变得面目可憎。 　　金城觉得很没有意思，突然看到了隔壁的营地，起了到处走走的念头。她是公主，想要干什么，这些贱民只有荣幸的份。 　　鼎记商队，其实是百骑司的字号，为了追查冯经纬方便，沙麒麟这才使用了鼎记的称号，带着百骑司的人手追踪而来。现在商队的主人正是李青城假扮的，他黏了胡须在脸上，英俊的容颜又多了几分威仪，倒是很有主人的派头。 　　沙麒麟和常小溪干脆穿上了白色衣袍，像波斯人那样带上了面纱，倒是简便。此刻他俩正坐在火堆边上，突然看到金城带着几个侍卫走来，忙将面纱戴好。 　　李青城笑嘻嘻的迎了上去，他很会来事，大声向金城问好：“尊贵的公主，您能来到这里，我这个小小的商队真的是蓬荜生辉，请坐下一起吃些东西如何？” 　　金城本来只是转转，没想到这个商队主人竟然是个英俊青年，身材样貌都属上乘，这下子让她来了兴趣，当即笑道：“好啊，没想到你竟然认识我，看来咱们也算是有缘，那就一起坐下吧，你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只管拿上来，可不许吝啬哦！” 　　李青城体贴的亲自拿了锦褥给金城坐下，这才拍一拍手，那些小校尉都拿着好吃的过来。 　　李青城看一看盘子，拿起新鲜肉串放在火苗上烤起来，一边还笑道：“公主什么新鲜东西没尝过？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不入流的玩意？不过是小人的一点子心意，来，公主尝一尝，这个肉串就要吃脆嫩的。” 　　金城本来不吃这些腥膻肉类，但是李青城手艺不错，将肉片烤得外焦里嫩，她接过来咬一口，里面汁水鲜香，金城赞道：“咦，看不出你这小小商队头领，竟然有这种手艺。” 　　李青城微笑不语，递上了一杯清香的柚子茶，这茶水茶叶普通，但是其中加了柚子汁水和蜂蜜，清甜解腻，金城喝了一口，只觉得平生所尝美食莫过于此。 　　李青城这才又拿了几串肉类，亲自烤制起来。这些肉串都是提前炮制好的，用上好的香料蜂蜜腌渍过，所以一经烤制，就会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金城坐在一旁看着李青城烤肉，突然问道：“你是哪里人，准备去哪里做生意？” 　　李青城递给她一串烤肉，这才老实的回答：“我就是洛阳本地人，准备去关外做生意。” 　　金城咂舌道：“哎呀，关外苦寒，你怎么要到那种地方去谋生？”她言谈之间有露出了高高在上的气息，仿佛被赶到张家口封地的是别人一样。 　　李青城心思动得很快，他故意苦笑道：“家中兄弟三人，在下是幼子，长兄说我少不更事，要出门历练，因此让我带着商队去淘换皮毛黄金还有人参。” 　　金城上下打量李青城，越发觉得这个商队少主人皮相不错，她想起来不凑趣的张宝，突然兴起了一个念头，既然对张宝失去了兴趣，那么再养上几个面首来取乐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有了这个念头，金城笑得越加和煦，这一路走到张家口，少说需要二十天，就算是块石头也能捂热。何况金城是正统的皇家公主，能带给一个商队主人数不尽的好处，到时候这个俊俏可心的男人，哪里能逃得出自己的手掌呢？ 　　李青城被金城看得有点发毛，一时拿不准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能埋头烤肉。 　　沙麒麟带着常小溪在一旁悄悄观察，早就看出了端倪，他此刻不能说话，只好在心中偷笑，不知金城知道自己准备勾搭的是一个百骑司密探，会是什么表情？ 第四百五十三章 套取真相 　　金城公主在鼎记商队少东家的陪伴下，渡过了一个美好的傍晚，二人言笑晏晏，非常融洽。就连跟着公主的侍卫都暗暗称奇，公主的性格何时这样好了？ 　　太阳落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此刻没有华灯，只有繁星点点，金城意犹未尽，吃吃笑着看向李青城道：“我该回去了！” 　　李青城挽留道：“反正还早，公主再玩一会吧！”他纯粹是出于礼貌。金城却当了真，羞答答再次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李青城聊天，一直坐到月上中天才离开。 　　沙麒麟见到这个情形，早就拉着常小溪躲进了帐篷，金城显然已经起了勾搭李青城的心思，这时候谁去打扰她就是找死。 　　在金城离开以后，沙麒麟把李青城招了过来，似笑非笑的看向他：“青城，自从你加入百骑司，做的都是刀头上舔血的活计，现在想想着实亏待了你！” 　　李青城忙跪下：“属下能为大将军效力，万死莫辞，哪里谈得上辛苦二字？” 　　沙麒麟噗嗤一笑，随即正色道：“如今有个香艳的差事，就让你来做吧！你附耳过来！” 　　李青城依言凑了过去，半晌之后抬头，面色发红道：“将军，这样做不好吧？” 　　沙麒麟板起了脸：“这是军令，你做还是不做？” 　　沙麒麟在百骑司中积威甚重，李青城被吓了一跳，忙苦着脸答道：“属下照做就是了，大将军何必动怒？” 　　沙麒麟这才满意，安抚道：“你不但要做，还要做好，等关外的差事结束，我会给你谋一个四品副将的位置，让你去军中历练！” 　　能升任四品副将，还能去军中历练，若是立下军功，就有擢升三品大员的机会，这个机遇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李青城这一下真的是满心欢喜，跪下向他谢恩。 　　冯经纬的辉元商队位于最后，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边吃着晚饭，一边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车队发愁，这种走走停停的日子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第二天车队行进得更慢了，冯经纬皱着眉头令人前去打听，原来是公主与鼎记的少东家相约赛马，两个商队的人都跑去助威看热闹了。后来干脆开起了宴会，还未到正午就扎营了！ 　　冯经纬气得差点仰倒，这算什么事？竟然活生生的挡了他的路！若是只有鼎记还好办，关键是公主，冯经纬也惹不起！ 　　冯经纬急得抓耳挠腮，到了晚上，就急不可耐的去找鼎记少东家。 　　李青城按照沙麒麟的吩咐，既缠住了金城公主，又不动声色的拦住了冯经纬，现在看到冯经纬找上门来，不禁对将军的未卜先知佩服得五体投地。 　　冯经纬心里急得要死，也不顾仪态，略寒暄几句，就追问李青城：“少东家，你和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续两天，咱们的速度都提不起来？” 　　李青城正色道：“冯老板慎言，我和公主清清白白，绝对没有什么事！” 　　冯经纬忙赔上笑脸，一面拱手致歉，一面说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急着赶到关外去做一笔生意，见你们并不急着赶路，倒好像在游山玩水一样，所以来问问行程而已！” 　　李青城这才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搓了搓手道：“明天速度就可以加快了吧？不过这还要公主定夺，如果她起了念头要玩什么新花样，我少不得要陪着。” 　　冯经纬叫苦道：“可我关外的生意耽搁不得！” 　　李青城抬头算了算路程，这才对冯经纬认真的说道：“后天地形会变，官道两边的坡道不陡，冯老板就可以超过我们，赶到前方去了！” 　　冯经纬得知了这个消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告辞，李青城若有所思：“不过，我好像听公主说过，她觉得路途寂寞，正要和你谈，这一路都要一起走呢！” 　　冯经纬吃惊的嘴巴张大了合不拢，他从未见过如此任性的公主，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公主还要人陪着赶路？” 　　李青城肯定的点头：“她兴致很浓，估计明天一早就会派人跟你讲了，此去关外还有上千里路，她的封地就在张家口，大不了你陪她走到太原府，那里会有新的商队上路，她肯定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冯经纬瞠目结舌，只觉得从长安逃出来都没有如此为难。 　　李青城看到他的脸色难看，心中略微舒服了些，心道为了绊住你，还需要老子出卖色相，现在让你也难受一会。 　　冯经纬琢磨了一会路线，苦着脸道：“不是我不愿意陪着公主，确实需要早些赶到关外，还请少东家出个主意，放了我早些离去！” 　　李青城思索道：“都是生意人，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你到底要什么时间赶到关外呢？我心里好有个底！” 　　冯经纬知道皇家贵女都很难缠，何况这次动了玩心的是位真正的公主，他咬了咬牙：“实不相瞒，我必须赶在八月十五之前到达关外，差一天都不行！” 　　李青城故作惊讶：“哎呀，这样的话，至少从明天起就要快马加鞭，分毫不能耽搁！” 　　冯经纬点头如捣蒜，差一点就哭了出来：“谁说不是呢？怎地公主就能如此任性，不顾我们生意人的死活？“ 　　李青城似乎被他打动，拍着胸脯保证说：“冯老板不要担心，你先回去，我尽力在公主面前替你斡旋！” 　　冯经纬感激涕零的离去，回到自己的帐篷，心事重重，也没有去找那个新纳的美貌小妾，命人送上酒菜，愁眉不展，自斟自饮起来。 　　沈氏惦记着沙麒麟许下的一万两白银，正想着要找机会换掉冯经纬的项链，见他独酌，忙上前凑趣，一边为他斟酒，一边说些闲话。 　　冯经纬睨了沈氏一眼，沈氏最近锦衣玉食，越发珠圆玉润起来，早就没有了当初落魄时的憔悴风尘之色。冯经纬低笑道：“娘子，还是你有慧眼，于风尘中识得英雄！等我到了关外，少不了你的泼天富贵！” 　　沈氏娇笑，顺着他的话道：“那是自然，老爷，你去关外做何种营生？”她一边说，一边为冯经纬按摩肩膀。 　　冯经纬得意道：“取一方天下，为我冯氏所用！” 　　沈氏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听着冯经纬这话，似乎要造反似得，她不确定的问道：“老爷说的我不太懂？” 　　冯经纬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凑近了她小声说道：“老爷我在关外藏有至宝！取出来就够建立咱们的冯氏王朝了！倒时候你就是皇后娘娘！” 　　沈氏心中一动，就在此时，冯经纬嘿嘿笑着又说了一句话：“小雅她们三个都是贵妃！”这句话让沈氏彻底死了心！三心二意的男人，即使是男皇帝，也没有一万白银来的实在啊！ 第四百五十四章 洪水拦路 　　沈氏见冯经纬还没有得到富贵，就忘不了勾三搭四，彻底冷了心肠，这一夜将冯经纬彻底灌醉之后，偷偷取下了他脖颈中挂着的两条灰扑扑项链，换上了两条赝品。 　　做完了这一切，沈氏仔细看看，发现赝品与真的一样，仅凭着肉眼根本无从分辨，她这才放心，不敢再耽搁，拿了东西离开。 　　沙麒麟自然不会让沈氏来亲自送情报，沈氏身边有百骑司留下的探子，她将项链交给那探子，又将冯经纬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才目送那探子没入夜色之中。 　　沙麒麟拿到了太阳与繁星，他知道怎样检验这两件物品，验明无误之后十分高兴。探子这才复述了一遍冯经纬要去关外取宝当皇帝的话。 　　沙麒麟早就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真相，也不惊讶，点头让那探子回去。 　　沙麒麟按耐不住心头狂喜，命人仔细守着，自己来到常小溪的帐篷。常小溪还没有睡，正坐在榻边梳头，见到了他忙给他让了一点地方。 　　看着常小溪满脸疑问，沙麒麟抑制不住露出笑容：“小溪，看看这是什么？”他将两条项链托在手上，递到常小溪面前。 　　“这是繁星和太阳？”常小溪果然惊喜非常，轻轻在沙麒麟脸上亲吻一下：“麒麟，有了这两样东西，咱们对抗霍克是不是就会多些把握？” 　　沙麒麟将她轻轻揽在怀中，点头道：“那是自然，我拿到这两件东西，就是为了收拾霍克。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你，不彻底消灭他，咱们永无宁日！” 　　常小溪有些感动，有些犹豫：“霍克掌握了许多高科技的手段，你这样做会有危险！” 　　沙麒麟微微冷笑：“我也去过未来，除了武器精良，我看那些人的身手只能算得上是普通而已，咱们好好策划，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他轻轻拉着常小溪的小手，柔声道：“你只管放心，有我在，总会护你周全！” 　　常小溪偎在他的怀中，闷闷的答道：“麒麟，我总有一处不解，你说霍克收藏的宝物，跟冯经纬眼中的宝物，是一回事吗？如果霍克收集的是能源，冯经纬拿去何用？” 　　沙麒麟揉搓着常小溪的小手：“冯经纬还指望着这份宝物称帝，我猜想宝藏中除了能源，应该还有其他东西，金银珠宝应该有，可能还有武器粮草，这些才是造反所能依仗的物资。” 　　常小溪听得有理，二人这才睡去。 　　事实证明，关于霍克宝藏的内容，大家都想的太简单了。 　　第二天，冯经纬一早就起来张望，希望今天能赶得快一些。他骑着马，正准备到鼎记商队去问问情况，就听到婢仆们的惊呼，他从洛阳带出来的各行各业精英们，或驾车或骑马，拖家带口，完全没有一点风度的朝着前面跑过去。 　　冯经纬很惊讶，他转头望去，只见一股黄色的湍流自后方袭来，这是黄河决堤了！ 　　冯经纬也发出一声惊呼，纵马就朝前赶去，顺手在沈氏的马车上甩了一鞭，那两匹马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鼎记商队其实只是假托商队的名号而已，里面的伙计都由百骑司校尉假扮，其实多半是上过战场的军人，他们反应最快，发现了洪水，立刻开始狂奔。 　　沙麒麟早就将常小溪抱到了自己马上，纵马疾驰而去，眼下什么阴谋算计都要暂且抛诸脑后，留下性命才是真的。 　　金城懒散之极，因此她的车队还没有整顿，她还在马车旁边叱责张宝呢，就看见自后方无数马匹车辆狂奔而来。有几辆马车的边沿被撞，登时破损。 　　金城大怒，正要骂人，这时她属下侍卫长早就奔了过来，一把将她拉到自己马上，一边策马，一边大声说道：“公主得罪了，洪水过来了，咱们快走！” 　　转眼间金城的车队也开始跑动，张宝懵懂之间，爬上了一辆马车。 　　那洪水转瞬即到，眼看着就要吞噬那些落到了后面的人们，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山包，大家拼命喊了起来。 　　那些被洪水撵着跑的人和牲口都加了把力，终于赶在被吞没之前跑到了山坡上。 　　沙麒麟带着常小溪站在一处远离金城公主的地方，山下洪水滚滚而去，水面飘着各种东西，鸡鸭牛羊都有。几个站得低些的伙计正用一根长杆子打捞水中的物品。 　　常小溪看见各种活物漂远，惊讶急了，她低声问沙麒麟道：“麒麟，难道是洛阳被水淹了吗？” 　　沙麒麟算了算方向，点点头：“不是，这应该是一些小村庄，洛阳城地势高，不会这么容易被水冲垮。” 　　这时一阵嚎啕声传来，原来金城公主现在才反应过来，知道害怕，开始哭了起来。她的近身侍卫宫女都跑到跟前劝慰，张宝默不作声，反而起身走得远了一些。 　　这些日子颠沛流离，张宝早就受够了，他现在才知道，金城骄横跋扈，以前看到的娇俏可人都是假象而已。可惜时光无法倒流，张宝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沙麒麟见金城厮闹，也不理会，带着常小溪走得远了一些，蹙眉道：“小溪，我大唐往年也会有天灾人祸，但是今年似乎灾祸格外的多，我有种感觉，这可能是霍克捣的鬼！” 　　常小溪吃惊的看了看沙麒麟，思忖一会：“我以前倒是听说过，如果开采能源过度，就会出现地震洪水等地理灾害，莫非现在的大唐就是出现了这种情况？” 　　沙麒麟沉思半晌：“既然有这种说法，那么现在的洪水地震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引起的。” 　　二人正在说话，一个大浪打了过来，沙麒麟忙揽着常小溪后退数步，躲进了百骑司众人之中。 　　沙德三看看周围情况，小声请示道：“将军，如今怎么办？” 　　这时候洪水已经涌了过来，沙麒麟沉声道：“稍安勿躁，见机行事，盯紧了那冯经纬就是了！” 　　沙德三答应了，悄悄将这命令传下去不提。 　　被洪水困在小山坡上，金城也没有了寻欢作乐的心思，呆呆看着洪水发愣。众人情知眼下没有办法，只有等着洪水退去。 　　偏偏天上乌云密布，又下起了小雨。鼎记与辉元商队早起收拾了帐篷，此刻在马匹身上搜寻，找出来几顶，也不敢再分什么你我，统统钻进去避雨。 　　金城看看身周都是人，怒道：“你们怎敢与我挤在一处？” 　　一个管事的阴阳怪气回答道：“这分明是我家帐篷！公主嫌拥挤，大可以回您自家的帐篷里去！” 　　金城的管事忙挤过来，冲着金城小声说道：“公主，咱们的帐篷都落在野地里，您先将就一下吧！” 　　金城气急，但是公主也没有抢别人东西的道理，她只能咬牙忍耐。 第四百五十五章 山崩地裂 　　一时间天地昏黄一片，这场雨足足下了好几个时辰，等到雨停了，大家这才将各自的马匹聚拢起来，开始搜寻粮秣喂马。 　　金城这时候也开始要茶要水，公主府的一班人围着她忙乱起来。 　　常小溪却站在山坡上向远方发呆，沙麒麟走到她身边：“小溪，咱们也该烧些热水，煮些茶汤驱驱寒气。” 　　常小溪指向天边，那里的云，一层层的排在天空，就好像许多横线一样，她颤抖着声音说道：“麒麟，那种云型，好像是传说中的地震云！” 　　沙麒麟不懂什么是地震云，刚要细问，只觉得脚下一阵地动山摇，众人站立不稳，纷纷摔倒在地。其中尤其以金城的叫声最为惨烈，原来在她身后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隙，险些将她跌了进去。 　　公主府的两个侍女正紧紧扒在裂隙边缘，狂呼救命。 　　沙麒麟这才明白常小溪说的地震是大地动！这时天上电闪雷鸣，一道道霹雳劈向山头，众人又是一阵大哗！脚下的泥土开始塌陷，这座山竟然要解体了！ 　　混乱之中，沙麒麟紧紧抱住常小溪，在天灾面前，任你武功再高也是枉然。随着山体崩塌，二人一起跌落到了涛涛的洪水之中！ 　　常小溪一阵天旋地转，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洪水，虽然有沙麒麟在身后紧紧相拥，依旧无法与洪水抗衡。这时几个硕大的马头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原来二人的坐骑翠羽，红枣花生都是神驹，极通人性，大灾之下，竟然知道紧随主人。沙麒麟赶紧拉住翠羽的马尾，马匹身躯庞大，肢体有力，沙麒麟这才觉得压力稍减。红枣和花生跟在翠羽旁边奋力游动。 　　沙麒麟查看四周，发现百骑司校尉们都在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聚拢，冯经纬与沈氏抱着一块木板在距离自己稍远的地方。 　　他心念一动，挥手示意大家跟上自己，冲着对岸游去。 　　现在天色还没有全黑，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上岸，天黑之后，顺水漂移一定会出现伤亡。 　　翠羽带着红枣花生在前面游动着，阻挡了大部分水流的阻力。沙麒麟看准了岸边一颗巨大的柳树，抛出绳索套在那柳树上边，借力向岸边游去。 　　在他的身后，沙德三抓住了绳索的另外一头，不断招呼大家朝这边游过来。 　　沙麒麟靠岸之后，先将常小溪放在了柳树之后，这里是一片树林，虽没有山坡，但是明显地势很高，应该非常安全。 　　他这才趟水走到河边，一一接应水中之人。鼎记商行的伙计都是百骑司校尉假扮，身手不错，几乎没有落水身亡之人，就连拉车的马匹都被抢上来了七七八八。 　　冯经纬的商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的三名妾氏首当其冲被水冲走，只有一些身手敏捷之人爬上了河岸，此刻正在岸边喘息。冯经纬早年是有名的江洋大盗，自然不会被区区洪水冲走，他在水中抢到了一块木板，还把沈氏拉了上来。 　　只是他的手下良莠不齐，有些是他网罗的军师账房等人，这些人笨手笨脚，地动一起，就纷纷跌落水中，此刻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简直无处找寻。 　　金城更惨，她带着公主仪仗，其中卫队都是武艺精熟之人，这些人只顾抢救金城，哪里还有精力兼顾他人？因此那些宫女嬷嬷都被水冲走了。 　　金城天性凉薄，并不如何在意别人的死活，她被刚才山崩地裂的情景吓得够呛，此刻只想找个人来安慰自己。可是张宝并不在眼前，金城不耐烦的呼喊了几次，这才意识到张宝可能在洪水中溺亡了。 　　她露出一脸呆滞的表情，冲着侍卫长大吼道：“驸马呢？你们将驸马护卫到了何处？我要处死你们！” 　　那侍卫长全家都在长安，本指望着伺候金城几年就回家去团圆，此刻见她发火，心中虽然一万分不乐意，也只能跪下请罪。 　　张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被洪水冲走的可能性最大。金城这才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与张宝刚刚成亲，岂不是马上就要变成孀居的公主么？ 　　她悲从心来，再次嚎啕大哭，可惜身边的宫娥嬷嬷都被水冲走，哪里有人来安慰她？ 　　正在此时，一阵子香气飘来，金城闻到了这股气味，才意识到自己几乎一天没有吃喝。她顺着香气望去，只见附近已经燃起了好几个火堆，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到的食材，已经席地而坐，开始烧烤食物了！ 　　一个高大俊逸的男子恭敬的走到了金城身边，将手中端着的一碗热茶汤递给她：“公主先用些热汤，稍候肉食烤好，再给您送过来就是！”这个男人正是李青城，他奉了沙麒麟之命来讨好金城。 　　金城木然接过茶汤，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为了什么？” 　　李青城不解，反问道：“公主什么意思？” 　　金城意兴阑珊，挥了挥手道：“罢了，我会记住你的好！” 　　李青城这才对金城的侍卫长说道：“我们已经点了篝火，大人可以去我那边取火种。” 　　这一夜忙乱，死里逃生的人们都凑在火堆边上取暖，好在现在是夏季，多少能找些食物果腹，倒还不是太难受。 　　沙麒麟害怕自己被冯经纬和金城认出来，特地挑选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生火，他与常小溪依旧是白纱遮面，人们还以为他俩是波斯艺人，也不以为奇。 　　等到衣衫半干，两人这才相护依偎，坐在火堆边上说着悄悄话。洪水伴着地震，这场灾害非常严重。不知道现在长安是什么情形。 　　沙麒麟趁着众人不注意，从空间之中取出干爽的毯子，给常小溪披在身上，这才问她：“小溪，在你的时代，难道有过因为开采能源而造成的灾祸吗？” 　　常小溪仔细回忆道：“是的，在工业革命时代，一些地区因为过度开采煤炭和石油，曾经出现过大规模的地震或者洪水。但是霍克所说的能源，我估计不是这两种，应该是更高级的东西。” 　　沙麒麟沉吟道：“那会是什么呢？” 　　常小溪将手一摊：“我也不知，在2068年都使用核动力，谁知道他们到大唐是为了什么样的能源？也许是专门给武器使用的吧？” 　　她突然想起了一事，犹豫着开口道：“我穿越之前曾经出过这样啊一件事情，一部分学者曾经提议，将地球的地核能源提取出来一部分，灌注到别的星球上去，从而使那颗星球变得适合人类居住，但是这个提议遭到了大部分联邦成员的反对，因此胎死腹中。” 　　她愁眉深锁：“麒麟，难道霍克他们费尽周章，是为了从大唐偷走地核能源吗？” 　　沙麒麟听不懂这里面的好几个词汇，只能小心翼翼的发问：“现在的地球和2068年的是一个吗？” 　　常小溪肯定的点头：“那是当然！” 第四百五十六章 野心勃勃 　　沙麒麟思考了一会：“地核能源很重要吗？” 　　常小溪点头肯定道：“当然了，现在咱们周围有花有草，全是因为地核中有能源，如果能源耗尽，花草什么的都无法生存，天气也会慢慢变冷。” 　　沙麒麟的大手慢慢放在常小溪的芊腰之上，这才慢慢说道：“那么霍克他们可能偷得就是这种能源！他们悉心掩饰，不允许穿越者存在，想必就是害怕有识之士发现这个秘密。” 　　常小溪默默点了点头，偷盗地核能源，这是何等庞大的工程，她不敢想象，在反击霍克的道路上还会遇到多少危险。 　　这时候河滩慢慢安静下来，众人死里逃生，此刻都歪倒在篝火边上，疲惫的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就有人小心翼翼的靠近沙麒麟，沙麒麟是何等警觉之人，他蓦然睁开双眼，看向那人，原来是百骑司的一名小校。 　　那小校将沙麒麟醒了，便恭敬的低头道：“将军，冯经纬偷偷溜了！” 　　沙麒麟想起金城所作所为，大约知道了冯经纬为什么着急跑路，他生怕再被金城压在后面，所以趁着金城还在酣睡溜走了。 　　沙麒麟想了一想，也将人手迅速集合起来追踪冯经纬去了。他原本是想要利用金城拖住冯经纬，现在看来这一手用不上了。 　　终于可以不用再和金城虚以委蛇，李青城明显松了一口气，跑得比别人格外快一些。 　　鼎记的货物都在马车上，但是拉车的马在躲避到小山上之后，都被解了下来，在洪水中大多逃得了性命，此刻鼎记众人都有马匹，因此速度很快，还未到正午，就赶上了冯经纬的队伍。 　　看到后方来人，冯经纬刚开始吃了一惊，待看清楚是鼎记商队，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青城装作惊讶，拉着冯经纬攀谈起来，一时又说道商队损失惨重，开始大吐苦水。 　　冯经纬并不讨厌李青城，两人边走边说，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一座小城镇，幸运的是，这座城避开了洪水和地震，没有任何灾害发生。 　　冯经纬与李青城一路行来，早就将他引为自己，深觉这个鼎记少东家知情识趣，已经开始考虑能不能将他骗到关外去。因此住店的时候，依旧是住在了一起，格外亲厚。 　　按照冯经纬的说法，如果没有什么差错，他要尽快赶往太原，在那里采买货物，然后赶往关外。 　　沙麒麟听到这个消息，明白冯经纬在太原也留有人手，货物只是他留在那里的借口，真实目的是要将人员召集起来带走。 　　李青城察言观色，早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会留在太原停留。冯经纬对他起了招揽的心思，二人相约到时再一起出发。 　　沙麒麟与常小溪得到了真正的太阳和繁星，心中大定，耐心的跟着冯经纬周旋。 　　大家专心赶路，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了太原，冯经纬这次没有与李青城住在一起，而是约定五天后出发，如果有变，见面再说。 　　这就是说冯经纬要留在这里招揽人手了，沙麒麟按兵不动，耐心的等着。 　　冯经纬在太原的确有一桩大事，他安置好了沈氏还有从人之后，发出了信号，让留在太原的飞龙人手迅速来见。他自己则换上了一套粗布短打，就像普通帮工一般，溜到了一家大户的后门。 　　这是太原有名的乔家，家中要修缮花园子，管家正在后门招几个泥水匠。冯经纬挤到前面，将一件东西塞到了管家手中，低头哈腰道：“老爷，我手艺很好，您可以放心！” 　　管家打量了一下冯经纬塞过来的东西，顿时变了脸色，又胡乱点了几个短工，忙将这些人都带进了乔家大院。 　　管家亲自领着冯经纬来到一间雅室，恭敬的请他进去。 　　片刻之后，几个锦衣男子向静室赶来，这时冯经纬一改先前猥琐的模样，大喇喇的坐在主位上，接受这些男子的跪拜。 　　一个老成些的锦衣男，正是现在乔家的家主，他恭敬的说道：“乔秦广叩拜少主，我们一直在等着您，所有的物资和人员都齐备，就等着您的号令了！” 　　冯经纬虽然身着布衣短打，气质却更胜从前，他微一点头道：“乔秦广，你做得很好，我路上遇到一点事，耽搁了几天时间，现在需要留在太原采办马匹和货物，五天后出发，你将人手带上，跟在辉元商队后面。” 　　“你的人手都是武者，就扮作镖局吧！” 　　乔秦广恭敬听令。乔秦广的真正身份是飞龙的私兵教头，因为太原多巨贾，圈养私兵成风，所以飞龙特地将乔秦广留在这里，就是害怕引起朝廷的重视。 　　乔秦广手下招募的私兵有三千之多，全部带上官道肯定会引起沿途守军的警觉，他将这支队伍化为五支，其中两队假扮为两支镖局，押运着飞龙这些年在太原聚集的财富，还有采办的大批粮草。 　　这两支队伍要跟着跟着辉元先行一步，其余三支准备后续慢慢赶上来。到了关外再合兵一处。这是冯经纬造反的家底之一，所以他分外重视，留在太原时格外谨慎，化妆联络了第一次之后，再也不去乔家大院了。 　　对于百骑司来说，冯经纬只去一次就足够了。就在冯经纬离开乔秦广没有多久，一份关于乔家大院的报告就被送到了沙麒麟的案头。 　　沙麒麟看完之后，微微露出笑容，用左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有意思，一个土财主竟然圈养着几千私兵，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从沈氏送出来的情报可以看出，冯经纬不但准备去关外取宝，而且有造反的意图。只是造反这件事，可不是单单有钱就能做到的。 　　现在看到这些私兵，沙麒麟才真的相信，飞龙这个名字可不是随便取的，分明早有反意！ 　　他沉下脸，吩咐沙德三：“带上我的印信，从太原调五千兵马准备剿匪！” 　　沙德三领命而去。常小溪担忧的问道：“麒麟，你准备在哪里动手？” 　　沙麒麟安抚的摸摸她的小手，这才温柔答道：“自然要等这些人离开太原，否则会惊动太原百姓。” 　　现在情况越来越明了，霍克在关外储备了宝物，还搜刮了财宝。没想到这些东西被霍克的走狗飞龙觊觎，这一次冯经纬带队，大批飞龙成员赶往关外，就是要将霍克的财宝据为己有。 　　而且飞龙野心不小，不但准备拿到巨额财宝，还准备在关外造反，建国以获得世俗最高的权利。这个筹谋，可谓野心勃勃。 　　好在虽然飞龙和霍克都是野心勃勃，目前他们在大唐的形迹都还在沙麒麟的掌握着之中，没有失去控制。 第四百五十七章 围追堵截 　　冯经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哪知道自己的举动在沙麒麟眼中早就洞若观火，可笑他还看中了百骑司校尉李青城，准备将他发展为自己的部下。 　　到了太原的第三天，冯经纬就差人去了鼎记商队所住的客栈，询问李青城能否按时出发。 　　李青城早就对冯经纬透露过，因为遇上了地震和洪水，导致他本钱都快亏没了，冯经纬还体贴的命人带了五百两银票，说是资助李青城采办货物之用。 　　李青城自然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命人回话说，这一遭就是不做生意，也要陪着冯大哥走到关外去长见识。 　　冯经纬得意非凡，更觉得自己眼光甚好，一下子就看中了一个讲义气懂规矩的年轻人。 　　冯经纬在飞龙很有地位，但是多年以来一直在飞龙的外围供职，没有进入飞龙的权利中枢。他深知，如果造反成功，建立了冯氏王朝，那自己身边就需要有识之士，或善权谋，或长于交际，所以他才未雨绸缪，要拉拢李青城了。 　　五天后，冯经纬带着装备一新的辉元商队再度出发。这一次路上更加热闹，辉元后面紧跟着鼎记商队，随后是猛虎镖局和振威镖局。 　　冯经纬看着自己身后长长的马队，对着李青城感慨道：“少东家，像你这样有能力的年轻人，就应该纵横天下，而不是困于这样一个小小商队之中啊！” 　　李青城有些吃惊的看着冯经纬道：“冯老板，我只是家中幼子，在父亲面前并不得宠，如今能带着商队出来历练，还是母亲帮我求了情，像我这般，难道还有更好的前途吗？” 　　冯经纬与李青城都骑着马，可是这并不妨碍冯经纬故作亲热的靠近李青城，他神秘的小声说道：“实不相瞒，老哥我有路子，就看你愿不愿意跟着干了！” 　　李青城忙追问道：“劳烦大哥指点，如果青城出头之日，一定忘不了大哥的提携之恩！” 　　冯经纬哈哈了两下：“自家兄弟，说什么见外话？冯家在关外的生意很大，需要人手来帮忙，少东家如果愿意，可以过来，我那里一年少说有三五万两银子进账。” 　　李青城吃惊极了：“那么多？冯老板家中是做什么的？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收益，那小弟一定唯冯兄马首是瞻。“ 　　冯经纬满意的拍了拍李青城的肩膀，商人重利，他当然要先使用金钱的收益来让李青城动心，这样才能将他拉拢过来。 　　李青城把这个情况向沙麒麟报备，沙麒麟轻轻笑道：“青城，这分明是要给你一个王府总管来做啊！我知道了，你盯紧他就是。” 　　李青城退下后，沙麒麟冲着常小溪好笑的说道：“这冯经纬不知道有多大的把握，现在竟然开始给自己招揽人手了！” 　　常小溪想了一下，问沙麒麟道：“冯经纬手中应该不止这点人吧？” 　　沙麒麟用手占了茶水，在桌面上大致划出此去关外的几个重镇，指点道：“此去关外，还要经过沈州，张家口两个重镇，如果冯经纬还有人手，只能在这两个地方，这两处都有重兵把守，他最多能藏个两三千人。” 　　“咱们不能让他将人手集齐，那样不好击破，过于危险。我已经命太原守军调集人马，追剿冯经纬后续要带走的三支队伍，各个击破，这样稳妥些！” 　　常小溪听了这才放下心来。没想到盯上冯经纬的不只有官兵，他的后续队伍还没有赶上来，前方就遇到了堵截。 　　这一天刚刚走到了一个山谷口，天色将晚，冯经纬准备强行穿过山谷再扎营休息。 　　李青城摇头道：“我队伍中的马匹有些水土不服，一路上总是跑肚拉稀，马力不济，需要早些休息。冯老板先过去吧，明早我早些赶上就是。” 　　冯经纬不疑有他，还叮嘱李青城采些草药给马儿治病，李青城含笑一一答应，目送冯经纬带着人进入山谷，猛虎和镇远两个镖局的人马紧随其后。 　　鼎记的伙计们都围拢上来，似乎在等着看一场好戏。打过仗的人己看出这座山谷，绝对是伏击的好地方。 　　冯经纬走进山谷不久，就看到前方倒下了一颗大树，将道路死死堵住，他皱着眉头突然道：“不好，有埋伏，快撤！” 　　可是道路狭窄，想要退出去何其艰难？就在人荒马乱之时，从两侧的山崖上落下了许多大石，大家猝不及防，被砸的哀嚎遍地。 　　冯经纬此时如果还想不到自己是被人伏击的话，那就是个真正的傻子了！沈氏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哭道：“老爷，怎么办？咱们就要被石头砸死了！” 　　冯经纬一把将她甩开，大吼着撤退。后队调转马头，开始向着谷外冲去！ 　　好在伏击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推了一会石头砸人，并没有下山追赶，冯经纬这才带着残兵跑了出来。 　　站在谷外，他心有余悸，查看自己的队伍，足足折损了三分之一，真是令人痛惜。 　　这时候天色还没有全黑，李青城气喘嘘嘘的赶上来，焦急的问道：“冯老板，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受伤了？” 　　冯经纬战战兢兢的答道：“是他来了，他一定是来报复我的！“ 　　李青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忙追问道：“冯老板，他是谁？” 　　冯经纬这才反应过来，冷静了一下答道：“哦，是土匪，做出这种趁火打劫的事情，还能是什么人？自然是土匪！” 　　李青城见问不出什么，假意安慰几句，这才离开。这时候天色越发黑暗，大家再也不敢强行通过山谷，只能原地扎营。 　　沙麒麟知道冯经纬被截击，暗道一声不好，这并不是他安排的，而且从这些人并不下山劫财就可以看出，截击冯经纬的人也不是真正的土匪，而是为了报复冯经纬。 　　那么，除了冯经纬原来的主子霍克，谁还会有这样的动机呢？想通了这一节，沙麒麟传令全员戒备，防止霍克晚上来偷营，鼎记被殃及就不好了。 　　李青城故意要在水源旁边扎营，说是要为马儿治病，将帐篷搭的远远的。又安排了许多岗哨夜间执勤。 　　沙麒麟最担心的是常小溪，霍克本来就想抓住她，如果发现常小溪就在冯经纬旁边的商队中躲藏，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他严令众军，一旦被擒，不准透露常小溪也在军中，否则格杀无论。其实以这些人对沙麒麟的忠心来讲，他这样要求完全多余，但是霍克的手段防不胜防，保平安的唯一途径，就是将常小溪的形迹掩藏起来。 　　到了晚上，子夜时分，冯经纬那边果然喧哗起来，火光大盛，人喊马嘶，争斗非常激烈。 第四百五十八章 计谋落空 　　看到这种情形，如果鼎记完全置身事外，有可能失去冯经纬的信任，眼看着厮杀了半天，沙麒麟这才叫过李青城，叮嘱了几句，命他带着几个伙计过去帮忙。 　　冯经纬的营地已经乱套了，只见镖师们拿着刀枪，已经将十几名黑衣人团团包围，这些黑衣人手中没有兵刃，拿着黑色的长枪，类似舒白制造的火药枪。 　　经过了几轮射击，现在这些黑衣人手中的枪支已经没有弹药了。他们挤成了一小堆，惊恐的看着镖师们狞笑着靠近。 　　冯经纬不是傻子，他知道霍克最大的优势就来自于他掌握的新武器。这个时代的兵卒，武艺练得再精纯，也无法在霍克的新武器之下生存。 　　为了最大程度的减少损失，冯经纬在营帐旁边设置了很多陷阱，生擒了一部分偷袭者。他又把一部分兵力埋伏在营帐旁边，这才用计谋抵消了一部分霍克武器的杀伤力，双方一度战成了平手。 　　随着霍克手下人武器弹药消耗殆尽，冯经纬的人才占了上风。李青城看到这种情形，忙凑到冯经纬身边套近乎。 　　冯经纬曾经在江湖上混过，深知人情冷暖，对于鼎记少东家姗姗来迟，他并不怪罪，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何况人家最后还是带着人过来帮忙了。 　　他拉着李青城的手，感动的说道：“少东家的情分我心领了，等过了这个劫，我定要好好还你这份人情！” 　　此刻战斗还在继续，二人只是打个招呼，随即继续观战。 　　李青城按照沙麒麟的叮嘱，认真查看那些被围困的黑衣人，发现他们所依仗的只是手中武器，身手很平庸，现在武器没有了弹药，个个都是引颈就戮。 　　冯经纬连连冷笑，走上前去问道：“还不投降？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霍克在何处，赶紧滚出来见我！” 　　这些黑衣人面面相觑，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冯经纬心中起疑，难道霍克并不在这些人里面？ 　　这时候，冯经纬手下的镖师已经控制了黑衣人，将他们的蒙脸布去了下来，冯经纬仔细查看，发现霍克果然不在其中，这才放心。 　　他准备杀人灭口，这却不能让李青城瞧见，正在踌躇着如何赶人，李青城说道：“冯老板，既然现在盗匪已经被你抓住，那我就不打扰了！” 　　冯经纬心中暗赞他识趣。李青城走后，冯经纬顿时变了一副面孔，狞笑着走向那些黑衣人，一个一个打量着问道：“霍克，你再不出来，我可是要动手了！” 　　还是无人答话，冯经纬招手叫过来乔秦广，吩咐几句，只见乔秦广带着一众镖师上前，手起刀落，将擒获的黑衣人斩杀当场。随即拖着尸体去掩埋。 　　冯经纬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自从父亲决定背叛霍克，并且将霍克的宝藏据为己有，冯经纬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冯氏父子是霍克在唐朝的走狗，帮着他贩卖过长生药，装神弄鬼，牟取巨额财富，知道霍克来自未来，手中掌握着可怕的武器。 　　财帛动人心，霍克从未想到过自己在唐朝搜刮的巨大财富会遭人觊觎，这才给了冯氏父子可乘之机。 　　冯经纬深知霍克的可怕，他不认为霍克就隐藏在这些黑衣人中，现在只是见招拆招罢了。 　　耽搁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冯经纬让振威镖局先通过山谷，随即自己才跟上李青城带着鼎记商队断后。这一次没有遇到伏兵，看来霍克并没有在唐朝招募到多少人手。 　　出了山谷，冯经纬清点了一下人手，带出来的私兵一共一千过些，经过昨夜一役，损失了三四百人，令冯经纬格外肉痛。而且他安排后续出城的三支私兵队伍，到现在还没有赶上来。 　　冯经纬不知道的是，这三支小队，刚刚离开太原，就被在官道上设卡的守军一一拦住，早已束手就擒。 　　霍克没有露面，不知藏身在何处，但是却不断派出了人手袭扰冯经纬。到了最后，就连一直跟着冯经纬暗中观察的沙麒麟，都发现了霍克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招揽到足够的人。 　　否则就凭着他的装备，如果有五百人，早就将冯经纬给消灭掉了。冯经纬从最初的慌乱，早就变成了不胜其烦，霍克一开始还能派出来十几人打他，越到后来，他派过来的人就越少，每次三五个人，到了营地乱放一阵子火枪，就像苍蝇一样讨厌。 　　沙麒麟早就想从这些黑衣人中抓一名活口，来探探霍克的动向，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机会。快到北平的时候，一名袭扰冯经纬的黑衣人，在用光了火器中的弹药之后，慌不择路朝着鼎记商队的方向跑来，被早就跃跃欲试的百骑司校尉生擒。 　　这个黑衣人被送到了沙德三手中，他不负众望，很快就审出了供词。霍克又来到了唐朝，原本有冯氏父子组织的飞龙为他所用，霍克从来没有为了人手的调动而发愁，现在飞龙拿着霍克的银钱自立门户，一下子让霍克陷入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尴尬局面。 　　霍克本来想一鼓作气抓回常小溪，飞龙的背叛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最要命的是，飞龙竟然利用霍克千辛万苦才送到唐朝的传送装置，将他的宝藏从秦岭传送到了关外。 　　霍克这一班人计划的很周密，打着宗教的幌子炮制出了真神之墓，招揽到了第一批走狗，就是守墓人。 　　后来霍克认为仅仅依靠西域的门派来收集能源速度太慢，又做出了长生药，希望能拉拢到有权势的帝王入伙，这样事半功倍。大唐皇帝太精明，并不怎么执着于长生，只给霍克在秦岭划了一座山头。 　　东突厥可汗，阿史那云的父亲倒是对长生药很感兴趣，也愿意举倾国之力来相助霍克。可惜他是一位短命的可汗，很快就被紧那罗谋杀篡位。 　　传送装置是霍克与同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送到唐朝的。这种东西的作用，就是将霍克的宝库，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一个地方。真神之墓之所以不会一直在魔鬼沙漠之中，就是源于传送装置。 　　平时宝库就在秦岭袁天罡清修的山头之下，到了需要装神弄鬼的时候，霍克就启动装置，将宝库送到需要的地方去。 　　利用这个手段，霍克搜罗了一大批忠诚的手下。不料沙麒麟跟着阿史那云闯入真神之墓，阴差阳错取走了太阳和繁星，一度打乱了霍克的计划。后来霍克得知太阳和繁星在大唐皇帝手中，这才启用自己的第二支力量，就是冯氏父子当家的飞龙。 　　让他没想到的是，冯氏父子早就知道霍克掌握着巨大的财富，利用这个机会，不但私藏了太阳和繁星，还启动了霍克的传送装置，将霍克的宝物给送到了霍克也不知具体地点的关外某处。 第四百五十九章 设置陷阱 　　宝库中宝物什么的，有些是霍克**在唐朝经营多年所得，有些是霍克从现代运来的合成产品。反正都是用来哄骗古代人，霍克这样制假也是毫无压力。 　　这些东西对于霍克来说，没有了也无甚大碍，要命的是他将多年搜罗得到的能源也存放在宝库中，预备有机会再转运到现代。 　　没想到他被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冯氏父子算计，生生将宝物和能源都弄没了！霍克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他必须要抓住冯氏父子，找回传送装置和宝藏。 　　可惜守墓人掺和进突厥和大唐的战争，早就被打残打散了。匆忙之间无法招募到忠心又能干的部下，霍克只能在江湖上雇佣小股人马来替自己做事。 　　这才导致霍克追了冯经纬一路，却没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就这么打打停停，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幽都。冯经纬一路上都没有等来后续的私兵，情知是出了什么岔子，回去找那些人是不可能的，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飞龙在幽都也招募很多人，交给了一个名叫周送的人训练。这周送原本是朝廷的官吏，因为桀骜不驯被同事排斥，一怒之下加入了飞龙。 　　周送倒是很有几分本事，他讲了冯经纬之后，先将自己手上蓄养的三千私兵交割清楚。 　　冯经纬一路之上担惊受怕，寝食不安，好不容易见到自己人，不禁大吐苦水。周送听了冯经纬的经历，摇头道：“老爷好生糊涂，竟然带着官府中人一路走到了北平！” 　　冯经纬闻言大惊，忙追问周送是怎么回事。周送微微冷笑道：“这条计谋，只好欺骗老爷这种书生意气重的人。你想想，那鼎记商队一路上看到不下三次针对您的袭击，他们竟然丝毫没有报官的念头！这难道还不奇怪吗？” 　　冯经纬听了这话，也对李青城起了疑心，开始沉吟起来。 　　周送接着说道：“就算这鼎记怕事，不想报官，那他们就会找借口远远避开您，可是鼎记商队也没有这么做。这还能是为什么，只有一种答案，他们就是官府派的探子！” 　　冯经纬颓然坐下：“周先生，你这样说到解开了我心头疑惑，我从太原带出来五千人，害怕引起官府注意，将一部分人放在后面，这些人始终没有跟上，我怀疑他们都被抓了！” 　　周送遗憾的叹了口气：“老爷，你身边跟着官府的探子，这些兄弟们一定陷入罗网，隔了这么久，早就没救了！现在不是操心他们的时候，而是老爷你自己也危在旦夕啊！” 　　冯经纬悚然一惊，低声问道：“依你看，我现在该怎么办？” 　　周送用手比划了一个砍的动作，看着冯经纬道：“老爷，这些官府中人伪装成商队跟着你，无非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准备将咱们飞龙一锅端呢！他不仁，我不义，只能先下手为强！” 　　冯经纬冷静了一下，反正都是要造反，如今官差都跟着自己走到了幽都，如果不是周送提醒，自己恐怕就要傻乎乎的将人带到关外飞龙老巢去了。他不由得一阵子后怕。 　　霍克虽然可怕，但是他招不到人手，自己父子二人跟随霍克多年，对他的手段颇为了解，也知道该怎样防范。这些官兵就不一样了，他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要动手捉拿自己只在一念之间。 　　想到这里，冯经纬招手命周送在自己身边坐下，这才凑近了问道：“周送，你今天点破了官府的诡计，对我飞龙有大功，今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如今已经陷入僵局，你索性再想出一条好计，灭了这些官兵，咱们到关外去快活！” 　　周送一向自持有些智计，现在引起了少主的重视，不由得热血沸腾，果然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篇话。 　　到了幽都，李青城带着人住进福记客栈，这家客栈是百骑司的暗桩。沙麒麟已经开始调兵遣将，准备像在太原一样，将冯经纬的人手不知不觉的干掉。 　　冯经纬却在这时找上了门来。李青城得知他来了，忙亲自到客栈门口迎接，面上带笑：“冯老板真是稀客，快请进来！” 　　冯经纬笑眯眯的与李青城寒暄，他心中有数，再看李青城虽然笑容温雅，却是身高体健，举止利落，浑身都透着一股彪悍之气，分明就是个军官！他不由得直冒冷汗，差点上了当，竟然误将饿狼当成了绵羊。 　　李青城在前面带路，无缘由的感觉到后心凉飕飕，他心中起疑，回头看去，正好捕捉到冯经纬眼中闪过的一缕凶光。他不动声色，掀起帘子将冯经纬让进房中。 　　二人坐定，叙了些闲话，因李青城不动声色，并不问自己来干什么，冯经纬只得笑笑开口道：“少东家要在幽都进什么货物？可曾齐备？” 　　李青城将手一摊：“冯老板知道我的情况，本来预备好的货物都被大水卷走，我身上又没有多少银钱，在太原备货已经是倾其所有，现在只能补充一些粮秣，哪里还有能力备货呢？” 　　冯经纬故作神秘道：“我有个进货的门道，非常便宜，只要平时价格的十分之一，就看你敢不敢要了！” 　　李青城睁大了眼睛：“冯老板不要唬我，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 　　冯经纬点点头认真道：“我有个朋友在幽都府做事，他手上有一批官府查抄的货物，都是江南丝绸之类，颜色鲜明，是上等好货！他不想充公入库，准备转卖呢。” 　　李青城故意做出沉吟的样子，过了一会才说道：“冯老板，这条货源靠谱吗？看样子花钱确实不多，我就怕沾上官司，得不偿失！” 　　冯经纬一边腹诽，你就是个官，还怕惹上什么官司，装得倒像真的。一边将胸脯拍得山响：“不会，你尽管带上银子去跟我验货，若是还看得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对没有后患！” 　　李青城痛快应下：“好，我信冯老板就是，这件事若是成了，您就是我们鼎记的大恩人呢！何时能看货？” 　　冯经纬敲了一下桌面：“事不宜迟，现在就跟我走！” 　　李青城点头：“还请冯老板稍坐，我要去柜上支取银子。” 　　就算是再便宜的东西，也不可能白送，冯经纬忙点头催促他快些。 　　李青城以支取银子为借口，来到后院向沙麒麟汇报了这个情况，他说道：“将军，那冯经纬十分反常，属下觉得他好像发现咱们的身份了。” 　　沙麒麟哈哈笑道：“现在才发现，冯经纬已经很笨了。他这是要抓你做人质，准备反制咱们呢！” 　　李青城忙躬身：“将军，那属下应该怎么做？” 第四百六十章 将计就计 　　沙麒麟眼中闪过一抹冷厉：“鱼死网破，这还由不得他！我已经调集了兵马，就在幽都城外。你带上幽都所有的百骑司人手前去，只需拖延一个时辰，我亲自带人剿灭冯经纬！” 　　李青城忙道：“将军，飞龙的老巢还没有探明，不如属下虚以委蛇，再陪着冯经纬演一出戏就是。” 　　沙麒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候，不用演戏，你自己多保重，一定要坚持到我带兵过来！” 　　沙麒麟手腕铁血，却是真的爱兵如子，李青城心中感动，忙领命而去。 　　沙麒麟则调兵遣将，准备围剿冯经纬。 　　冯经纬等了没有多久，就见到李青城喜滋滋的子内院出来，他拍了拍腰间，对着冯经纬笑道：“冯老板，托您的福，希望这一次能将亏空补回来！” 　　冯经纬这才放下心来，拉着李青城就往外走去：“少东家，天予不取，反受其害，这笔意外之财正是老天送给你的。” 　　李青城微笑不语，任他拉着往外走。 　　冯经纬心里着急，准备将李青城带到地方就痛下杀手，没想到坐上了马车，那车夫就说道：“老爷，这车子不能坐了，还请您移步换辆车。” 　　这马车是冯经纬从周送那里带过来的，方才乘坐还是好的，冯经纬耐着性子问道：“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车夫无奈回道：“车辕上的钉子不知什么时候脱落了，这车一起步就要散架的。” 　　李青城马上说道：“无妨，就坐我的马车去吧，我在太原购置了新车。” 　　冯经纬气结，若放在平时，换车就是了，可是现在他已经动了杀心，生恐夜长梦多。 　　李青城早就纵身跳下马车，命客栈伙计将自己的马车赶来。很快就有一个黑脸汉子赶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出来，李青城微微有些赧然：“冯老板，我图便宜，买的都是二手货，不过这车子还算干净，您请上车吧！” 　　冯经纬示意自己的两个从人跟上，这才上了马车。 　　离开客栈，没走几步，前面的大路就被堵住了，一个老汉躺在地上，正在大声指责面前的马车，说这辆车撞伤了自己。 　　那车夫一脸无奈，稍微辩驳，就被老汉大声叱责。围观众人都在发笑，知道这老汉是专门碰瓷讹人的，否则被车撞伤的人，哪里会这样中气十足？ 　　冯经纬哪有心情看热闹，忙让车夫绕道。 　　没想到转过一条街，竟然又碰上了一个娶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硬是将街道堵塞了半天。 　　冯经纬看看天色，诧异道：“现在都已经过午，怎地还有这个时间娶亲的？” 　　李青城知道，沙麒麟害怕自己遇到危险，将拖延时间的任务交给了沙德三，这一定是沙德三想出来的法子。他故意点点头道：“想必新郎在城外，赶过来路远吧！” 　　冯经纬暗自咬牙，好不容易娶亲的队伍过去了，他就催着车夫快走。 　　没想到娶亲只是开始，在下一条街上，冯经纬又遇到了出殡的。依旧是吹吹打打，占了一条路。 　　那车夫无奈的说道：“老爷们等等吧，如果现在绕道，恐怕遇到别的事情，更浪费时间。” 　　李青城也在旁边说道：“冯老板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耽搁这一会，小弟也是不在乎的，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是赶不上那批便宜货物，也不会怪罪冯老板的。” 　　冯经纬心中暗骂，你不在意老子却是在意的，嘴上还要笑着说：“既然决定了要做这件事，那就争取把它办好，所以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比较好。” 　　让冯经纬没有想到的是，幽都府不大，却足足堵了半个时辰的路，快到城门口的时候，李青城突然问道：“冯老板，您说的货物是在城外放着的吗？” 　　冯经纬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一边向外张望，一边回答：“是啊，我们还要赶着出城呢！” 　　李青城笑着指了指城门，意思是你自己看吧。 　　冯经纬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忙抬头看去，只见城门口不知为何排着长长的队伍，足足有上百人都在等着出城呢。 　　冯经纬这下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他赶忙让车夫去打听。片刻之后，车夫回来，无奈的说道：“老爷不要着急，城内出现了江洋大盗，现在官府发出了通缉令，所有出城的人都要检查。” 　　冯经纬本来就心中有鬼，哪里敢硬闯城门，只能坐下来揪心的等待。他没有注意到，一个游侠儿在远处打了个呼哨，身边的李青城眼睛就发亮了。 　　终于出了城，冯经纬看看天色，不过末时初刻，这才舒服了一些，只要将李青城诓骗到了地方，无论是逼供还是杀人都来得及呢。 　　冯经纬要去的地方，是城外的一户庄子，这里是飞龙的一个据点，周送已经将士兵带到了这里，只要进了庄子，就算是李青城长着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 　　只有李青城和黑脸车夫两个人走进了庄子，大门吱呀呀的在他们身后关上了，一个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围了上来。李青城扫了一眼周围，笑岑岑的问道：“冯老板，怎么这么多闲汉？您说的货物在何处？” 　　冯经纬想起自己差点拉一个官府中人入伙，拍了拍巴掌，点头道：“好一条汉子，差点连我也骗过了，现在就别表演了，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跟在我的身边？” 　　李青城一怔：“冯老板说笑了，我是鼎记的少东家啊，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冯经纬变了脸：“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那好，先将他拿下！” 　　这时站在李青城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脸车夫大吼了一声：“谁敢？”他伸手就向着人多的地方掷出了几枚手雷，只听见轰隆作响，硝烟散尽，满地都是断肢残臂。 　　周送被吓了一跳，他的手下没有见过这种武器，有些人已经吓得大叫起来，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周送忙指着李青城二人道：“抓住这两个罪魁祸首，老爷重重有赏！” 　　听到有钱，这些私兵才再度向着李青城包围过去，他们还没有走到跟前，只听见唰唰声响起，走在前面的人已经被羽箭射翻在地。 　　冯经纬大惊失色，他忙抬头看，墙头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架起了弓弩，一些穿着正规军服的士兵虎视眈眈的盯着众人。 　　冯经纬知道大势已去，他想不明白，这些朝廷军队是何时赶来的，他贼心未死，还思量着如果人不多的话，还可以试试突围。 　　大门轰隆一声倒下，沙麒麟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用马鞭指点着冯经纬道：“就是此人，务必活捉了他！” 第四百六十一章 顺藤摸瓜 　　大门被一股巨力撞开，哐当一声倒地，沙麒麟一马当先冲了进来。冯经纬不甘束手就擒，忙大声呼喝手下人拼杀。 　　这些私兵早就被灌输了惟命是从的理念，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官兵不断从大门涌进来，双方短兵相接，开始厮杀。 　　官兵占领了制高点，不断从墙头射杀匪徒。随着一个个匪徒倒地，匪徒们越发意识到这些官军战力强悍，自己远远不是对手。 　　人都是惜命的，一旦萌生退意，手脚越发施展不开，很快匪徒就被逼到了庄子的一角。 　　沙麒麟早就盯着冯经纬，见他缩到了人群后面，在寻找机会逃脱，大声喝道：“只杀首恶，从者不揪，将领头的交出来，可饶你们不死！” 　　他的声音中灌注内力，一下子传遍全场，在冯经纬身边的匪徒，听到这话，虽不敢献出冯经纬，但是立刻朝两侧让开，顿时将冯经纬一人晾在当地。 　　冯经纬自打见到沙麒麟，就意识到今天自己大约是逃不掉了，他索性越过众人走上前来，对沙麒麟说道：“没想到是将军亲自来了，我虽死无憾，希望能死在将军手下！” 　　冯经纬挥舞长剑，朝沙麒麟刺去，被沙德三甩出绳索捆倒在地。沙麒麟笑道：“不是我避战，而是你还不能死，关于飞龙，朝廷知道得不多，希望你知无不言！” 　　冯经纬面色灰白，眼睁睁看着官军将匪徒们一一押解。他自己被沙德三亲自上手，捆得如同粽子一般。 　　与冯经纬翻了脸，将飞龙在幽都的势力一网打尽，沙麒麟就不忙着走了，他要撬开冯经纬的嘴巴，掌握飞龙更多的情报。 　　得知是周送看穿了鼎记的身份，沙麒麟笑道：“这个周送怎么样？” 　　沙德三斟酌词句，恭敬的回答：“周送看似桀骜不驯，其实是个见利忘义之徒。” 　　沙麒麟点点头，遗憾的说道：“既然如此，不能为我所用，就送他上路吧！” 　　沙德三拿到了这个指令，在冯经纬和乔秦广面前活剥了周送，还没来得及展示其他看家本领，冯经纬就晕了过去，乔秦广则看着那红彤彤人体上的黑眼珠子，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叫。 　　旁边帮忙的校尉对沙德三的手段佩服之极，巴结道：“沙校尉好手段，这几个嘴都撬开了！” 　　沙德三得意的笑笑：“我跟着将军多年，多少学到了一点他老人家的精髓！” 　　冯经纬被一桶冷水泼醒之后，打了几个寒噤，还没等沙德三开口，忙挣扎着道：“大人，我招了，别打我，我什么都说！” 　　那两个校尉再次钦佩的看了一眼沙德三，这才对冯经纬喝道：“还等什么？快说！” 　　冯经纬忙说了起来，他的父亲冯浩，在年轻的时候就被霍克收买。霍克最初并不信任冯浩，只让他帮着倒换银钱，将自己带来的合成珠宝，换成真正的宝物。 　　这样做了几年，霍克觉得冯浩还算老实，这才通过时空裂隙，将他带到超时空管理局，给他第一次展示了长生药。 　　冯浩很聪明，通过霍克的讲解，他明白这种药恐怕长生的作用有限，这反正和他冯浩没关系，他只要装神弄鬼将长生药卖出去就行了。 　　按照霍克的要求，一枚长生药给了阿史那云的父亲，用来控制东突厥，没想到大可汗刚吃了药准备为霍克干活，就死在了篡位的紧那罗手中，浪费了霍克的筹谋。 　　没奈何，霍克加紧开采地核能源，他不在的时候，就将秦岭山中的开采任务交给冯浩看着。开采的设备很简单，其实就是使用长钻头打进地核。这么多年中，冯浩的主要经历就是在那看着钻头没日没夜的钻孔，并且在出现磨损的情况下更换新的钻头。 　　直到前不久，这钻头才打穿地壳，取出了一点地核能。这个聚合了高能的神奇东西，被霍克保存在合金箱子里，准备有合适的机会就带回2068年去。 　　冯浩不是个傻子，他旁敲侧击早就问出来，这个地核能是脚下这片大地的灵魂，将能源从地核取出来，就开始出现各种天灾，如果真的将能源带离唐朝，估计会出现更加严重的灾害。 　　虽然霍克承诺，事情办成的那一天，他会带着冯氏父子离开。但是冯浩对未来人的生活并不满意，也不希望脚下的大地变成一片废墟。 　　所以霍克刚刚离开，冯浩就利用转移装置，将能源，宝库都送到了关外，自己也跟着跑了。这一下打得霍克措手不及，不但打乱了他在唐朝的布置，还影响到了霍克在2068年的布局。 　　如果霍克能从时空传送门多送过来几个现代的杀手，估计他早就杀死冯浩也些心头之愤了。可惜因为联邦的法律，霍克不敢这么做，因此人手短缺极大限制了他的行动。 　　在发现冯浩背叛之后，霍克甚至无力采取大的追捕行动，只能搞了几次搔痒一般的小袭击。 　　冯经纬报出了冯浩现在所在的具体位置，那地方其实还没有到高丽，就在沈州，仍旧属于大唐的地域，只是因为太偏僻，几乎没有什么居民，朝廷也没有派遣官吏的打算。就算是被流放到关外的罪民，都还到不了那个地方。 　　冯浩之所以看中沈州，就是因为那几乎是一片三不管的地界，他就算是在那里自立为王，估计朝廷也不会将他怎么样的。 　　冯经纬之所以路上走得这么累赘，就是因为他接到父亲的通知，要尽可能将冯氏王朝的第一批居民带过去。 　　沙麒麟得到了口供，将自己的得力干将都召集起来，开了一个小型的军事会议，大家一直认为，冯浩敢于在沈州落脚，肯定早就有了一定的基础，现在已经得到了他隐藏的方位，又抓住了冯经纬，可谓占尽了天使人和。 　　可是地利之便还被冯浩紧紧抓手里，不容忽视。因为这次任务的特殊性，沙麒麟早就给几个心腹大致解释了霍克的来历。 　　沙德三李青城早就察觉到常小溪的不凡之处，当听到沙麒麟的说法之后，联想到大统领上次失踪的神奇事件，都对霍克有了了解。 　　李青城更是早就猜到了常小溪的真实来历。只是这件事沙麒麟是不会承认的，他的几名心腹也永远不会问起罢了。 　　所以大家都想到了，如果带兵进攻沈州，很容易被霍克趁虚而入。那个叫做能源的宝物，对大唐的国运兴衰非常重要，万万不能落在霍克的手中。 　　李青城沉思了很久才道：“将军，在大军进攻沈州之前，应该将能源从冯浩的手中偷出来。这样即使后续发动进攻，这件宝物也不会在战阵中受到损伤。” 第四百六十二章 深入虎穴 　　沙麒麟点头道：“很好，青城，想必你已经胸有成竹，那么将你的计划说出来，咱们好好参详一番。” 　　李青城羞涩的笑了一下，这才道：“我想带着人假意投靠，先混进沈州查看虚实，伺机而动，将那能源偷出来。” 　　沙麒麟拍拍他的肩膀，嘉许道：“不错，果然是我带出来的，有些头脑。不过这一次不用你带人潜入沈州，我要亲自带人进入沈州。” 　　沙德三和李青城大惊，都在一旁劝他不要轻举妄动，沈州是冯浩的老巢，他一定戒备森严。而且冯浩跟着霍克多年，手中一定握有朝廷不知道的秘密武器，防不胜防，进入沈州一定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沙麒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这才道：“我不但要去，而且小溪也要跟着我一起进去。因为目前只有她有可能识别能源。沙德三跟着我走，青城在沈州外接应，” 　　“我将手令交给青城，你从张家口调兵，就等在沈州边上，我发出号令。你就可以带着人全力进攻了！” 　　沙德三与李青城对望一眼，犹自不死心，沙德三忙道：“不如请常医正给我讲一讲，那能源大概是什么模样，只要别被冯浩给蒙了就行！” 　　沙麒麟笑骂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放心你家将军吗？” 　　沙德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李青城见沙麒麟主意已定，只能闭口不言。 　　沙麒麟这才去找常小溪商量，丝毫没有意外，常小溪知道需要自己辨认能源，马上点头答应，她要和沙麒麟携手除掉霍克。 　　沙麒麟满意的将常小溪揽进了怀里，这才是能与他比肩的女子，就算是站在他的身边也毫不逊色。 　　冯经纬还需要带路，并没有受到太多的磋磨。本来按照沙麒麟的安排，沈氏可以留在沈州，百骑司兑现承诺，已经将银子给了沈氏。 　　如果沈氏愿意，也可以回长安去生活。就在人人都以为沈氏会借机离开的时候，沈氏却来找了沙麒麟。 　　她开门见山：“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能与您这样的大人谈条件，可是我现在不想离开冯经纬了！” 　　沙麒麟很奇怪，冯经纬的消息一直都是沈氏卖给百骑司的，大家都以为她早就对冯经纬没有感情，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为什么？你这是在跟百骑司谈条件，我需要一个充足的理由！”沙麒麟耐着性子问沈氏。 　　沈氏胆怯的抬头：“大人，你们这次抓了经纬，是不是打算将他至于死地呢？” 　　沙麒麟怎么会对沈氏说出真实情况，他摇摇头道：“不会，目前需要他带路。” 　　沈氏哀求道：“大人，经纬现在身边已经没有了别的女人，我想多陪陪他！” 　　沙麒麟不懂这种女人微妙的感情，他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你莫非对冯经纬余情未了？” 　　沈氏羞赧的点头称是。 　　沙麒麟思忖了一番才点头答应。 　　到了晚间，沙麒麟忍不住与常小溪说起这件事，他很纳闷：“既然这沈氏厌恶冯经纬纳妾，就应该趁此机会，拿了钱财离开才是。为何又在这样危险的时刻硬要留在冯经纬身边呢？” 　　常小溪轻轻笑道：“那是因为她真心喜欢冯经纬啊！之前冯经纬勾三搭四，让沈氏无法专心去喜欢他。现在冯经纬落难，只要沈氏愿意，就可以做冯经纬唯一的女人，她当然会留下来陪着冯经纬的。” 　　沙麒麟听得更加迷茫，他一把拉过常小溪，让她坐在自己膝头，小声问道：“难道真爱就容不下三妻四妾吗？“ 　　常小溪伸手轻点他的额头：“那是自然，莫非你还有纳妾的想法？” 　　沙麒麟忙摇头道：“不敢，我今生只要你一个就够了，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小溪，这段时间都在赶路，咱们许久没有亲近了！” 　　他说完这话，就去搜索常小溪的樱唇。 　　常小溪一边推他，一边笑骂道：“咱们还没有成亲，现在这样腻在一处，已经是惊世骇俗，你竟然将这事……” 　　她没说完的话，被沙麒麟用嘴堵住了，他这一次不同以往，吻得格外认真，慢慢描摹着她的红唇，她纤长的玉颈，一直往下，停在了精制的锁骨。 　　常小溪突然轻呼出声，她嗔道：“麒麟，快放开我，你在做什么呢？” 　　沙麒麟这才恋恋不舍的松手，常小溪的身上已经被他吸吮出来一朵小小的红梅。 　　这一晚格外温馨，二人虽没有越过雷池，却比以前亲密了很多。 　　第二天开始，沙麒麟带着从沈州调的两千兵马，开始向张家口出发，他要在张家口集齐兵马，做好进攻幽都的准备。 　　张家口是军事重镇，抽调个五千兵马不成问题，如果安排妥当，凭着这些人，沙麒麟就有把握横扫幽都。 　　没想到在张家口调兵的时候，竟然遇到了阻碍。 　　沙德三拿着沙麒麟的腰牌，亲自去找这里的驻军要兵，那守军将军态度温和却又坚定，让沙德三出示公主府的手令才能派兵。 　　沙德三惊讶道：“难道金城公主这般快，已经赶到了张家口不成？” 　　守军将军摇了摇头：“我还没有见到公主，我说的手令是公主府签发的，而并非是公主本人签发的。” 　　沙德三大为惊讶，忙回来向沙麒麟报备这一情况。 　　沙麒麟失笑：“什么？所有的军队都是皇上的，是我大唐的军队，何时轮到一个小小的公主府来插手了？看来这金城公主久不在封地，公主府的总管开始作怪了！既然让我遇上，我少不得要替她理一理家事！” 　　他雷厉风行，带着人即刻赶往公主府，直接将总管叫出来问话。 　　公主府的总管是金城奶妈的儿子，仗着公主奶哥哥的身份，在张家口伤天害理，没有少做坏事。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已经将手伸到官府一阵子了。 　　这个总管虽然跋扈，却没有什么见识，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在张家口横行过来了，现在即使朝廷来人，又能奈我何？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与沙麒麟叫板，被沙麒麟斩杀当场，又指派了一个人给王府当差，这才留下一众王府中人呆立当场。 　　沙麒麟不敢耽搁，顺利调到了兵马，就开始向着幽都赶去。关于金城公主府的事件，沙麒麟在发给皇帝的奏章中陈述明白，请他治自己的罪。 　　不过以沙麒麟对皇帝的了解来说，皇帝并不是一个护短的人，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自己有所惩处。沙麒麟也就是做个样子，全了君臣之义。 　　只是金城着实小肚鸡肠，知道了这件事想必会大闹一场。 第四百六十三章 混进沈州 　　冯经纬是百骑司囚徒中待遇比较好的，他没有被关大铁笼子，而是乘坐马车。身边也没有了夫人相陪，变成了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 　　他看起来还不错，手脚都是自由的，衣衫整齐。只有靠近他细看，才能发现他的手脚腕处都有伤口，那是挑断手脚筋留下的伤痕。 　　从张家口奔关外，条件会越来越差，好在沙麒麟带的人，多半参加过去年的远征，最能吃苦，并没有人抱怨什么。 　　带上冯经纬，一方面是为了让他带路，另外一方面是想以他为饵，试着钓出霍克。 　　比起冯浩，霍克手段诡异，而且处处针对常小溪，是更加可怕的敌人。 　　李青城带着官兵，一路尾随着鼎记商队。可惜连续好几天，都没有见到霍克的踪影。 　　沙麒麟扮作鼎记的伙计，每天骑马跟着大队，丝毫不引人注意。他将常小溪扮作一个矮小的药铺伙计，假装是冯经纬招揽的人员之一。 　　大家不知道霍克会用什么方式接近商队，每天无比警惕，生怕被霍克暗算。沙麒麟觉得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定下了一个诱杀霍克的计划。 　　第二天，一辆从长安而来的马车赶上了李青城的队伍，受到了李青城热情的接待，军中一下子传出来消息，来的人正是誉满长安的女医正，此去关外，是要为皇帝的远征军准备营地呢。 　　行军无聊，这种闲话传得最快，一时间这些军士都在思量，如果有机会求医，一定要请常医正为自己治疗顽疾。 　　晚间扎营，一个小兵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过了很久才回来。就在凌晨时分，传说常医正就寝的帐篷，周围突然出现了几个黑影，这些黑影悄悄打昏执勤的哨兵，这才走进了帐篷。 　　帐篷里面很黑，几个黑影摸索了一阵，发现帐篷竟然是空的。难道帐中人出去了？ 　　领头的示意先出去再说，再度掀开帐篷，发现本该漆黑的夜晚，被照得灯火通明，这几个黑衣人暗道不好，再抽取武器，就发现手足酸软，竟然丝毫用不上力气。 　　沙德三带着人上来，先去了他们的武器，随后借着火把的光亮，手起刀落，断开这几人的手脚筋，在一片惨叫声中，这才施施然的掀开几人的蒙面黑布。 　　沙麒麟亲自过来查看，发现里面并没有熟悉的面孔，一时拿不准霍克是否混在其中，只能让沙德三继续审讯。 　　霍克曾经在寄生的躯体死亡之后，又成功的在另外的身体上复活，为了防止再次出现这种情况，所有俘虏都被灌下去足量的迷药，整个人昏昏沉沉，手脚麻木。 　　这种情况虽然获取口供费劲了一点，但是胜在没有人说谎。 　　沙德三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报上了一份口供，霍克的确一直关注着这支队伍，他的本来目标是冯经纬，这一晚听说常小溪来到了这里，霍克才派人直取常小溪。 　　这几个黑衣人是霍克雇佣的江湖人，收了他的钱财，这才铤而走险，来到官军中绑架朝廷中人。 　　这几人招认，霍克与他们交易的时候，是在沿途的小庄子里。而且这军中还有霍克的内应。 　　沙麒麟亲自带人去抄那庄子，却扑了个空。这支队伍是从张家口带过来的，内奸被抓住，只承认有人给钱要他们提供情报，再多的事情一概不知。 　　这下子又陷入了僵局，沙麒麟只好将这事放在一边，专心赶路。 　　鼎记商队一路向北，还没有到沈州，就碰到了冯浩派出的人，他们是来招揽人手的。这些人将沈州夸奖得如同人间天堂，只要有一技之长，就可以进城。 　　城主会根据大家的技能，在城中分配房屋和土地。这些人保证，只要进城，就会有饭吃，有地方住。 　　这个待遇，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谓很优厚了，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一般不会为了事业而离家太远，所以听那些人的意思，即便是很平庸之人，也不愿意去沈州谋生。 　　沙麒麟装作无意，损坏了商队的货物，被假扮成商队主人的校尉当众大骂一气，并且没收了他该得的钱财作为惩罚。 　　鼎记商队走了，一个瘦小的伙计留下来，对他说：“哥哥，我下来陪着你，咱们不能去关外发财，就在这里回长安去吧。” 　　沙麒麟苦涩一笑：“二弟，你又是何必，多一个人去挣钱也是好的，父母还在家中等着钱用呢。” 　　沙麒麟和常小溪假扮成了一对落难兄弟。围观的人看在眼中，那几个沈州来客就上前劝道：“你们二人兄弟情深，真是令人感动，何不去我沈州看一看？城主大人爱民如子，你们这样仗义，一定会得到他的重用！” 　　“何必现在两手空空回到长安遭人白眼呢？” 　　沙麒麟与常小溪对视一眼，似乎动了心，常小溪试探着问道：“我是个药铺伙计，对于不太重的常见病，也能配方抓药，像我这样的人，城主大人愿意出多少钱来雇佣呢？” 　　几个沈州来客笑道：“原来你是药铺伙计，这样的人我们沈州最缺，城主一定会给你分拨一个单独的小院落，每月五两白银是少不了的。” 　　常小溪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会吧，我只是个伙计，并不是坐堂的医生啊！” 　　那几人肯定的点头：“没错，这就是伙计的价格，若是医生，每月进项不会少于三十两白银！” 　　沙麒麟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兄弟二人走到一旁，做出一副商量的样子，没用多长时间，二人就再次来到那几名沈州人的面前。 　　这次开口的是沙麒麟，他抱臂说道：“我和我的兄弟都要入伙，希望你们不要食言，说话算话。” 　　那几人将胸脯拍得山响，满口答应着，还派出来一人送他俩进城，说是如果觉得待遇不好，就随时可以离开。 　　那人自己赶一辆马车，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他和蔼的对沙麒麟二人说：“两位兄弟，咱们还要在这里等等，有别的兄弟要进城，我好将你们一起带上。” 　　沙麒麟听了这话，正中下怀。就在这两三天之内，有几十名百骑司校尉，伪装成了各种身份要求进入沈州，都获得了准许。 　　在那个领路人的安排下，大家分别乘上马车，走上了去沈州的道路。按照沙麒麟的安排，随着鼎记商队带过来的人手，除去跟着李青城帮忙的十几人外，都要乔装进入沈州，好从中策应。 　　这个路口，距离沈州只有一天的路程，一路上，大家做出新奇的样子，其实是为了沿途留下标志，方便后续官军进攻。 　　经过了一夜跋涉，第二天天还麻麻亮的时候，队伍终于赶到了沈州。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只见一座高大的城楼伫立在晨光之中，比长安城的门楼还要气派。 第四百六十四章 画虎类犬 　　常小溪已经看出来这门楼的材质使用了现代的一些技术，对冯浩的实力不由得更加忌惮。 　　有人带路，进入沈州并没有受到盘查，入城之后，有宽阔的街道，路两侧的建筑也高大结实。沿途甚至有人不停的在洒扫地面，这样才让这座城市特别的干净。 　　来往的人都面带微笑，衣着整齐，看起来富足喜乐，就如同传说中世外桃源的人一样。 　　这一切，都令同去的百骑司校尉们很惊讶，只是他们都做过潜伏刺探的任务，精于掩饰，流露出的神态恰到好处，并没有引起带路人的怀疑。 　　大家来到了一座宽阔的大厅之中，看来沈州并非只在那一个地方招募人手，大厅中已经有了很多人，看样子都是从各处招募过来的，此刻都在兴奋的窃窃私语。 　　沙麒麟与常小溪被安置在一个长桌之后排队。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轮到了他们二人。 　　沙麒麟排在前面，看到了长桌后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蓄着山羊胡，抬眼看了沙麒麟一下，就拖着声音问答：“年龄？籍贯？有什么擅长的技能？” 　　沙麒麟答道：“二十八岁，来自陇右牛家，武艺精熟，原本是给商队做护卫的。” 　　山羊胡忙在面前的簿子上记一笔，这才道：“你先不要走，城主会亲自过来考校你们的功夫。” 　　轮到常小溪，知道她是个药铺伙计，那山羊胡更加满意，在沈州，懂药理的人比武者更受欢迎。 　　得知他与刚才那姓牛的青年是兄弟，山羊胡笑眯眯拿了一串钥匙递给常小溪：“你们兄弟二人都是城主要招揽的人才，这个房子就在这条街后面，宽敞整齐，你们先住在里面，其他要等城主看过了你哥哥的身手再说！” 　　常小溪欢喜接过钥匙，与沙麒麟相视一笑。 　　没等多久，冯浩果然亲自前来，他的五官与冯经纬十分相似，只是面上多了几分沧桑。 　　招募的武者分别上前演示武艺，有些的确身手高明，获得了大家的赞扬，有些功夫差强人意。 　　沙麒麟早就想过，如果自己不露几手功夫，很难获得冯浩的重视，要想早些找到能源，让大军扫平沈州，就需要拿出俊一些的手段才行。这样虽然有些危险，但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徒手打了一套拳法，虽然已经故意掩盖了七分本事，还是让在场的人看呆了。过了好一会，众人的喝彩声才响起来。 　　冯浩就没有见过这样高明的功夫，欢喜得起身亲自问沙麒麟的情况，得知他尚未婚配，而且还带着幼弟来投，立刻给他许下了每月五十两白银的重酬，让他跟着自己做护卫。 　　沙麒麟就在等这样一个机会，马上谢了冯浩。 　　那些跟着混进来的百骑司校尉们，也都有了妥善的住所，沙麒麟故意带着常小溪走在前面，当着这些校尉们的面走进了分配给自己的小院子。这样大家都会知道他落脚的所在，有什么事情可以及时联系。 　　当晚就有人给他们院中送来了米粮菜蔬，说是先预支给他们使用的，等到兄弟二人发了薪酬，再到大厅中去算账不迟。 　　等来人走后，常小溪细细的查验了食物，发现并没有下毒，这才烧了晚饭，二人简单的用了些。 　　他们俩居住的屋子很新，使用清一水的青砖砌成，常小溪有心查看，早就发现了抹灰泥使用的都是水泥。这种东西，常小溪在参观博物馆的时候见过，是她们那个世纪初的常用的建筑材料。 　　没想到，霍克已经将这种技术带到了大唐。常小溪让沙麒麟看水泥，沙麒麟蹙眉道：“这种东西修出来的建筑是否格外结实呢？” 　　常小溪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沙麒麟叹息道：“这冯浩如果手段太高明，明天我就让人送你出城，你留在这里太不安全了！” 　　常小溪轻轻笑着用手指堵住了沙麒麟的嘴：“我要跟你在一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 　　第二天，就有人来分别将二人带到了上工的地方。常小溪去了一家药铺帮忙，沙麒麟则被带到了冯浩家里，也就是沈州城主府。 　　在那里他见到了不下五六百人的护卫，这些人明显都是飞龙的成员，对沙麒麟这样新加入的护卫十分排斥。 　　冯浩却记着沙麒麟，专门命人来叫他跟着自己出门办事，看到这一幕，那些护卫才收起轻视之色。 　　这一天，沙麒麟都跟着冯浩在沈州城内行走，听他吹嘘自己的计划。冯浩跟着霍克多年，不但掌握了一些现代的技术，还有了一些现代的理念。 　　他想修建一座超越这个时代的城市，自立为王，等站稳了脚跟，再征服大唐，成为这个时代最有权势的男人。 　　冯浩一边宣扬他的理念，一边领着新近加入的众人参观他的铸铁厂和学校。沙麒麟在铸铁厂没有发现武器，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原来霍克并不是个完全的傻子，他从来没有将铸造武器这样的核心机密泄露给冯浩。冯浩手中只有少量的现代武器，还是这么多年小心翼翼从霍克手中谎报存量才骗到的。 　　晚间回到住所，沙麒麟向常小溪细细描绘了冯浩所说的一切。常小溪笑道：“我感觉这冯浩倒是个有想法的人，可惜他关于未来的知识，都来自于霍克透漏的一星半点，缺乏系统性，有些画虎类犬的意思。” 　　沙麒麟也点头：“他的铸铁厂，还没有舒白开得好。舒白只凭着自己一双手，就能画出无数图纸，可以造出各种长枪大炮，比冯浩只会纸上谈兵要厉害多了！” 　　沙麒麟跟常小溪商量：“我看了那城主府，房屋众多，修缮得非常结实，这城里再没有比那更适合收藏能源的地方了。” 　　“贸然令人前去刺探，万一被察觉后续更难办。所以我想找机会先接近城主府，伺机寻找能源。” 　　常小溪点头道：“我都听你的安排，只是你不管去哪里，都不要丢下我就好。我虽然笨，应该还有些用处！” 　　沙麒麟在烛光下看她的红唇开启，早就欲念横生，他轻笑着揽过常小溪：“你何止是有用，简直就是我命中的魔障！只是你一直不让我用罢了！” 　　这句话一语双关，到底换来了常小溪粉拳一顿捶打。 　　现在正是夏季，气候炎热，二人嬉闹一阵，沙麒麟见常小溪香汗淋漓，忙笨手笨脚扫了热水，又帮着她守门，让她可以舒服的洗浴。 　　他自己则走到井台子边上，拿起水桶连续冲了几桶凉水，这种二人相守的生活固然甜蜜，对他也是极大的考验。 第四百六十五章 鱼死网破 　　沙麒麟存了心思要取得冯浩的信任，第二天就从一匹惊马蹄下救出了冯浩。至于那匹马为什么会发疯乱跑，原因成谜。 　　冯浩差点被那匹莫名冲过来的马踩死，他惊魂甫定，忙将沙麒麟叫过来，认真打量一下他结实的身材，这才笑道：“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差点埋没了人才。牛老弟，让你做个护卫实在是委屈了你，你这样的身手，怎么也得当个队正！” 　　“这样吧，先给你将月钱提高到一百两银子，你先留在我身边当差，等有了合适的职位你再去好了。” 　　沙麒麟不卑不亢的谢了冯浩，这种态度反而令冯浩对他更加重视了。 　　在冯浩面前露了脸，有了更多熟悉冯府的机会，沙麒麟终于做好了夜探冯府的准备。他带过来的那些百骑司校尉们，都找到了活计，分头联系好，确定了动手的时间。 　　沙麒麟已经在冯府走了好几遍，对地形非常熟悉，很轻松就带着沙德三来到了几个可能藏有能源的地方。 　　这几个地方分别是书房，卧室，还有花园中的地下室。 　　沙麒麟先从书房开始搜索，沙德三与他一起进了房间，同来的百骑司校尉们则在外面把风。冯浩这里守卫虽然森严，对于这些精于暗杀刺探情报的百骑司成员来说，却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冯浩的书房既没有密室，也没有隔墙，就是一个普通的书房，看来东西不可能在这里。 　　沙麒麟带人随后直奔花园中的地下室。让他没想到的是，地下室的门口，竟然有人在守卫。沙德三朝旁边扔了一颗小石子，那两个护卫马上喝道：“是谁？” 　　一名负责外围的校尉，起身往院子外面掠去，这两个守卫地下室的护卫，忙追了出去。 　　这时候地下室的门口已经没有人了，沙麒麟带着沙德三悄无声息走了过去。那个大铁门没有上锁，二人顺着狭窄的通道走进去，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二人贴在墙边细听，里面原来是关押囚犯的地方。冯浩并不是像他表面上那样谦和，相反，他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为了维持英明宽和的形象，他将反对自己还有不服从的人，都秘密处死，还有利用价值的人，则关在了这个地下室之中。 　　沙麒麟与沙德三对视一眼，既然是关押人犯用的，肯定不会收藏什么贵重物品，看来能源不会在这里，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地方，就是冯浩的卧室。 　　大约是存着高远的志向，冯浩身边没有女人，这无疑为找东西的二人提供了方便。沙德三吹进一股迷烟，过了一会，轻轻推门，整个室内都是冯浩轻轻的鼾声。 　　沙麒麟与沙德三各搜索一边，很快就发现冯浩的床下面是空的。 　　冯浩已经被迷烟熏晕了，不足为虑。沙麒麟在床头摸索，不多时就发现了机关，那是一段直通地下的台阶。 　　沙德三被留下来把风，沙麒麟毫不犹豫走下了台阶。地下一点都不黑，墙壁上镶着宝珠，发出莹莹的光芒。 　　转过一圈，面前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空间，摆放着一个发着白光的大箱子，那箱子没有锁，却无法打开。 　　沙麒麟拿出新月，轻松打开这箱子，里面是一块闪闪发光的晶体，五光十色，分外美丽。沙麒麟眼睛一亮，将这晶体收入早就准备好的盒子里。 　　他仍旧合上了箱子，这才匆忙离开，在沙德三的帮助下，将室内的一切都恢复原状。 　　从此彩凤脱困去，天地之间任飞翔。 　　第二天冯浩起得很晚，自从开始筹谋大事，他就难得睡个好觉，经过昨夜的休息，他感觉精神焕发，好像又年轻了十几岁。 　　管家看到冯浩脸色不错，暗道自己没有叫醒城主果然是对的。用了早饭，冯浩照例去巡查沈州。 　　随行的侍卫长早就发现沙麒麟没有来，也没有打招呼请假。对于有本事的人，大家难免多几分嫉妒，希望他们出丑，所以这侍卫长也装作不知道，等着城主去找这小子的麻烦。 　　遗憾的是，快到正午，城主也没有想起来牛侍卫。这时来了一个让大家意想不到的人。 　　冯经纬带着沈氏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还没有到冯浩面前就嚎啕着示警：“爹，快走，沈州被官兵包围了！” 　　鼎记商队化整为零混进了沈州，冯经纬夫妻被交到了李青城手中。昨夜沈氏勾搭了一个士兵，趁着换岗逃了出来。 　　这二人慌不择路，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一向不假辞色的官军，会这么容易被沈氏挂上。冯经纬知道沈州外围的据点，匆忙找到人送自己进城，终于在正午赶到了冯浩的面前。 　　冯浩很疑惑：“经纬，你慢慢说，哪里来的官军，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又是为何孤身一人，咱们放在各处的人手都哪里去了？” 　　冯经纬不顾仪态的跪倒在父亲面前：“爹，孩儿无能，招徕的人手都被官军抓去。我也被他们抓起来，昨夜他们松懈，孩儿才得以逃脱。现在沈州已经被官军围住，您赶紧想办法突围吧！” 　　冯浩脸色大变，儿子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谎，他马上命侍卫长派人去沈州附近探查。然后一把拉起冯经纬：“速速跟我来！” 　　冯经纬脚筋被挑断，无法快速行走，看到他的伤，冯浩心中一沉，知道儿子说的多半是真的。 　　他们坐上马车，快速赶回城主府。冯浩要取出地核能源，有了这个东西在手，才能有谈判的筹码。 　　他匆忙走进卧室，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仆役正低着头在附近劳作。这是沙德三，他留下来就是为了确认沙麒麟拿走的是不是真正的能源。 　　冯经纬是故意放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检验能源的真假。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得知被围困，第一反应一定是去取出最宝贵的东西。 　　片刻之后，冯浩失魂落魄的带着冯经纬出来，沈氏正在外面焦急不安的等着。冯浩顾不上再摒退闲人，他郑重的对冯经纬说道：“孩子，看来官军已经混进沈州，将那宝物偷走了。你是他们故意放出来试探我的。咱们父子不能都死在这里。” 　　“霍克的传送装置在我的手上，这东西能将你送到别处去，我把你和宝库一起送走，你带上儿媳，给我们冯家传宗接代，留下后人，以图东山再起。老夫带着人死守沈州，给你争取一点时间！” 　　沙德三听到这些话，知道不能让冯经纬带着宝库溜走，再找到他何其困难？所以他悄无声息的跟在这父子身后，朝着花园深处走去。 第四百六十六章 皇帝主婚 　　冯浩将侍卫都留在外面守着，他自己武功不差，也没想到官府在偷走了能源之后，竟然还留有人手盯着他，因此给了沙德三可乘之机。 　　沙德三眼看着冯浩打开花园中的地牢，顿时明白，在这里还有机关，他和将军都忽略了。 　　地牢的外面还有侍卫，这难不住沙德三，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的百骑司老校尉，他轻松的干掉这两个人，闪身进了地牢。 　　地牢里面只有犯人，这些人惊讶的看着沙德三走进来。沙德三冲着这些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没有人说话了。毕竟，冯浩将大家关了起来，现在有人跟他捣乱，这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转过一排牢笼，沙德三看到了一排闪亮的东西，方方正正而且形体巨大，冯经纬与沈氏站在那铁箱之上，而冯浩还在那闪亮的东西面前忙活着。 　　阻止冯氏父子不需要太多的思考，沙德三迅速掷出飞刀，分别废掉了冯浩的两只手臂。 　　冯经纬已经是个废人了，除了大声呼喝什么也做不了。他认得沙德三，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沈氏早就瘫倒在地，她背叛过丈夫，现在又背叛了官府，下场可想而知。 　　沙德三费了一番功夫，将这三人捆好，这才想到一个问题，虽然官军已经围了沈州，可是城主府的周围都是冯浩的人。如果长时间看不到冯浩出去，这些人肯定会进来寻找他的。 　　冯浩看到沙德三犹豫，忙循循善诱道：“官爷，我有数不尽的财宝，只要你肯放经纬一条生路，我愿意全部送给你买命！” 　　他话音刚落，就被沙德三一掌击在后脑晕了过去。沙德三将手伸到冯浩鼻下拭了拭呼吸，对自己的手劲非常满意，如法炮制打晕了冯经纬。当他走到了沈氏面前，这个女人惊叫了一声，吓晕了过去。 　　看看倒在地上的三人，沙德三这才离开地牢，隐蔽在花园之中。只要冯氏父子昏迷不醒，那么既使被他们的手下发现也没关系，因为没有人会使用传送装置，宝库就是安全的。 　　沙德三耐心地等候，果然一个时辰之后，冯浩的侍卫进来找人了。又过了许久，他们终于在地牢中发现了冯氏父子，并且将他们抬了出来，在花园中施救。 　　忙乱了半晌没有结果，这些侍卫商量一下，散的到处都是，开始在城主府搜寻值钱的物品，准备趁着官军没有进城跑路。 　　沙德三看得唏嘘不已，这冯浩自视甚高，末路之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守在他的身边，做人不可谓不失败。 　　又过了半晌，终于传来了人喊马嘶的声音，看样子是官军已经攻进了沈州。这比沙德三预想的要快，其实冯浩本来打算送走儿子，就死守沈州，没想到什么都没干，就被沙德三下黑手打晕了过去，将守城也给耽搁了。 　　这一次攻打沈州很顺利，沙麒麟不但抓住了冯氏父子，还得到了传送装置。被沙德三用了刑之后，冯浩很痛快的开启传送装置，显露出了宝库。 　　这个宝库，沙麒麟和常小溪已经去过了两次，现在再进去，对里面那些金珠宝贝已经没有了惊艳的感觉。他们知道，比起这些东西，太阳新月和繁星才是真正的宝物。 　　不过皇帝一定对这个装置感兴趣，将这套设备献给皇帝，可以算是大功一件。 　　至于那些冯浩网罗的私兵，在正规军的进攻下，很快就土崩瓦解，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沙麒麟看着这套传送装置，蹙眉对常小溪说道：“现在大军未至，咱们要守好这套东西。霍克不会死心，还会来这里偷这东西的。” 　　常小溪也很忧虑，她想了一想才道：“咱们能不能设个陷阱，试试抓住霍克？在大唐除去他，总比去2068年动手要容易一些。” 　　沙麒麟微笑着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容我仔细想想，咱们在路上试过一次，估计霍克已经起了疑心。这一次要设计得周密一些，务必将他拿下。” 　　因为皇帝要征高丽，现在已经除了张家口，为了与大军会和，沙麒麟索性带着人在沈州住下，一边休养，一边琢磨着能不能抓住霍克。 　　大约是被沙麒麟设计了一次，霍克变得更加谨慎，许久都没有出现，似乎也不想要这套传送装置了。 　　常小溪看了沙麒麟偷出来的晶体，她也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地核能源。从她了解的知识，地核应该是温度很高的熔岩，但是熔岩明显不能被提炼出来。 　　这件事超出了常小溪的认知，沙麒麟就更加无法解释了。 　　两个人只好守着这些宝贝，等着遇到舒白，请他来解释了。 　　皇帝去年远征突厥，今年已经很有经验了，他推进速度很快，没用几天就来到了沈州。 　　沙麒麟将皇帝迎进城中，这才将追踪冯经纬以来的经历还有收获一一向皇帝奏明。皇帝对于他的战绩很满意，细算起来，这一战应该是征高丽的第一战，沙麒麟取得了全胜，这可是个好兆头。 　　皇帝眼睛扫过沙麒麟和常小溪二人，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小美丽，是一对难得的璧人，他突然来了兴趣：“麒麟，朕记得你为前妻守制的时间应该已经满了吧？” 　　沙麒麟不知道皇帝为何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一句，忙道：“是的，皇上，早就满了。”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说道：“你与常医正，情深意笃，感情屡遭磨难，朕决意为你们二人主婚，就在这沈州办一场婚礼如何？” 　　沙麒麟与常小溪对视一眼，均是喜上眉梢，他俩最近每天朝夕相处，依旧守住了底线。就盼着早些打完了仗，回长安举行婚礼，没想到皇帝这样热心，竟然提出为他们亲自主婚，这可是难得的荣耀。 　　二人忙跪下谢恩。天子无戏言，皇帝传令在沈州驻扎三天，为大将军沙麒麟和惠民署医正常小溪举行婚礼。这个消息传出去，大家精神都为之一振。 　　此去前路多艰险，高丽虽然是个外邦小国，但是在亡国灭种的威胁下，也会全力反扑。现在这些人，经过征战，还不知道有多少能够回到家乡。 　　在大战之前，见证一对新人喜结良缘，不但能帮着大家放松一下，还可以趁着参加婚礼，沾沾喜气，战时也许能少些伤亡。 　　沈州物资充足，这些唐军也不客气，将冯浩储备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操办婚礼，虽然是在军中，流水席是必不可少的。就在人人喜笑颜开的时候，楼千重思前想后，终于来找常小溪了。 　　沙麒麟当时正与常小溪在一起，听到楼千重来访，他挑眉看向常小溪：“楼将军来了，你见不见他？” 第四百六十七章 喜结良缘 　　沙麒麟问常小溪愿不愿意见楼千重，常小溪轻笑道：“楼千重人不坏，只是陷入了魔障而已，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我都要见见他。” 　　沙麒麟起身，犹豫了一下才道：“那我先离开，让你们单独说话好了！” 　　李青城亲自将楼千重领了进来，常小溪就在门口等候，见他笑道：“楼将军请进吧！” 　　出乎楼千重的意料，沙麒麟并没有在屋里，反倒是常小溪看他目光犹疑不定，笑着问道：“楼将军难道不是来看我的吗？” 　　楼千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常小溪不是这个年代的女子，但是自己的行为也不稳妥，毕竟明天就是常小溪与沙麒麟的婚礼，现在自己来拜访，无论如何都有些唐突。 　　常小溪落落大方的看着他，等着楼千重开口，楼千重却觉得本来就在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闷了一会才道：“小溪，我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常小溪没有笑，肃容道：“楼将军，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心里只有麒麟一个人，没有想过要跟着你走呢！” 　　楼千重黯然低头：“是我唐突了！”他倏然抬头道：“我这一生都不会再娶别的女人，楼府的女主人只有你一个。我会等你的。” 　　等你，楼千重这样说，他也是这样想的，自从遇到了常小溪，他就觉得其他女人都变得索然无味，如果不能得到常小溪，那么本着宁缺毋滥的想法，他不想再娶别的女人了。 　　就在常小溪还在思索要说点什么劝劝他的时候，楼千重已经起身：“就这么定了！只要沙麒麟对你不好，或是负心，你随时都可以来我楼某的怀抱！” 　　他起身离去，常小溪将所有的话都咽回口中，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祝福，她希望楼千重能尽快遇到自己的那一半。 　　沙麒麟踱了进来，他先抬眼看一看常小溪的脸色，这才诧异道：“他这么快就走了？我还以为他会絮叨半天呢！” 　　常小溪叹口气坐下：“总觉得楼将军也很可怜呐，那么坚毅的一个人，连笑无法笑出来了。” 　　沙麒麟忙将她揽入自己怀中：“怎么，你这么快就被他打动了不成？这家伙奸猾得很，惯会假装可怜，你如果相信他那就上当了！” 　　常小溪苦笑道：“楼将军也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吧？” 　　沙麒麟没有说话，他轻轻吻上了常小溪的嘴唇，很久之后，他才放开怀中微微喘息的美人，低声喃喃道：“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虽然是在军中，可是热心的将领们，还是尽力操持着这一场婚礼，他们一大早就为沙麒麟穿上了喜袍。这袍子是沈州的裁缝连夜赶制的，虽然不怎么精美，但是穿在沙麒麟身上，越发衬得他肩宽腰细，面如冠玉。 　　王飞耀笑道：“到底是要当新郎的人，这精气神都足足的，一下子就把我们都比了下去！” 　　沙麒麟没有兄弟，他本想带着李青城去迎亲，他的几个亲信之中，沙德三已经娶妻生子，李青城却是单身，可以参加这种活动。 　　没想到楼千重接过了李青城手中的马缰绳，沉声道：“麒麟，我还没有娶妻，跟着你一同去迎亲吧！” 　　沙麒麟哈哈大笑：“好，我们自幼在一起，跟兄弟也没什么分别！”他甩蹬上马，意气风发。 　　楼千重看到沙麒麟这样高兴，不知怎的，心中遗憾的情绪被冲淡了些，也笑着跟上了沙麒麟。 　　那些百骑司校尉都佩戴着大红花，一个个喜笑颜开，策马扬鞭，从沈州的大街上飞奔而去。 　　皇帝就住在城主府，他亲自主婚，让常小溪从城主府嫁出去，以显示皇恩浩荡。 　　当迎亲的队伍到了以后，皇帝的侍卫们充当了堵门的角色，皇帝亲自背着手在一旁看着。 　　沙麒麟扔进去了无数红包，这些侍卫还没有开门的意思，他只好挥挥手，叫过来自己的部下，大声道：“兄弟们，沙某要动手了，勿怪！” 　　皇帝听了这话，忙让侍卫们加油，这些也都是精壮小伙子，大家一起发力，只听得轰隆一声，大门整个碎掉，沙麒麟带着人笑岑岑的走了进来。 　　当他看清楚站在门背后的竟然是皇帝，忙跪下请罪。 　　皇帝意兴阑珊，挥挥手道：“罢了，今天你是新郎，新郎最大！何罪之有？快去接你的新娘子吧！” 　　皇帝说话，那就是金口玉言，沙麒麟忙谢恩，这才走入室内，将蒙着盖头的新娘子接了出来。 　　这时候鞭炮声响了起来，沙麒麟喜气洋洋的在前面走着，常小溪拉着他的手，虽然有盖头遮住了视线，却是格外的安心。 　　沙麒麟带着常小溪给皇帝施礼，皇帝欣然接受。他今天在自己的住处送常小溪出嫁，相当于给了她公主的礼仪，这是有多少钱也买不到的荣耀。 　　沙麒麟随即将常小溪抱上了马车，他自己则骑着翠羽，喜滋滋的在前面带路，准备在沈州游街。 　　这支迎亲的队伍，一应吹打鼓手俱全，都是从各个军中挑选精于此道的军士，此刻喜乐响起，果然水平很高，不落俗套。 　　鼓乐喧天，常小溪坐在马车里百感交集，自己刚刚来到大唐时的窘迫犹在眼前，她完全没有想到，沙麒麟竟然是自己的良人，此后二人将共度一生，白头相伴。 　　翠羽是一匹见惯了大场面的马，它此刻胸佩红花，得意洋洋的扬蹄奋进，虽然搞不懂为什么围观的那些人都那么高兴，但是看着人们的一张张笑脸，翠羽也不由得高兴起来。它像王一般，还回头训诫为常小溪拉车的红枣和花生，让它们打起精神，不要丢了主人的颜面。 　　皇帝为二人准备的新房，位于城主府的旁边，是冯浩为冯经纬准备的华宅，修缮一新，就等着冯经纬入住，没想到便宜了沙麒麟常小溪这一对新人。 　　现在新房内外都摆满了流水席，宾客早就伸长了脖子在等待，众人眼巴巴的盼来了迎亲的队伍，顿时轰然迎了上去。 　　喜堂早就铺陈好了，新郎和新娘被热情的宾客簇拥进来，司仪就大声的唱到：“一拜天地……” 　　二人拜了天地，礼成，这就是正式结为了夫妻。 　　沙麒麟亲自将常小溪送进了内室，他美滋滋的凑在常小溪耳边说道：“小溪，你等着我，不要睡着了，今夜我好好侍奉你，一定让你欲仙欲死……” 　　常小溪听得一愣，随即一记粉拳捶在沙麒麟的身上：“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这样不庄重？” 　　沙麒麟委屈道：“夫妻敦伦，天经地义，哪里不庄重了？” 　　那些军中的将领再没有给他调情的机会，七手八脚的将他拉出去喝酒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洞房花烛 　　话说沙麒麟被将军们拉去喝喜酒了，这一场喜宴虽然没有山珍海味，场面却很大，因为皇帝亲临，而且坐了半个时辰才走的，可谓给足了沙麒麟面子。 　　沙麒麟喜滋滋的向皇帝敬酒，皇上也不推脱，举杯一饮而尽，笑着说道：“麒麟，看来朕这个主意深得人心，大家都来蹭你的喜酒喝了！” 　　沙麒麟喜笑颜开道：“皇上圣明！臣再敬您一杯酒！” 　　皇帝连喝了两杯酒，这才道：“好了，酒就到这里，你是新郎，今夜还有正事要办，不要跟着这些闲汉喝烂酒！” 　　那些端着杯子过来的将军们顿时愣住，我们什么时候在陛下眼中成了喝烂酒的闲汉？ 　　沙麒麟心中偷笑，他千杯不倒，但是今天可不是寻常的日子，是自己和小溪的洞房花烛夜！心上人美丽的容貌，娇柔的身段，还有那勾魂的体香，这一切今夜都属于他。可不能因为好酒耽搁了正事。 　　皇帝走了，他在这里，大家都不敢放开饮酒作乐。那些敬酒的人又围了上来，沙麒麟无法拒绝，又喝了不少。 　　最后还是他的心腹沙德三还有李青城护在他的身边，替他代了不少，这才避免他在新婚之夜就烂醉如泥的悲惨下场。 　　随着酒意越酣，这些武将自己斗起了酒，沙麒麟趁机溜走了。 　　常小溪早就被头上的凤冠压得脖子痛，这顶凤冠是冯浩的藏品，不知道打哪里搜刮来的，样子颇为精美，被沙麒麟毫不客气的据为己有。 　　常小溪将盖头放在床上，又取下了凤冠，这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这间卧室布置得很喜庆，被褥都是簇新的大红缎子面，桌上摆着巨大的龙凤喜烛，将室内照得一片氤氲。 　　常小溪早起就吃了一碗白粥，现在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她看到桌上摆着许多干果点心，忙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冯浩府中本来就没有什么丫鬟侍女，有几个老妈子，沙麒麟也不放心让她们近身伺候饮食，因此这房间的摆设还有食物都是百骑司校尉们亲自动手。 　　这倒是也不妨事，只是这些人预备的食物就有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常小溪口渴，找遍了桌上，只看见了大大小小的几个酒瓶，从西域葡萄酒到江南黄酒都齐全，就是没有水。 　　常小溪本想去让门口的侍卫倒些水来，又怕被他看到自己擅自取掉了凤冠盖头，只好默默的为自己倒了一杯黄酒。 　　这酒一点都不烈，清甜可口，常小溪连饮了数杯，竟然有些喝多了。 　　沙麒麟美滋滋的来到新房，刚好看到新娘子提着裙裾，端着一杯酒在室内转着圈，一边转还在一边吟诗“将进酒，杯莫停！”言罢，举杯一饮而尽。 　　沙麒麟看得好笑，他从不知常小溪还有这样的一面，他从身后将常小溪抱起，笑道：“小溪，我来了，咱们喝个合卺酒怎样？” 　　这个合卺酒是有讲究的，也叫做合欢酒，始于周礼。常小溪已经有了几分酒意，大方的拿起酒壶，为沙麒麟和自己各斟上了一杯。 　　她先将沙麒麟的那一杯酒递给他：“夫君，这是你的！”这一声夫君，叫得沙麒麟心中痒痒的，忙道：“有劳你。” 　　常小溪这才端起自己的酒，豪爽道：“来，咱们干杯吧！” 　　二人将杯中酒各自喝了一半，然后交换酒杯，这才将剩下的喝完。 　　沙麒麟眼似星，眉如剑，到底多喝了几杯酒，些许薄红从脸颊晕染到了颈上，他怔怔的看着常小溪：“小溪，咱们早些安寝，后天还要随着大军一起出征呢！” 　　常小溪也有些酒意，她伸手揽住沙麒麟的脖颈，呢喃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她娇柔可爱，似一朵鲜花刚刚绽放，沙麒麟呼吸渐粗，他一把抱起常小溪，就往床铺走过去。 　　一阵清风吹进了室内，轻轻卷起纱帘，桌上的龙凤喜烛燃了一夜，天亮时已经化作了灰烬。 　　常小溪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腰部，简直就要断了。沙麒麟将她拥在怀中，在她耳边轻轻道：“小溪，滋味如何？为夫的手段，你还满意吗？” 　　这种混话，在二人亲热之后，沙麒麟特别喜欢挂在嘴上，常小溪睨他一眼：“你就知道欺负我！” 　　沙麒麟见她笑颜如花，再次蠢蠢欲动，一双手又开始不老实。常小溪咯咯笑着：“求你啦，暂且放过我吧，今天还要去叩谢陛下，你再这样，我就起不来了。” 　　沙麒麟知道她身体娇弱，初经云雨，自己习武多年，身体远较一般人强壮，昨夜鱼水之欢，自己畅心遂意，常小溪却蹙眉忍耐，没有尝到个中滋味。 　　现在如果再向她索欢，只怕真的会伤了她的身体。反正二人已经成了夫妻，也不急在这一时，想到这一点，沙麒麟在常小溪唇上轻轻一吻：“昨夜你辛苦啦。” 　　他将手放在常小溪的芊腰上，将自己的内力渡给她。常小溪顿时觉得一股热流在自己腰上循环，十分舒服，疼痛缓解了不少。 　　二人这才起床，洗漱了前往城主府叩谢皇帝。 　　沿途所见之人，无不向他们道着恭喜祝福，沙麒麟喜上眉梢一一还礼，很快就来到了城主府。 　　皇帝欣然接受了他们的叩拜，还赐下了不少宝物作为送给他们的新婚贺礼。 　　皇帝看了这二人，男的越发俊逸，女的更加美貌，赞道：“好一对神仙眷侣，麒麟，你如愿以偿，从今后，要夫妻戮力同心，做我大唐国之栋梁。” 　　沙麒麟和常小溪忙跪下磕头：“臣愿尽心竭力，辅佐圣上！” 　　皇帝点头：“麒麟，还有一事，你要将冯浩手中的宝物拆下来运走，这些东西留在沈州我不放心，还是跟着我们大军一起转运比较稳妥。” 　　沙麒麟也知道这些东西太重要，忙称诺，又道：“皇上，舒白见识不凡，他可能会知道这些宝物真正的用法，您觉得能让他去查看宝物吗？” 　　皇上点头道：“甚好，舒白为我大唐制造神兵利器，忠心可嘉，就让他去看看那宝物，再做定夺吧！” 　　舒白觉得自己很委屈，他穿成男人之后，武力值比以前的里美还要差，昨夜本想去给常小溪送上祝福，结果被守门的百骑司校尉严词拒绝。 　　那几名校尉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将他当成了沙麒麟的情敌，简直是如临大敌，恨不得能找个借口将他关起来，免得破坏将军的洞房花烛夜。 　　舒白很郁闷，跑到前面喝喜酒，发现自己想跟沙麒麟碰几杯的愿望都无法实现，那些武将无不是高大威猛，轻松就将他挤到后面去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营救计划 　　沙麒麟夫妇一见到舒白，就被他抓住大吐苦水，直到一炷香之后，沙麒麟才有机会说出了皇帝的要求。 　　舒白睁大了眼睛，马上转换了注意力：“是这样吗？沙将军，你快带我去看看。” 　　存放转换装置的地牢，设了重兵把手，那些囚犯早就被放了出去，一一验明正身之后，遣返回家去了。 　　在地牢深处，舒白终于看到了转换装置，他的眼睛有些模糊，双手也开始颤抖。 　　沙麒麟与常小溪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舒白神经一向大条，为什么会如此失态呢？ 　　舒白用了很长时间才镇定下来，肃容对二人说道：“你们立了大功，这是时空传送门的一部分，被霍克盗运来了唐朝，现在它到了朝廷手中，总算是安全了！” 　　舒白说的话，沙麒麟与常小溪不是很明白，三人就在地牢中席地而坐，听舒白讲起了时空传送门。 　　时空传送门是联邦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它本来只能传送很小的物品，天狼星探险成员幸运的找到了陨石，时光的眼泪，这才让传送大件物品成为现实。 　　舒白专注的看着传送装置，从其中取出了一块小小的灰色物资，他郑重的将这东西拿给二人看：“这就是时光的眼泪，有了它，这件东西才能转运极大的空间或者是物品，比如一批军队或者一间宝库。” 　　沙麒麟和常小溪想起了神出鬼没的真神之墓，一下子豁然开朗。 　　舒白心疼的看了看那灰色物资：“不过，时光的眼泪用在这里，是消耗品，你们看这一块剩下的不多了！” 　　沙麒麟想起一件事：“舒白，这个门能将我们送到未来去吗？狄少华还在那边生死未卜，我们总要去看一看，如果他还活着，那就要设法营救他！” 　　舒白一咬牙，从自己身上解下了一个锦囊，这个锦囊他贴身收藏，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舒白肉疼的从锦囊中倒出来一块灰色物质：“有了这块陨石，应该可以支撑你带着二十个人去未来跑一遭！” 　　舒白第一次跟着去长生药的队伍，穿过时空裂隙，就从仓库中偷走了仅存的陨石。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将这陨石分割收藏。 　　现在为了搭救狄少华，他才忍痛将陨石贡献出来。 　　常小溪一把拉住舒白的手，兴奋之色溢于言表：“舒白，你真是太好了！” 　　沙麒麟想起了舒白曾经鬼鬼祟祟从超时空管理局拿走一包东西，大约就是这个陨石，他毫不客气一把抓过陨石，丢进自己的口袋了，然后在舒白肩上一拍，将他的手从常小溪手中抽出来：“你也是读书人，以后和小溪接触要有分寸！” 　　舒白顿时两手空空，苦着脸道：“沙将军，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何必如此过河拆桥？” 　　沙麒麟早就揽着常小溪向外走去：“舒白，咱们出去好好筹谋，既然你有这个路子，咱们就可以计划去未来走一趟了！” 　　舒白愣了一下，忙跟上二人。 　　要去2068年救人，除了要有相应的设备支持，还需要时间。毕竟现在跟着皇帝远征，无论是沙麒麟还是常小溪都不能离开大军，一旦被皇帝发现二人不在军中，又没有正当理由，一个欺君之罪是跑不了的。 　　三人来到了沙麒麟的新房，将其他人都遣了出去，沙麒麟这才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怎么办？你们有什么好办法？” 　　舒白挠了挠头发：“皇帝不会同意咱们阵前离开的，得找个理由，让他放咱们走才是！” 　　常小溪为大家端上茶水点心，这才坐下来说道：“皇上圣明，没有那么好骗。” 　　三个人一筹莫展，面面相觑，眼下大战在即，又不能让皇帝知道时空穿梭的秘密，要想瞒着他离开，这难度可就大了。 　　最后也没有办法，舒白郁闷的吃了两大碗饭，才捧着圆圆的肚子离开。 　　沙麒麟知道常小溪牵挂狄少华，提议去外面走走，现在草长莺飞，景色美不胜收。 　　沙麒麟新婚燕尔，皇帝给了他三天假期，现在军队还没有开拔，二人纵马来到了沈州城外。 　　沈州按照冯浩的理念修建，颇有些现代的建筑特点，沙麒麟远远看着这座建筑，若有所思。 　　常小溪奇道：“麒麟，你在想什么？” 　　沙麒麟闷闷道：“既然时空穿梭，会破坏稳定，都是霍克**的骗局，咱们为什么不能找到未来的统领，对他们讲明白这事呢？霍克偷盗地核能源，不但威胁到了现在的大唐，可能对未来也有影响！” 　　常小溪慢慢在一片青草地上坐下：“是这样的没错，如果咱们能去未来，可以将这件事告诉我爸爸，让他去联系联邦的首脑。” 　　“只是这样做太冒险了，咱们本来处在暗处，这一下变成了众矢之的！” 　　沙麒麟躺在草地上，枕着常小溪的大腿，他嘴里咬着一个青草：“不能这么做，岳父大人出面联络首脑，万一被霍克的人盯上可就遭了。他孤身一人在2068年，身边又没人照应，咱们再想别的办法联络吧！” 　　常小溪点点头，她也不想牵连父亲，这时沙麒麟突然坐了起来：“小溪，有人来了！” 　　周围都是百骑司的人手，这人能够不受阻拦而来到两人身旁，应该是自己人。 　　楼千重牵着大黑马走了过来，看着二人亲热的样子，他有些嫉妒，有些眼红，只是现在常小溪已经嫁给了沙麒麟，跟他亲热才是正常的。 　　他平复一下心情，笑岑岑道：“二位新婚燕尔，怎么跑到这种荒郊野地来了！” 　　沙麒麟拍拍身边的草地，示意楼千重坐下：“我正要去找你，来，坐下说话。” 　　楼千重不知道他们新婚有什么事需要找自己，有心开个玩笑，又怕常小溪面皮太薄，他似笑非笑看向沙麒麟：“莫非……”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沙麒麟打断：“是关于营救狄少华的事！我们找到了去未来的办法，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谁也不敢离开大军，你有什么好办法？” 　　楼千重愣了一下，眨眨眼道：“我是主将，无法离开，现在只能等着攻下高丽再说。” 　　常小溪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他们不尽力，而是目前的形势所迫，只能叹息一声：“我知道现在不是去找狄少华的时候，你们也不要着急。这一次攻打高丽并并不是向大家想象的那么容易，恰恰相反，我记得高丽很难打。” 　　“你们还是专心备战，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们不要出了什么纰漏才是。” 　　沙麒麟与楼千重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追问道：“那么陛下这次进攻高丽，到底能不能成功？” 第四百七十章 渡海袭卑沙 　　常小溪摇头道：“我记得历史上太宗皇帝连续三年攻打高丽，最后直到他去世，都没有打下来！” 　　这句话听得沙麒麟和楼千重手脚冰凉，怎么会这样？这些年来，皇上南征北战，战无不胜，就连最难打的东突厥都败在唐军的铁蹄之下，现在一个小小的高丽，竟然打不下来？ 　　沙麒麟犹豫了一下问道：“小溪，你会不会记错了？” 　　常小溪沉吟了一会，这才抬头笑道：“也有这种可能，我是个医生，对历史并不是非常熟悉！” 　　她的笑容娇柔可爱，楼千重忙拉着沙麒麟道：“麒麟，咱们这就不对了，征战是男人的事，咱们尽力就好，为什么要执着于结果呢？” 　　沙麒麟也笑道：“我有些魔怔了，幸亏有你提醒，给我当头一棒喝，走吧，到我那里喝酒去！明天就要开拔，再沾酒可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呢！” 　　楼千重眼神复杂，他看了常小溪一眼，见她也在大大方方的看着自己，胸中顿时升起一股豪气：“好吧，你要是不怕耽搁了春宵，那咱们就不醉不休！” 　　两个男人惺惺相惜，对击一掌后哈哈大笑着上了马，果然要回去喝酒。 　　常小溪看着二人背影，无可奈何道：“真是两个怪人！” 　　回到了沈州，沙麒麟命人去请舒白，他要宴客，就将这些人一次都请来好了。 　　舒白正在郁闷，听说沙麒麟又请自己喝酒，撇撇嘴道：“他还算是有些良心。”撂下这句话就欣然赴约去了。 　　沙德三很有效率，得知将军要请客，很快就操办出来一桌子上好的酒菜。 　　酸菜白肉，血肠，菠萝叶饼，新鲜辽东小豆腐，小葱并各色蔬菜，配上特别的酱汁，爆炒海参，酒也是当地的特色，高粱酿制的烧刀子，性烈非常。 　　几个男人抿了一口烧酒，沙麒麟和楼千重面色如常，还能赞道：“好酒，就是烈了一些，入口如刀！是我男儿本色！” 　　舒白面红耳赤，喝了一盏茶水才道：“给我换葡糖酒上来，喝这个酒简直是谋杀！” 　　沙麒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微笑不语，楼千重奇道：“舒大人不擅酒力？无妨，练练就会好的。” 　　舒白张大了嘴呼吸一阵：“不练了，我就凑合着喝些葡萄酒就成！” 　　常小溪为舒白斟满葡萄酒，与他碰了一杯：“来，咱们俩干一杯！” 　　舒白欣然而尽。楼千重在旁边默默观察，有些奇怪，沙麒麟对于常小溪亲近舒白并不反感，至少不像对自己那般如临大敌。 　　几人谈天说地，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聚会的时光，只是少了狄少华，舒白酒量很差，几杯葡萄酒下肚，挠了挠头道：“这次远征劳而无功，皇帝真是瞎折腾！” 　　同样的话，沙麒麟和楼千重已经听常小溪透漏过，这时也不惊讶，沙麒麟追问道：“会不会有大的伤亡？” 　　舒白认真思索一下，肯定的点头道：“会，开始很顺利，但是在一个叫做安市城的地方，唐军会遭到高氏拼死抵抗，最后因为天气太冷，皇帝就回朝了！” 　　沙麒麟与楼千重对视一眼，心中对此战有了计较，楼千重是主将，索性端着杯子与舒白探讨起了战事，沙麒麟乐得与常小溪说悄悄话，一共四人，倒分成了两队。 　　舒白抓了一把干果，一一摆在桌上，指给楼千重看：“不过皇帝也不是一无所获，在安市城之前，他攻占了高丽十余座城池，缴获无数战马物资。杀死高丽军队五六万人呢。” 　　“只是最后没有完美的攻下安市城，让皇帝觉得这次远征失败了！要知道，他的目标是统一大唐全境！” 　　楼千重是个行家，他在那些干果上指指点点，不停地提出自己的构想，舒白最喜欢与人较劲，认真的和他探讨起来。 　　常小溪有些微醺，悄悄凑到沙麒麟耳畔说道：“咱们回房去吧！高丽之战很复杂，他们不知道要说到何时去呢！” 　　沙麒麟早有此意，忙不动声色的拉着常小溪离开，出了门方对沙德三叮嘱道：“照顾好两位大人！” 　　沙德三笑着点头答应。 　　沙麒麟这才带着常小溪回屋去了，现在他们还是新婚，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 　　大军开拔，开始向着高丽方向挺进。转运设备放在了牛车之上，跟着炮队一起前行。沿途已经能见到高丽人的小村庄了。在距离卑沙城四十里的地方，皇帝下令扎营。 　　卑沙城是高丽与大唐边境上的第一个重镇，驻军大约有两三万人，以唐军的实力，可以横扫卑沙城。但是卑沙城背靠着天险大黑山，这成了唐军入城的最大阻碍。 　　皇帝将远征军的两位主将王飞耀与楼千重招来，看看他们对打这第一仗，有什么好建议。 　　王飞耀还在看着地图思忖，楼千重就道：“皇上，末将有一个想法，这卑沙城不但靠着大黑山，还靠着渤海，末将想带兵渡海去袭击它，大约能攻其不备！” 　　皇帝拍手叫好：“楼将军这个想法很好！现在立刻开始征集渡船，所缺的船只立刻打造，限三天之内完成！” 　　高丽附近多山林，不缺木材，唐军人数众多，造起船只来速度很快。舒白要带着火枪营跟着楼千重一起出战。 　　他看着唐军造船的火热场面，有些诧异，对楼千重说道：“楼将军，果然历史是无法改变的，我记得历史上征高丽的第一战就是渡海偷袭，打了高丽人一个措手不及，赢得很漂亮呢！” 　　楼千重似笑非笑的看了舒白一眼，知道他将自己酒后说的话全忘干净了！ 　　到了出海的那一天，皇帝亲自为楼千重送行，毕竟这是征高丽的第一战，成败对整个军队的士气影响很大。 　　唐军趁着夜色渡海，几千艘小船扬帆远去，顺着海峡直奔卑沙城。楼千重用重金雇佣了十数位汉人渔民来带路。 　　这些汉人渔民，常年被高丽人欺负，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哦，有些人甚至不要酬劳，只求唐军能剿灭高丽人。 　　一路都非常顺利，卑沙城守军没想到唐军会从海路来袭，靠着大黑山高枕无忧。 　　黎明时分，楼千重带着人在卑沙城东部登陆，向着卑沙城冲去。 　　当他到达卑沙城下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唐军开始扔出飞爪，试图攀上城墙。 　　这种进攻方式只能用于夜间偷袭，只要守军有了防范，就没法子用飞爪。现在看起来，卑沙城的人对自己的防守很有信心，城楼上只有寥寥几名守卫，被先爬上去的唐军悄无声息干掉。 　　卑沙城的大门，被这些唐军士卒打开，楼千重带着人一拥而入。舒白领着火枪营一枪没发，就打进了城里。 第四百七十一章 陆姬有毒 　　卑沙城守将在梦中被俘，随即楼千重打开了卑沙城要塞的大门，发出信号，请皇帝入城！ 　　到了正午十分，皇帝志得意满的带着大军来到了卑沙城要塞。这个要塞依着大黑山的山脉修建，几乎将整个大黑山当做了城墙，延绵十数里，高大险峻，易守难攻。 　　王飞耀策马走在皇帝身边，看着大黑山雄奇的山势，暗暗咋舌，他对皇帝说道：“皇上，楼将军真是天纵奇才！想出了渡海而攻的妙计！如果从要塞正面攻打，还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兵马呢！” 　　皇帝点头同意：“楼千重智勇双全，是我大唐栋梁之才，王将军要奋起直追，可不能被楼千重比下去啊！” 　　王飞耀尴尬一笑，为将之人，哪个不是争强好胜呢？看来他要抓紧立新功了！ 　　皇帝在要塞之上点兵，勉励众军再接再厉，同时颁下犒赏。 　　这一战，从卑沙城俘获了上万牛羊，近万名人口和奴隶，凡是有些地位的将军营中，都多了几名高丽女奴。 　　这些女子容貌冶艳，性格温顺，让唐军大呼过瘾，一个个跃跃欲试，决心尽快拿下高丽全境。 　　楼千重洁身自好，虽然心上人已经嫁给了沙麒麟，但是他也不想堕了自己在常小溪心中的地位。他将分给自己的女奴隶，再次转赠给了征战勇猛的部下，自己还是独居一帐。 　　皇帝放纵了一夜，第二天就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常小溪去为他诊治，发现只是普通的风寒，她直言喝几副汤药，再休息三四天就会痊愈。 　　皇帝已经人过中年，自从服用了长生药，这还是第一次感染风寒。他为人非常精明，一下子就对长生药起了疑心。 　　当时取药，所派的臣子都是绝对忠诚可靠之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长生药效果有限，那么只能是这个药本身就有问题了。 　　作为一个千载难得的明君，他自然希望自己能够长生，这样就可以带领大唐多走一段时间。皇帝思忖一番，搬到了大黑山中的石鼓寺养病，那里气候怡人，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皇帝没有让常小溪明确长生药的真实效果，乐天知命，这是人生至理。皇帝深以为然。 　　石鼓寺中的僧人，一向由卑沙城供养，其中还有不少高丽人。皇帝入住石鼓寺，自然不能让这些和尚再留此处。 　　石鼓寺前种着很多银杏树，现在绿油油的叶子就像铜钱一样，每一片都在反射着阳光。皇帝对这里很满意，服过汤药之后，他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 　　入得寺来，里面红墙碧瓦，倒像是大唐的建筑风格。沙麒麟作为近身侍卫，就跟在皇帝身后。常小溪则带着药箱，亲自侍奉汤药。 　　午饭之后，黄柳急火火的来找这一对小夫妻，看到二人亲昵被打断，黄柳有些不好意思，他局促的搓搓手才开口：“打扰了二位，实在是有一件事情必须要二位出手！” 　　沙麒麟知道黄柳是皇上身边第一得用的人物，笑岑岑先请黄柳落座，这才道：“公公说哪里话？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就是了！” 　　黄柳走到门口，谨慎地张望一下，这才将大门关好，回身小声说道：“我怀疑皇上身边有坏人，现在侍奉他的四名高丽女子中有奸细，必须要除去，否则为祸不浅。” 　　“那四名女子都是卑沙城的俘虏，老奴本来就觉得这样的人不能留在皇上身边。但是王飞耀那厮速度太快，等老奴知道了这事，他已经将人进献给了陛下。” 　　沙麒麟拿了一盏茶递给黄柳，这才追问道：“公公怎知道这四名女奴有问题？” 　　黄柳看了常小溪一眼：“以皇上的体魄，夜御数女完全没有问题，哪里会第二天就病倒了？这分明就是有人捣鬼！” 　　常小溪没想到会听见有关皇帝的秘辛，一时有些发愣，不过想到自己还是医生，也就释然了。 　　沙麒麟本来就是精通暗杀潜伏这些手段的行家，听到黄柳这么说，也不觉得奇怪，他转向常小溪：“小溪，这些女子都搜过身，如果有问题，那么就在她们的身子里，你去查查怎样？” 　　常小溪只觉匪夷所思，但是这个年代所限，大约下毒的方式也就是那几种了，因此她点点头：“黄公公，我需要您将这些女子一个一个的带过来查验！” 　　黄柳见他们夫妻二人都很配合，忙道：“好，你稍等。” 　　第一个来的叫做雪姬，原来就是卑沙城守将的姬妾，对于她来说，服侍高丽守将还是汉人皇帝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陪男人睡觉。 　　常小溪查了她的血，又看了是否有传染病，发现雪姬很健康，这才命她离开。 　　一共四个女奴，前三名都没有问题，到了最后一个叫做陆姬的女子，常小溪就留了个心眼，查得格外仔细。 　　陆姬很镇定，她非常配合常小溪的检查，这种态度，差点让常小溪举得她肯定没有问题。接下开，常小溪却通过反光的玻璃瓶，发现这个陆姬在偷窥自己，这一下子令常小溪疑心大作。 　　君子不立于围墙，常小溪将李青城叫了进来。陆姬娇嗔道：“我是你们皇帝的女人，你怎么敢让外男进来！” 　　这句话让常小溪对陆姬刮目相看，一个高丽女奴，就以皇帝的女人自居，觉悟不可谓不高。 　　黄柳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生恐常小溪经验不足，放过了哪个陷害皇帝的狐狸精。他听到陆姬找事，冷哼一声进来：“李校尉，你可以出去了，这里由我来盯着，免得这位贵人不满意！” 　　李青城知道黄柳的功夫与沙麒麟只在仲伯之间，忙躬身退下。 　　常小溪手下速度很快，已经将陆姬查验清楚，她对黄柳说道：“公公，幸不辱命，这位陆姬身上染了剧毒！” 　　陆姬大惊，还要狡辩骂人，话未出口，人已经被黄柳扑倒在了地上。黄柳是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大太监，同时也是皇帝的暗卫首领，他只忠于皇帝，对陆姬这样一个娇柔的大美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防着陆姬咬人，他飞快的除下自己的袜子，塞进了陆姬口中，这才拍拍胸口道：“这高丽女既然有毒，可不能被她下口咬中！” 　　陆姬被塞了袜子之后，眼中飙泪，常小溪看了看她，才拿出消毒药水，为黄柳擦拭手部。 　　黄柳见到常小溪的举动，略一寻思就明白了，随即脸色发白道：“常医正，你是说这高丽女皮肤上有毒？” 　　常小溪郑重点头：“没错，只要摸过陆姬的人，都会染上这种毒药，陆姬想必已经服过了解药，所以有恃无恐！” 　　黄柳狠狠踹了陆姬一脚，这才哆嗦着脸上的肥肉询问道：“常医正，就是说皇上也中毒了？那么这个毒可有解？” 第四百七十二章 阿史中计 　　常小溪一边洗手一边道：“黄公公放心，只要是毒，就一定有法子解，我来为皇上开几副汤药，等他服下之后，再用解毒的药材泡澡，将那毒素排出体外就是了！” 　　为皇帝解毒乃是头一等大事，皇帝听到陆姬身子上有毒，而且自己已经中了毒，也是吓了一跳。忙将汤药喝下，又在黄柳的服侍下泡了澡，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他出浴后果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常小溪这才向皇帝述说这种毒药：“皇上，幸亏黄公公谨慎，这个药效果特别慢，会在三天后发作，一旦发作，那可就难治了。” 　　皇帝大惊：“这高丽女这么歹毒，就是本着取朕的性命而来呀！黄柳，你将她带下去好好审问，看看是何人指使，不可姑息！” 　　他想了一想，又补充道：“将那几个高丽女也带走，这些人心怀叵测，不可不防！” 　　出了这种事，皇帝也没有风流快活的心思了，他疲惫的挥挥手，将一干人都撵了出去。他的诸多妃子，也有很多来自敌国，只是被他征服之后，就一心一意的对他，他也对这些女人荣宠有加，何时像现在这样被人暗算过？ 　　他心性宽和，不是那种斩尽杀绝之人，但是被陆姬所害之后，竟然对高丽人动了杀心！ 　　黄柳忙着去审问陆姬，常小溪回到所居住的厢房，将这件事的始末向沙麒麟一一道来。 　　她十分不解：“麒麟，皇帝也算是个千古明君，为何三番五次在这种事上栽跟头？上一次远征突厥，他就是因为找了舞女而生病。” 　　沙麒麟忙掩住常小溪的嘴，谨慎地走到门口看一看，这才小声说道：“噤声，不要再议论他，小心隔墙有耳！” 　　常小溪自己也知道失言，现在是皇权至上的时代，说话不注意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黄柳是个太监，他刑讯逼供的手段比百骑司还要高明，不出两个时辰，黄柳就拿着雪白的丝巾擦手，厌恶的看着瘫在自己脚下如同死狗一般的陆姬。 　　小太监恭敬的问道：“黄公公，这个女奴怎么处理？” 　　黄柳认真的想了一想：“她谋害皇上，罪该万死，可是人怎能真的死一万次？若是扔去喂狗，她身上有毒，残害生灵又是一桩大罪。这样吧，你将她埋进土里，只留下头脸在外面。” 　　那小太监忙答应着去了，黄柳想起一事，将他叫回来叮嘱道：“每天给她一碗水喝，不要偷懒，我可是会去查看的！” 　　陆姬是卑沙城守将的小女儿，她因为姿色上佳，又是贵族，身子干净知道礼仪，因此才被选中献给皇帝。陆姬直言交代，她身上的毒药是自己的情人交给她的。 　　根据陆姬的描述，画师大概画出了那人的形容，赫然就是失踪已久的阿史那云。沙麒麟曾经与他动过手，一见到这张画像，立刻就将人认了出来。 　　陆姬说，阿史那云与她相好并没有隐藏身份，说自己就是东突厥大王。陆姬见他容貌俊朗，文武双全，早就芳心暗许，唐军入城以后，二人正在厮混。 　　阿史那云就说道：“陆姬，没想到你与我的命运一样，竟然也成了唐军的俘虏。不如咱们拼死一搏，杀了唐人的皇帝！” 　　陆姬本来惴惴不安，听他这样说，胸中不由也涌起一股豪气，忙问他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阿史那云拿出一瓶药水，对陆姬说道：“以你的容貌出身，一定会被献给皇帝。你在身上抹上这种药水，皇帝与你欢好，就会染上毒药！” 　　陆姬开始还是很害怕，阿史那云再三保证她服过解药不会有事，又保证说等皇帝中毒死后，他一定回来带着陆姬逃走，从此二人浪迹天涯，做一对快活夫妻。 　　陆姬怜惜阿史那云英雄末路，这才决定铤而走险，为自己也为情郎报仇！ 　　皇帝知道这件事是阿史那云谋划，忙将沙麒麟招过来商量。 　　沙麒麟恭敬的回答：“皇上，如今你在明，阿史那云在暗，而且这人手段诡异，贼心不死。留着总是祸患，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他除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皇帝心中一动，忙问道：“麒麟，你的意思莫非是要朕假死，来诱敌么？” 　　沙麒麟肯定的点点头：“是的，皇上圣明，阿史那云不一定会来找陆姬，但是他一定会来确认皇上是不是真的中毒身亡！” 　　皇帝想起自己自从生病，就移驾到了石鼓寺，现在中毒的消息外人并不知道，大家都以为他是受了风寒。如果趁此机会假死，倒真的不失为一条妙计！ 　　是夜，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传遍了唐军大营，皇帝中毒垂危，命在旦夕！更有小太监们传出来的消息，说皇帝已经驾崩！只是为了安定军心，这才秘不发丧，几位大将军都已经去商量对策了！ 　　众军哗然，一时间议论纷纷，在军法官的大力弹压之下，才保证了唐军的秩序。 　　楼千重与王飞耀果然来到了石鼓寺，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并且按照皇帝的要求布置好了现场。 　　是夜，几位大将军轮流守夜，将石鼓寺的正堂守得水泄不通。那些被赶走的和尚又被召回来做法事，整个寺中香烟缭绕，热闹非凡。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一个和尚朝正堂走去，守门的军士毫不客气将他拦住：“干什么的？” 　　那和尚并不惊慌，将手中的香烛拿给对方看：“军爷，这里面的香烛都快燃尽了，小僧要换上新的。做法事的时候，香烟可是不能断的。” 　　军士挥挥手，将和尚放了进去。 　　一进正堂，在地上停了一座巨大的棺木，做工精致，已经盖上了盖子，不知道里面是谁。 　　换香烛的和尚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四处打量一番，发现除了自己并没有别人。眼下正是凌晨时分，是人们最疲倦的时候，凡是能走开的都溜去打盹了。 　　这和尚走到了棺木之前，伸手就去推那盖子。虽然现在棺木还没有钉上，但是这种用上好金丝楠木打造的棺材，光是一个盖子就不下数百斤。没想到，那和尚竟然轻松推开。 　　棺木里躺着一人，身穿龙袍，脸上覆着一张白纸。和尚并不害怕，伸手就去揭那张纸。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和尚回头，只见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大门口，此刻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楼千重与王飞耀穿着劲装，手持兵刃已经走进佛堂。楼千重笑道：“大王，好久不见，难不成你竟出家做了和尚？” 　　这和尚正是阿史那云假扮，他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也想抓住我？”他手心攥着遁术的密宝，就准备扔到地上。 第四百七十三章 身死债消 　　就在此时，那棺木中人突然坐起身，伸手在阿史那云胸口击了一掌，阿史那云正在与楼千重对峙，猝不及防，被这一掌击得直飞了出去，重重跌落在地，手中的东西也洒落在了地上。 　　沙麒麟从棺木中一跃而出，笑道：“再加上我，应该能将大王留下！” 　　从东突厥到太子谋反，再到西突厥，现在更是跟到了高丽，阿史那云可谓阴魂不散。现在终于被沙麒麟击中胸口气海穴，连着吐出几口鲜血，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一群侍卫加上百骑司校尉涌了上去，先挑断了阿史那云的手脚筋，这才用牛筋将他捆得如同一个粽子。这时几名百骑司校尉一起动手，开始打结，将那几个侍卫挤到了一旁。 　　一名校尉趁着阿史那云被众人遮住，将一枚丸子伸手塞进了他的口中，然后掐住他的喉头，看着他咽下丸子才算罢休。 　　另外一名校尉大声说道：“还要把这厮下巴卸下，免得他咬舌自尽！” 　　众人皆点头称是，阿史那云被塞了东西入腹，早就猜到这些人要杀人灭口，还没来得及喊出，就被卸掉了下颌骨，说不出话来。 　　这时沙麒麟方才走了上来，他也不理睬阿史那云，而是对着楼王两位将军道：“现在终于抓住此贼，咱们总算是没有白白辛苦守夜，咱们一起到皇上那里复命如何？” 　　楼千重和王飞耀当然没有理由反对，皇上以假死做饵才抓住阿史那云，当然要尽快解决了这个祸害，好出面稳定大军。 　　阿史那云看到沙麒麟转身离去，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明白了是何人暗算自己，分明就是沙麒麟害怕自己叫破常小溪的真实身份，这才动手除去自己，他腹中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知道对方给自己用的是烈性毒药。 　　百骑司校尉将人捆好之后，就交给了侍卫统领，这件差使可不能与皇帝身边的人抢功。那侍卫统领笑得如同花朵一般，心道这些人还算知情识趣，挥挥手命属下带着阿史那云离开。 　　皇帝听说终于抓住了阿史那云，对三位将军大加褒奖，然后命黄柳亲自审问阿史那云。没想到片刻之后，黄柳就回来了，满脸都是惊慌之色：“皇上，那阿史那云嘴角流着黑血，已经死了！” 　　唇角流黑血，这是中毒的症状，大家都认为阿史那云是畏罪自尽，倒是没有人怀疑其他的。参与围剿阿史那云的人，都是皇帝的亲信，谁也没有背叛皇帝杀死阿史那云的理由。 　　皇帝征战多年，深知成王败寇的道理，并没有深究此事，反而命将阿史那云厚葬，毕竟他也是一代雄主。 　　杀死了心腹大患，为了清楚军营中的谣言，皇帝决定阅兵，一方面他出现在大军之前，什么谣言都可不攻自破，另外他的身体已经康复，准备提升士气，开始继续攻城拔寨。 　　阅兵的地点就选在了大黑山上，朝阳初升，洒下万点金鳞，众军顶盔带甲，旌旗林立，唐军一派雄壮。 　　在万众瞩目之下，皇帝骑着战马，从军前走过，迎接他的是如同海啸般的呼声，大家齐呼万岁。随后皇帝登上了点将台，在那里做了简短的演讲，这才结束了阅兵。 　　皇帝已死的谣言果然不攻自破，下毒的陆姬在泥土中慢慢腐烂，直到唐军离开的时候，黄柳才命人砍下陆姬的头颅。他并没有收敛尸体，任其暴尸荒野，希望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大军再次出发，这一次的目标是辽东重镇辽东城。现在周围的景物已经发生变化，明显与大唐不同。土地都是黑油油的颜色，路边上的大松树下，满是蘑菇和木耳。稍微走得远一些，就能找到手指粗细的野山参。 　　延绵不断地山谷中，色彩斑斓的野鸡飞得到处都是。更有一种比鹿小一些的狍子，痴痴呆呆，并不怕人，很轻松就能捉上一只。 　　这里物产丰富，唐军的伙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每天晚餐营地飘香，以前清汤寡水的大锅中，现在沸腾着鸡块或者是狍子肉，中军大快朵颐之余，都开始喜欢上了这片土地。 　　这样的宝地，怎么能落于高丽蛮子之手？必须要夺回来！ 　　连续走了四天，终于到达了辽东城外，唐军还没有来得及扎营，就遇到了远征高丽的第一次抵抗。高丽王盖苏文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之前没有做出反应，是因为相信卑沙城倚靠大黑山，唐军不可能轻易攻破。 　　没想到楼千重想出了走海路偷袭的办法，轻松拿下卑沙城。使得高丽重镇暴露在唐军的铁蹄之下。 　　盖苏文这才反应过来，忙整军前去援助辽东城。那里驻扎着大军五万，人口不下二三十万，是仅次于平壤的重镇。现在由高丽贵族高延寿带领的骑兵，就与唐军狭路相逢。 　　高丽马匹稀少，只有贵族才能骑乘，这支高丽军队也不例外，除了带队的少数将官有马之外，其余以步卒为主。 　　高延寿大约三十多岁，体型在身材普遍矮小的高丽人中算是高大的，他亲自出马向唐军叫阵。楼千重与王飞耀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动作。并不是畏战，而是这高延寿看起来并不强，他俩都想给属下一个立功的机会。 　　很快，王飞耀属下副将王满就出阵迎战。王满是一名五品偏将，出身长安大族，在玄甲军多年，苦于没有战功而得不到晋升的机会。 　　王满看了看对面的高延寿，用品评战功的眼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高延寿的服色，看起来是高丽的三品大将，杀这样一个人，晋升四品骠骑将军应该差不多了吧？ 　　高延寿看到魁梧的王满咂嘴的表情，不知怎地就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二人也不多言，将马一拍，就各自冲了上去。 　　二马错蹬之际，高延寿与王满过了第一招！高延寿手中的长枪几乎脱手飞出，他情知不好，忙借着马势跑远了一些，趁机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再次拨马回来，只见王满正在原地得意洋洋的接受唐军的欢呼，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高延寿只能怒喝一声，再次冲了上去！他这一次的全力一击，迎上王满的大刀之后，高延寿只觉得双臂巨震，再也抓不住手中长枪。只见那杆枪高高飞上了半空，许久之后才落到了王满脚下。 　　原来第一次过招，那王满就没有用全力，只是存着试探高延寿的想法，砍出了第一刀！ 　　王满毫不在乎的示意自己的亲兵上来将长枪拿走，这才笑着问高延寿道：“将军没了兵刃，可还能再战否？” 第四百七十四章 历史脱轨 　　高延寿脸色青红不定，十分难看，自己身为主将，还没有几个回合，就被对方劈掉了手中武器，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王满嘿嘿笑着朝自己的军功走过去，这可是首战斩杀敌将，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高延寿两手空空，正在犹豫是否让高丽军一拥而上，这样自己才能逃得性命。这时一直在阵前观战的皇帝突然开口：“对面可是高丽大将高将军？你可愿意归顺我大唐？” 　　高延寿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个皇帝真是识趣啊！想必是看出来他并不想生死相博。又拉不下脸投降的心思了，这才出言招降。 　　高延寿装作思考的模样，很快就下马跪倒在地：“新城守将高延寿，愿意归顺大唐！” 　　高延寿眼角的余光，分明看见那个王满很失望的叹口气，仿佛看到自己的军功飞走了一般。 　　皇帝非常满意，能够兵不血刃拿下敌军最好，唐军的士卒都是他的子民，能少死一些人总是好的。 　　皇帝大笑着点头道：“甚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大唐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你麾下士卒全部编入前军！” 　　高延寿还不太懂大唐的官职级别，这时一个高丽军官自他身后赶上来，为他解说了一番。高延寿这才大喜，忙跪地谢恩，今天这样投降太值得了，不但免去了性命之忧，还成了大唐的二品大员。 　　皇帝也很满意，兵不血刃就拿下了高延寿，还有他带的这些兵卒，实在是太划算了！ 　　皇帝笑眯眯，像个老狐狸：“高爱卿，朕是为了辽东城而来，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高延寿忙点头道：“皇上，臣尚无尺寸之功，愿意为皇上进献辽东城，来作为我加入大唐的见面礼！” 　　皇帝很满意：“既然如此，咱们就听一听高爱卿的计划！” 　　高延寿的计划很简单，由他诈开辽东城门，领着自己的步卒先进城，随即打开城门，放唐军进城，这样就少了攻城的环节，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唐军。 　　在冷兵器时代，这个算是比较完美的计策了。 　　辽东城距此不过七八里路，皇帝听了高延寿表态，当即决定一鼓作气拿下辽东城。于是高延寿前面带路，唐军大队人马隔着一点距离跟随在后。 　　赶到辽东城没有用多长时间，高延寿果然顺利诈开了辽东城，带着唐军占领了辽东城。 　　当晚，舒白鬼鬼祟祟的找到了常小溪，他小心的掩上了门，这才道：“小溪，这一次拿下辽东城，与历史上记载的战役有很大不同。历史上，唐军攻打了辽东十数天无果，这才使用飞箭，将辽东城烧做一片白地，这才拿下了辽东城的！” 　　常小溪历史学得不怎么样，来到唐朝之后又忘了很多，现在听舒白如此说，她蹙眉道：“原来辽东城这样难打，现在不费什么力气拿下，难道不是好事吗？” 　　舒白思忖道：“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只是出现了这种与历史严重不符的事件，我认为不妥！” 　　常小溪想起了从冯浩手中夺回的地核能源，因为皇帝不允许让外人知道，所以这件东西没有按照计划拿给舒白过目。不过常小溪是知道舒白底细的。 　　她将关于这个地核能源的事情和盘托出，末了才双手一摊：“那个东西现在也不在我这里，皇帝将它收走了。我是这样猜想的，现在所发生的历史偏移，并不是因为咱们两个穿越者而引起的。” 　　“罪魁祸首应该是霍克！他将地核能源盗出，准备拿到2068年去牟利，这个东西离开地核，所以才造成了这段时间天灾不断，而是就连战争都出现了与以前不同的结果。” 　　舒白忙又追问了几遍地核能源的外表，这才颓然叹道：“那果然是地核能源没错！只是它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在，还要不离开大唐就没事。恰恰相反，此物只要离开地核就会引起灾祸！” 　　“本来应该尽快将这东西放回地核，现在咱们都在外面打仗，估计最少要到冬天才能班师，到那时，还有两三个月，说不定还会出什么事的！” 　　常小溪没想到地核能源竟然会引起这么多的事情，一时也呆住。她思忖一番说道：“舒白，要不然咱们将这件事汇报给皇帝，想必他会明白这里面的轻重，允许咱们将能源放回去的。” 　　舒白无可奈何苦笑一下，将手一摊道：“怎么跟皇帝说呢？难道告诉他咱们两都是转世重生之人，所以知道未来的事情吗？你别看他现在挺开明，听了这事不杀咱俩才怪！” 　　“沙麒麟为什么急着弄死阿史那云，不就是害怕他胡说八道，道破了你的来历，引起皇帝猜忌才动的手吗？” 　　关于是沙麒麟弄死阿史那云这件事，常小溪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她心一沉，追问道：“舒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舒白一脸无辜的表情：“当然是猜出来的，阿史那云身强力壮，怎么会突然死掉？他又会那么多的邪术，随便使用一个就能逃得性命，何必要自杀呢？” 　　常小溪不语，过了很久才道：“你说得很对，如果是麒麟，他会为我这么做的。” 　　舒白见她脸色不虞，小心问道：“小溪，你怎么了？难道那阿史那云不该死吗？” 　　常小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其实我有数次被他所擒，但是他并没有伤害我的性命，后来我才知道，他与我现在这个身体，以前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舒白张大了嘴巴：“原来如此，真是造化弄人！不过他死了也好，如果落入黄公公的手中，少不得要受苦，这些太监最变态！” 　　“黄公公把那个刺杀皇上的女刺客埋入土中，本来是要看着她活活烂死，后来皇帝要离开卑沙城，黄柳才命人砍了那陆姬的脑袋！那个尸体你没有去看，一个美人烂得让你做噩梦！” 　　常小溪听得毛骨悚然，忙道：“你不要再说了！”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不要再说什么？”原来是沙麒麟回来了。 　　常小溪将舒白的来意道明，她知道沙麒麟终于皇帝，自己将地核能源的事情告诉了舒白，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沙麒麟十分通透，他哈哈笑着说道：“舒大人，这件事我本来也要去向你请教，只是周围耳目众多，一来二去就耽搁下来！究竟那地核能源是怎么回事？” 　　舒白将厉害关系又陈述一遍，苦闹道：“现在谁都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灾祸发生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物归原主 　　沙麒麟默默点头：“是这样没错，这件事涉及大唐国运，咱们没有办法向皇帝示警，否则你们二人的身份就会曝光。不过咱们已经拿到了霍克的转运装置，使用这个东西可以回到秦岭，那里有霍克打开地壳的钻头，咱们回去将能源放回去就是！” 　　舒白一拍脑袋：“妙啊。就这么干吧！咱们跑一趟秦岭，不过半天左右就可以回来，皇上也不会生疑！” 　　沙麒麟看向舒白，似笑非笑道：“那好，你把东西拿来！” 　　舒白看着沙麒麟伸出的手掌愕然道：“什么东西？” 　　沙麒麟挑眉：“自然是陨石，没有能源怎么去秦岭？” 　　舒白心痛不已，指着沙麒麟怒道：“那天不是刚给了你一块么？这东西可是无价之宝，能与时间抗衡，且用一点就少一点！” 　　沙麒麟蹙眉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一块是要用来营救狄大人的，你好歹与他同朝为官，多少也有些情谊，难道看着他落入敌手，生死不知？” 　　舒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蹙眉咬牙掏出一块陨石放在沙麒麟手中：“何时动身？” 　　沙麒麟掂了掂陨石，露齿一笑：“今夜皇帝在辽东城庆功，大军欢庆三天！如果明早咱们有些醉酒，想必大家也不会觉得意外！” 　　舒白这才放心，想起转运装置都由百骑司的人手保管，沙麒麟这家伙肯定早就想好了对策，今天自己前来，却是正好将陨石送到了他的手上，真是肉疼！ 　　舒白走后，沙麒麟又命人悄悄请了楼千重过来，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楼千重听得目瞪口呆，不过大唐最近的确是灾祸频发，又不由得他不信。 　　“只是一点，麒麟，你将这地核能源放回去之后，拿什么向皇帝交差？”楼千重心思缜密，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沙麒麟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从枕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之后，里面五光十色，赫然就是从冯浩手中拿到的地核能源。 　　沙麒麟小声说道：“这东西换来换去，容易引起皇帝的怀疑，我当初交给他的就是赝品！现在真货就在这里，咱们只管放回去就是！” 　　楼千重没想到他竟然早早就做好了打算，点头道：“能稳固大唐国运，就算是冒险也值得了！今夜我跟你一起去！” 　　现在已经有了四个人，沙麒麟这才放心，转向常小溪道：“怎样？这样不用跑路，还能解决问题！你们那个时代的人可真聪明，连这种逆天的宝贝都能造出来！” 　　常小溪轻笑：“我觉得你才更加厉害，现在说起这些东西比我还顺，如果有时间，你一定会成为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是夜，皇帝果然大宴群臣，辽东城已经拿下，城中高丽军将领，早就被清理一遍，不投降者全部被杀，换上了忠于大唐的将领来管理。 　　辽东城城高坚固，易守难攻，现在唐军驻扎其中，非常安全。而且接连两次大捷，从皇帝到士卒都欢欣鼓舞，这场酒宴上大家开怀畅饮，当时就醉倒一片人。 　　谁也没有注意到，沙麒麟楼千重等人的酒壶中，自始至终装的都是清水。 　　到了子夜时分，装着转运装置的库房中来了四个黑衣人，他们都蒙着斗篷，悄悄走了进去。这时门口的守卫，已经换上了沙麒麟的心腹沙德三和李青城。 　　舒白很快就将转运装置组装成功，用他的话说，他使用这个东西比吃饭喝水还来得轻松一些。除了楼千重没有使用过传送装置，其他三人都已经穿越过数次，非常熟练的站在指定的位置上。 　　传送开始，很快就将众人送到了目的地。 　　沙麒麟派人侦察过秦岭，早就找到了霍克设置的钻头，虽然取出了地核能源，可是这钻头还没有收起来，大约是被冯浩背叛扰乱了心神吧！ 　　秦岭山中的道士早就被官府捉拿殆尽，留守的正是百骑司校尉。这些人按照沙麒麟的吩咐，防着霍克卷土重来，不仅在周围部下了重重陷阱，自己也藏身于暗处。 　　直到看清楚沙麒麟的面容，那些执勤的人员才高兴的跑出来。有了这些人带路，速度就更快了。 　　舒白很快就将地核能源放进了本该是钻头的位置，并且开动设备。大家看着那支闪亮的机器臂向着地下钻去。 　　按照舒白的说法，这个东西到达地底，最少需要一个时辰。楼千重非常惊讶，询问为什么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刚才大家从关外赶到秦岭，几千里路也不过花了片刻功夫。 　　舒白好为人师，当即就画了一个地球开始为楼千重讲解。就连沙麒麟在旁边都听得很认真。 　　一个时辰过去得很快，舒白查看了智脑，按照智脑的显示，能源已经送回了原来的位置。他这在开始回收设备。 　　舒白笑道：“咱们离开的时候，将这钻头拆下来带走，霍克想要故技重施也难，因为这种设备就算是在2068年也很难得，现在这一部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坑到的！” 　　沙麒麟点头称是，斩草除根方是英雄本色。 　　快天明的时候，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工作，沙麒麟带着东西离开，叮嘱那些执勤人员不可透漏自己来过的消息。 　　终于赶在第一缕阳光洒满辽东城的时候，回到了城内。 　　沙德三和李青城还在门口守着，看到几位大人出来，他们这才谨慎地查看周围，将他们带了出去。 　　在路口，几人分道扬镳，楼千重与舒白去了军营，而沙麒麟则带着常小溪回到了皇帝的行辕。 　　这时候天色还早，目前辽东没有什么公务，沙麒麟拉着常小溪回到床上补眠。常小溪很是唏嘘：“没想到这桩大祸就这样解决了，真是不敢相信。” 　　沙麒麟叹息道：“这不过是亡羊补牢，就怕那霍克贼心不死，再整出什么怪事，他手中有数不尽的利器，真是防不胜防！” 　　常小溪靠在沙麒麟的胸膛之上，柔声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征高丽班师后，咱们去2068年将此事了结就是。” 　　不说他们夫妻二人闲话，楼千重也有很多问题不解，快要分手的时候，楼千重道：“舒大人，今天你若是无事，能不能继续给楼某讲一讲这传送装置？” 　　舒白很惊讶：“你对这个感兴趣？” 　　楼千重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不是说远征之后，咱们还要去2068年救回狄大人吗？他们都去过未来，只有我对那里毫不了解，我怕到时候会拖了大家的后腿！” 　　舒白豪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吧，你备下酒菜，我来给你讲一讲未来的有趣事情！” 第四百七十六章 兵临罗丘 　　唐军在辽东城停留了一段时间，粮草辎重都是走海路运过来的，需要等待。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新罗善德女王要来劳军。 　　皇帝之所以发兵攻打高丽，就是源于新罗女王。高丽与新罗是邻居，高丽王盖苏文捞过了界，占了善德女王的一部分土地。善德女王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可惜她又打不过盖苏文，于是就向唐王求助。 　　新罗对大唐十分尊重，岁岁来朝，一直将大唐当做天朝上国。而高丽则不然，完全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对大唐不理不睬。 　　皇帝远征突厥之后，本来就想拿下关外这块土地，好完成一统江山的大业。现在新罗女王上门来求着他主持正义，皇帝自然就借着这个理由出兵进攻高丽了。 　　所谓师出有名，这样更容易得到天下人的支持。现在皇帝打到了辽东城，新罗女王得到了消息，作为地主，她自然要来劳军。 　　新罗女王是个二十多岁的美貌女子，本名叫做金胜曼。她乘坐华丽的花车而来，带来了上百头牛羊还有果酒粮食。 　　皇帝投桃报李，不但举办了大型的宴会欢迎新罗女王，还回赠了大批珠宝财帛。这一下子又耽搁了三天，等善德女王离开之后，唐军再次进军，这一次的目标是罗丘城！ 　　在前往罗丘城的路上，唐军遭遇了远征高丽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平原堡地形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是一大片开阔地，汉江的支流从中间穿过。两翼都是茂密的树林和山岗。 　　看到这样的地形，两位带队的主将楼千重和王飞耀对视一眼，早就派出了斥候。这个地方适合伏击，如果敌人埋伏在茂密的树林中，等到唐军扎营休息，再从林中杀出，唐军就很危险了。 　　侦查后的结果，如同两位大将军所猜想的那样，树林中的确有伏兵，而且伏兵的数量还不少。他们赶紧向皇上汇报此事。 　　皇帝本身也是一员战将，他年轻的时候东征西讨，大半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他听说这里有埋伏，一点都不惊慌，反而很高兴，自从进入高丽，虽然一直很顺利，但是一场像样的仗都还没有打过呢。 　　他如此这般布置了下去，楼千重和王飞耀领命而去。 　　不知道是处于什么考虑，唐军依旧在汉江边上扎营了。只是这一次唐军将装载辎重的车辆沿着营地的外围结成了车阵。 　　这些车辆上蒙着篷布，里面装的不外乎是粮草。这样外面就看不清营地内部的情况了，不过从袅袅升起的白烟来看，唐军应该是在生火做饭呢。 　　山林中的伏兵似乎是并不急着进攻，一直安安静静。唐军也就按照自己的安排，慢条斯理的享用晚餐，然后随着夜色的降临，各营慢慢熄灭了烛火，开始休息。 　　这时候，山林中依然没有动静，是不是斥候弄错了，山中其实根本没有伏兵呢？ 　　子夜时分，一些黑黝黝的身影终于从山林中慢慢走出。他们并没有对唐军的营地采取包围之势，而是分成了东西两路进攻。这样可以将唐军从中间撕开一个口子，使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快到营地的时候，高丽军加快了速度，开始冲锋。就在快到唐营的时候，天空上突然出现了白光，将这片土地照得亮如白昼。 　　高丽军吃了一惊，但是冲锋已经开始，万万没有停下的理由。他们能清楚的看到，一些唐兵，已经取下了盖在车辆上面的盖布，车上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正对着高丽军的方向伸出长长的管子。 　　随即这些管子开始发出震天的吼声，并且发射出一发发炮弹。这些炮弹落入高丽军的马队，立刻收割了无数性命。 　　这是唐军的大炮首次在高丽使用，还在使用刀剑等冷兵器的高丽军，那里见过这样的武器，那些被炮弹炸到的，瞬间就失去了性命，就算是侥幸没有受伤，座下战马也惊得跳了起来。 　　一次精心设计准备的夜袭，还没有占到一点便宜，就已经伤亡无数，指挥这场战斗的高慧真吃惊极了，幸亏他在后面督战，并没有靠近唐军营地。否则此刻也会像前面那些军卒一样，被惊马冲撞甚至踩踏。 　　这种血腥混乱的场面，随着唐军第二轮炮击变得更加严重。一些幸运的骑手奔到了车阵之前，也被里面的唐军士卒轻松的斩杀当场。 　　冲锋变成了送死，高慧真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数万骑兵折在这里。经过舒白的改造，现在大炮的射程更远，火力也更加强大，只要有足够的炮弹，在瞬间杀死几万骑兵不是什么难事。这也是皇帝胸有成竹的原因之一。 　　将有生力量消灭得差不多了，唐军的骑兵才从车阵中杀出来，开始追击零散逃窜的敌人。 　　高慧真被抓住了，很快就送到了皇帝面前，他并不似高延寿那样怕死，直言自己不会投降。皇帝点点头，表示对他的忠义很赞赏，然后将他交到了百骑司手中。 　　不投降的高慧真将军，在百骑司的刑讯逼供之下，竟然招供了！他是高丽王盖苏文派来的，在路上截击唐军，以阻挡唐军的攻势。 　　高慧真带来的骑兵，几乎没有人活下来，因此也没有处置俘虏这一环节。那些活着的战马划拨给了唐军的骑兵，死马则就地剥皮腌渍，作为食物储备起来。 　　这一插曲之后，大军继续向着罗丘城进发，当到达罗丘城的时候，已经是初秋季节了。漫山遍野都是金黄的树叶，偶尔有大片的红枫，秋高气爽，山野中的动物经过了漫长的春季和夏季，膘肥体壮。 　　皇帝命人书写了檄文，大意是劝辽东城投降，免得生灵涂炭。这个檄文用箭支射进了城去，被原封不动的扔了出来。 　　罗丘城城墙高筑，城中最少有五万装备精良的守军，囤积的粮草足够三年食用，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皇帝在罗丘城下观察了数天，先派遣王飞耀将罗丘左近的新城攻下，这才开始大举进攻罗丘城。 　　新城被攻下，对罗丘打击很大，本来二城互为犄角，可以相互支援，牵制唐军。现在只剩下罗丘，独木难支。 　　进攻的方式很铁血，非常残酷，几十门大炮被拉了出来，对罗丘城采轮番轰击，这一次皇帝带了足够多的弹药，丝毫不顾忌成本。 　　罗丘城的守军在这种暴风骤雨般的打击下，本来十足的战意被吓掉了七成，眼看着自家坚不可摧的城墙，在炮火的袭击下化作齑粉。 第四百七十七章 未来寻医 　　没有了城墙，守军无法闭门不出，只能与扑上来的唐军展开巷战。由于罗丘城居民众多，皇帝不打算焚城，那样财帛人口也会跟着化作飞灰。 　　沙麒麟是皇帝的近卫，不需要参加战斗，楼千重和王飞耀每天换着带人战斗。 　　现在罗丘城已经有半数落入唐军之手，这一天楼千重带人走到了一个巷子深处，凭着他的感觉，这里应该设有伏兵，只是楼千重艺高人胆大，依旧拨马前行。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吼声，是一句高丽话，楼千重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他这一抬头，可就坏了事，只见一团雪白的东西在他眼前散开，化作白雾。 　　楼千重只觉得眼中刺痛，知道对方扔的多半是石灰之类，这是江湖下三滥的做法，没想到会在高丽遇到。这一包石灰洒得楼千重满脸都是，顿时不能视物。 　　他身后的亲兵看到将军被暗算，登时扑了上来。那些谋害楼千重的高丽人早有准备，纷纷从墙头上跳下来，与楼千重的亲兵掩杀在一处。 　　这些人蓄谋已久，早就探查到楼千重的身份，今天这次突袭专门为他打造，因此准备充足，那些武艺高强的亲兵竟然一时半刻拿这些高丽人没有办法。 　　双方缠斗了一阵，唐军的人赶来，这才彻底将这伙贼人杀散。这时亲兵才有时间查看楼千重的伤势，只见他紧闭着眼睛，蹙眉道：“快送我回营，找常医正！” 　　常小溪知道楼千重被石灰封了眼睛，也十分着急，忙拿了菜油为他清洗双目。可是这伙高丽人使用的石灰似乎有蹊跷，与菜油能够发生反应，常小溪手忙脚乱，废了一番功夫才处理好楼千重的伤口。 　　皇帝知道了这件事，震怒之下，派出铁甲军屠城，这一次他再不留情，浑身都是铁甲的高大军士带头，后面跟着长枪兵，还配着大批手雷。 　　用了半天时间，就将敢于反抗的高丽人屠戮殆尽。皇帝还不满意，命众军又开始拉网式的排查，这样细细梳理了几遍，这才确认罗丘已经安全。 　　楼千重的伤势却加重了。按照常小溪的说法，偷袭楼千重的石灰中，还加了别的毒物，遇油即溶，所以在清洗的过程中，又造成了二次伤害。 　　皇帝更加恼怒，严查伤害楼千重的凶手，将这些人抓住以后交给黄柳炮制。可是楼千重的眼睛该怎么办？一员战将看不见，那可意味着再也不能带兵打仗了。 　　皇帝将常小溪叫来，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常医正，楼将军的眼睛，你能不能医治？” 　　常小溪沉吟一下，有些羞惭道：“皇上，微臣治不了。” 　　皇上也不怪她，人力有时而穷尽，他继续问道：“常医正，你治不了没有关系，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何人能够医治楼将军？朕愿意为他遍访名医！” 　　自从楼千重受伤，常小溪也很着急，现在听皇上这样说，她心中一动，现在治不了的伤，在2068年根本就不算什么，如果能带着楼千重回2068治疗就好了！ 　　常小溪将心一横：“皇上，微臣治不了楼将军的眼睛，但是微臣的师傅可以医治，微臣愿意带着楼将军去找我师傅！” 　　皇帝眼睛一亮，常小溪就算是神医了，神医的师傅出马，那么一定能治好楼千重的眼睛！ 　　他立刻下旨，让沙麒麟随行照应，由常小溪带着楼千重去求医。 　　这件事常小溪没有来得及与沙麒麟商量，没想到他竟然也十分赞同。沙麒麟在百骑司带来的人手挑选了二十个人，又从舒白手中拿回了手环。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舒白终于仿造出来几枚手环，就是没有经过实验，不知道是否好用。听说常小溪终于制造了机会回2068年，舒白十分激动，他也想回去，奈何实在是找不到借口，只能眼泪汪汪的请求常小溪多带一些土产回来。 　　一切准备就绪，沙麒麟才带着众人出发，他只是虚晃一招，入夜之后他又再度潜回罗丘城，由舒白亲自操作设备，将他们全部送到了2068年。 　　舒白已经掌握了常飞元别墅的地位，传送的时候，直接将他们都送进了常飞元的别墅。开始传送之后，楼千重眼睛失明不能视物，倒是也不觉得奇怪。那二十名百骑司校尉却非常震惊，到了常飞元家中还没有缓过劲来。 　　常飞元回到家中，看到突然多出来几十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唬了一跳，正要报警，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爸爸，我回来了！” 　　常飞元顿时怔住，凝神去看，原来是个娇俏的少女，他一下子怔住：“小溪，是你吗？” 　　常小溪早就热泪盈眶，扑上去与常飞元拥抱在了一起。 　　父女终于相见，沙麒麟看到这一幕，忙让大厅的兄弟们回避一下，先去地下室等着。那些校尉看到这个奇装异服的斯文男子就是将军的岳父，早就震惊非常，只是他们都是沙麒麟的死忠手下，自然没有什么闲话。 　　等到父女二人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沙麒麟才向常飞元施礼：“岳父大人，小婿来得仓促，给您备了一点见面礼，还请笑纳。”他准备了上好的野山参还有珠宝字画，这时都拿出来请常飞元查看。 　　常飞元见到了自己的女儿，女婿送什么都是好的，他这才想起那些膀大腰圆的汉子，问道：“麒麟，那些人是你的手下吗？你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里做什么？” 　　常小溪娇嗔道：“爸爸，我们都还没有吃饭呢！” 　　这句话提醒了常飞元，总不能让女儿女婿到了家中饿肚子吧？自从上次沙麒麟来过，他就在家中准备了大批食材，准备一有机会就带回古代给女儿享用。看样子要提前派上用场了。 　　常飞元打开家用机器人，没用多长时间，就准备好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主菜是牛排沙拉和烤鱼。在等待晚餐的时候，沙麒麟已经将这次来的目的跟常飞元说明白了，此行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为楼千重医治眼睛，另一个是救出上次失落在此地的伙伴狄少华。 　　楼千重脸上蒙着白布，已经按照规矩向常飞元施礼，原来常小溪的父亲在这里，怪不得她会提出带自己来此处治病。 　　匆匆用过晚饭，沙麒麟将带来的人手留在地下室休息，自有沙德三和李青城照看着。这二人手持一堆灌装饮料正在为大家发放。 　　沙麒麟则与常小溪常飞元一起制定行动计划。常飞元已经表示楼千重的眼睛很好医治，只要由常小溪领着去医院做个小手术即可。要营救狄少华则有些难度。 第四百七十八章 营救计划 　　首先要知道狄少华是否在霍克手中，然后再确定他被关押的地方，这才能动手营救。这些都需要常飞元来探查，好在常飞元在超时空管理局供职多年，颇有几个心腹好友，在联邦也认识一些高官，能够打听此事。 　　常飞元立刻动手与这些密友联系，打听上次沙麒麟他们过来的那几天，霍克有没有抓过什么人。好友们纷纷行动，只是得到确切的消息需要时间，目前只能耐心等待。 　　这一晚大家都是在常飞元的别墅渡过，好在作为联邦的高科技人才，常飞元的住处面积够大，安置这些人绰绰有余。 　　百骑司的校尉们人手一个睡袋，这是常飞元星际探险时必备的东西，因此家中还有很多，就是再多来一些人也够用的。楼千重是病人，得到了特殊待遇，与圆滚滚的家用机器人在客房休息，这样他有什么需要，机器人就可以帮他做到。 　　这是大家来到2068年的第一个夜晚，处于安全考虑，沙麒麟并不敢带着这群手下四处乱走。即便如此，2068年带给他们的冲击也非常大。 　　沙德三和李青城的睡袋并排放在客厅一角，沙德三用手捻一捻睡袋，发现此物轻薄，不禁疑惑道：“这么薄，睡下会不会冷呢？” 　　李青城嗤笑道：“你膘肥体壮，还怕冷不成？这屋中不凉不热，舒服得很，就算是没有被褥过夜也是不妨事的。” 　　沙德三钻进睡袋，出乎他的意料，这样轻薄的东西盖在身上竟是暖和舒适。他美滋滋的对李青城说道：“原来这样舒服，离开的时候，我要向老大人讨了这个睡袋拿回去，行军打仗使用此物甚好！” 　　李青城也钻进睡袋，他性子沉稳些，笑道：“你还是免开尊口，不要在老大人面前丢了将军的颜面！” 　　沙德三这才打消了拿走睡袋的想法，遗憾的叹口气睡了。 　　还有几名要好多的校尉在讨论晚餐的食物，牛排烤鱼也到罢了，那些饭后甜食实在是太美味了，酒水更是余味无穷。 　　第二天常飞元去了超时空管理局打听消息，沙麒麟留在家中为百骑司校尉们恶补文化知识，还有枪械的使用方法。昨夜常飞元将自己珍藏的激光枪都贡献出来，刚好将这些校尉武装起来。 　　常小溪则带着楼千重去了医院。二人都换上了现代的服装，常小溪一身长裙，楼千重西装革履，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脸上戴着墨镜，两人都是俊美非常。 　　他们去的是一家眼科医院，凭着常飞元的VIP卡很快就有医生接诊。那医生查看了楼千重的伤势，奇怪道：“这个是腐蚀伤，为何耽搁了这么久才来？” 　　常小溪忙解释道：“我们外出探险，没有合适的医疗环境。” 　　听说是去探险，医生表示十分理解，他一边为楼千重治疗，一边跟常小溪聊起了外星植物。 　　楼千重已经从医生的话中听出来，他这个眼病，在医生看来丝毫不是什么大病，而且医生与常小溪聊的内容，匪夷所思，都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原来这个时代的人，不仅可以乘坐飞行器飞行，甚至可以去外太空旅行。 　　治疗结束，常小溪问医生：“请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康复？” 　　医生笑道：“他只是角膜被腐蚀，晶状体没有受损，我给他使用了再生疗法，等新的角膜生长出来，就可以恢复视力了。” 　　常小溪这才放心，知道主要的治疗已经进行完了，按照医生的说法，大约一周左右，楼千重就可以重见光明。 　　二人回到别墅，常飞元已经到家，就等着人员来齐，这就开始为大家介绍狄少华的情况。 　　常飞元已经打听到，狄少华已经被超时空管理局拘捕，就关在联邦一号监狱。幸运的是，狄少华并没有落入霍克之手，而是在联邦监狱等候审判。如果没有正当理由，仅凭非法入境这一条，等待他的将是二十年监禁。 　　本来霍克以非法侵入超时空管理局为名，准备将狄少华羁留在自己手中，没想到这件事被内部人员捅到了联邦。 　　联邦讲究依法治国，不允许任何人私刑拘捕，就在霍克准备审问狄少华的时间，来人提走了狄少华，让霍克愤恨不已。 　　狄少华在联邦的监狱中，也是一字不说。本来联邦怀疑他是外星生物伪装潜入地球刺探消息，但是进行了DNA检测，显示狄少华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人类。 　　又进行了真话测试，结果显示，狄少华对联邦并无恶意。那么适合狄少华的罪名就只有非法入境，以及破坏公共安全。 　　这与霍克设想的结果完全不同，他亲自跑到联邦申诉，要求将狄少华交给他来审讯，被法官严辞拒绝。 　　这比大家设想的情况要好很多，至少狄少华没有落入霍克手中，被严刑逼供。现在的监狱讲究人道主义，罪犯除了没有人身自由，三餐饮食都有保证。 　　常飞元这才从智脑中调出联邦地图，为大家指点监狱的地形。联邦一号监狱，是地球上最大的一所监狱，关押有期徒刑的犯人。 　　它不像几个外星监狱那样守卫森严，但是也并常人可以随便突破的。关键是这个监狱极大，按照狄少华的情况，应该被关在监狱的南区，要想从外突破进入南区，至少需要二十分钟，这还是没有抵抗的情况。 　　有了这二十分钟，足够防暴警察赶到现场，那样谁也跑不了。 　　再过三天，就是审理狄少华案件的时候，常飞元建议，与其劫狱，不如趁着狄少华去法院，在路上劫车，那样难度更小，要对付的不过是几名押车的法警而已。 　　听了常飞元的介绍，沙麒麟盘算一番，也觉得劫车比劫狱更加安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劫了车之后应该怎样跑路。 　　常飞元大手一挥，拿出了一样东西，原来这段时间，常飞元为了今后女儿能自由往返于两个世界之间，煞费苦心，又找到了一个时空裂隙。 　　这个裂隙距离劫车的位置不远，沙麒麟他们动手抢人之后，完全可以跑到这个裂隙，然后穿越回唐朝。 　　这个计划非常冒险，首先裂隙是刚刚被发现的，那一头连着大唐，只是计算的结果，还没有经过验证，如果不是大唐，那沙麒麟常小溪这一行人可就要流落在异时空之中了。 　　常小溪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常飞元忙笑道：“无妨，只要别停留在这里，你们离开了2068年，如果穿错了时间，我会派阿元将你们领回正确的位置。”阿元是家用机器人的名字。 　　这就好，沙麒麟悄悄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最后敲定了这个营救狄少华的计划。 第四百七十九章 少华获救 　　这三天时间，沙麒麟带着他的部下紧张的渡过，首先大家熟悉了武器的使用，又趁着夜色到劫车的地点熟悉地形，顺便领着大伙参观了2068年霓虹闪烁的夜色。 　　在家中进行了劫车的再三推演之后，确定万无一失。到了动手的日子，大家享用了美味的早饭，常小溪也眼泪汪汪的跟常飞元拥抱告别，这才坐上常飞元特地为大家准备的大型车出发。 　　这个车子已经被洗去了标志，就算是联邦前来调查，也无法查出车主的信息。常小溪亲自驾驶，其他成员已经换上现代的服装，准备劫人。 　　指控狄少华所犯的罪行，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罪行，因此押送他的只有两个普通的法警而已。这辆车子行驶到了路口，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失控，自动停在路边。 　　就在法警呼叫总部请求支援的时候，涌上来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七手八脚将车中的犯人救走。这些人手段高超，轻松夺下了两名法警的配枪，却没有伤他们的性命，随后带着人驾车逃离现场。 　　常飞元用高超的技术，暂时封锁了这一路段的信号，法警没法求援，生生拖了几分钟，就是这几分钟时间，足够常小溪驾车跑到时空裂隙去了。 　　这个时空裂隙的位置非常特别，就位于大桥的桥墩之下，被水淹没了一半。正是这些江水掩盖了时空裂隙。当车子冲过那些江水的时候，并没有下沉，反而就像飘在水面上一样，慢慢消失了。 　　这一次是全体人员乘坐车辆穿越时空裂隙，腾云驾雾般的穿过流水来到了一片金黄的草地。这里和穿越之前的大唐一样，也是秋季。 　　常小溪拿出父亲给的定位仪，测出这里的确就是大唐，时间正是皇帝拿下罗丘城之后的半个月，看样子这一次成功穿回来了。 　　她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家，又测试了方位，这才开着车向罗丘赶去。这种车子使用核能，不存在添加燃料的问题，只要在平坦的路面上，就能跑得飞快。 　　这是有史以来行军最为迅速和舒适的一次。狄少华清减了许多，他第一时间就对来营救自己的伙伴们表示了感谢。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监狱中渡过一辈子。没想到柳暗花明，沙麒麟竟然能带着人从大唐赶来营救自己。 　　这几天楼千重虽然还是不能视物，但是双眼隐隐开始发痒，那是新生组织在生长的信号，他很快就会康复。 　　中途休息用餐的时候，沙麒麟明令众人统一口径，就说都是跟着常小溪去寻找师傅，大概地点就在渤海上的海岛之中。 　　蓬莱多仙山，这就是要将常小溪的师傅吹嘘成神仙。不过这一次未来之旅，对这些校尉们的震撼也非常大，众人嘴里塞满了肉罐头，一边呼啦啦喝着热汤，对大统领的安排点头答应。 　　楼千重和狄少华自然不会有异议，沙麒麟与常小溪此行冒着巨大的风险，就是为了他们二人。现在楼千重的眼睛就快康复，而狄少华也终于回到了大唐，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心怀感念呢？ 　　这一夜大家在野外宿营，不需要王飞耀开口，常飞元就将睡袋送给了他们。这种东西每次探险联邦都会配发，这些使用过的睡袋留下也没法处理。 　　这时候沙德三则爱不释手的躺在睡袋中把玩激光手枪。当时舒白造出了火药枪，沙德三就震惊不已，好话说尽，这才从舒白那里弄到了两把。 　　现在这个武器，比火药枪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再次令沙德三爱不释手。别的校尉也借着朦胧的星光，各自摆弄心爱的物品。这一次大家都搜罗到了好东西。 　　一夜好眠，第二天上车继续赶路。终于在正午到达了罗丘城。原来皇帝尚未出发，依旧在罗丘整顿军马，等待粮草后援，只待粮秣到齐就会再次发兵。 　　皇帝看到不但楼千重得到了医治归来，就连失散已久，他都以为不在人世的狄少华都回来了。这令皇帝十分高兴，当场就任命了狄少华新的差事，与楼千重搭档，做军中的监军。回到长安之后，再继续任刑部尚书。 　　皇帝这样安排，让狄少华十分感动，他已经知道父亲狄长楠伏诛，现在皇帝对他还是这般重用，那就是真的信任狄少华了。 　　常小溪将车子还有啤酒和大量肉罐头献给皇帝，说是师傅们送给皇上的礼物。皇帝心中猜测常小溪的师傅应该是神仙之流，现在收到了神仙的礼物，他当即就品尝起来，果然酒肉别具风味，非常美味。 　　皇帝最感兴趣的还是车子，他很聪明，没用多长时间，就能亲自驾驶这辆车，在罗丘城街头飞驰。 　　将此行交代清楚，众人这才放心。沙麒麟与常小溪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地方，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舒白过来讨要土产，寒暄之际就喝了三罐啤酒，然后拿走了大量食品。 　　这时候天气已经开始慢慢变冷，在一个秋风萧瑟的早晨，唐军再度出征，目标正是安市城。这一战，就是唐军踢到铁板的一战。 　　这时楼千重的眼睛已经复明，常小溪为他检查的时候，表达了自己对这一战的忧虑。 　　楼千重微微一笑：“小溪，这一次去医治眼睛，我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却也知道未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战争的模式一直在演变，现在舒白已经为咱们造出了神兵利器，就看咱们怎样使用了！” 　　常小溪恍然大悟：“楼将军，难道你要大规模使用大炮？” 　　楼千重笑笑不语，常小溪这才掩口，意识到自己失言。 　　安市城主名叫杨万春，是高丽贵族，颇有几分智计。早在唐军达到之前，高丽王盖苏文就派来使臣，坦言安市城一旦失守，平壤就会暴露在唐军的铁蹄之下。因此盖苏文请杨万春为了高丽百姓也要死守安市城。 　　盖苏文又许下了高官厚禄，直言杨万春坚持到援军到来，击退唐王，就可以做与盖苏文比肩的异姓王。 　　杨万春受汉人儒家教育多年，本来就是忠孝节义之人，哪里经得住盖苏文这样吹捧？当即就表示，只要自己在一天，安市城就不会失守，唐军如果要打下安市城，必须从他杨万春的身上踏过去！ 　　盖苏文的使臣见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才又说了一些保重的话，约定战后再见，唏嘘一番，趁着夜色掩护悄悄离去。 　　自此，杨万春坚壁清野，做好了死守安市城的打算。在他的动员之下，安市城几乎全民皆兵，一些青壮民夫也加入了守城的行列。 第四百八十章 平安市城 　　且不提杨万春将安市城打造得如铁桶一般，楼千重在复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求见皇帝，报上了自己进攻计划。 　　皇帝那一天不但将楼千重留下用了晚饭，还将王飞耀请过来一起参详。最后作战计划终于制定妥当。 　　安市城伫立于平原之上，城墙高大坚固，使用花岗岩铸就，糯米浆灌缝，城外挖着护城河，如同堡垒一般捍卫着平壤一线的安全。 　　这座巨大的城池静静伫立在秋天的阴霾之下，不动声色，似乎对于唐军来袭丝毫不以为意。 　　唐军也不在乎，离城三里扎营，开始搭建帐篷，埋锅造饭，只派了一个小校将一份书信射进城中，书信的内容是投降免死，抵抗屠城！ 　　发完了这份内容冷酷铁血的信函，那名小校忙赶着去吃饭了，丝毫不觉得自己执行的是什么重大任务。 　　杨万春看了这封信，冷冷一笑，挥手将那信扔进了火盆。他早就决意殉国，死守安市城，为平壤筑起一道屏障。 　　唐军的补给很充足，不但有国内运来的精米白面，还有大量行军路上采摘的山珍，热汤热饭，香味直进安市城中去。 　　杨万春偷偷上了城墙，对唐军这种奢靡的行为颇不赞同，按照安市城的坚固程度，就算是围上半年，也未必能攻进城中。唐军这样铺张，总有饿肚子叫苦的时候。 　　这一夜唐军留出了足够的哨兵，其余人都钻进帐篷大睡，对于大战在即丝毫不以为意。 　　这种举动令杨万春颇为不解，他的疑问到了第二天就迎来了答案。 　　唐军在楼千重的指挥下，在南城下聚集了所有的大炮，五步就是一门，几乎对准了所有的城墙。唐军有神兵利器，这件事早就传到了安市城。 　　只是仅凭口述，大家未免对这种叫做大炮的东西认识不足。直到唐军布置完毕，开始发射炮弹，整个安市城都在炮火中战栗。 　　一些城头上的高丽兵，害怕得带上帽子，拿起长枪，也不能避免他们死亡的结局。城墙是重点轰击的对象，几轮炮击下来，刚才还坚不可催的高墙早就化作齑粉。 　　半个时辰之后，炮击才停止，这时坚固的南城墙已经不见了，安市城暴露在唐军的铁蹄之下。 　　皇帝这时正在营中观战，他点头叹道：“诸君，这是征高丽的最后一战，虽然平壤还没有拿下，留待今后再取。这一次北征，几乎兵不血刃，收获却颇丰，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 　　“咱们带着的大军，都是我大唐百姓，今后耕种田地，兴复大唐，还要靠这些人，能不死伤，尽量不要死伤。这些人才是我大唐的宝贵财富。” 　　在他身边的众将都称是，继续打下去，天气越来越冷，水草渐渐稀少，怎么说对唐军都不利，还不如带着现有的战利品回国。 　　杨万春已经带着一队人马杀出城来，他算是反应迅速，听说城墙被毁，就立刻改变战术。 　　这正中唐军下怀，王飞耀带人拦住这支队伍，只用了两个回合就将杨万春斩于马下。他俘虏了杨万春带出来的兵马，却没有继续向城内追击，而是后退一些，等着神机营进一步的攻击。 　　这一次唐军发射出来的不再是炮弹，而是火箭。原来楼千重采取当初拿下突厥王庭一样的战术。皇帝想起自己在辽东城心慈手软，没有斩尽杀绝，差点将楼千重折了进去，就后怕不已。 　　现在寒冬将至，赶回长安休养才是明智之举，高丽经过此役伤筋动骨，短时间内元气大伤，给它剩些残兵也无妨。 　　现在秋高气爽，天气干燥，火箭入城，没用多长时间就呼啦啦烧了起来，映红了整个天空。 　　这一场火直烧到了第二天才结束，皇帝就连搜索安市城废墟的想法都没有，看着化作白地的城池，传令明天班师。 　　常小溪与舒白站在战车之上，能清楚看到整个战场，风中隐隐飘来烤肉的焦臭。让常小溪忍不住恶心想吐。这就是战争，任何心慈手软的行为，只能伤害自己。 　　在安市城化作焦土的晚上，皇帝传令三军庆功。这一次他带出来的子弟兵，几乎没有损伤，大家或多或少都立下军功，拿到了赏赐，又保住了性命。 　　这种喜悦在庆功宴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就要离开高丽，厨子们将自己在高丽学到的新菜式都做出来卖弄。山鸡炖蘑菇，高丽烤肉，辣白菜，打年糕，还有糯米酒，都源源不断的端了上来。 　　君臣畅饮，喝到最后，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酒气。舒白大着舌头对沙麒麟道：“喝吧，大将军，这是为大军减轻辎重的好办法啊！”言罢一饮而尽，堪堪醉倒在火堆边上。 　　沙麒麟不置可否的看着醉倒的舒白笑笑。到了三更时分，一些高丽兵鬼鬼祟祟的从夜色中摸了出来，他们是安市城残存的兵力，看到唐军忘形开怀畅饮，趁着他们酒醉前来偷营，妄图扳回一局。 　　没想到还没有走到篝火旁边，这些人脚下就接二连三发生爆炸，将还没有搞清状况的高丽兵送上了西天。 　　爆炸过后，还活着的高丽兵被弓箭手一一射死，然后舒白带人出来清理了地雷。原来他根本没有喝酒，所谓酒醉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本来应该酩酊大醉的皇帝，在沙麒麟楼千重等人的陪伴下，亲自查看了来偷袭者的尸身，这才意兴阑珊道：“这一下，朕可以放心回国了！”众臣子皆称是，盛赞皇帝英明。 　　常小溪知道，从安市城这一战开始，她的命运彻底被扭转，超时空管理局的谎言再也不能影响到她了。 　　回程开始了，怪不得昨天皇帝舍得将所有的炮弹都送给了安市城，原来本着打完就走的想法。现在回程果然轻松了好多，那些驮着沉重炮弹的驮马都轻松下来，拉着人参毛皮这一类轻便货色远远跑在前面。 　　在辽东城唐军带上远征的收获，开始踏上漫漫回国之旅。 　　常小溪送给皇帝的车辆，此刻由他老人家亲自驾驶，因为路况实在不好，所以速度一直快起不来，这样皇帝不能长时间远离大军，大家反倒放心。 　　这一晚露宿在大兴安岭，有人打到了飞龙，其实就是一种美味的野鸡，兴冲冲的为大家做成美味，那味道真是香飘万里。 　　炖鸡的火候终于差不多了，沙麒麟忙亲自为常小溪盛上一碗，这东西连汤带肉，不仅美味而且滋补。没想到常小溪只喝下去一口，就蹙眉吐了出来。 　　沙麒麟大惊，忙追问道：“小溪，你怎么了？难道这鸡汤有问题？” 　　楼千重就坐在他们旁边，他若有所思，看了看常小溪没有说话。 第四百八十一章 沙府家事 　　沙麒麟还在常小溪身边嘘寒问暖，楼千重忍不住问了出来：“常医正，你莫非是……？” 　　“你要说什么？”见楼千重吞吞吐吐，常小溪忙追问道。 　　楼千重只好厚颜说道：“有了身子？” 　　此话一出，就连常小溪自己都愣住了，沙麒麟大喜，忙探寻的望着常小溪的肚子。 　　过了片刻，常小溪摇了摇头：“不是，时间不对，可能只是吃坏了东西。”俩个男人不好再提这事，自去吃肉不提。 　　回程很快，因为路途已经熟悉，路过张家口的时候，金城公主向皇帝狠狠的告了沙麒麟一状，不知哪句话说得不对，反被皇帝训斥一番，还勒令金城三年不准回长安。 　　大军终于赶在落雪之前回到了长安。太子李治监国期间，勤勉谦让，朝臣对他褒奖有加，皇帝这才放心，知道自己终于为大唐选出了下一位天子。 　　这一次征高丽，虽然没有完胜，但是出征的唐军几乎没有伤亡，战略目标也达到了，皇帝内心还是非常满意的。对部下各有封赏。 　　这里面值得一提的是狄少华，他官复原职，继续在刑部任职，皇帝还将狄府的旧宅发还给他，命他重振狄家家业。 　　沙麒麟与常小溪在阵前完婚，成就一段佳话，他俩回来，先去了常小溪水井坊的住处，将那里的东西打包，准备搬去沙府。现在二人是明媒正娶的夫妻，自然要住在一处。 　　这一天刚刚结束了朝会，皇帝给了所有大臣七天休沐的时间，来褒奖大家的勤勉。常小溪与沙麒麟招来了人手，正式搬往沙府。 　　沙麒麟早就往府里送了信，二人兴兴头头一路走来，却没想到会遇到一大群不相干的人。 　　沙麒麟刚刚将常小溪扶下马车，身后就传来一阵子嘈杂的声音，有叫堂兄堂弟的，有叫侄子的，沙麒麟一下子愣住，回头去看，原来是他的二叔三叔两大家子人，都从沙府之中刚刚出来。 　　他有些吃惊，不敢置信的问道：“为何你们从我府中出来？” 　　沙二婶挥着帕子吃吃笑着走到了沙麒麟身边：“侄儿，一笔写不出两个沙字，我们总归是你的亲人，你出征在外，家中无人照应，我们是来帮着你照看的！” 　　沙麒麟将沙二嫂由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冷哼一声，这一声，配上他严峻的表情，让那些打算凑上来的堂兄妹望而却步。 　　沙麒麟转向看门的家丁：“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会在我的府中？” 　　那家丁也愣住，自从沙麒麟出门办差，他的这一大家子亲戚就搬了过来，每天将府中的下人呼来喝去，实在是烦人。 　　家丁结结巴巴的答道：“将军，这不是您请他们过来住的吗？他们说府中无人不行！” 　　沙麒麟在人群中看看，竟然没有看到自己的老管家，以前自己回来，老管家一定会早早就在门口迎接的。 　　沙麒麟脸上显出怒容，他转向沙二叔：“我府中的管家呢？” 　　沙二婶的胆色比沙二叔要足很多，她像老母鸡一样咯咯笑着开口道：“那个老货，路都快走不动了，怎么能留在你府中浪费粮食？我已经让他收拾行李滚蛋了！” 　　谁都没有看见沙麒麟是如何动作的，只听见沙二婶一声尖叫，脸上倏然多了一道红痕，从额头直到下巴，又红又肿，若不是沙二婶用手挡了一下，恐怕连眼珠子都要被鞭子抽出来。 　　常小溪忙紧紧拉住了沙麒麟的手，毕竟这些人是他名义上的亲戚还有长辈，如果做得太过，恐怕难以对世人交代。 　　沙麒麟看看常小溪，后者对他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沙麒麟安抚的在常小溪的手上拍拍，示意能控制住自己。 　　他扬起马鞭，冲着就要扑过来的沙二叔还有沙三叔家的男丁道：“不想死就滚！” 　　扔下这句话，他拉着常小溪径自走进去。身后哭嚎声一片。沙麒麟那些亲戚反应过来，要跟着他一起进去，这时门口的家丁们早就造成了一排，人手一根包着熟铜的大棍子，冲着那些人就打了起来。 　　之前家丁们不敢动手，是因为这些人是沙麒麟的亲戚，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将军请来帮着看家的。家丁们才不敢怎样，现在将军都自己动手打这些讨嫌之人了，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不能再等。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来：“麒麟哥哥，至少你要让婉儿进去收拾了东西再走啊？” 　　这声音娇脆，想来是沙麒麟的某一位堂妹，在一众尖叫声中尤为突出，却也没能换得沙麒麟回头。 　　进了沙府，沙麒麟命人将管事的找来，片刻之后，来了一位容貌秀丽，穿金戴银的小娘子，常小溪特别注意到，这女子分明还是姑娘打扮。 　　她进来之后，插烛似得冲着沙麒麟拜了四拜：“将军回来了！嫣儿这厢有礼！” 　　沙麒麟没有动，肃容道：“给夫人见礼！” 　　嫣儿惊讶的抬起头来：“夫人？府中何时多了夫人？嫣儿不知！” 　　常小溪微微眯起眼睛，她就在沙麒麟身边坐着，这女子故意视而不见，想必早就知道了自己与沙麒麟阵前成婚的消息，现在是故意在贬低她呢！ 　　沙麒麟蹙眉道：“嫣儿，我命你掌管内务，没想到竟惯着你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我问你，管家哪里去了？我那二叔三叔是谁找来的？” 　　他一项对下人有严令，不准沙二叔沙三叔入府，没想到这次他们不但进了沙府，似乎还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赶走了老管家，那么一切蹊跷事，都要着落在这嫣儿身上了。 　　嫣儿是沙麒麟府中的大丫鬟，原本给他管着起居衣裳，后来沙麒麟喜欢上了常小溪，将家中女眷遣散，无人为他打理琐事，那时他看着这嫣儿还算本分，索性将府中杂事都交给了她掌管。 　　嫣儿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沙麒麟道：“将军，管家自己有手脚，他要去哪里，我怎么知道？二老爷三老爷原本是您的长辈，来这府中走动才合适，否则外人会说您不近人情！” 　　沙麒麟气得脸色铁青，他拿起手边的杯子就砸到了嫣儿头上，他手劲甚大，一下子就将嫣儿的额头砸破。这种巧言令色的奸猾婢女，绝对不能留在身边。 　　嫣儿被砸蒙了，沙麒麟一向对她还算是温和，没想到这次领了新夫人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丝毫不讲情面起来。 　　这还不算什么，还没等嫣儿哭闹申诉，沙麒麟早就招手命门口的校尉进来：“将这个不知好歹的蹄子打而是棍，扔到柴房去，叫了人牙子来发卖，再将我府中的管家老沙头找回来！” 第四百八十二章 整顿家事 　　嫣儿是个很有野心的小侍女，原来她看着府中主位夫人穿金戴银就十分羡慕，拼了命向上爬。她容貌不算十分出色，因此要在沙麒麟面前留个贤淑的印象。 　　后来沙麒麟遣散了府中千娇百媚的女眷，她听别人说将军又迷上了一个女医。好在因为她素日勤勉，将军索性将内院的事物都交给她打理，其实也就是沙麒麟每天的衣服茶饭。 　　嫣儿心思活络，早就想着趁这个机会爬上沙麒麟的床。没想到素日风流的将军，竟然变得十分正经，让她丝毫没有可乘之机。 　　嫣儿原本就是能忍住寂寞，寻找机会的人。见沙麒麟如此，只当他和以前一样，见一个爱一个，等弄到手新鲜劲过了自会撂开手。 　　她思忖着自己反正就在将军身边伺候，近水楼台先得月，早晚能得偿所愿。没想到沙麒麟这一番竟是动了真情，要迎娶常小溪回来做正房。 　　嫣儿听到这些传闻，这才着急起来，哪一家的新夫人进门不用自己人？她现在与沙麒麟还没有任何肌肤之亲，就算是赖也赖不上他。 　　她本想在沙麒麟饮食中下些春药，等他着了道自己再爬床，没想到这段时间沙麒麟公务繁忙，竟然接连有差事不在府中。 　　后来沙二婶就来拉拢嫣儿，对她说了些女孩子要早作打算之类的话，原本就是在试探她的心意。嫣儿很务实，知道自家将军干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活计，何况这一次是远征，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沙二婶见她动心，忙撺掇她将自己一家放进沙麒麟的府邸。这样等他们霸占沙府之后，会继续任用她为沙府的管事。 　　财帛动人心，嫣儿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再怎么折腾，这美轮美奂的沙府也不可能到自己手中。还不如卖个人情给沙二婶，这样自己今后可以继续过吃香喝辣的生活。 　　老管家自然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情，被嫣儿伪造了一封老伴病重的书信，将他骗走，这才引了沙二叔沙三叔两家进来。 　　沙麒麟派出去的人手，用办案的速度找到了老沙头，很快就将这件事搞得水落石出。 　　沙府在沙二叔等人的操控下，被整得一团糟，沙麒麟与常小溪连晚饭都没有用好，只能草草吃了一点，就匆匆洗沐休息了。 　　长途行军本来就消耗精神，沙麒麟犹可，常小溪却不行，只觉得困乏欲死，拒绝了沙麒麟的求欢，一夜好眠，第二天精神才舒缓了一些。 　　第二天，在管家的操办下，将嫣儿发卖。这女子犹不死心，一个劲的要见沙麒麟。 　　管家叹道：“你若是能本分些，这府里就有你一口饭吃，可惜现在闹到了如此地步，将军怎么会留你这种人在身边？你还是去吧！再不要胡言乱语，坏了将军的名声，那可就是要连命都留在这里的。” 　　管家命人堵了这丫头的嘴，直接将她拉了出去。自己则将全府的钥匙用托盘装好，亲自去捧给常小溪。 　　常小溪十分惊讶，她也不接钥匙，转向沙麒麟问道：“管家不是给你管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交给我呢？” 　　沙麒麟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看看这长安城中，哪一家不是夫人在主持中馈？你且接了钥匙，慢慢将这家务理顺，有不懂的可以让沙伯帮着你。” 　　那管家也劝道：“是啊，夫人，将军家大业大，老奴早就对这些力不从心，现在夫人嫁进来，刚好将这重担接过去！” 　　常小溪笑道：“看来我不将这重担挑起来都是不成的，那就勉为其难吧，若是我有做得不对之处，你们要及时跟我说呀！” 　　二人都说那是自然。 　　于是常小溪接了钥匙，在老管家的带领下去查看库房。沙麒麟笑岑岑的跟在常小溪身后，不论何时，向心爱之人展示自己的财富，都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沙府的花园很大，一个湖修在花园正中，湖边有水榭。沿着小桥走在上头，沙麒麟笑道：“夏天这里很舒服，池子里荷花都开了，可以坐在水榭里头听曲吃果子。” 　　常小溪点点头，古代就是好，有这么大的地盘可以挥霍，还能种些自己喜欢的花草。 　　走过了小桥，来到九曲回廊上，老管家指着前方：“夫人，过了这回廊，就走到仓库了。” 　　正在此时，从他们身后匆匆跑来了两个小丫鬟，慌张道：“将军，大门上闹起来了，两位叔老爷来取他们的东西，被门上拦下，正在那里吵闹呢！” 　　沙麒麟知道老管家这段时间不在，没奈何问那丫鬟道：“他们的东西如何在我府上？” 　　小丫鬟见将军眉目森严，怕得要命，壮着胆子回答：“将军，您不在家的时候，嫣儿姐姐领了他们进来，就住在听风阁和锦彤院。” 　　沙麒麟这才转向老管家，蹙眉道：“我没想到嫣儿竟然如此可恶！今天先不看库房了，你亲自去那两个院子，让服侍的丫鬟把他们的东西找出来，给他们送回家去！” 　　他十分生气，拉起常小溪就走。今天实在是太丢人了，沙麒麟想在心上人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财富，来挽回一些昨天嫣儿瞎胡闹造成的恶劣影响，没想到自家亲戚竟然跟着来闹。 　　常小溪一点都不介意，她微笑着问道：“麒麟，你这二叔三叔家境怎样？为何总是来打你的主意？” 　　沙麒麟苦笑着挠了挠头：“小溪，他们懒惰愚蠢，坐吃山空，已经将自己家底败光，当年就想夺我的祖产，幸亏皇上向着我，否则我就被他们抢光了！” 　　这简直就是强盗，常小溪心中浮起这样的念头，她安慰沙麒麟道：“你现在位高权重，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咱们一起想想办法，一劳永逸将他们处理掉吧。” 　　沙麒麟苦笑：“我早就想这么办了，偏偏他们占着叔父的名头，打也打不得，杀也杀不得。” 　　常小溪微笑道：“他们既然贪财，不如做出一笔浮财，让他们抢去，然后再断了他们在长安的后路，让他们无法回来，这不就成了吗？” 　　沙麒麟认真思忖起来：“小溪，你这个计划很不错，咱们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办。先将他们骗走，然后再处置他们，这样朝中那些御史也说不出来什么！” 　　常小溪知道他狠下心肠，本想再劝，又想到他那两个叔父狠毒，若留下后患，以后反过来再害沙麒麟就不好了，还不如任他施为。 　　沙麒麟片刻之间，就将这计划思考周密，招手命人将沙德三请到自己家来，准备炮制恶亲戚。 第四百八十三章 沙家庄子 　　沙二叔沙三叔，之所以敢在沙麒麟府门口大闹，是因为有人指使。而且指使他们的人来自宫中，是贵人，这二人以为终于抱上了大腿，这才不顾沙麒麟素日的威仪，去做这撸虎须之事。 　　没想到沙麒麟回府，不问缘由，也不与他们二人辩解，直接发卖了内应嫣儿，又命人将他们的东西送回家，令这二人想厮闹，也找不出理由。 　　晚间那宫中贵人派人过来询问进度，沙二叔沙三叔支支吾吾，来使大怒，叱责了二人，命他们加快速度，要将沙麒麟搞得身败名裂。 　　沙二叔沙三叔本来就是无能之辈，只是贪图沙麒麟的财富，这才铤而走险，现在内应嫣儿被卖掉，他们抓耳挠腮，心急火燎。就在此时，一个自称是沙府仆人的年轻人找到了他们。 　　这人自称是沙麒麟的长随，因为沙麒麟成天公干不曾闲着，所以这长随也没有机会随他出去办事。每天呆在府中没什么油水。这长随也就生了外心，碰巧有个发财的机会，他这才找到了沙二叔他们。 　　这兄弟二人最听不得别人谈钱，听到就会耐不住心痒手痒，想把钱抓在自己手中方能罢休。 　　他们忙追问这长随，究竟是什么发财的路子。 　　这长随眼看着引起了沙二叔沙三叔的兴趣，这才神秘道：“其实这条路对于小人来说一文不名，但是若二位老爷抓住，那就相当于抓住了成千上万的财富。所以还请老爷们发达之后，赏小人一碗饭吃。” 　　沙氏兄弟心领神会，当即没口子的答应了。 　　这个长随才要低了声音说道：“沙将军的父亲留给了他一块土地，这块地就在长安南边三十里的沙家庄子，足足有上万亩良田。” 　　听到这里，沙府兄弟二人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这长随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又道：“可是前几天京兆府的老爷说，这块地原本是弄错了。那本来是沙府的先人留给二老爷和三老爷的。因为二位占了长安的宅子，这才将土地给了大房做补偿。” 　　“现在京兆府说，当初那块地的地契有问题，从地契上看，这块地还是你们两位老爷的。将军就说，最初是这样定的，你们两位拿地，他们大房接收长安的房产。” 　　“但是现在既然二位老爷占了房子，那么这个地就应该是将军的。那京兆府尹见将军这样说，当然不好反对，所以这件事只瞒着二位老爷知道。” 　　上万亩土地？那就是四五万银子啊，如果是上等田地，那么价格还要贵些。沙二叔沙三叔只觉得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昏了了头。 　　他们不及分辨这件事的真伪，直奔京兆府，打听起这块土地，果然跟他们预料的一样，那京兆府尹面露难色，让他们与沙麒麟商量一下再说。 　　这一下两兄弟更加认定沙麒麟串通京兆府在捣鬼，理直气壮地说，他们是长辈，是来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不需和任何人商量！ 　　那府尹很为难，不过任他怎么说，沙二叔沙三叔都不松口，直言拿不回土地就要去告御状。 　　这显然把府尹吓坏了，他忙拿出文书，咬着牙道，既然你们要土地，那就得把长安的房产退回来，否则他于沙麒麟那里也无法交代。 　　沙二叔兄弟两商量了一下，他们那宅子并不大，还是以前老人留下的，其他与这宅子绑在一处的铺面，早就被二人败光了。现在明显是土地更加值钱。 　　要退出长安的宅院，这不免有些肉疼，但是为了得到上万亩土地，这二人还是咬牙签了契约、这契约上说，他们要在三天之内腾空长安的住宅，然后府尹才能把地契交给他们。 　　三天时间很紧张，沙二叔本想拖后几天，那府尹笑道：“我倒是没有意见，就怕沙将军得了消息不答应，他在长安有大宅，自然想要这庄子。” 　　沙三叔忙拍着胸脯道：“府尹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在规定期限内搬出去！” 　　他们回去之后，果然抓紧时间收拾物品搬家。家中女眷本来不愿意，听了解释之后也动了心。大家不眠不休收拾细软，准备搬去有万亩良田的庄子上去住。 　　三天后，疲惫的两家人终于将东西收拾好了，雇了十多辆大车拉着。沙二叔与沙三叔，用长安的房契换了地契，欣喜上路。 　　他们的邻居都以为这二人敲诈了沙麒麟一笔，去享福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这也妒忌不来，大家说说也就罢了！ 　　不料没过几天，这兄弟二人又拖家带口的回来了。可惜这二人的家，在二人走后，就来了人将房子拆了，又开始起新楼。 　　众邻居问起，只说沙将军用不着这宅子，故此卖给别人开酒楼。 　　等沙二叔他们要回旧宅居住时，这新的酒楼地基已经挖完了。 　　沙二叔沙三叔这才意思到自己上当了。那个万亩庄子，地的确很多，可惜都是半山上砂石地，与荒山没什么区别。现在要买一个荒芜的山头，所费也不过几百银子而已。 　　庄子更是破烂不堪，只有一个小院，里面盖着七八间茅草顶的小屋。比普通庄户也强不了多少。 　　沙氏兄弟两，刚看到这个农庄的时候，简直是不敢置信，这能叫做庄子？分明就是个农家小院，还是很穷的那种。当时尽管他们不信，那个小院上挂着一个牌匾，分明就写着“沙家庄”！ 　　沙二婶得知这里就是沙家庄的时候，破口大骂沙二叔被人骗了，当即就寻死觅活。众人一面乱哄哄的拉住她，一面那些拉东西的大车，又问两兄弟要车马费。 　　这个时候，沙二叔和沙三叔再看不出来他们是被沙麒麟给耍了，那可就是地地道道的傻子了。可是现在反应过来，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就算是跑回长安也来不及，长安的房子已经换了这块荒地还有眼前这个破院子。 　　他们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凡是沙麒麟有的东西，他们就觉得是好东西，要抢到自己手里来呢？现在好了，没有抢到好东西，用长安的大宅换了一大片荒地！这些地别说是卖了，就算是白送也不会有人要的！ 　　沙二叔冷静了一下，跟那些拉大车的商量，让他们在此处再等两天，他要好好看看这里到底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如果实在没有，那么还需要这些大车，将他们的家私再拉回长安去呢。 　　那些大车把式无法，只能挤在破庄子里等待，直到沙二叔和沙三叔终于走遍了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确定这里毫无价值之后，才又收拾了东西往长安赶去！ 第四百八十四章 时空因果 　　他们出门就没带多少粮食，想着自己要去的是农庄，最不缺就是粮食。没想到沙家庄什么都没有，大家这几天坐吃山空，回程的路上，又向别的庄户购买了干粮，这才免于挨饿。 　　因为粮食不足，所以来时只用了半天的路程，回去足足走了三天，这一下子是彻底耽搁了，连他们原来的宅子怎么拆的都没有见到，只见到新挖的坑了。 　　沙二婶带着一众子女瞅着这个大坑张大了嘴，她原本想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也要闹着住进宅子，没想到沙麒麟这么狠，连宅子都拆了，现在只有坑，就算是强住也不行！ 　　沙二婶从这个坑中一下子想到了许多，比如自己儿女的亲事，比如本想着卖了庄子的地，再到长安买个大宅，比如自己前几天还以为时来运转，比如今夜无处可安身！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沙二婶看着这个坑，一声没出，就失去了知觉跌入了坑中！她是被活生生的气晕了！ 　　沙氏兄弟狠一狠心，反正无家可归，索性抬着沙二婶去了京兆府，控告沙麒麟诈骗！ 　　京兆府尹马伟良看着沙二叔新鲜炮制出来的状子道：“你们为何说沙将军欺诈你等？不是你们自己要求用房子来换回土地的吗？” 　　沙二叔辩解道：“我是听沙麒麟的长随所说，这地原本是老祖宗留给我们二房三房的，而且有万亩良田之多，而且地契还写着我们父辈的名字没有改过来，这才起了要换地的念头。” 　　“没想到去看了那地，根本不是田地，甚至不是土地，而是半山腰的砂石地！这种地就是白送给别人，也不会有人要的！那长随分明就是受沙麒麟指使，来欺骗我们兄弟的！” 　　马伟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沙将军设局害你们，那就将证人带进来说话！” 　　沙二叔傻了眼，他先前急着去拿地发财，早就忘了这个伸手要好处的长随，现在已经知道此人是骗子，又怎肯老实呆着等他们去找呢？ 　　沙二叔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他开口道：“这骗子肯定是沙麒麟藏起来了，大人要证人，需得问沙麒麟要去！” 　　马伟良嘿嘿冷笑两声，脸色一沉：“你们分明就是无理取闹！前几天你们要用长安的旧宅，换取万亩土地，我就再三问你们，可是你们自己的主意？一旦交换，万不能后悔的！你们当时是怎么答应的？” 　　“现在反复无常，又说自己是被骗才换的地！我这里可是有你们留下的手印，难道你们想抵赖不成！” 　　马伟良用惊堂木将桌案拍得啪啪响，那上面的确有一份文书，就写着沙二叔沙三叔两兄弟自愿用现有的住宅换取长安南部的沙家庄子。上面有二人的签名画押，写明白了不得反悔！ 　　沙二叔张口结舌，他的确签下了这么一份文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他知道这种东西不能作伪，来告状就是想大闹一场，就算是原来的宅子没了，也要将那块地拿回来才是！ 　　马伟良不给他混闹的机会，扔下两只火签：“左右，这二人无理取闹，咆哮公堂，各打五十大板！” 　　沙氏兄弟挨了这顿打，灰头土脸被抬出去。这时沙三婶用自己的私房钱赁了一个小院，已经把沙二婶抬了进去养病，沙氏兄弟也跟着一起倒在床上。 　　将养了好几天，这些人又找关系托门路，要告沙麒麟，因为证据不足，一直也没有成功。只好灰溜溜的去乡下居住了。 　　这时常小溪与沙麒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沙府的生活已经开始步入正轨。府中的下人早就敬畏常小溪，现在二人还没有孩子，事物不多，而且也不需要常小溪自己动手做什么。 　　沙麒麟早就查出，指使沙二叔沙三叔的幕后黑手是皇后。皇后一直认为，太子被废，沙麒麟是始作俑者，因此她很想在沙麒麟身上找回场子。 　　对于这种妇人的把戏，沙麒麟一笑置之。现在的太子是皇后幼子，因此皇帝才命她出来主持宫闱。反正他两个讨厌的叔叔已经被弄走，从此只能做个乡下财主，倒是清净了好多！ 　　舒白回到长安，休沐的时候与李恪逍遥了七天。舒白悄悄找到了沙麒麟，请他将手环借给自己，在假期之中带着李恪穿到了未来。回来的时候，舒白满脸喜色，说自己仿制的手环效果与原装的不差分毫。 　　他还带来了常飞元的口信，说霍克最近倒了大霉，自从狄少华被劫走，联邦就对他展开了严密调查，因为种种证据显示，只有霍克对这个无名犯人很感兴趣，不只一次要求将他转入超时空管理局。 　　虽然调查是在秘密进行，但是常飞元还是通过自己的关系了解到，霍克挪用偷窃联邦装备的事情已经被发现，目前联邦早就将霍克停职监禁。 　　常飞元说等局势稳定一些，常小溪还可以回去看他！ 　　常小溪也乘此机会问出了一直困扰她的问题，既然由于地核能源离体，已经造成了很大程度上的历史偏移，那么根据现有的时空法则，她与舒白这样的后世之人，就应该随着改变的历史消失。 　　为何现在舒白和自己都还是好好的？而且还各自进行了穿越？ 　　舒白挠了挠头，赧然一笑，拿出了一份手稿递给常小溪：“小溪，这是我探险途中的一点心得，我将它取名为时空补充法则，那就是每一次历史上的变动，会引起未来相应的变化，但是这两个变化不一定是同一个标的物。” 　　“也就是说，我穿越到了唐朝，会引起后世一个变化，比如说，会多出生一个人。这样历史和未来的人数依旧平衡。其他关于我的事依旧保持原状，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咱俩到了唐朝多时，而未来的霍克局长还记得要追杀我们！” 　　舒白已经尽量将这个理论解释得言简意赅，可是常小溪还是有些发懵，因为这与她一直所知道的时空平衡论完全不一样。 　　时空平衡论，严格禁止改变历史进程，据说任何历史上的小小改变，都有可能让未来灰飞烟灭。这也是超时空管理局为什么敢大张旗鼓追杀穿越者的理论基础。 　　按照舒白的理论，历史上的改变，会引起未来的改变以实现平衡，但是这种改变不局限于穿越者本人，他会通过其他人的改变来实现。 　　舒白想了想，补充道：“比如，咱们顺利救出了狄少华，使他免于牢狱之灾，结果霍克就因为此事倒了霉，他本来官运亨通，现在却也面临着蹲监狱的危险。” 　　常小溪脱口而出：“按照你这种说法，历史上的因也会成为未来改变的因？” 第四百八十五章 蛛丝马迹 　　舒白认真思索了一番：“我现在也只分析到了这个程度，因为时空平衡论已经流行了很多年，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历史。其实再怎样小心，只要时空之间存在裂隙，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穿越，都会在历史上留下痕迹。” 　　“按照这个理论，未来早就会发生改变，至少这个穿越者就会消失。但事实并非如此，未来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大家都以为是自己小心谨慎，没有改变历史，其实我们应该换一种宏观的看法来看待此事。” 　　“那就是，任何历史上的改变，肯定会引起未来发生相应的变化，只是这种变化，不会局限于改变历史的本人，而是其他人或者事，甚至与这个改变历史者毫无关系的人和事！” 　　常小溪默默听着，舒白本来就是研究时间的学者里美。能够主持时空传送门的学者，根据自己的经历提出新的时间理论，这是科学上的巨大突破。以常小溪的身份，如果在2068年，是没有资格听这种高端理论的。 　　她看看眼前兴高采烈的舒白，突然有些心酸，正是穿越让他沦落至此的。 　　舒白似乎是看出了常小溪的想法，忙道：“咱们毕竟是白捡了一条命回来，再伤春悲秋可就太矫情又不识好歹了！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没有压力，还可以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厮混！” 　　常小溪深以为然，忙笑道：“还是你想得通透，这一次你领着蜀王跑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舒白压低了声音：“皇帝这一次征高丽大规模使用热武器，他觉得这种方式打仗更加快捷，省事省力，命我加大对于武器的研究，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先前我跟你说过，古代的每一个改变，都需要未来发生相应改变作为平衡。现在的人口根本禁不住热武器的摧残。我想要离开，以免对这个未来造成更大的影响。” 　　常小溪明白了，舒白已经萌生退意，他想与李恪去2068年生活，这本是他早就打算好的。 　　常小溪拿出自己购置的珍贵饰品，装了一盒送给舒白：“你们要去未来生活，短时间内无法找到工作，将这些拿去黑市上变卖，好歹够你们用一阵子的。” 　　舒白十分感动，刚想拥抱常小溪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眼角的余光扫见沙麒麟已经来到了门口，忙正经的做了一个揖。 　　沙麒麟掀帘子走了进来，笑道：“舒大人怎么有时间过来？留下吃午饭怎样？” 　　舒白急着回去收拾东西，告辞而去。 　　常小溪这才向沙麒麟说了舒白的打算，二人也是唏嘘不已，舒白如果不走，皇帝肯定会逼着他造出更好的武器，万一这些东西流落出去，势必会再次发生争霸大战。那样的话，大唐能不能撑得住都不好说了。 　　这一夜，二人刚想休息，老管家急匆匆跑进来报信，说宫里来人，急着招将军和夫人进宫！ 　　这个时间宫中来人，肯定是急事，弄不好就是宫闱秘事，二人不敢怠慢，忙准备更衣进宫。没想到黄柳随着管家已经来到了门口，他笑眯眯道：“二位大人这就随杂家进宫吧，皇上催的急，可不好再耽搁呢！” 　　沙麒麟早就瞅见黄柳身后跟着大内侍卫，这可不是来宣他们进宫的，这分明就是来锁拿他们进宫的！ 　　他不动声色的拉着常小溪，只拿了一件披风给她，就跟着黄柳走了。 　　黄柳却不让沙麒麟与常小溪乘坐一辆马车，而是他自己与常小溪坐在了一起。沙麒麟心中明白，这是将常小溪作为人质了。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跑，这可不是沙麒麟的行事风格。 　　二人才进皇宫，就看到整个宫中灯火通明，路口都有侍卫把守。常小溪紧紧跟在沙麒麟的身后，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这时黄柳放松了对二人的限制，常小溪凑在沙麒麟耳边说道：“麒麟，今天形势不妙，万一出现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先离开，不要想着我！” 　　沙麒麟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笑道：“你放心，还到不了那个地步，一切有我！” 　　皇帝在御书房，等二人进去之后，才发现地上早就跪着两个人，正是舒白和李恪，两人低着脑袋，神情沮丧。 　　沙麒麟心中大概有数，一定是这二人准备潜逃，事情没有做周密，被皇帝察觉了！ 　　他不敢怠慢，拉着常小溪跪下磕头。 　　皇帝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沙麒麟，你瞒得朕好苦！” 　　沙麒麟忙叩头：“微臣有罪！只是不知皇上您说的是什么事，也好让臣心里清楚？” 　　皇帝怒道：“你素日与舒白李恪交好，这二人意欲里通外国，你竟帮着他们隐瞒？” 　　听他这样说，沙麒麟反倒放下心来，他苦着脸辩解道：“皇上，微臣忠于皇上，忠于大唐，绝对不会放任乱臣贼子！您说蜀王与舒大人叛国，臣确实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不知皇上从何处得知他们里通外国？” 　　皇帝扔下来一本手稿：“你自己看看吧！” 　　常小溪心中一跳，忙凑在沙麒麟身边，与他一起细看。原来舒白虽然言行有些荒诞，还是改不了学者的性子，习惯将设计想法记录起来，这是他设计武器的图纸，看样子还是草稿。 　　其中不只一张图上出现了“联邦”的字眼，就是这个东西被密探发现，报到了皇上那里。 　　皇上看这图上的武器雏形，有些他见过，有些他还没有见过，就是这些尚未问世的武器下方，竟然标注着联邦然后是一系列数字，皇帝也起了疑心，若是数字符号也倒罢了，这个联邦是什么意思？ 　　皇帝仔细回忆自己的邻国，并没有那个叫这种名字。但是他不知道，并不代表着没有。恰巧舒白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再大肆制造武器，令皇帝更加怀疑。 　　这时李恪身边的密探也来汇报，说蜀王似乎要远行，已经向要好的朋友告别了。 　　舒白与李恪关系暧昧，皇帝早就知道，只是李恪并非皇位继承人，平素行事还算有分寸，他也就懒得管这二人，横竖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现在将舒白提到的联邦与李恪就要远行联系在一处想，那可就不得了，分明是二人要叛国的节奏！ 　　而常小溪送给舒白的财物，就在此时被发现，那些内侍看到这些竟然是沙将军的夫人所赠，忙将这情况汇报上来。 　　皇帝没想到自己信任的臣子，竟然串联在一处，虽然他们不一定是叛国，但是肯定有事欺瞒自己，他怒火攻心，这才将大家一一叫来责问。 第四百八十六章 锒铛入狱 　　沙麒麟知道皇帝是个明君，舒白与李恪行事不密，这才让皇帝产生怀疑。不过眼下显然皇帝的疑心不重，否则就不会将大家叫到书房来盘问了，而是会将他们统统打入天牢，再派人审讯。 　　他心思如电，知道伴君如伴虎，自己不能再欺瞒皇帝了。他与常小溪所为不是没有漏洞，而是漏洞更大，比如放回地核，比如带着楼千重去治疗眼睛。只要皇帝不再信任他，这些事情，查出哪一件都是欺君的死罪。 　　沙麒麟叩头道：“皇上，微臣一定将自己所知，全部告诉陛下。只是其中有些事情匪夷所思，请皇上相信微臣！” 　　这时常小溪与舒白李恪都看向沙麒麟，谁敢藐视皇权？他们的生死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谁会想到，皇帝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得出几人可能叛国的结论呢？ 　　沙麒麟讲的很慢，他讲述的主线，就是自己与常小溪认识交往的经过，当然其中那些谈情说爱的细节全部省去，常小溪所占据的身体曾经是突厥圣女，也全部省去。 　　皇帝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儿子，竟然是来自未来世界的杀手，骗子道士袁天罡竟然是未来世界官府中人。他又回想起这些人的种种特异之处，突然觉得似乎只有未来人的身份，才能解释太子的行为。 　　而常小溪那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舒白造出的神兵利器，如果不是神仙所为，那么也只有未来人一种解释了！ 　　不得不说，今夜皇帝得到的信息太多，他一时消化不了。不懂装懂，可不是皇帝的性格，他追问道：“前一段时间，楼千重的眼睛被石灰烧坏，莫不是你们将他领到未来去寻医了？” 　　沙麒麟忙道：“是的，皇上，楼将军的眼睛咱们这里治不了。身为同袍，我与小溪又不忍心看着他瞎掉，这样一员猛将失明，是我大唐的损失啊！” 　　皇帝点点头：“那么狄少华前一阵子失踪，并非被突厥人掳走，也是你们从未来救回来的？” 　　沙麒麟忙道：“正是如此！” 　　皇帝哼了一声：“你们还算是有良心！看来只有朕吃的长生药是假货！亏你们还瞒着朕不说！” 　　常小溪忙道：“皇上，长生不老本来就是无稽之谈，那个药品虽然不能长生，但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功效却是真的。所以属下才一直没有告诉您实情！” 　　皇帝看了看常小溪，面无表情道：“欺君你也有份！” 　　常小溪被吓了一跳，跪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皇帝又问舒白道：“舒白，你千方百计阻挠朕再造武器，又是为了什么？” 　　舒白早就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忙咬牙道：“皇上，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就告诉您，不是造新武器不好，而是现在各个国家的人口太少，经济又落后，太先进的武器一旦造出来，有些小国就要亡国灭种了！” 　　皇上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有伤天和？” 　　舒白挠了挠头：“皇上，咱们大唐人口最多只有五千万，可是在我们那个时代，人口最多的时候，在这片土地上最少生活着五十个亿的人口，也就是我们那时的人口，是现在的一百倍。” 　　“即便有这么多人，发生了几次大战之后，人口至少折损了一半。所以以大唐现有的人口来说，那些火炮火枪已经是极限，可攻可守，够用就好！” 　　皇帝被他气得笑了起来：“你这无知小儿，哪里知道朕的雄心？什么叫做够用就好？自己掌嘴！” 　　舒白愣住，他还没有享用过这种封建王朝的刑罚，又不敢不动手，只能苦着脸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自己。 　　常小溪心里一沉，知道皇帝动了争霸天下的念头，没有什么能阻挡一代雄主称霸天下的决心。 　　常小溪忙道：“皇上，不可以再扩大战争的范围！那样您的后世子孙也会受到影响！” 　　皇帝将脸一拉：“大胆！” 　　沙麒麟忙捂住常小溪的嘴：“皇上，小溪年幼无知，您饶了她吧！” 　　皇帝恨恨指着沙麒麟：“你这蠢材，被女子迷昏了头，竟敢瞒着朕做了那么多事，现在还有脸为别人求情？小心你项上人头！” 　　他审问了半夜，现在心思烦乱，挥手命黄柳道：“将这些人押到刑部大牢去关起来！” 　　常小溪与舒白还要辩解，李恪早就磕头谢恩，他最了解自己的父亲，心怀宽广又聪明睿智，先羁留众人，不一定是要责罚，而是皇帝需要时间来消化今夜得到的信息。 　　这几人中李恪是王爷，沙麒麟是重臣，常小溪与舒白虽然品级不高，但是也算得上是宠臣，一行人被黄柳押到了刑部大牢，那里的狱丞哪里敢随便安置，忙请示上官狄少华。 　　狄少华赶到的时候，只见众人都坐在签押房内喝茶，黄柳见到他忙道：“狄大人可算是来了，杂家守了半夜，现在可是将人犯交给你了。” 　　狄少华忙拱手问黄柳道：“还请公公告诉我，这几人犯了什么罪行？” 　　黄柳掩口笑道：“杂家也不知，圣上还没有定罪，只吩咐将他们好生看管！” 　　狄少华见他的形容，知道事情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这才放心，恭恭敬敬的送走了黄柳。 　　黄柳走后，舒白一下子摊在椅子上，可怜巴巴对狄少华说道：“狄大人，我昨天只用了一顿饭，就被叫进宫中问话，现在天都快亮了，您能给我们张罗些吃的吗？” 　　刑部哪里有像样的饭菜？这可难不住那些差役，他们敲开了一家早点铺子，不多时就拿回了汤饼等物。 　　这几人熬了大半夜，此时都有些饿了，一边稀里哗啦的吃着热汤饼，一边讲述事情原委。等到舒白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这件事也说的差不多了。 　　狄少华点头道：“皇上知道是你们将我救回来的，还将你们关在刑部大牢，这说明他老人家不想责罚你们，就在我这里歇歇吧。” 　　舒白苦闹道：“东窗事发，只能这样了，狄大人，我要不要回去取铺盖过来？” 　　众人气结，这都什么时候了，舒白惦记的不是吃就是睡！ 　　一时间在狄少华的安排下，各人家中都送来了被褥。分给他们的牢房，也是干净通风的小间，不但有窗子，地面上还有干爽的稻草。 　　狄少华也没有将常小溪分到女监，就让沙麒麟与她一间，舒白与李恪一间。狄少华看着狱卒帮他们把床褥铺好，，又为他们各拢了一个火盆，这才离开。 　　四名难友熬了一晚，早就累了，也不顾地上潮湿，倒头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就有狱卒小心的叫他们起床，然后打开门，将他们依次带出去方便。 第四百八十七章 尊贵来客 　　狄少华心细如发，知道这几个人都是讲究的贵人，皇帝并没有降罪，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受了委屈。只要这几人住在大牢之内，自己可以交差就好。 　　傍晚时分，各个府中早就得到了消息，纷纷赶来送饭。就连伺候舒白的两个校尉都带了酒肉来探监。一时间气氛热烈，搞得不像是探监倒像是探亲。 　　就这样关了两天，黄柳终于来提人了。四人灰溜溜的进了宫，跪在地上请罪。 　　看到这幅情景，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看样子知道错了，若是不知，那还去牢中坐坐。” 　　四人马上争先恐后的认错，纷纷表示自己不应该瞒着皇帝。 　　这时，黄柳拿着一个包袱出来，恭敬的对皇帝说道：“皇上，东西都准备好了。” 　　“很好，”皇帝满意的站起来，拍了拍手道：“那咱们就出发吧！” 　　四人齐齐问道：“皇上，您要去哪里？” 　　皇帝鄙夷的看了他们一眼：“自然是舒白来的那个年代！” 　　四人大惊，规劝了一会无果，只能灰溜溜的跟在后面。皇帝龙行虎步走在前面，四人苦着脸跟在他的身后。 　　皇帝已经将那套传送装置送进了宫中，他一身系天下安危，不能长时间离开，只能去未来观摩三天。为了安全，他带上了十来个侍卫，都是大内高手。 　　舒白肉痛的又从怀中摸出一块陨石，装在传送装置上面，这才请皇帝站到制定的位置。大家都不敢与皇帝站在一起，一下子就超出了传送范围。 　　舒白头痛的说道：“大家挤一挤吧，否则就去不了这么多人了！” 　　皇帝很大度的拉了一个侍卫过来，李恪也站在他身边，这才堪堪挤下。 　　舒白淌着眼泪大喊道：“皇上，微臣真的要开启机器了！” 　　皇帝嫌他啰嗦，挥挥手示意快开。 　　舒白这才抹一把眼泪，迅速开启传送模式，自己也挤进了众人之中。 　　五光十色的光环闪烁，大家都出现了失重的感觉，几个侍卫甚至惊叫出声。黄柳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另外一只手抓住了皇帝的一只靴子。 　　皇帝哈哈大笑，这个地方有些意思。 　　众人到达常飞元家中的时候，常飞元刚好在地下室做健身，他也愣住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呐？还有一个穿黄袍子的，派头很大，从维生舱中出来以后，就背着双手开始查看地下室的设施。 　　皇帝走到了地下室门口，机器人阿元挡在那里不动弹，黄柳大怒，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然敢挡皇上的路？ 　　黄柳伸手准备将那机器人拨开，他的功夫不在沙麒麟之下，别看这轻轻一伸手，几百斤力气是有的。没想到那个圆乎乎的铁壳子竟然纹丝不动。 　　常飞元从身后赶上来：“这位先生，您先等等，咱们先认识一下如何？” 　　皇帝饶有兴趣的转过身来，打量了一下常飞元，见他眉目清俊，一看就是个斯文人，他开口问道：“你就是常医正的父亲吧？” 　　常飞元是知道常小溪在朝廷任女官的，他糊里糊涂的答应着：“是啊，没错，常小溪是我女儿！” 　　皇帝见他不卑不亢，暗自想这样的人才要为我所用才好，皇帝点头道：“很好，朕封你为散骑常侍，可以在御前行走！” 　　常飞元登时愣住，莫非这人是唐朝的皇帝？那不就是李世民吗？ 　　这时常小溪才传送到，她忙走上来对常飞元说道：“爸爸，这是皇上，您快谢恩吧！” 　　虽然李世民是个传奇，常飞元却是不屑于向他下跪的，不过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学着那些古人拱了拱手而已。 　　黄柳在一旁尖声尖气道：“大胆，还不跪下谢恩！” 　　皇帝笑着阻止道：“常爱卿不是我朝之人，不用拘礼。” 　　这时皇帝的侍卫也都到了，常飞元忙将大家领进了客厅，又让阿元泡茶拿点心和饮料。 　　阿元效率很高，他蛋形的身体打开，从里面伸出好几条机器臂，分别托着各式茶点过来。这时常飞元发现了一个问题，整间屋子里，只有皇帝一人大喇喇的坐着。 　　常飞元本来屁股都挨到了沙发上，见此情形，他也站了起来，谁让家中来了一位皇帝呢？ 　　皇帝看到常飞元的神情，哈哈大笑道：“听说这里众生平等，诸位都坐吧，咱们回去再论规矩！” 　　除了常飞元，其他人齐刷刷的跪下，口称不敢，常飞元本来半个屁股已经挨到了沙发，这一下又站了起来不知所措。 　　皇帝挥挥手，有些头痛道：“都起来吧，没的让常大人笑话！” 　　大家这才起身，几位大臣还好，那些侍卫依旧战战兢兢，只是屁股挨上了椅子。 　　因为皇帝不知道这些饮料的口味，所以常飞元在他的面前摆上了咖啡，啤酒和几种新型的饮料。经过品尝，皇帝最喜欢啤酒和一种椰子味的提神饮料。 　　吃了人家的东西，皇帝也大方的颁下赏赐，黄金百两还有各色宝石一盘。 　　常飞元张大了嘴巴：“皇上，这个礼物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咖啡啤酒罐装饮料都是这个时代最便宜的东西，怎么能收这么多宝物？ 　　皇帝看到这个未来世界的高人惊诧的样子，他也很满意，不在乎的挥挥手：“不要客气，收下吧！朕现在开的车子还是拜你所赐！” 　　常小溪生怕父亲应对不得法，惹怒了皇帝，忙接过宝物，施礼道：“谢谢皇上！”虽然这些东西很值钱，但是皇帝离开的时候，父亲回赠一些皇帝喜欢的东西也就是了。 　　沙麒麟看了看时辰，建议道：“皇上，现在不如就在臣的岳父家中用些饭菜，到了晚上再出去！” 　　晚上除了秦楼楚馆，哪里还有什么逛的？去这些地方，皇帝当然是正中下怀，可是沙麒麟刚新婚不久，难道常小溪就毫不吃醋？ 　　常小溪笑道：“正是，这里的夜景很美！“ 　　皇帝没想到常小溪这样大度，笑道：“好，那就在这里用膳吧！” 　　机器人阿元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准备御膳的一天，他依旧有条不紊的料理食材，准备为皇帝呈上大餐。这一次就不能像上次招待那些百骑司校尉一样简陋了。 　　主菜是橄榄油煎贝谭鱼，这是一种深海鱼类，属于相当珍贵的食材。配菜有传统名菜鹅肝酱，菠萝古老肉等等，将常飞元很少有机会使用的长餐桌摆放得满满当当。 　　常飞元也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好酒，来自华夏区的古老白酒茅台。 　　这一餐宾主尽欢，显然唐朝来的客人对于酒菜非常满意。皇帝喝了茅台之后，认为这种酒很配他的口味，常飞元当即表示，可以将这酒的配方和酿造方法送给皇帝。 第四百八十八章 惊现篡位者 　　皇帝计划停留三天，时间安排很紧，今夜的计划是领着他去看看2068年普通人的生活，也就是了解民生。因此常飞元不敢过度劝酒，点到即止。 　　席间常小溪担心父亲，询问霍克有没有为难他。常飞元一笑：“霍克已经被联邦拘禁起来，正在接受审查，他需要交代好多问题，一方面联邦怀疑他与不知名犯人失踪案有关，另外他将一些属于超时空管理局的设备给弄没了！” 　　“如果霍克不能在规定的期限内找回这些设备，肯定会判他一个贪污罪！对了，小溪，你们这么多人，是采用什么方式过来的？” 　　常小溪不敢在父亲面前说谎，舒白忙插言道：“我们是从时空裂隙过来的！” 　　常飞元看看常小溪的脸色，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也不揭破。 　　饭后，常飞元为大家定制的服装送到了，沙麒麟亲自伺候皇帝更衣。皇帝换上了天然面料的高级服装，又将长发束在脑后，配上他体面的五官，就算是身处这个时代，也是一副大佬模样。 　　众侍卫们则穿着休闲服装，大家尤其对脚上的运动鞋十分满意。唐朝不管是布鞋或者靴子，在舒适度上都无法与其媲美。 　　花都是个数一数二的繁华都市，常飞元预定了一台旅游专用车，他们人数众多，乘坐这车子刚好。 　　众人坐好之后，车子飞速行驶起来，很快就来到了霓虹绚烂，流光溢彩的繁华街市。常飞元为大家安排的第一站是购物广场。 　　2068年虽然可以足不出户采购东西，但是卖场因为品种多依然被保留了下来。现在常飞元领大家去的就是无人购物广场，这里主要经营服装还有食品百货。 　　对于这个时代的服装，皇帝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趣。他喜欢的是打火机，通讯器材，还有能放出好听音乐的播放器。 　　这些东西都属于最低廉的消费品，常飞元二话不说，就采购了许多，言明是送给皇帝的礼物！ 　　皇帝矜持的点点头，心中对自己的眼光十分满意，这个常飞元对他十分尊重，出手也很大方，等下次再来，要多给他一些赏赐才是。 　　其他侍卫也都选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常飞元刚刚收到了一堆名贵宝石，只觉得平生最富足的时候莫过于此，当即大方的为大家买单。 　　所有唐朝来客都对这个卖场很感兴趣，尤其是这里除了跟机器人阿元一样的售货员之外，就看不到卖场的工作人员。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也全是顾客。 　　皇帝先前还担心夜间只能去秦楼楚馆消遣，现在看到购物中心亮如白昼他才明白，沙麒麟的安排不无道理。 　　第二站是奔着美食而去。花都最大的夜市，不但有来自联邦各地的美食美酒，还有各种民间艺人表演杂耍歌舞，这儿东西不贵，是常小溪以前经常来光顾的地方。 　　征求了皇帝的意见，常飞元为大家点了新鲜的扎啤还有各色小吃，片刻之后烤肉就端了上来。这里的座位都是半开放式的，人们手拿酒水，往来其中，自由谈笑，让皇帝看得好生羡慕。 　　他问常飞元道：“这地方酒菜不错，能到这来的都是这城中数一数二的贵人吧？” 　　常飞元摇头微笑道：“皇上，这些人并不是什么贵人，他们就是这城中最普通的百姓，这里的东西也不贵，按照我的收入，大家今夜在这里的全部消费，只是我一天报酬的十分之一而已。” 　　皇帝大惊，他指了指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这些东西竟然都是百姓的食材吗？” 　　常飞元肯定的答道：“是的，这些都是便宜的食材！” 　　皇帝叹息道：“我原以为大唐百姓富庶，现在想想真是夜郎自大，坐井观天！可笑我还不自知！” 　　众人痛饮一番才离去，坐上车子回到了常飞元的住处。皇帝已经有些微醺，常飞元已经让阿元将客房收拾妥当，皇帝住一间，李恪和舒白住一间。常小溪自然与沙麒麟要占一间。 　　其他人按照以前的方法炮制，每人都得到了一条睡袋。 　　因为明天的安排是博物馆和图书馆，所以常飞元将大家安排好之后，就早早睡了。 　　机器人阿元认真的教会大家使用卫生间，这才跑回电源上充能。 　　这一天的见闻超过大家的认知，就连见多识广的皇帝，都在屋中喋喋不休的与黄柳讨论到半夜才睡。 　　第二天一早，为了招待皇帝陛下，机器人阿元很早就开始忙活，早餐的主食是新鲜烤制的西点和奶油面包，还有各种水果。考虑到有些人不喜欢甜食，阿元还准备了一种古老的料理寿司。 　　这些东西受到了大家的好评。皇帝也明白了为什么常飞元家中一个下人也看不到，像阿元这样的机器人，劳动力简直顶的上五六个普通人。 　　而且他们住处的舒适度极高，既不需要烧火也不需要打扇点灯烛打水，所有的东西都是手到擒来。 　　出门不需要骑马，那些车辆的速度更快更平稳舒适，原来浪费在马背上的时间，还可以用来聊聊天。 　　考虑到皇帝的身份，常飞元带着大家去参观的是历史博物馆的华夏区。这里不但有大量的文物，还会随着讲解，出现三维景物，使大家能达到身临其境的感觉。 　　当灯光刚刚暗下来，商周时期的青铜鼎等凭空出现时，唐朝来客惊呼不已。过了好一会，才适应了这种场景。好在他们因为人数众多，被单独编为一个参观小组，这种喧哗的行为倒是没有引起别人的侧目。 　　皇帝意识到他统领的大唐也在其中，因此看得格外认真，他想知道这些后世之人到底是怎样看待他和他领导的时代。 　　出乎皇帝的意料，他统治的时期被冠以贞观之治的名号，他本人也得到了后世子孙给予的至高无上荣誉。这令他相当满意。得知自己的继承人的确就是李治的时候，皇帝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出现了武媚娘的名字，常小溪突然心中一凛，暗叫糟糕，沙麒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二人对视一眼，恨不得就在此时，将皇帝拉出博物馆去。 　　就在二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对于武则天这位历史上唯一一位女王的介绍，已经宣告终结。 　　皇帝早就脸色铁青，黄柳与众侍卫则是眼中冒火，恨不得现在就将武媚娘抓过来碎尸万段。 　　常飞元犹自不查，还沉浸在自己的历史感悟之中。皇帝早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对于后面的历史几乎没有看进去，好不容易讲解结束，他率先甩袖离去。 第四百八十九章 睿智皇帝 　　沙麒麟是男人，看到皇帝愤怒异常，他手心直冒冷汗。请皇帝来博物馆，就是想劝他打消征战四方的念头。常小溪和舒白留在大唐并没有像超时空管理局预料的那样，会引发大规模的时空崩塌。 　　但是舒白分析，大幅度改变历史还是会有风险，所以他之前才会劝阻皇帝不要造更加厉害的杀伤武器。没想到皇帝竟然在历史博物馆看到自己的女人，不但与自己的儿子通奸，还夺走了他的江山，令李氏王朝一度易主！是可忍孰不可忍，皇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出了大门，皇帝对舒白说道：“马上带着朕回去！朕要亲手处置掉武氏！”今天实在是太丢人了，还有那么多臣子陪着皇帝看到了武氏通奸的情形。 　　常飞元忙赶上前去：“陛下，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什么要急着离去呢？” 　　皇帝自家出了糗事，他却不好对常飞元吊脸子，毕竟人家不是自己朝代的人。他思忖一番：“常先生，朕宫中出了点事，需要回宫处理！” 　　常飞元愣了一下，才笑道：“您说的是武则天吗？您可不能动她！她的第三个儿子，会是大唐的下一任天子。您如果杀死武则天，那么皇位能否还到李氏手中可就难说了！” 　　皇帝听到此话，如同遭受当头棒喝，他一下子愣在当地，沉默不语。门口巡逻的机器人忙跑过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常飞元谢绝了机器人的好意，这才不好意思道：“陛下，我说话太直接，伤害到您，十分抱歉。不过历史不能轻易改变，否则后果会非常严重。” 　　皇帝谦虚的问道：“先生，会出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常飞元笑道：“我说的只是假设，毕竟真实情况要到出现的时候才能作准。可能武媚娘不出轨，您的其他夫人也会出轨，或者发生其他更糟糕的事情。这就是历史的惯性！” 　　“你想抹去车辙印子，那就要连那辆车一起抹去才行。而历史本身代表着时间的一种存在方式，是无法改变的。” 　　大家这时都来到了二人的身边，皇帝沉吟不已，舒白若有所思，突然开口问道：“常先生，您的意思是历史改变不了？假设我们将科技带回古代，会不会缔造一个新的时代？” 　　常飞元摇了摇头：“绝对不可能，过度的改变历史，会引发大规模的灾害，将这段被改变的历史打回原形！” 　　“我可以透漏一件真实的事情，早在数年之前，联邦就曾经做过实验，他们在小规模的范围内，改变了几个实验体的命运，结果幅度太大，这些实验体都出意外死亡了！” 　　这一次，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就连皇帝都想起了轰隆作响的火炮，还有前一阵子频频出现的天灾人祸。 　　这个话题显然不适合在路边上谈，黄柳察言观色，见皇帝面色没有那么难看了，这才问道：“陛下，要不然咱们继续听常先生的安排，您出来一次不宜，何必坏了兴致？” 　　皇帝终于恹恹的点头：“好吧，一切回去再说！常先生，接下来咱们去哪里？” 　　常飞元笑道：“是图书馆，各位不懂这里的文字没有关系，图书馆的书，可以使用语音播放。” 　　书籍在任何年代都是宝贵的财富，众人打起精神，跟着常飞元坐上了车子。 　　未来的图书馆应该是什么样的？全面淘汰纸质书是不可能的。这些书作为历史的见证，被单独划出了一个区来存放。常飞元考虑到大家都不怎么懂得使用电脑，将大家领到了纸书区。 　　虽然是纸书区，也配备了语音系统，为大家讲解了如何书籍，并且使用语音系统后，大家各自散开，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书籍。 　　那些侍卫不敢远离皇帝，都聚在他的左右，装模作样的看书。常飞元亲自陪着皇帝，询问他对什么内容感兴趣。 　　皇帝想了想道：“我想看看唐朝是怎么覆灭的。”本来在博物馆就讲到了这一段，可惜皇帝当时心情激荡，既然没有怎么弄清楚。 　　常飞元立刻找出了相关内容，将皇帝请到了阅览区，那里环境舒适。 　　众人都跟着移步去了阅览区，在那里渡过了半天时间。只有常飞元陪在皇帝身边，谁都不是很清楚二人到底谈了些什么。 　　只是到了离开的时候，皇帝目光清明，神情坚定，早就没有了之前焦虑不安，那些颓废的情绪不应该属于君主。 　　这一晚大家在外面用餐，按照皇帝的要求，去的并不是昂贵的大饭店，而是普通百姓去的地方。 　　皇帝羡慕的看着这些2068年的普通人，各个衣冠楚楚，仪态悠闲。他不敢置信的问常飞元：“这就是你们的普通百姓？” 　　常飞元含笑点头：“现在的穷人就吃这个啊！” 　　皇帝慢慢叹了口气，他本以为大唐国富民强，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国富民强。那不是国库里有多少银钱，也不是达官贵人有什么稀罕宝物，而是国家最穷的人能温饱富足。 　　接下来的两天，皇帝又去了自己感兴趣的几个地方，这才回去。 　　当大家的双脚终于踏上了大唐的土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皇帝亲自去了一趟未来，他是开国之君，所以胆量本来就比旁人要大一些。这一趟虽说是非常冒险，甚至有些儿戏，所幸的是有惊无险的回来了。 　　而在未来所见所闻，包括那些后世史书的评价，都令皇帝欣喜不已，原来世界会朝着这么美好的方向发展。 　　皇帝没有再追究舒白和李恪的责任，而是认真的对他们说，自己不会再扩大生产武器的规模，希望舒白能留在大唐继续效力。如果他们二人执意离开，那也是可以的。 　　舒白反而不想走了，他其实是一个天性既自由又懒散的人，哪里舒服就呆在哪里。带着李恪离开，那是不得已的选择，现在皇帝这样开明，他决心继续留下。 　　舒白郑重的说道：“皇上，在您的有生之年，我愿意留在大唐，为大唐效力！” 　　舒白没有说一生一世留在这里，但是这样一个人才，愿意为自己所用，已经不容易了。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转向李恪：“你这不孝子，难道也不管朕了吗？” 　　李恪马上请罪，流着眼泪道：“皇上，儿臣从未想过要离您而去，儿臣只是想去未来看看！”他是皇室中人，知道有一个东西叫做秋后算账。 　　皇帝只是笑着挥挥手，并没有要治罪的意思。 　　此行之后，沙麒麟与常小溪为武媚娘担忧了好久，最后发现皇帝无意惩处她，只是不再招她侍寝罢了。二人这才放心，知道未来之行，对于皇帝还是有所触动。 第四百九十章 无理患者 　　皇帝没有出现任何反常的情形，他就好像没有去过未来一样，按照他一贯的作风管理朝政。沙麒麟夫妇这才放心，开始用心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医院已经按照常小溪的设计建好了，但是没有达到皇帝最初要求的十所，因为种种原因，只建成了六所而已。舒秋将医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几个医院的负责人都是曾经参加过远征的医生。 　　这些人不但品行可靠，医术也是相当高明。由于医院有朝廷的补贴，因此收费比寻常医馆更加低廉，已经在长安占据了主流地位。寻常百姓生了病，第一时间就是到医院去就诊。 　　不过有一点不尽如人意，医院虽然有妇科，但是女医难招，坐诊的依旧是男医生，女眷都不愿意过来看病。这是个传统问题，不是朝夕可以改变的。常小溪知道这件事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常小溪回到了长安，要兼管惠民署和医院，每天忙碌起来，有朝会的时候，她与沙麒麟一起参加，之后常小溪去惠民署或者医院，沙麒麟则去百骑司或者羽林军。 　　长安城的官宦人家对这一对夫妻褒贬不一，沙麒麟手中权势滔天，常小溪主管的这一块医药更是肥差，这的确令人羡慕。但是女子抛头露面为官，毕竟从未有过先例，有些人家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纷纷将常小溪作为反面教材。 　　不过这种话，再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到她面前去说，所以常小溪只做不知，快快活活的继续做她喜欢做的事情。 　　这一天，常小溪刚刚离开早朝，就看到舒秋带人等在门口。舒秋性子沉稳，能独当一面，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之事，他万万不会这样沉不住气。 　　等常小溪上了马车，舒秋一面让赶车，一面说道：“常医正，医院来了个棘手的病人，需要您亲自跑一趟呢！” 　　“哦，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常小溪已经很久不看诊了。 　　“病人是尚太师家的孙媳妇，难产，在家中一天一夜没有生下来，现在送到了咱们的医院，严医生说需要剖腹，取出胎儿，否则大人孩子都活不了。” 　　“尚太师不让严医生动手，说他是外男，不能碰尚家的女眷。眼下唯有您过去，也许能救下那女子。” 　　尚太师是皇后的父亲，一直在长安嚣张得很，自从皇后失了宠，他们才略略安分些。否则就不是抬着人去医院求救，而是拿着帖子请常小溪上门救人了。 　　常小溪点点头，到底是两条人命。 　　到了医院，常小溪不及与尚家的人叙话，急忙去查看病人。果然一群人抬着一个少妇在医院喧闹，严医生竟然被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扭住。 　　常小溪顿时大怒：“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对我们医院的医官动手？” 　　李青城早就带着手下围了上去，那些大司药手下的隶员，天天跟着李青城查抄药铺，已经练出了几分气势，往那些家丁面前一站，就要动手将严医生抢回来。 　　这时一个白胡子老者，身穿万字花纹的锦缎袍子，十分富贵，轻咳一声道：“你就是惠民署医正常小溪？”这就是尚太师，因为他早就不参加朝会，所以常小溪没有见过他。 　　常小溪猜到他就是尚太师，只是对方没有穿朝服，她也懒得打招呼。常小溪并不搭理尚太师，看着李青城带人将严医生抢回来，这才对舒秋说：“给严医生验伤，命人去刑部报案，严医生是朝廷医官，可不能白白挨打。” 　　尚太师见常小溪不理睬自己，登时将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他怒冲冲的伸手指向常小溪：“你这女子，好不知礼！” 　　常小溪这才转向尚太师：“我就是惠民署医正常小溪，请问您为什么要打伤我们的医官？” 　　尚太师怒道：“他是外男，竟然在我孙媳妇身上摸来摸去！大胆无耻，你速速将他交出来，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 　　常小溪奇怪的看了尚太师一眼：“我们这里诊治病人，首先要了解病情，您既然不愿意让男医生检查病人，那又何必来医院呢？” 　　“想要我交出严医生，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我们的医官不能让人白打，我也想请官府给个公道，已经让人去刑部报官了。” 　　一个年轻男子焦急的凑到了尚太师面前说了几句，尚太师这才缓了缓脸色：“我是当朝太师，你没有见过我，刚才你顶撞我的话，我也不追究，就连你们的严医生，我都可以放过他。” 　　“前题是你要救活我的儿媳妇，不能有丝毫差池，否则我就将你们这欺世盗名之所拆成白地！” 　　这时候尚家的那些家丁开始驱赶病人，还将正在看诊的医生也从诊室中赶了出来。李青城忙领着人去维持秩序，保护手无寸铁的医护人员。 　　常小溪不由得冷笑起来，俗话说的好求医问药，就是说看病要有看病的态度，她本来还想着能救回尚太师的孙媳妇，就会尽力施为。没想到尚太师竟然霸道若斯，想用这种手段让她看诊，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索性抱臂而立：“小溪医术有限，却是不敢接诊，您如果着急，可以带着病人另请高明，不过要将这些打人闹事的狂徒留下。” 　　尚太师显然气坏了，他抖着白胡子怒骂：“你竟敢见死不救？我定要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常小溪淡淡一笑，对舒秋说道：“那些被赶出来的病患，今天诊金全免。”舒秋领命而去，常小溪也不说话，静静站在那里，一副要等着刑部来主持公道的模样。 　　尚太师一生之中，从未遇到过医生不接诊的情况，他还要继续发作，这时严医生已经缓过劲来，他开口道：“老大人，您家的媳妇已经不行了，您自己看看她吧，现在已经不是医生能解决问题的。” 　　此话何意？尚太师狐疑的看了一眼严医生，只见他虽然脸都被打肿了，却语气坚定。尚太师心中涌上一股不好的感觉，忙示意孙子去看看孕妇的情况。 　　果然病人早就没有了呼吸!尚太师的孙子怒道：“你这庸医，现在人都发凉了，你刚才为何不说她死了？还伸手乱摸？” 　　严医生苦笑道：“我总得有说话的机会吧？刚才孕妇虽然死了，但是如果及时剖腹，那么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可能还活着，那就能救回来一个小的，可是现在，”严医生摇了摇头，遗憾道：“已经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孩子一定也死了！” 　　尚家人面面相觑，顿时愣在了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第四百九十一章 刑部判案 　　尚太师年纪已经七旬，他膝下三子一女，女儿就是当朝皇后。三个儿子子嗣不旺，都是单传，他就盼着能多抱几个孙子，没想到正是他自己吹毛求疵，耽搁了孙子的性命。 　　尚太师怎么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他指着严医生：“胡说八道，我孙媳妇分明就是你救治不力，这才送了性命，你必须给我孙媳偿命！” 　　在他的指使下，家丁又上来抢人，这一次李青城早有准备，带着手下严阵以待，没有让尚家人占到一点便宜。 　　正在混乱之中，跑进来一队差役兵丁，原来是狄少华亲自带着人过来了。官府来人，那些家丁再不敢动手，被差役一个个绑起来。 　　尚太师看着情形不对，忙轻咳一声开口道：“狄大人，你不要抓错了人，那些都是老夫家中的下人，并不是坏人。” 　　狄少华久经官场，礼数自然不会有错，他似乎刚刚看到了尚太师，忙上前施礼，惊讶道：“太师怎地在此？下官接到惠民署报案，说有歹徒在此捣乱，难道就是太师家人？” 　　尚太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想必是他们误会，我家人怎会捣乱？是这里庸医害人，治死了我家孙媳妇！” 　　常小溪分辨道：“太师此言差矣，我们的医生都被您给打了，并没有接诊，怎么会治死您孙媳妇？” 　　狄少华伸手制止道：“二位，你们不要在这里争论，不如随我去堂上分辨清楚。” 　　尚太师孙媳已经死了，一尸两命，他正想找个替罪羔羊出出气，当即冷哼道：“去就去，狄大人，将那个庸医带上，老夫要他偿命！” 　　常小溪冲着围观的老百姓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我们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不能自证清白，还请大家辛苦，去刑部帮我们做个见证。这一天误工的费用，我会给大家补偿。” 　　这几所医院，按照常小溪的理念，用最便宜的药治疗疾病，大夫医术又高，已经治好了许多人的疑难杂症。而且遇到没有钱的病人，医院允许赊账，还会给病人管一顿饭。 　　因此这些平民都心存感激，刚才尚太师发威，众人手无寸铁不敢阻拦，眼看着数位医生护士挨打，众人早就怒不可遏。现在常小溪说需要目击者作证，大家纷纷跟在后面，要一起去刑部控诉尚太师。 　　当时审案，允许百姓围观，狄少华也是如此，他在公堂两侧为尚太师和常小溪设了座位，请他们各自讲述事情的经过。 　　二人都讲完了，尚太师就斥责道：“常医正，你这丫头好不懂事，怎可颠倒黑白？我孙媳，分明就是你手下的庸医救治不力，耽搁了病情才送命，你不要再护短，交出人犯！” 　　常小溪还没有回话，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就喧哗起来，有好几个嚷嚷道：“青天大老爷，让我们到堂上来作证！” 　　狄少华竟然真的伸手指点了数人，请他们上堂。 　　尚太师怒道：“狄少华，听说你曾经与常小溪有一段缘分，没想到你竟然敢包庇她！” 　　狄少华面沉似水：“太师慎言，听取证人的证言，是唐律规定，何来包庇一说？难道太师的意思是让我偏听偏信，不公平审案不成？” 　　尚太师愣了一下，狄少华已经命证人开口讲话。堂上跪着五六个人，异口同声指责尚太师拒绝严医生的治疗，还命家丁将严医生打伤。耽搁了孙媳的治疗，又反咬一口，污蔑是严医生治死了孙媳。 　　尚太师气得发抖，狄少华却已经拿了供词让那些人画押。拿到了供词，狄少华转向尚太师：“太师，你还有何话说？” 　　尚太师张口结舌，突然甩袖道：“这些下里巴人的话不足为信，老夫劝你，好自为之，否则皇上面前咱们再辩一辩！” 　　狄少华微微一笑：“太师要去皇上那里告状，那是您的自由，下官就先把刑部的判决定了吧！” 　　他大笔一挥，片刻间写了一纸判书出来，大意是尚太师纵容手下打伤医院医官，扰乱医院秩序，罚银二百两，交出打人凶手，服一月劳役。 　　尚太师拍案而起，怒道：“狄少华，你分明是藐视唐律，我不服！” 　　狄少华冷眼看着尚太师：“下官依唐律判决，太师尽可以去告状，只是不要在这里喧哗！”他对堂下衙役道：“将尚府家丁统统抓起来！问清楚无罪的才能释放！” 　　又是一阵子鸡飞狗跳，差役们每天抓贼，擅长近战，那些家丁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没用多长时间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在堂下，纷纷束手就擒。 　　刑部快速了解此案，尚太师怒气冲冲的命人抬着孙媳尸体，直奔皇宫而去。 　　常小溪索性命人给沙麒麟带了话，自己就在刑部等着，果然没有多长时间，宫里来人招常小溪和狄少华入宫折辩。 　　皇帝并不糊涂，只是碍于皇后的颜面，这才叫了常狄二人对质，问清楚原委，皇帝温和的开口：“尚太师，这件事朕已知晓，并不是这两位臣子的过错！你既然家中死了人，还是早些回去入殓安葬，免得死者不安！” 　　皇帝这样说话，分明就是认定尚太师无理取闹，他国事繁重，再加上参观过未来之后，有了很多新的想法，经常瞅时间找舒白进宫参详，每天累得要死，哪有时间为别人调停这样的烂账？ 　　尚太师还想说话，皇帝疲惫地挥挥手道；“有事以后再说吧，朕有些累了，想去歇歇，你们回去吧！” 　　皇帝说完，果然施施然离去。狄少华并不理睬尚太师，与常小溪一前一后离开皇宫。这一次相当于皇帝定了案，尚太师再不服气，要想翻案也是不可能的。 　　尚太师怒火攻心之下，突然想到，皇后乃是自己亲生女儿，为何不去向她申诉？以皇后的手段，收拾常小溪这个黄毛丫头没有问题。 　　尚太师忙给自己身边候着的太监说道：“老夫很久没有见到皇后了，还请您给通传一番！”言罢，他不动声色的在那太监手中塞了一张银票。 　　太监偷偷看了一眼那银票上的数字，眉开眼笑道：“好说，老太师思念女儿是人之常情，奴才这就为您通传，还请您老人家耐心等待！”银牌足足一千两，值得跑一次腿的了。 　　皇后很快就接到了消息，她现在已经失去权利，只是碍于面子死撑着罢了。对于自己的父亲来访，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她思量了好一会，才做出决定。 第四百九十二章 鬼蜮伎俩 　　皇后最终还是见了尚太师，她独自在深宫之中，很多事情都需要娘家来运作。 　　尚太师也不耽搁，直接说明白自己在医院与常小溪发生了冲突，不但刑部没有主持公道，就连皇帝都偏向医院。 　　尚太师讲得太急，口干舌燥，喝了一气茶水才道：“娘娘，这件事咱们尚家不能认输，你要找到皇帝求情，让他为我们尚家做主，惩办了惠民署的那些庸医才是。” 　　皇后没有应承，苦笑了一阵才说道：“父亲，我在宫中的处境您不会不知，刚刚从冷宫之中出来，宫中事自有别的贵妃照应，我不过就是担个皇后的名头罢了。” 　　“皇上已经很久都不到我宫中来了，宫里年青貌美的妃子多得是。我生了四个孩儿，一死一逃，女儿被赶到张家口，现在靠着唯一的幼子才能坐在这里。我用什么给您讨回公道？” 　　尚太师是知道自家这个女儿的，听到她说得如此凄凉，不由得心中发寒，他忙道：“父亲莽撞了，既然如此，女儿好好侍候皇上，我先回去了。” 　　看着尚太师仓皇的背影，皇后心头涌起一股悲凉，尚家就要没落了，可是父亲犹自不知，还是这样喜欢与人争斗。 　　尚太师在宫中吃瘪，他气呼呼的回到宅子里，一下子病倒了。死了媳妇的嫡孙尚虎荣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一尸两命，惠民署怎么也要付出点代价。 　　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尚虎荣冷着脸，自带了几个小厮去布置。 　　这件事还不能由尚家的人出面，否则那官府一看便知，是尚家设了套给惠民署来钻，必须要找不相干的人来操作。 　　一个小厮献计道：“大爷，这种事找专门的骗子来做就好，只要给个几十两银子，他们有的是办法咬死惠民署！” 　　尚虎荣犹疑道：“当真？可不能牵连到府上！” 　　那小厮将胸脯拍得山响，尚虎荣拿了一百两银子给他，命他去操办此事。 　　且说赵富花自从被惠民署医护培训班赶走，生计就成了问题，兄长已经入赘别人家，嫂子彪悍，直接将赵富花和赵李氏赶出了家门。 　　不过这也难不住赵富花，她和赵李氏又干起了双簧行骗的勾当。她们二人胆大腹黑，竟然在这一行做出了名气，有些店家，要搞垮竞争对手，就偷偷拿了定金来找赵李氏母女出马，事成之后还会有钱奉上。 　　尚虎荣的小厮经人介绍，也来到了赵家，现在赵李氏母女在儿子家的旁边赁了两间屋，单独开门，还是图个有人照应的意思。 　　那小厮讲明白要对付的人是惠民署常小溪，又将白花花的一百两大银元宝放在桌上，这才问道：“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兴趣拿这一注大财？” 　　小厮话音未落，赵李氏早就将银子抢在手中，她笑得谄媚：“小哥，我们自然有兴趣做这件事，只是不知道你的主家要求做到什么地步？” 　　小厮没想到这些骗子如此敬业，他思忖了一会：“当然是越惨越好，后续银子，自然是要看那常小溪倒霉的程度来给！”他只是个小厮，没有太多的想象力。 　　这一回赵氏母女一起咯咯笑着：“那是自然，你要留下一个地址，我们后续讨要银子也方便。” 　　小厮自然不会留下尚府的地址，他故作威严道：“我的主家尊贵得很，自然不会赖你的这点钱，放心，只要你们在惠民署闹出动静，主家自然能得到消息，会送银子给你的！” 　　赵富花母女半信半疑，目送那小厮离开，二人这才商量这桩生意要怎样着手去干。 　　其实一百两银子已经不少了，但是做骗子的人本就贪婪，当然是多多益善。 　　而且她们母女本来与常小溪就有旧怨，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出出心中恶气。 　　这两人行骗已经非常有经验，当即凑在一处商量，觉得惠民署医院既然开门做生意，那么从那里着手当然是最简便的方法。 　　第二天赵氏母女来到了长安路上的一家医院，这里最红火。赵李氏年纪大，容易引起别人的同情，因此她亲身上阵行骗。 　　赵李氏装作腿脚不便的样子正要进入诊室，一只手自身后搭在了她的肩头。赵李氏正要回头骂人，却见此人是噶老相识，这才将要出口的脏话收回，跟着那人走到了角落。 　　暗地里痛恨常小溪的可不只赵李氏一人，还有方医生，他在医护培训班的时候，就挑唆大家闹事，意图踩着常小溪上位，结果被沙麒麟雷霆手段，砍掉了一只手不说，还被逐出家族。 　　方医生与林玉梅勾搭，结果造成林玉梅有孕自尽，他被林父找到，告进了官府，官府革去了他的功名，又将他收监三个月，这才放出来不久。 　　方医生出来以后，咽不下这口气每天都在惠民署或者是医院徘徊，试图找到机会报复常小溪。 　　赵富花曾经与他在一处学习，对于赵氏母子坑蒙拐骗为生，他也有所耳闻，现在在医院遇到，方医生不由心里一动，莫非这母女两正是来找常小溪麻烦的不成？ 　　三人凑到了一处，嘀咕了一阵，竟然离开了医院。 　　方医生虽然到了霉，口袋里还颇有几个钱，他大方的将赵氏母女请上了茶楼，点了些实惠的茶水点心，这才开口：“既然有人让你们去常小溪那里捣乱，咱们就要整一个大的，方才能让这女人伤筋动骨，否则以她今天的身家地位，等闲手段恐怕动不了她。” 　　赵富花一边吃点心一边道：“我也知道是这样没错，可是眼下除了弄出人命，哪里有什么大事？” 　　方医生冷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要让她惹上人命官司，要弄就弄一场大的。” 　　赵李氏年纪大些，她斜眼看向方医生：“你口气不小，只是这人命怎么弄？是你去死还是我去死？” 　　赵李氏说话粗俗，方医生不以为忤，笑道：“这件事你们放心，人我去找就是，今天你们先回家去，等我找到人手，再来联系你们。” 　　赵氏母女半信半疑，吃完了点心，这才摸着溜圆的肚子离开。方医生则独自去了城西。 　　城西聚集着乞丐小偷，都是这长安最穷之人。方医生在那些晒太阳的乞丐面前走了两个来回，突然跪倒在一个年老的乞丐面前，大声哭道：“爹啊，儿子从北方一直找到了这里，总算是找到您老人家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恶人先告状 　　那老乞丐大惊，面前这人虽有残疾，但是衣着得体，满面红光，一看就是富贵之人。老乞丐忙推却道：“郎君你认错人了，老汉每天在此处乞讨，可不是你的父亲。” 　　方医生哽咽道：“父亲难道还在怪儿子不争气？现在儿子早就不去那些风月场所，与那些女子都断了往来，现在儿子知错，还请您跟我回家去。” 　　言罢方医生不顾那乞丐身上脏污，伸手将他拉起就走。旁边的乞丐议论纷纷，大家都劝那老乞丐，不要与家人赌气，早些回去享受天伦之乐是正经。 　　也有些知道那老丐底细的人，悄悄议论着，无非是谁家的公子得了失心疯，非要捡个不相干的人回去当爹。 　　方医生对这些闲话恍若不闻，满面笑容，拉起老丐就走。那老乞丐身若在梦中，被方医生拉出了胡同，又坐上马车，很快就到了一户人家，青砖碧瓦，一看就是殷实人家。 　　方医生让小厮烧水，过了不长时间，将那老乞丐扶进了浴桶之中，帮他洗干净头脸身子，又拿了衣裳给老乞丐换上，这才拿过镜子，让那老乞丐照。 　　只见老乞丐身上穿着一件蓝色锦缎袍子，脚上一双软靴，颇有长者风范，当初那寒酸之气一扫而空。 　　方医生这才奉上饮食，一边为那老乞夹菜，一边说着家常。那老丐只能含糊答应，生怕这富贵公子发觉认错了人。 　　直到晚上，方医生将他让进了卧房，床上铺陈了厚厚的被褥。老丐躺在床上，只觉得今天就像一场美梦，千万不要醒来。 　　第二天一早，就有小厮打来热水，帮着老丐洗脸梳头，然后方医生来请他用餐。早晨吃的是白米粥白面馍，还有鸡蛋和小菜，老丐十分感动，吃了两个白馍，暗道有个儿子也是不错的。 　　饭后老乞丐有些肚子痛，方医生紧张道：“父亲近来流落街头，身体受损，儿子领您去看看医生吧。” 　　老乞丐笑道：“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我喝些热水就好。” 　　方医生不依，定要带他去看医生，老乞丐拗不过方医生，这才跟他出门。 　　方医生去的正是惠民署下属的一家医院。赵富花母女按照约定，早就等在医院门口，看到方医生和老乞丐，马上亲热的打招呼。 　　方医生忙介绍道：“父亲，这是姨母和表妹。” 　　老乞丐生怕认错了人，丢了饭碗，忙亲热的叫妹妹。几人装模作样的寒暄一阵，方医生才说道老乞肚子疼，因此来这里求医。 　　赵李氏忙道：“姐夫，咱们这上了年纪的人，可不能耽搁了病情，咱们快进去看病要紧！” 　　几人挑了一个年轻眼生的医生，进去给老乞丐看病。那老乞丐平素饥一顿饱一顿，突然吃得太多，所以肚痛。不过方医生拿定了主意要算计他，就算老乞不犯病，方医生也会给他下毒。 　　那个年轻的医生，诊了一会脉，只道是消化不良，开了个方子让他们去抓药。方医生狡猾，见那房子上都是些温补药物，不好做手脚，又道：“医生，我父亲年老，经常腿痛，麻烦您给看看！” 　　年轻医生又诊一回脉，开了方子，几人这才离去。老乞丐犹在云里梦里，只觉得自己从此就要过上神仙般的日子，欣喜不已，哪知自己死期将近。 　　是夜，方医生调换了老乞丐的药物，哄骗着他喝下去，不过半夜，那老乞丐就暴毙在床上。 　　第二天一早，赵氏母女来到了方医生家，见他已经得手，三人一起换上孝服，又雇了几个闲汉，将做过手脚的药渣包上，直奔医院而去。 　　到了医院门口，那些闲汉将死人放到了医院的大厅之中，就与赵氏母女一起嚎哭起来，直呼庸医杀人。 　　主持这家医院日常工作的是一个参加过远征的老军医，他在军营的时间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讹人碰瓷的事情，一下子愣住，经旁人提醒才命人赶紧去惠民署求援。 　　今天常小溪去了羽林军，为那里的将士看诊，只有舒秋在惠民署坐镇。听说出了这种事，舒秋马上带着人赶过来。 　　他一看这闹事的三个人里面，自己就认识两个，知道这一定是来找茬的，心里有了数，舒秋也不慌乱，一面让人去京兆府报官，一面叫来了大量人员，将这三人控制住，又把死人抬到外面。 　　惠民署的杂役，都跟着李青城查处假药，平素也算是练过的，对付这三人绰绰有余。将人都清了出去，舒秋就在医院坐下，等着京兆府来人。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京兆府的差官就赶到了。这些人与舒秋都是旧相识，先进来与他打过招呼，这才抖开铁链去外面拿人。 　　方医生大喊道：“我们是死者家属，差大爷，你们抓错了人！” 　　差官笑道：“我们接到惠民署报案，说有人在医院闹事，你先跟我们走一遭，如果是冤枉的，也请到京兆府分辨清楚！”他嘴上说得客气，手底下不由分说将铁链给这三人带上。 　　身上被沉重的铁链束缚，这三个骗子气焰也没有那么嚣张了。 　　到了京兆府，马伟良却不忙着审案，舒秋现在是五品官员，虽然没有马伟良品级高，但在朝廷中也算是中层官员。马伟良命人给舒秋设座，又寒暄一阵，这才开始审案。 　　方医生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忙开口道：“大人，我要状告惠民署庸医杀人，草菅人命。” 　　马伟良诧异道：“怎地是你告状？报官的不是舒大人吗？” 　　赵李氏抢着答道：“青天大老爷，你要看清楚，死者是我姐夫，我们是苦主，难道不能告状吗？” 　　马伟良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你们先说，本官会秉公处理。” 　　赵李氏道：“大人，我姐夫昨天有一点肚子痛，就去惠民署医院看诊，结果吃了那医生开的药，当天夜里就死了。我们拿了剩下的药渣验看，发现其中竟然有剧毒的斑蝥。因此我们要状告惠民署售卖假药，草菅人命！” 　　马伟良将惊堂木一拍：“将药方还有药渣拿上来！” 　　经过验看，药方中有一味制斑蝥，而方医生等人提供的药渣里面，则是普通斑蝥，毒性很强。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个斑蝥到底是不是医院给赵李氏抓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真相大白 　　如果医院的药房之中只有制斑蝥，那么方医生的控诉也不攻自破，可惜斑蝥与制斑蝥都是药房的常用药，每家医馆都有。方医生行医多年，早就将这其中关窍摸清楚了。他目光闪烁，盯着马伟良，显然是胸有成竹。 　　马伟良似乎没有感觉到方医生的目光，他还在继续追问：“堂下何人，你先报上名来，再说明与死者的关系。” 　　赵李氏是吃过苦头的，她心中不以为然，嘴上却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回答道：“民妇赵李氏，死者钱良，是我姐夫。” 　　旁边的书吏运笔如飞，早就将这话记下，马伟良继续问道：“赵李氏，你姐姐在何处居住？你姐夫钱良有在何处？” 　　方医生忍不住打断马伟良的问话：“大人，你不审案，只管问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做什么？” 　　赵李氏和赵富花同情的看了一眼方医生，他尚且不察，还雄赳赳的看着马伟良。果然马伟良脸色一沉，刚才爱民如子的温和表情不见了，他低喝一声：“大胆，竟然咆哮公堂，打断本官问案，掌嘴二十。” 　　方医生不过就是说了句话而已，平时马伟良也没有这么大的派头，只是他与舒秋还有惠民署由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加上方医生赵李氏都在京兆府过过堂，他知道这些人都是骗子。 　　马伟良因此偏向惠民署，方医生一言不慎，就挨了二十个嘴巴子，那些狱卒打男人，丝毫没有心理负担，足足抽掉了他的两颗大牙。 　　方医生被打得脸颊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看到这种情形，赵李氏母女瑟缩起来，觉得那一百两银子不好挣。 　　马伟良这才看向赵李氏，她忙回答道：“我姐姐已经过世，姐夫就住在西门昌马胡同。”这个地址，其实是方医生的一处产业，他心思周密，早就与赵李氏对好了口供。 　　马伟良这才转向方医生：“你与死者是什么关系？” 　　方医生忍着痛道：“死者是我的邻居，他死之后，赵李氏请我帮忙验看药渣，我看出其中使用了一味斑蝥，用法不对，而且是剧毒，这才与他们一起出首。”他在京兆府留有案底，京兆府对于他家中的情况清楚得很，因此不敢再冒认。 　　马伟良点头道：“你倒是好心！”他转向舒秋：“舒大人，请你将昨天为死者开方子的医生带上来。” 　　那个医生早就来了，一直候在堂下，此刻忙上前见礼。 　　马伟良示意他为自己折辩。那医生拿出自己开具的方子，原来这种药方一式两份，一份抓药的时候交给药方，另外一份患者留底。 　　医生折辩道：“那死者钱良，说每天腿痛得受不了，我才给他开了斑蝥，可是这个斑蝥是让他泡酒外搓的，并不是内服药。”他说着呈上了手中的药方。 　　马伟良仔细查看，药方上只写着斑蝥二两，并没有写用法，马伟良追问道：“这方子上并没有写明用法啊！” 　　医生挠了挠头道：“用法是我口述给病人的，当时他们都答应了，谁知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舒秋在一旁听得明白，现在医生就是如此开方，因为很多患者并不识字，所以医生口述药材的炮制方法。事关自己的身体健康，几乎没有人会弄错医生的医嘱，除非早就心存恶念。 　　显然方医生行医多年，知道这个漏洞，如果让惠民署的医生这样在堂上折辩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转机，为今之计，只有釜底抽薪，揭穿死者的真正身份。 　　这时在公堂之上，却没有办法向马伟良传递消息，舒秋不敢打断马伟良审案，焦急的神色溢于言表。 　　马伟良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思忖了一会，将惊堂木用力一拍：“此案有诸多疑点，将堂下诸人全部收监，本官要核查证据，明天再审！“ 　　方医生已经被打肿了脸，不敢吭声，赵富花小心翼翼的问道：“大老爷，我们是来告状的，为何也要收押？” 　　马伟良冷笑一声：“你们欺本官无知么？你们抬着死人在医院整整闹了半天，惠民署早就来报官说你们捣乱。这件事有凭有据，无需辩驳！” 　　那些差役哪里容得犯人与老爷打嘴仗，迅速拖起方医生一行人就往监狱走去。 　　舒秋这才走到那医生身边：“你先委屈一下，我在外面运作，会尽快找到证据救你出来！” 　　马伟良见舒秋深明大义，没有为难自己，十分满意，特别叮嘱差役道：“你去跟牢里边说，不要为难惠民署的人。” 　　这时舒秋才走到了马伟良面前，对他说道：“大人，我有一个想法，这死者定然是刚才那告状的三人诓骗而来。一则因为他们曾经与惠民署打过交道，心中对惠民署存着恨意。” 　　“二则是因为如果赵氏母女真的是死者亲属，就不会将药物用法弄错。因为这种外用药，不仅医生会当面交代清楚用法，取药的时候，药房还会再说一次，怎么可能会弄错？” 　　马伟良点头道：“正是如此，我知道城西是流民乞丐聚集的地方，因此才将这三人收监，我派人带着这尸体去城西找人认领，看可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就能判断出钱良是否为他人所害！” 　　舒秋忙拱手道：“大人高明之极，下官佩服！” 　　马伟良点头道：“咱们之间还说什么客套话，你也可以跟着同去，快些了结此案。” 　　于是京兆府派了几名捕头，带上尸体赶往城西，悬赏十两银子找人认领这尸体。 　　十两银子，可是相当大的诱惑，没用半柱香的时间，那些与老乞丐相识之人就把他认了出来。 　　舒秋带上了三四个愿意在公堂上指认方医生的乞丐，这才返回京兆府。那方医生刚刚被压入大牢不久，就又被提了出来，再来到堂上，就看到了三名乞丐。方医生心知不好，自己的底细已经被人抄了出来，早就软倒在了大堂之上。 　　这时那丧命乞丐已经看清楚方医生的长相，异口同声指认道：“就是此人将老乞骗走，口称找到了失散的父亲，我们都以为他认错了人，但是不想坏了老乞丐的好事，因此没有阻止他，谁知他竟是这样人面兽心的东西！” 　　马伟良冷笑着看向方医生：“你还有什么话说？” 　　方医生战战兢兢，知道这一次自己故意杀人，罪责难逃，早就低头认罪。 第四百九十五章 有人放手 　　方医生认罪之后，案情变得格外明了，当得知赵李氏母女是有人收买，才去医院捣乱的时候，马伟良与舒秋对视一眼，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寻常讹诈，而是有人在幕后针对常小溪捣鬼。 　　舒秋知道尚太师的儿媳一尸两命，对方早就将这笔账记在了常小溪的头上，这次也许就是尚太师指使。 　　马伟良不知道这些内幕，他要用刑撬开赵李氏的嘴，没想到那婆子忒没用，差役刚刚将夹板拿出来，她就杀猪一样喊起来，将有人给了她一百两银子的事情全盘道出。 　　追问起是何人指使，赵氏母女却说不清楚，突然赵富花福至心灵，想起了那人给的地址，忙出袖中摸出字条呈上去，这才免于刑讯。 　　马伟良拿到了地址，索性给惠民署做个全套人情，连夜就派出捕头核实此事。那些捕头都是积年断案的老手，当即乔装去了那里，很快就将真实情况弄清楚。 　　那户人家本身是个普通人，做些小买卖，只有一个侄子在尚太师府中任长随。所以整件事分明就是尚太师指使。 　　这个后台有点大，马伟良不再审问，而是当堂判决方医生哄骗杀害老乞丐人证俱全，判死刑，秋后斩立决。赵氏母女行骗，监禁三年。 　　舒秋谢过了马伟良，这才离去。至于那三名骗子的下场，实在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赵李氏母女被关在狱中，没衣没食，说了若干好话，才有人给赵素生送信，请他为这母女二人带些被褥。这是后话不提。 　　常小溪与沙麒麟知道了此事，只是一笑置之，不以为意。不过这件事提醒了常小溪，中医开方十分笼统，为了安全规范，常小溪特地召集所有的医生开会，让大家以后开方的时候，将药品的用法标注清楚。 　　这样白纸黑字写得明白，再遇到碰瓷骗子也有分辨的余地。 　　转眼又要到了过年的时候，皇帝将常小溪和舒白都招进了宫中。皇帝气色很好，二人到的时候，他正俯身在案上看着一幅图。 　　二人跪拜之后，皇帝招手命他们过来，饶有兴趣指着那副图道：“你们也来看看，觉得哪个地方最好玩？” 　　这幅图是皇帝在2068年买的，是一幅古董地图，划出了世界的大致分布，大唐所在的版图已经被大清所替代，但是国土的位置是不变的。 　　舒白马上指着太平洋上的小岛：“皇上，这些岛屿上面四季如春，有很多有趣的生物和好吃的水果，非常好玩。” 　　常小溪心中一动，莫非皇帝想远游不成？存着这种怀疑，她指指东南亚一带，笑道：“这些地方气候和出产也非常丰富，值得一行！” 　　皇帝早就搞清楚了比例尺，知道在这种地图上，一粒米大小的距离，就是数百里。他将二人所指的地方一一细看，最后指点着南海方向道：“年后，我要去这里探险！” 　　常小溪与舒白都愣住了，片刻之后二人异口同声道：“皇上，请带上我！” 　　他们早就被现在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给烦透了，难得皇帝有这份雅兴，他们肯定追随其后。 　　皇帝被他俩逗乐了：“舒白在长安呆不住也倒罢了，为何常医正也喜欢游历！” 　　常小溪顺着皇帝的话说道：“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果能跟着您去看一看万里河山，那当然是求之不得！” 　　常小溪自宫中归来之后，对沙麒麟说起了这件事。沙麒麟摇了摇头道：“唉，皇上胡闹，你们也跟着他胡闹。一国之君，哪能撇下国事说走就走呢？” 　　常小溪笑道：“我倒认为这是一件好事，皇上自从去了未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不再执着于权利，也不想再扩张领土。皇上开始关心百姓的生活了。” 　　“他已经让舒白停止对于武器的研究，转成改良种子，希望百姓能有高产的粮种来改善生活。” 　　沙麒麟一脸惊诧：“皇上真的这么干了？” 　　常小溪点头道：“是的，他的确这样做的。武媚娘会与他的儿子发生纠葛，而唐朝只存在了不到三百年，估计这些事情对他都有所触动。所以他现在开始追求皇权之外的东西了！” 　　沙麒麟叹道：“皇上真厉害，我一直担心他会杀了武氏，没想到他竟然忍了下来。不过他心里一定很难过！” 　　常小溪鄙夷道：“为何只允许皇帝后宫三千？武氏不过是再嫁而已，还是在皇帝死了之后才嫁的，为何他就接受不了？” 　　沙麒麟现在已经知道未来人的相处模式，对于常小溪的话不以为忤，只是大度的一笑置之。 　　这一次皇帝远游的计划，最开始并没有得到群臣的同意，尤其是一些年长的官员，他们坚决反对皇帝南巡。这些人认为天子是国之根本，不可轻易离开帝都。 　　不过在大唐帝国，能左右皇帝的人还没有出生，他耐心的说服这些官员，将自己离开后的重任分别交付给他们。终于在年前得到了群臣的首肯，皇帝过了年就去南巡，他不在的时候，由太子监国。 　　舒白和黄柳早就出发，他们要赶在皇帝出发之前造出合适的海船，来应对皇上的狂风暴雨。 　　舒白去的地方，是唐朝最大的对外贸易港口扬州港，那里就有可以发往东南亚贩卖货物的海船。而舒白去的目的，则是对这些海船进行改造和加固。 　　皇帝本想轻车简从，但是大臣们不同意，他只好带上三千羽林军沿途护卫。其他随行人员还有沙麒麟和常小溪夫妻，蜀王李恪，刑部尚书狄少华，这些人都是了解未来秘密的一批人。 　　武才人对皇帝是真心恋慕，她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突然就不再宠幸自己。她是个大胆的女子，制造了数次偶遇，并没有换来皇帝的疼爱，反倒被他叱责不守规矩，这令武才人十分委屈。 　　皇帝没有新欢，为何就不喜欢她了呢？武才人闷闷不乐，独自在御花园中游荡。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为什么愁眉不展，独自在此徘徊？你是那个宫里的宫女，难不成被你家娘娘责罚了么？”武才人猛然回头，只见点点梅花从中，一个英俊的少年郎在冲着她微笑。 　　武才人年纪与这少年相仿，她今天心情不好，打扮得极其简单，因此被这少年误认为宫女。她看着那张俊秀的笑脸，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答道：“不曾有人责罚我，我只是在这里散心而已。”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一相逢 　　那俊美少年十分和蔼，没有丝毫架子，即便武才人自报家门是一名普通宫女，他也没有轻视，而是像对待贵族少女那样，与她在花园中一起赏梅花。 　　二人在花园中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临别依依，那少年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哪个宫中当差，下次咱们怎么见面呢？” 　　武媚娘有些羞涩，更多的是雀跃，她含羞道：“明天这个时间，我还能在这里等你，就是不知郎君能不能赴约。” 　　少年人如何能在心仪的少女面前说不？他当即点头，表示不见不散。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浓情蜜意的一对离开之后，在花园的一角出现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正是大唐皇帝，另一个是他忠实的属下沙麒麟。 　　沙麒麟沉默不语，其实后背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男人遇到这种事，反应虽然不一，但是内心都如同烈火燃烧。只是皇帝这一把火会烧到何种程度，沙麒麟不知道而已。 　　皇帝却只是望着武才人与太子离开的方向，默默叹了口气，就转身离开。他与武才人，虽然不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年龄也差得太多，难免有隔阂，既然早就知道二人不能长相厮守，他又何必英雄气短。 　　皇帝看见沙麒麟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起这小子在女人面前的确算不得明智，不由得抬腿在他身上踢了一脚：“你磨磨蹭蹭，哪里还有一点男人气概？你以往的聪明劲都去了哪里？自从娶亲之后，变得愚不可及！” 　　沙麒麟被踢了一脚，有些莫名其妙，只能跟在皇帝身后。 　　这是常小溪婚后在长安渡过的第一个新年，她凭空一下子多了许多事情，不但要忙公事，还要主持府中的人情往来。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霍克最近日子很不好过，联邦盯上了他，不但监控他，而且随时有可能抓捕他。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些联邦在查找的证据根本就不在这个时代，大多被他转移到了唐朝，想要给他定罪很难，但是这种严密的监控之下，他想再偷偷干点什么也不可能。 　　霍克**，千辛万苦潜回古代，自然不是为了改朝换代那么简单，他们所图甚大，需要搞到能源来得到更大的利益。可惜千辛万苦弄到了一点地核能，还没有带出来，就被联邦盯上。 　　霍克心急火燎，知道必须动用力量潜回古代，拿出地核能源。他掌管超时空管理局多年，手下自然有自己的力量，可惜这件事涉及到星球的安全，不能交给官方的人员去做。 　　子夜时分，霍克终于打开他的秘密通讯频道，拔出一个号码，与对方建立了通讯联系。几分钟之后，二人达成了协议，霍克将自己账户上一半的资金汇出，作为对方这次行动的酬劳。 　　在时空穿越之中，使用本体会有时间限制，最理想的是精神穿越，再控制所在时空的生命体，这样能够长时间停留。 　　阿伊莎来自西域一个小国，她的家族在国内战争中失败，她因为年轻美貌，被作为战利品带走。当时大唐已经崛起，是这一片土地上最富有的国家。王为了牟取更大的利益，将阿伊莎卖到唐朝，会被达官贵人做为玩物买去。 　　这个买卖人口的团伙，带着阿伊莎等十几个姑娘，还有些西域特产做掩护，已经通关进入西北边境，来到了安西都护府。 　　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商队被一伙盗匪盯上。次日商队离开都护府没有多久，就被盗匪追上，车队中十几个漂亮的女孩子，都被盗匪抓走。 　　阿伊莎不甘受辱，触柱而亡，也不知余下的那些姐妹命运如何。这时，一缕来自异界的幽魂进入了她的身体，阿伊莎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些盗匪已经被杀死，尸体被摞在了一起，模样非常凄惨。一个军士凑到了阿伊莎身边，吃惊的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顿时叫了起来：“将军，竟然有个女子还活着呢！” 　　阿伊莎只见一个眉目端严的男人走了过来，这人身量极高，肩宽腰细，双眉浓黑，似刀锋一般上挑。阿伊莎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一声。 　　那个男人凝神看了看阿伊莎的伤势，拿过细布裹上伤药，亲自为她包扎。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麝香味道，令人迷醉，阿伊莎觉得有些心跳，她强自镇定下来，轻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那男人微笑道：“你的伤很重，能活下来是上苍的安排，要好好珍惜，不要轻生。” 　　阿伊莎不由得朝他的身后看去，那里还横七竖八倒着几名女子，衣不蔽体，身上伤痕累累。 　　那个相貌端严的男人，安抚她道：“不妨事，我是楼千重，会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是楼千重与阿伊莎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皇帝将要远行，经历了未来之行，皇帝的心性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对这个世界本身发生了兴趣，而不是以往执着的征战天下。 　　他从一个热衷于开疆扩土的君王，变成了一个睿智的统治者，开始思考和实践怎样才能让治下的百姓，生活更加富足和安宁。 　　知道皇帝秘密的人不多，楼千重曾经去过未来，因此在决定远航的时候，皇帝传令给楼千重，命他赶到长安来，统御三千兵马，与自己一起出发。 　　楼千重只带上了自己的亲卫，将西域的防务交给了副将，就立刻出发。途中遇到了商队中幸存的人手，向他哭诉匪徒们的暴行，楼千重让那些人向返回都护府，他自己则带人跟上了匪徒。 　　果然在众匪徒饮酒作乐的时候，找到了他们，将他们全部击杀，遗憾的是，那些被作为商品贩卖的女子却只活下来一个，就是阿伊莎。 　　楼千重已经知道，那个被截杀的商队不是什么好人，做的是贩卖人口的买卖，与其将阿伊莎交回商队的手中，还不如将这可怜的姑娘带到长安去，在那里帮她找点事做，总好过做货物。 　　楼千重将情况给阿伊莎大致一说，阿伊莎当即点头同意，她正是霍克出高价雇佣的杀手，来唐朝帮助霍克取回地核能源。 　　霍克留在唐朝的人手传回消息，地核能源已经落入了皇帝手中，因此他提供的信息，需要阿伊莎潜入大内盗宝。 　　其实真正的地核已经被放回了原位，只是这件事就连皇帝都不知道，霍克就更不可能掌握了。 　　对于阿伊莎来说，能跟着楼千重赶到长安最好不过，不仅有人带路，而且这个男人很对她的胃口，阿伊莎觉得有机会风流一度也无妨。 第四百九十七章 金风玉露 　　楼千重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艳遇的猎物，他一直是个严肃的男人，除了面对常小溪的时候有过失态。他在她面前真情流露，最后常小溪却嫁给了别人。 　　今天休息打尖的地方，是一座破旧的寺庙，佛像早就塌了半边，亲卫们已经将里面的灰尘清扫干净，又点燃了篝火，将途中打下的猎物，清洗干净，放在吊锅中烹煮。楼千重坐在篝火边上，神色怅然，呆呆望着锅中翻滚的汤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伊莎瑟缩在角落，她是将军收留的异族弃女，没有召唤不能凑到贵人面前。不过阿伊莎并不介意，错的是这个时代，而不是这个英俊的男人。 　　不过天气实在是太冷，阿伊莎还是忍不住将穿着软靴的小脚朝着火堆的方向伸了伸。 　　她这个动作引起了楼千重的注意，他抬头看向她：“怎么？很冷？你坐到火堆边上来吧！”他心心念念牵挂的心上人也很怕冷，不过现在已经轮不到他来关心了。 　　楼千重自嘲一笑，阿伊莎察言观色，忙拿起同样在篝火上沸腾的茶吊子，为他倒了一碗热茶，这个时代出门在外，任凭你是再尊贵的达官贵人，也是这样的待遇。 　　楼千重点点头接过了茶水，依旧沉默不语。 　　阿伊莎眼珠子一转，笑道：“大将军一定是在想着心上的姑娘，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您这又是何必呢？” 　　楼千重心系常小溪，但是常小溪已经嫁做人妇，这件事对楼千重打击很大，他身边的亲兵都不敢提。偏偏阿伊莎一张口就道破，这让楼千重情何以堪？ 　　旁边的楼庆紧张起来，他偷眼看向将军，不知他会不会发火。楼千重却只是抬眼看向阿伊莎：“你汉话说得不错，是在哪里学会的？” 　　阿伊莎笑嘻嘻的回答：“我母亲是唐人，所以我从小就会说汉话。” 　　楼千重不再说话，直到篝火上的肉汤煮好，大家这才围坐在火堆边上吃了起来。这一次皇帝召见楼千重，时间很紧急，每人都带了两匹马，随身携带干粮食水，星夜兼程赶往长安，众人吃了东西，又将马匹拉进来照料，忙碌了一会，就赶紧休息。 　　阿伊莎也有两匹马，她知道自己身份，干起活来不敢偷奸耍滑，都是认真帮马匹清理身体，再喂食草料。众亲卫冷眼看着，见这女子并不矫揉造作，反而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尽量帮着她。 　　因为天气寒冷，马匹也在室内安置，众人只能挤在破庙一角休息。众人没有行囊，休息的时候，将马匹身上搭的毡毯拿下来铺在地上，再裹好身上的斗篷，就这么席地而卧。 　　亲卫们自觉地挤到了一处，将很大的一块地方留给了将军和阿伊莎。楼千重是个端方君子，倒在楼庆边上睡了。半夜时分，楼千重突然惊醒，原来是阿伊莎靠在他身上睡得香甜。 　　楼千重有心避让，可惜身侧就是楼庆，他也不能贴到楼庆身上去。只好轻轻推一推阿伊莎，大约是赶路辛苦，阿伊莎毫无反应，楼千重倒是摸到了少女柔韧的腰肢。 　　他虽然钟情于常小溪，到底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手底的触感不由得让他一愣，不敢再动，就任由那阿伊莎靠着自己，这一夜格外香暖。 　　第二天三更起床继续赶路，大家忙忙乱乱，都没有注意到昨晚上是怎么睡的。也没有人再烧水，就着昨夜的冷水啃了几口干粮，众人就出发了。 　　阿伊莎看中了楼千重俊朗风流的外表，没想到几番撩拨，她发现这个男人竟是个少见的正人君子。这不但没有让阿伊莎打退堂鼓，反而令她更感兴趣，毕竟吃不着的东西才会更想吃啊。 　　路上三番五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楼千重又不是傻子，早就看出来阿伊莎怕是瞧中了自己。对于这个时代的贵族男人来说，若有看中的胡女只管收了便是，就连名分什么的都不需要。 　　阿伊莎生得蜂腰翘臀，唇红齿白，皮肤白腻，着实美貌。楼千重经历了常小溪的事情，觉得自己早就没有心力再去谈情说爱，不过收这样一个胡女还是可以的。他这样想着，再细看看阿伊莎，觉得她越发艳丽。 　　二人都看对了眼，每天的举止自然会流露出不同来。那些亲兵都看了出来，对阿伊莎也越来越尊重，照这样下去，阿伊莎就是将军的女人了。 　　赶到长安之后，楼千重命楼庆将阿伊莎带回楼府梳洗安置，他自己则进了宫。皇帝先是表彰了楼千重辛苦，然后就说了要带他去远行的打算。 　　楼千重哪里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谢恩同意。不过就是陪着皇帝出去玩而已，还好不是又起征伐。 　　回家之后，楼千重就收到了沙麒麟夫妻的请柬，他们在家中摆酒设宴为他接风，眼下年节降至，大家都在饮宴玩乐呢！ 　　这次的酒宴上，沙麒麟邀请狄少华作陪，大家谈起即将到来的远航，都是跃跃欲试，见识过2068年的世界之后，大家的心都野了，再闭关锁国生活在家中只能让人感到憋闷。 　　楼千重直喝到了月上中天才回来，楼庆笑嘻嘻的守在他的卧房门口，只是帮着他打开了房门，却没有进去。 　　楼千重不及细想，推门而入，坐在床榻之上，只觉的一具柔软的身体缠了上来。一阵香风飘来，娇脆的女声在他耳畔低喃道：“将军，是我，阿伊莎！” 　　这样的声音，配上这样的感觉，楼千重有了几分酒，哪里还能忍得住，这一夜颠鸾倒凤，风流快活不提。 　　第二天醒来，楼千重看到阿伊莎还在自己臂弯中酣睡，一边暗骂自己荒唐，一面却又觉得舒服极了。他正在矛盾，阿伊莎也醒来，再次呢喃的与他纠缠起来。 　　楼千重家大业大，自然不在乎多养一个女人，他失去了常小溪，内心空虚寂寥，也确实需要一个女人来安慰一下。阿伊莎就这样搬进了楼千重的房间，成了名副其实的暖床丫头。 　　就是在这样的浓情蜜爱之中，楼千重却发现了蹊跷。首先是每一夜他都会昏睡，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楼千重身负绝世武功，人又警醒，稍有异动就会惊醒，何时会出现这种连续几夜昏睡的情况。 　　他起了疑心，自然就将视线盯紧了自己身边的人。他身边伺候的都是多年亲信，唯有阿伊莎是新宠，究竟是不是阿伊莎在捣鬼呢？ 第四百九十八章 春梦了无痕 　　自从楼千重纳了阿伊莎之后，就多了一个夜夜昏睡的毛病，说是昏睡，也不恰当，只是子时开始，直到丑时末，人事不省，这非常蹊跷，楼千重直觉自己是被人下了药。 　　他不动声色，开始探查自己身边的可疑之处，很快这个下毒人就浮出了水面，正是阿伊莎。两人欢好之后，楼千重往往会口渴，阿伊莎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物放进他的饮水之中，令其昏睡。 　　楼千重假装着了道，再次昏睡过去，发现阿伊莎身手很高明，她竟然利用这段时间潜入大内，目标正是皇帝的内库。 　　这件事令楼千重十分被动，如果阿伊莎谋害的是他，是抓是放，主动权都在他手上，没想到阿伊莎所图竟然是皇宫大内，那么她与他相好又算什么？ 　　凭良心来说，阿伊莎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楼千重的事，两人欢好至今，阿伊莎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无论是金钱还是地位。 　　但是皇帝预定要出发的日子就快到了，楼千重不可能任由阿伊莎这样闹下去，他不会出卖阿伊莎，但是纸包不住火，一旦阿伊莎被抓，肯定会牵连楼千重。 　　这一晚，楼千重没有碰阿伊莎，而是摆了一桌酒宴，与她对饮。经过这些天相处，阿伊莎觉得自己都快喜欢上了楼千重，她是个杀手，又曾兼职小偷甚至强盗，危险的肮脏的活计她都做过，只是为了活下去。 　　阿伊莎是个孤儿，却不像常小溪还有人偷偷的帮助。阿伊莎一切都靠自己，后来在杀手这一行中闯出了名堂，生活才渐渐有了保证。她这样的人，自认为没有谈情说爱的资本，与男人交往，所图不过是情欲而已。 　　她这一次看中楼千重，即是偶然也是必然。楼千重身兼智信仁勇毅，人又长情，是男人中罕见的情种。阿伊莎只是灵魂穿越，却透过身体的愉悦，深深迷上了他。 　　她夜探大内，是因为这次任务需要，并没有想要伤害或者利用楼千重的想法，那些让楼千重昏睡的药物，只是不想让他发现她的行踪。 　　这一晚楼千重行为反常，阿伊莎心中已经生出警兆，只是她迷恋楼千重，所以依然温顺的陪着他饮酒。 　　酒过三巡，楼千重柔声道：“阿伊莎，你家在哪里？还有什么牵挂？” 　　阿伊莎眨了眨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愣了一下才道：“我父母双亡，没什么可惦记的。” 　　楼千重点头道：“我不是有意刺探你，但是你夜夜潜入大内，可是有什么心愿未了？你是我的女人，有什么为难之事，我都会出面帮你来办。” 　　阿伊莎没想到自己的小花招已经被楼千重掌握，她一张俏脸顿时涨红，手中捏着酒杯不知道是该一饮而尽还是放下。 　　楼千重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他容貌俊朗，此刻在烛光之下，眼神怜惜，语调温存：“阿伊莎，你不肯说，是信不过我楼某吗？我尚未娶妻，身边也只有你一个女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不会将你交给皇帝的人来探查，但是如果能帮到你，我十分乐意。” 　　阿伊莎看着他英俊的面容，嗫嚅道：“将军，这件事并非你想的那样，我接受了一个任务，要从皇帝身边偷走一件东西，这件事你不用插手，凭着我的能力，完全可以搞定。” 　　“我留在你身边，只是单纯的喜欢你，我不求名分财富，那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没有用。如今你察觉了我的行踪，我不能留在你的身边，咱们就此别过！” 　　阿伊莎这些年一直行走在暗夜之中，她的手上也没少沾染鲜血，但是楼千重是她心爱之人，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小动作而影响到他的未来。毕竟，这是他的时代。 　　这一夜楼千重喝醉了，或者说他想要醉上一夜。阿伊莎走了，这段时间相处，对于楼千重来说，就像一场春梦。 　　楼千重没有对任何人讲过这段经历，楼府中的人也对这名神秘女子缄口不语。但是大家都不说，并不代表别人不知道此事。尤其是皇宫内院曾经丢过太阳和繁星，现在又岂是等闲之人可以入内的。 　　自从阿伊莎第一次闯入皇宫，关于阿伊莎和楼千重的情况，就被不断送到了百骑司沙麒麟的面前。沙麒麟是一个公私分明之人，他是楼千重的朋友，关键时刻也是个靠得住的兄弟，但是这一切的前题，都建立在楼千重不背叛大唐的基础上。 　　阿伊莎是个胡女，光是这样的身份，就足以给楼千重招来万劫不复的怀疑。沙麒麟很慎重，他派人密切观察楼千重，直到阿伊莎离开楼府，藏身在别处，却继续夜探大内。 　　沙麒麟决定在皇帝远游之前收网，看看这个阿伊莎到底是何方神圣。 　　宫里边的行动，瞒不过黄柳，存着维护楼千重的想法，沙麒麟将围剿阿伊莎的地点定在了皇城之外。 　　这一夜因为不着急回到楼千重的怀抱，阿伊莎在大内寻找的时间长了一点，她自信很快就能找到正确的藏宝地点。 　　受这个身体所限，阿伊莎的轻身功夫不是太好，她使用飞爪纵身出了皇城，顺着黑黝黝的巷子没跑几步，就发现面前的路被几个黑衣人堵上了。 　　阿伊莎回头，不出所料，她身后也有追兵。这么多人，她不用武器无法解决，阿伊莎心念一动，从空间中调出激光手枪，双手持枪开始射击。 　　一声极轻的惊疑声响起，却是阿伊莎自己发出的。她发现那些黑衣人非常熟练的躲避雪亮的激光束，竟似对这种武器非常熟悉。 　　这些黑衣人很快退下，阿伊莎却还是无法离开，因为这条窄巷两侧的墙头上都架起了弓弩，她只要移动，势必会被射成筛子。 　　一个高大的男人冷声道：“放下武器，我可以饶你不死！” 　　阿伊莎自己就是杀手，她自然能听出这个男人不是再开玩笑。她知道今夜算是栽到了一群古人手中，这感觉十分诡异。 　　就在阿伊莎打算束手就擒的时候，几个黑衣人纵上了墙头，将那些弓弩手打了下来，一个蒙着脸的男人飞身而下，拉起阿伊莎就跑。 　　布阵要抓捕阿伊莎的人就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黑衣人功夫很好，带着阿伊莎左冲右突，竟然渐渐甩掉了这些人。 　　在一个岔路口，黑衣人将阿伊莎推进了黑暗之中，自己转身为她吸引追兵。 　　在他身后，阿伊莎泪如雨下，那人分明就是楼千重，他果然是个重情之人！ 第四百九十九章 就此远航 　　楼千重速度很快，片刻之间就跑到了大兴善寺边上，已经出了城，他才略略放心，希望那个傻女人不要再任性而为。沙麒麟自他身后赶上来，沉声问道：“你这又是何苦？万一被皇上知道谁也救不了你！” 　　楼千重苦笑道：“好歹也是我的枕边人，难道就任由你把她抓进阴暗的大牢中拷问？” 　　沙麒麟摇头道：“这个女子来历不明，她的目标是大内，如果伤了皇帝，你也有罪！” 　　楼千重伸手取下脸上布巾，在沙麒麟面前，他还有什么可遮掩的？楼千重叹息一声：“我自然知道，如果真的是那样，不用你来抓我，我愿意以死谢罪。” 　　沙麒麟摇了摇头，他也是个痴情的男人，最后叹息一声：“你快去吧，横竖这一次没有闯出祸来！” 　　阿伊莎在楼千重的掩护下，迅速回到藏身的小屋，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些人前些天没有拘捕她，恐怕就是看在楼千重的面子上，现在这个小屋也不能再停留了。 　　阿伊莎换了衣裳，趁着天还没有亮，迅速离开这间小屋，向着繁华的早市赶去，在那里，她要趁着人多，再换一次装，然后赶往下一个藏身地点。 　　哎，如果有可能，她多想和她的唐朝男人在一起啊！阿伊莎第一次感到了不舍。 　　在她离开之后，一群百骑司的校尉彻底搜查了阿伊莎的住所，一无所获。在沙麒麟的安排下，内库加强了防守。 　　圣上年后就要南巡，大家忙忙乱乱过了年，就在正月初六，皇帝按捺不住，早早领着人出发了！ 　　楼千重短暂的恋情结束了，他又开始单身生活，不过，当他看到板着一张脸的狄少华，心中不由得对这厮有些同情，这神情分明就是欲求不满。 　　狄少华看见楼千重不时关注自己，还以为自己衣服外貌有什么不妥，认真将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这一次前往扬州港，不仅要伴着圣驾，还有他心爱的姑娘也要同行，所以狄少华格外重视自己的形象。 　　大家走的是官道，到了扬州之后，再换乘那里的海船。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暖，而且是往南方行走，大家竟然有越走越舒服的感觉。 　　只是距离长安越来越远，楼千重心中怅然若失，当初对常小溪求而不得，他心痛欲死。 　　后来有了阿伊莎，他都没来得及去想是否动了心，二人就已经有了最亲密的接触，直到阿伊莎承认自己夜入大内，而且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他，楼千重方感到心痛。 　　这两种痛，虽然不是一个女人带来的，却同样让他痛不欲生。沙麒麟知道楼千重心里不好过，每每帮着他遮掩几分。 　　楼千重还道沙麒麟是一番好意，哪知道沙麒麟想的是，姓楼的喜欢上别的女子最好，只要不再纠缠惦记他夫人即可。 　　这一行人各怀心事，很快就赶到了扬州。扬州作为当时最大的内陆港，其繁华堪称东方第一。皇帝这一次下定决心不扰民，因此没有知会当地官府。只是楼千重带着三千兵马，却是必须要向官府报备。 　　楼千重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虽然扬州太守不明白为何西域都护练兵能练到扬州去，他还是好好的宴请了楼千重好几顿。而此行的真正主人，早就跑到船坞去研究海船了。 　　舒白改造的大船，主舰名叫黑石号，能乘坐五百人。时间太短，舒白无法重启炉灶造新船，只能在船只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和加固。舒白一共对两条船进行了改造，副舰名叫顺风号。 　　他使用了角铁来加固船只，并且在甲板上固定了两门小炮，这两门炮炮筒可以旋转，在这个时代堪称无敌的存在。 　　为了加快船只的速度，舒白还在船只的尾部转上了涡轮发动机，这是最老式的蒸汽发动机，燃料是上好的煤炭，此刻作为压仓物放在船舱底部。 　　装上了这种发动机之后，船只的速度会比单纯依靠风帆提高很多，而且也有了与风暴抗衡的资本。这种高大漂亮的楼船，被舒白拆掉了一两层，这样不但可以提高航行速度，还增加了与风暴抗衡的资本。 　　但是可以住人的舱室大大减少，除了皇帝，沙麒麟夫妇是两人一间，其他人住的都是通铺，在窄小的舱室内挤着。众人只能祈祷，自己旁边睡着的兄弟没有磨牙抠脚打呼噜的坏习惯。 　　此去东南亚，从扬州港出发走的都是内海，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舒白还是在每艘船上都携带上了大量的粮食淡水。 　　只有一点是在皇帝的预料之外，那就是，目前两条船，只达到了一千人的运载量，他的羽林军无法全部上船。而且还有极其重要的一点，这些羽林军根本不是水手，必须将其中至少一半人替换为专业的水手。 　　好在舒白提前料定此事，早就在扬州港招募了一批有经验身强力壮的水手。目前正在由百骑司的人员进行专业的甄别，尽量将其中海盗的内应拔除，否则这些人到了海上再发难，将会十分危险。 　　羽林军优中选优，挑拣出来优秀的五百人继续跟随皇帝探险，其余的由一位副将带回长安。 　　这些留下来的羽林军，必须在三天之内学会船上的技巧。常小溪则利用这段时间，采购了大量橘子水果还有黄豆绿豆。她的安排很简单，先吃水果，然后再吃豆芽，这样才可以保证身体对于维生素的需求。 　　在扬州过完了二月二，皇帝急不可耐的出发了。 　　为了保证远行安全，除了沙麒麟夫妻还有黄柳跟着皇帝乘坐黑石号，楼千重和狄少华舒白乘坐顺丰号。出发的那一天，万里无云，湛蓝的海面犹如一块丝缎，岸上的人，放炮为皇帝壮行，在高亢的号角声中，黑石和顺风扬起风帆出发了。 　　船上有一半的水手是新手，沙麒麟将新老水手按照一新一旧的顺序排开，分成了三班，来应对每天的船只维护。每一班当班的时间是四个时辰，其他时间则在舱房内休息或者吃东西。 　　皇帝自上船之后，就站在船头直到黄昏，海面上的风景实在是太美了。他如果不离开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只怕终其一生也无法看到这样的美景。 　　黄柳是个太监，看见海面上竟然有大鱼不时飞出海面，激动的尖声叫喊，一叠声的让沙麒麟过来看。常小溪笑岑岑的跟在沙麒麟身后，海风从她娇美的脸颊上抚过，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航海旅行，竟然是跟着大唐的皇帝乘坐楼船进行的。 第五百章 罗盘之错 　　收到船上的水手，颇有些良莠不齐，有些人还试图在船上称王称霸，被军校们联手揍了几次，这才安分一些。但是黑石号上的罗盘，却被人悄悄的动了手脚。 　　海上航行没有罗盘，那还怎么走？一不小心就会驶入大洋深处。好在顺风号离得不远，掌舵的水手发现黑石号严重偏离航线，忙向舒白汇报。 　　舒白命顺风靠近黑石，向他们打旗语通报这个情况。沙麒麟知道出了问题，忙请舒白搭跳板过来。又花了两个时辰，舒白才找出罗盘的问题，并且将其修复。这时候天色已晚，船只早就偏离了航道，不知道朝着什么方向去了。 　　夜间不适合回航，容易触礁，按照土著水手的建议，索性下了半帆，就让船只在海面上随风慢慢飘着，等到天亮再回到原来的航线上。 　　这一夜黑石号是个不眠之夜，起航不过三天，罗盘就被人给破坏了，如果不刹住此风，谁知道在未来的航行中还会出什么事情？ 　　沙麒麟特地叮嘱了常小溪不要离开舱室，他们夫妻起居的舱室旁就是百骑司校尉们的住所，因此极为安全。 　　沙麒麟则亲自坐镇，看着几个得力的手下审问嫌疑犯。这些招募的水手虽然凶悍，却不是一条心，很快就将对唐军怀有异心的人供了出来。 　　是三名身材矮小的水手，沙德三只稍微露了一下手艺，他们就喊着土话全部招认。事实情况并不只是口角这么简单，这三人还是海盗的卧底。 　　从扬州港出发前往福州方向，沿途最大的海盗就是倭人。这三名水手正是倭人海盗团伙派来的。等到摸清船上的情况，就会在下一个港口送信，将倭盗引过来，杀人越货。这种勾当他们没有少干，十分熟稔。 　　这一次破坏罗盘，是因为黑石号携带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三个水手的巢穴就在附近。他们生怕这样的大鱼再被别人盯上，索性弄坏了罗盘，希望自己人能尽快发现迷失方向的黑石号。 　　皇帝就在黑石号上，此刻正吃着黄柳亲自烹煮的海鲜，听到这些海盗的阴谋，沙麒麟不由得勃然大怒，幸亏顺丰号及时发现问题，否则黑石号也许真的会漂进海盗的巢穴。 　　为了杀鸡儆猴，沙麒麟让沙德三拿出绝活，连夜将这三人拉上甲板炮制。 　　第二天一早，轮班在甲板上的水手，都看到了这三人被从头到脚剥去了皮，红彤彤的绑在桅杆之上。诡异的是，这三个倭人竟然还没有死，不时呻吟痛呼，将常小溪吓得不敢再上甲班。 　　就在此时，她听到众水手一阵欢呼，原来船只已经靠岸。沙得三向那三名倭人询问这个岛屿的情况，他们也说不知，不过这里并不是海盗藏身之所。 　　沙麒麟这才放心，将船靠岸，点了精干的侍卫二三十人，请皇帝上岸游玩。 　　海上不知名的小岛很多，这个岛上住着土人，语言与大唐不通，但是却有当地人会汉话，因此沙麒麟花钱请他来做通译。 　　黑石号本来打的旗号就是出海贸易，因此携带了许多货物。皇帝深知有福同享的道理，在货舱中给几个重要的臣子都留下了位置，沙麒麟楼千重等人都置办了丝绸折扇等货物，准备发一笔小财。 　　舒白看到狄少华的仆人将丝绸拿出来向当地人贩卖，顿时抱怨起来。他先行去扬州改造船只，虽然最早接触船，却不知道皇帝的打算，等皇帝来到扬州，几乎没等几天就出发了。 　　而那时舒白还在紧锣密鼓的加固船只，哪里有时间采买货物？他瞧着狄少华转眼就将丝绸卖到了十倍的价格，心里不免难过。 　　狄少华打趣道：“怎么，舒大人没有货物？不如我分一些给你？你只要照着官价跟我结算就好。” 　　舒白要赌一口气，他拍了拍胸膛：“谁说我没有货物？来，将我的货物抬上来！”舒白是个现代人，他知道航海途中，最容易发生败血症，因此买了许多橘子。 　　这个东西在扬州遍地都是，一文钱就可以买上一箩筐，因此舒白将自己的货仓装满了橘子，他也不图赚钱，就希望路上吃起来方便。 　　当时上货的时候，舒白身边的老仆倒是提醒了一句，说是橘子最易腐坏，这些东西怕是最后都要倒进海里去。 　　舒白并不在意，他买了一千担橘子，那些果农还给他挑到了船上，一共不过花了十两银子，就算是倒进海中，也不值什么。 　　此刻船只在岸边停靠，他趁机将橘子倒在甲板上挑拣，将霉烂的扔进海中。 　　就连皇帝游玩归来，都看到了顺丰号一地金灿灿，他不由得发问道：“那船上是什么？” 　　黄柳捂着嘴偷笑：“皇上，舒大人没有时间采买货物，因此就上了些橘子！” 　　皇帝片刻想通了原委，顿时笑得不能自已，不过在甲板上晾晒橘子，也只有舒白能做得，他为人诙谐倜傥，并不在意别人的闲话。 　　这海岛之上，清晨非常舒服，海风习习，到了正午十分，气候还是有些炎热。因此皇帝回船用过午饭，却不耐烦在舱中休息，而是来到了甲板上。 　　这一次，皇帝清楚的看到，隔壁顺风号围满了当地人。他很好奇，难道顺风号那几人携带了什么不得了的货物？吸引了这么多的当地人，这些货物黑石号也是有的。 　　皇帝起了好胜心，命黄柳将他带的东西也摆在甲班边上，还请来当地的通译帮着吆喝。只是那些土人兵不给皇帝面子，只有两个在那边挤不下的人，走来黑石号瞧了瞧，摇了摇头，又挤到顺风号边上去了。 　　皇帝十分气闷，命黄柳道：“你去那边看看，莫非是楼千重从西域带了什么稀罕东西？他竟然不拿来上贡，要自己牟利，我看他这个大将军是做到头了！” 　　黄柳赶紧拖着肥胖的身体去顺丰号，沙麒麟摇了摇头，无论隔壁这些人在卖什么，只要是皇帝没有的，一顿排揎少不了。 　　黄柳很快就回来了，他的面色十分奇怪，走到皇帝面前恭谨道：“皇上，老奴看过了，那些土人正在隔壁抢购橘子！” 　　皇帝睁大了眼睛：“橘子？是舒白在卖橘子？这东西他卖多少钱？” 　　黄柳脸上露出又好笑又可气的神色，他伸出手来，掌心中托着一枚银币，估摸着有一两重。大家视线都向那枚银币看去，黄柳这才开口：“舒大人一个橘子售价一枚银币！” 第五百零一章 意外之财 　　皇帝疑惑的拿起那银币掂了掂，是实心的银币，一枚就在一两左右。皇帝开了口：“走，咱们也去看看，舒白如何化腐朽为神奇，将橘子卖出这样的天价！” 　　顺丰号已经派船员将大筐的橘子搬下来售卖，舒白也不怕丢人，亲自收钱。他的橘子果然是一枚银元一个，买十个赠一个。即便是如此天价，那些土人依旧趋之若鹜，纷纷将银元投进舒白手边的大筐之中。 　　已经有好几个大筐都装满了银元，就堆在舒白的脚边。看样子这家伙不需要再贩卖别的东西，已经赚了很多钱。 　　舒白正在忙碌，皇帝也不打扰他，就在旁边饶有兴趣的查看。只见那些土人非常喜欢吃橘子，将橘子买到了手之后，剥了皮，也不分瓣，就那样囫囵放进口中，嚼的汁水四溢。吃完了就用手背擦一擦嘴，大呼小叫，似乎是在赞美橘子。 　　这时几个衣冠楚楚的当地人走来，那通译官立刻迎了上去，双方一阵子交谈，原来这些人是这座岛上的岛主派来。要购买五百个橘子。 　　舒白立刻大方的让人点出六百个橘子，这样的大客户，自然要有赠品。岛主的人付钱的时候，却遭到了舒白的拒绝。原来这岛上的钱币有花纹，虽然都是银币，最普通的上面印着草叶。 　　贵一些的印着花朵，每一枚能换十枚草叶银币。最贵的上面印着鸟兽，能换十枚花朵钱币。也就是说，一枚鸟兽银币能换一百枚草叶银币。 　　刚才岛主的人，就是使用这种鸟兽钱币结账，却遭到了舒白的拒绝，他让通译官说道：“我这里只收草叶钱币，一枚草叶钱币可以买一个橘子。” 　　这一下皇帝等人都听懂了，原来这里的银钱是这样的结算方式。那些当地人使用草叶图案的银币购买橘子，还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用贱钱购买了好吃的水果。 　　岛主的人虽然不解，但是还是返回抬来了几筐银币。舒白大喜，当即收钱，将橘子清点明白，卖给了这些土人。 　　双方皆大欢喜。沙麒麟忙对常小溪道：“小溪，咱们的绸缎收到的是什么钱币？” 　　常小溪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银币，只见上面都是鸟兽图案。原来那些土人交易贵重货物，都自觉的使用这种好钱。 　　皇帝哈哈一笑，命大家将收到的鸟兽图案钱币拿来，就坐在舒白的摊子前面，命通译官说道：“我们要将这种鸟兽钱币换成最贱草叶钱币，一枚鸟兽钱币，只换八十枚草叶钱，你们想换的速速过来。” 　　那些土人交税，结算贵重货物都使用鸟兽钱币，听见这些外邦人愿意打折换钱，马上跑回家去，将多余的草叶钱拿来交换。 　　一时间，就连黄柳也收了一箩筐钱币，他笑得嘴都合不拢：“皇上，还是您英明睿智，一下子就看出来问题的关键所在。” 　　皇帝怡然自得受了这些褒奖的话。到了晚间大家清点收获，都赚了钱，其中舒白斩获最多，他所有的货款不过十两银子，现在足足赚了上万银子。 　　舒白命人买了许多岛上的水果，又烤了鲜鱼，就在洁白的沙滩上铺上地毯，请大家吃饭。船上官军水手知道了这个窍门，都想办法换到了不少草叶银币。 　　这一晚，岛上的土人还有唐人都十分愉快。皇帝喝了不少当地的果酒，心满意足的回到舱室去休息。 　　沙麒麟有些酒意上头，回到舱室就开始求欢，被常小溪以舱室窄小拒绝了。其实常小溪主要是害怕隔壁的人听到欢爱的声音。这些人耳聪目明，像沙麒麟那样折腾，他们肯定都能听到。 　　沙麒麟哪里能答应，到底缠着常小溪做了几回，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大家准备离开，甲板上的军卒却急忙跑进来禀报，原来那三个被剥了皮的倭人海盗不见了！ 　　这分明就是岛上有倭人，才趁夜救走了那几个海盗。好在已经采买水果，补充完淡水，沙麒麟请示了皇帝之后，下令开船。 　　这岛上的人敌友莫辩，如果要对战，还是在海上进行对唐军有利。 　　果然在黑石号离岸不久，就有几艘小船追了上来。 　　黑石号和顺风号互为犄角，通传了警报，有敌袭来临。那些在舱房的唐军和水手都跑上了甲板，拿起武器准备应战。 　　舒白数了数追来的船，一共四艘，数量上是自己的四倍，但是对方船只体型较小，而且没有在甲板上看到大炮。 　　舒白马上命令船头大炮瞄准对方的船只，一进入射程就发射炮弹。这些炮经过舒白的改造，无论是射程还是精准度都提高很多。发射了十枚炮弹，就命中了三发。 　　眼看着跑在最前面的大河丸中弹，船只已经开始朝着一侧倾覆。舒白下令全力炮击下一艘敌船。这时候黑石号上的大炮也响了起来。敌船显然没有想到这几艘肥羊，竟然装备了这样的神兵利器，被打得措手不及。 　　在这样纷乱的局面之下，本来在最后的神风号却拉起了满帆冲了上来，看样子是准备夺取顺风号。果然神风号挨了几下炮击，依旧不管不顾，向前冲来。可惜最后桅杆被打断，到底功亏一篑。船上跳出许多赤脚的倭人破口大骂。 　　舒白笑嘻嘻的命令炮手又给神风号炸出两个大洞，等着这艘船慢慢沉没，这才关注黑石号的战斗。 　　黑石号上的炮手接连打偏，竟然让一艘敌船靠了上来，那艘名叫神木号的船，已经放出飞爪，在黑石号的船舷上搭了跳板，准备杀人夺船。 　　而第四艘敌船已经开始慢慢沉没，不足为虑。舒白忙命令顺风号靠上神木号，准备与黑石号一起夹击这艘海盗船。 　　片刻之后，三船并成了一排，顺风和黑石号上的军卒水手，开始与神木号上的海盗刀兵相见。 　　刚一交手，神木号上的倭盗就暗道不妙，这些人不仅功夫高明，而且出手狠辣，完全不像他们以往打劫的那些商船。 　　但是事已至此，四艘船已经毁掉了三艘，很多同伴已经落入海中，正在挣扎呼救，眼下唯有杀死这些强敌，夺取敌人的战船，才能活下来。 　　虽然倭盗悍勇，可惜他们遇上的是唐军精华中的精华，从羽林郎中千挑万选的战士，各个能够以一当十，所以这场战斗没有什么悬念就结束了。神木号上值钱的东西被拿走，淡水被丢进海中，船底凿出了大洞。这样炮制一番后，黑石号顺风号才扬帆远去。 第五百零二章 再遇阿伊莎 　　唐军快速歼灭了四艘倭船上的海盗，又凿沉了敌船，这才趾高气扬的离去。船上那些招募的水手，本来还有些三心二意，在见识了唐军的战斗力之后，一下子变得老老实实。 　　这场简短的战斗，并没有影响唐军的行程，黑石号和顺风号拉起了风帆，朝着预定的航线而去。罗盘被破坏带来的小插曲就这样结束了，虽然开头有些失控，但是随着进程的发展，不但给大家带来了小小的财富，还顺手歼灭了一股危险的海盗。 　　舒白是此行收获最大之人，他的本钱不过十两白银，现在足足获利上万两，这些银币带回大唐重新回炉，煅成银锭子就可以使用。 　　舒白有了钱，此刻正与楼千重狄少华围坐在一起玩牌。他玩的是叶子牌，本想利用现代人的智慧来捞一笔，没想到接连失利，眼看着狄少华和楼千重的面前都有了一小堆银币，而他面前已经空空如也，舒白终于忍不住嘟着嘴，将牌扔下不玩了。 　　狄少华看着舒白离开的背影，有些疑惑：“楼将军，你有没有感觉到舒大人带着几分女气？” 　　楼千重早就有这种感觉，只是他身为武将，身边的男人尤其忌讳这样的说法，因此考虑到舒白的感受，从来不将这话说出口而已。 　　此刻眼看着舒白走远，楼千重这才点了点头。 　　船只已经走上正确的航道，这几天气候晴朗，能按照预定的计划完成航程。船只将在福州港停靠，再次补充淡水和煤炭。 　　福州的福橘很有名，舒白大赚了一把之后，决心再购置一批福橘，看看还有没有无名岛上那种财运。 　　皇帝换了微服，带上沙麒麟夫妻去福州游玩。舒白也巴巴的跟在他们身后，准备买橘子。 　　楼千重自愿到黑石号上值守，这里是福州港，鱼龙混杂，黑石号绝不允许出意外。他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的看到岸上的人。 　　福州港是南部的大港口，这里每天进出货物的量很大，码头上都是挑夫和形形色色的货物。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出现在楼千重的视野之中，她抬头望了一眼甲板，那双泛着金棕色的眼眸顿时与楼千重记忆中的阿伊莎重叠。 　　阿伊莎也来到了福州？这是楼千重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那女子只朝着甲板看了一眼，随即就要汇入人流之中，在她身后，闪出两名高大的汉子，伸手就抓向了阿伊莎。 　　阿伊莎躲过了其中一个，却被另一个抓住了手臂。说时迟那时快，楼千重已经飞身跃下，纵身来到阿伊莎面前，将她从大汉的手中抢了回来。 　　那汉子犹自不甘心，伸手扯下了阿伊莎的面纱，雪肤花貌，赫然就是与楼千重相好的姑娘。这时黑石号上的唐军也拿着武器跑了下来，那两个汉子见寡不敌众，才慌忙离开。 　　楼千重这才转向阿伊莎：“有人追杀你吗？你怎么到了福州？” 　　这里人来人往，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见阿伊莎欲言又止，楼千重忙将她带到了码头边上的一间茶社。 　　这里的茶舍简陋，但是胜在有包间，可以与阿伊莎单独谈话。楼千重胡乱点了些东西，就将小二打发走。那小二见这两位客人，楼千重一身劲装，而阿伊莎是个美艳的胡女，早就心领神会的拿着小费离开，还体贴的帮着他们合上了门。 　　阿伊莎脸上颇有风霜之色，但是丝毫无损于她的美貌。楼千重看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牵挂着阿伊莎，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你就没什么对要对我讲的吗？” 　　阿伊莎的神色有些慌乱，她突然起身，在楼千重的唇上深深一吻，这才道：“千重，我的本名是安娜，你要记住我。现在我要走了，再留下来，会给你们带来意想不到的伤害！” 　　她转身就要离开，手却被楼千重紧紧抓住，楼千重力气很大，他将阿伊莎拉到了自己的胸前，柔声道：“是什么让你认为，我连保护自己女人的能力都没有？” 　　是啊，在大唐，楼千重是万万人之上的大将军，位高权重，不但皇帝信任他，他还有一班信得过的朋友，从朝堂之上到江湖之中，都有人愿意为他效力。这样的男人，难道还没有实力保护他的女人吗？ 　　阿伊莎脸上满是柔情：“千重，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害怕伤着你！我的敌人是你想不到的，他们的手段诡谲，防不胜防！你是这个时代绝对的强者，可我招惹的人来自未来！” 　　楼千重曾经跟着沙麒麟夫妻去2068年求医，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他脱口而出道：“阿伊莎，你的对头是不是叫做霍克？” 　　阿伊莎顿时愣住，她张口结舌道：“千重，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楼千重从阿伊莎的表情中，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自信一笑：“如果真的是这个人，那么你的麻烦也许很快就能解决，我有些朋友也正在找他呢！” 　　皇帝在福州采购了大量的花茶，福橘，还有鱼丸肉燕芋头这些好吃的，兴冲冲的返回了黑石号。黄柳亲自去厨房看着操办晚饭，就在这个时候，楼千重求见。 　　皇帝心情很好，准他进来说话。楼千重略去了阿伊莎夜入皇宫取宝的环节，只提到她是霍克派到大唐来的，因为无法完成任务，现在面临着霍克的追杀。 　　皇帝也曾在常飞元那里听过霍克的近况，联想到一处，知道这件事只怕是真的。他点点头道：“千重，你有事知道来回禀朕，这一点很好。这样吧，你带着这姑娘去见沙麒麟和舒白，他们一直在跟霍克打交道，已经有些经验，断不会让你吃亏。” 　　这就是皇帝愿意庇护阿伊莎了，楼千重连忙叩头谢恩。 　　舒白听说楼千重竟然有了艳遇，忙放下手中的橘子，拉着沙麒麟赶过来，常小溪也很好奇，想要知道楼千重喜欢上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几人等在舱室，过不了多时，果然见到楼千重拉着一个杏眼桃腮的胡女进来。这女子丰胸细腰，肤色白腻，眼波流转之间，别有一股动人之处。 　　楼千重将屋中人扫了一遍，看到常小溪的时候，略略有些赧然，但是他很快就面色如常，对大家说道：“这还是阿伊莎，她的真名是安娜，也来自2068年，霍克雇佣她取回放在大唐的地核能！” 第五百零三章 跟谁亲热 　　这时沙麒麟等三人的注意力，已经全部吸引到了阿伊莎的身上。舒白半信半疑，据他所知，超时空管理局有很多下属，这些人的忠诚度很高，不可能因为任何外因背叛。 　　舒白开口问道：“既然你是霍克所派，请问你的官方身份是什么？” 　　阿伊莎好奇的看了舒白一眼，这才回答道：“我并不是超时空管理局的人员，我来自一个雇佣组织，霍克出钱让我来替他做事。我无法拿到他要的地核能，他因此想要灭口杀我。” 　　沙麒麟冷声问道：“霍克又不在大唐，他怎知你没有拿到东西？”沙麒麟常年问案，一针见血的指出阿伊莎话中的疑点。 　　阿伊莎发现这屋中的几个唐人竟似对未来的情况很了解，不由得看看楼千重。楼千重轻轻捏一捏她的小手，这才鼓励道：“你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吧，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而且很有能力，一定能帮到你。” 　　阿伊莎半信半疑：“联邦要拘捕霍克，他逃了出来，作为联邦通缉的要犯，他只能穿越时空，来到古代躲避。他在皇城有眼线，有人给他送信说皇帝要南巡，所以他准备南下。” 　　“在南下之前，霍克找到了我，他问我是否得到了地核能。我对他说，皇宫防守森严，我混不进去。我可以将他的定金退还给他，再按照约定赔付。可是霍克不答应，说那些钱他也没办法拿到。” 　　“他要我跟他一起闯入大内盗取东西，我假装同意，结果刚刚进入皇宫就被伏击。那些侍卫不但持有热武器，而且手段高超，我和霍克差点就陷在其中。后来好不容易跑了出来，我因为受伤昏倒。” 　　“等到醒来之后，发现人在船上，原来霍克将我带到了船上，与他一起追踪皇帝。直到福州港，我才有机会逃出来。” 　　常小溪拉着阿伊莎坐下，又到了一杯茶给她：“喝点水吧，你先歇歇，等着大家想办法。” 　　阿伊莎打量了一下常小溪，笑道：“你就是千重以前的女朋友吧？” 　　沙麒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常小溪却笑眯眯的回答：“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阿伊莎追问：“你叫做小溪对吧？”得到了常小溪肯定的回答，阿伊莎欢快的说：“那就没有错，我第一次和千重亲热的时候，他叫的就是小溪，想来他对你用情很深，念念不忘！” 　　楼千重正在喝茶，听到这话，他噗的一声喷出了口中的茶水，但是说出去的话是无法收回的，在座的几人都已经听到了阿伊莎所说的话。 　　舒白尴尬的笑了笑才道：“阿伊莎，在这里说话要含蓄，你如果一直这样直白，这里的男人会抽刀决斗的。” 　　沙麒麟浑身都散发出冷凝的杀气，他真的准备动刀了，楼千重这厮好生无理，竟然在欢好的时候肖想小溪。 　　阿伊莎也看到了这一幕，她轻轻掩口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插曲发生之后，沙麒麟怒视着楼千重，而楼千重低头躲避着常小溪的目光，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舒白用手轻轻敲击着桌面道：“按照阿伊莎的说法，眼下就是除去霍克的最佳时机，我奉劝两位将军，你们可以先将个人的恩怨放一放，解决了霍克，随便你们怎么办！” 　　似乎是为了发泄胸中怒气，沙麒麟将佩刀重重放在了案几上边，沉声道：“楼千重，这件事一了，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楼千重这时才抬头看向常小溪道：“千重失言，冒犯了你，这样吧，沙将军，我的确不应该亵渎小溪。任打任罚，你说了算！” 　　沙麒麟这才冷哼一声，不再言语。阿伊莎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差点挑起了一场战争，她一言不发，静静的坐在一角。 　　舒白摊开手叹了口气：“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吧？”按照他的想法，常小溪将这两个人都拿下也无不可，只是现在这话哪里还敢出口？沙麒麟舍不得打常小溪，与楼千重势均力敌，只有他舒白，属于沙麒麟既下得去手又能轻松收拾掉的人。 　　常小溪轻咳一声，听说自己成了别的男人性幻想的对象，不尴尬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这件事还当着自己夫君的面被揭破。 　　沙麒麟这时突然伸手抓住了常小溪的小手，开口道：“霍克此行，抓阿伊莎只是顺手而为，我看他是为了皇帝而来。如果不能从大内偷出东西，那么直接绑架皇帝，再勒令他交出宝物岂不是更直接！” 　　舒白一拍大腿，笑道：“妙啊，沙将军，你如果去当个罪犯，一定是个世纪大盗。”将大唐的将军，皇帝的心腹比作巨盗，这种玩笑只有舒白能开。 　　果然沙麒麟不以为忤，楼千重继续说道：“沙将军说的有理，霍克要做这件冒天下大不违之事，要么在码头动手，要么就跟那些倭盗一般，等到了海上劫船。” 　　常小溪笑道：“被你俩这样一说，这件事竟然非常简单，我们只要现在盯紧霍克，看他是否在寻找海船，就能预测出他将要采取什么方式动手了？” 　　楼千重柔声道：“是这样的，没错。”在他内心深处，欢好之际的确在肖想怀中人就是常小溪，他叫她名字的那一刻闭着眼睛，他是将阿伊莎当做常小溪来疼爱的。 　　沙麒麟也是男人，如何不知楼千重内心的想法，他冷哼一声，将常小溪的小手放在自己腿上，眼看着现场的气氛再度紧张了起来。 　　舒白头痛道：“我看今天天气不好，不如咱们就议到这里，皇上买了不少好吃的，我要去他那里瞧瞧，也许他老人家心情好，会留我吃饭也说不一定。”想着去皇帝那里蹭饭，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个惫懒的舒白了。 　　沙麒麟并不是不通人情，要将大家都闹得下不来台，他趁机道：“好，我去布置人手，现在就开始查找霍克。” 　　众人都起身离去，阿伊莎不知所措，楼千重叹了口气，伸手拉过她：“我与舒白还有几个侍卫同住，却是不能将你留在我舱室中。我要去和沙麒麟商量一下，看看他能否搬出来，让你和常小溪住在一起。” 　　阿伊莎咬唇道：“千重，我胡乱说话，今天闯下祸来，你不生我的气吗？” 　　楼千重轻轻将她搂进怀中：“你天真烂漫，何罪之有？如果说有人错了，那就是我，我不该觊觎别人的夫人。” 第五百零四章 抓捕霍克 　　最早认识常小溪的，其实并不是沙麒麟，而是狄少华。狄少华经历了边境的战事，渐渐对常小溪产生了好感。回到长安，他有意关照常小溪，这才使得她有机会进入大理寺，成为朝廷的医官。 　　沙麒麟对于常小溪的喜爱，始于情欲，终于情爱。沙麒麟本是个好色的男人，却阴差阳错爱上了既不通时务，又没有家世的常小溪。 　　当狄长楠阻止了儿子与常小溪的恋情之后，常小溪才转而投入沙麒麟的怀抱。楼千重认识常小溪最晚，当他察觉到她的好，她的魅惑之处，并且心仪她的时候，她却已经心有所属了。 　　这就是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她，徒唤奈何？ 　　这些纠葛岂是短短的时间就能说清？楼千重带着阿伊莎黯然离去，去找沙麒麟商量阿伊莎的住宿问题。 　　沙麒麟在这件事情上，并不给楼千重面子，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这个阿伊莎来路不明，虽然她自己说是被霍克追杀，真实的情况谁又知道？常小溪曾经被姜宁绑架，差一点就被姜宁糟蹋。 　　在这个问题上，沙麒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楼千重虽然内心并不相信阿伊莎会害常小溪，但是他对常小溪也有情。常小溪心地善良且柔弱，如果出了什么事，楼千重也会良心不安。 　　这可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如果是在安西都护府，楼千重怎么会缺了地盘？可惜眼下整个船队其实都在皇帝的监控之下，楼千重如果让那些军士挤一挤，给阿伊莎挪个位置出来，其实并不难。 　　但是这件事没有经过皇帝的首肯，楼千重擅自做主就会有很大的后患。楼千重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阿伊莎其实很有眼色，别忘了她是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的女孩，怎么会是真的天真烂漫？她咬着嘴唇对楼千重说道：“千重，反正你们还要在这里停留几天，我先在码头上安身就好，不过你们离开的时候，可是一定要带上我啊！” 　　“那是自然，”楼千重心中有一丝不安闪过，快得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留下阿伊莎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吗？ 　　当夜，阿伊莎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楼千重，回到她暂住的地方。按照阿伊莎的说法，霍克抓她只是顺手，不会刻意去寻找她，那么她就是安全的。 　　当晚，沙麒麟跟常小溪说起了这件事，常小溪很吃惊：“这样顺手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帮着楼千重呢？” 　　沙麒麟爱怜的将妻子揽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小溪，你还是那么善良。如果楼千重真的喜爱那个胡女，他会奏请皇帝，搬去和那女子一起居住。这样过了明路之后，到了开船的时候，皇帝自然会在船上给他腾个地方。” 　　“这样的大船，大家随便挤挤，哪里给她挪不了一个安身之所呢？” 　　常小溪犹豫了一阵：“按照你的说法，楼千重并不喜欢阿伊莎？” 　　沙麒麟轻轻笑道：“怎么说呢？也喜欢，但是并不像是喜欢你这般！” 　　常小溪嗔道：“还说正经事呢，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沙麒麟的双手并不老实，他在常小溪柔韧的腰间慢慢揉捏着，微笑不语。他这个小妻子，是真的天真烂漫，根本搞不懂男人的情欲和情爱。 　　沙麒麟突然凑在常小溪的耳畔说道：“春宵苦短，咱们早些安寝如何？皇帝每天无事可做，我早早就要起来随侍他的左右呢！” 　　常小溪咯咯笑着，刚想要挣扎，就被沙麒麟翻身，他凑在她的耳畔，声音委屈得不行：“我们才成亲没有几天，就跟着皇上南巡，路上又耽搁了好久，照这样下去，这一路上还能不能在一起也说不定，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常小溪身体一软，阖上了双眼，任他施为。 　　舒白性子率真，他看到楼千重独自回来，十分惊讶：“楼千重，你不去陪着阿伊莎吗？”这件事他早就跟狄少华讲了，此刻二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楼千重。 　　楼千重沉声道：“皇命在身，我自当以圣上为重！” 　　狄少华什么也没说，倒头睡下，他也是官场上混出来的人精，自然明白楼千重的苦衷。 　　舒白自己嘟囔了一会，这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前去探查霍克动向的百骑司校尉就得到了消息，霍克正在与红毛夷人商量租用商船的事宜，估计很快就能达成协议。 　　霍克准备租用的商船，是夷人远渡重洋而来所乘坐的交通工具。非常的先进，据说船上也有大炮，与黑石号遇上，也有一搏之力。 　　沙麒麟将这个情况报到了皇帝那里，皇帝下令，以百骑司的名义发出通缉令，让福州官府派兵协助捉拿霍克。 　　皇帝马上夺取天下，哪里会将这区区蟊贼放在眼中。沙麒麟迅速带人前往福州府衙，责令知府协办此事。 　　虽说福州几乎在大唐帝国的边沿，但是也是大唐帝国的治下，看到威名赫赫的百骑司大统领亲自来访，那知府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幸好这知府当年在长安选官的时候，见过沙麒麟，所以没有将他误认为贼。 　　福州府衙兵马尽出，前往红毛夷人船只驻扎的码头，将那船上之人全数抓捕归案，统统关押在州衙的大牢之中。 　　沙麒麟早就通知了楼千重，让他将阿伊莎请来辨认霍克。阿伊莎来了之后，将这些犯人看了一个遍，却遗憾的告诉大家，其中没有霍克。 　　这个情况，让沙麒麟和楼千重都陷入了沉思，走漏消息是不可能的。沙麒麟从到达福州府衙，到带着兵马离开，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有人通风报信也来不及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眼看着天色已晚，夜色又要来临，沙麒麟只能跟福州知府打了招呼，将船长和大副等几名重要的船员带回黑石号审问，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得到关于霍克的消息，因为夜审的需要，阿伊莎也被带到了船上，需要她随身对审出来的新情况进行核实。 　　船长是个正宗的红毛国夷人，他很怕死，沙德三刚刚在他身上下手，这个船长就哭着说交代一切。可是他始终没有说出曾经有个类似霍克的人与他接近，试图雇佣他的船只和水手。 　　当沙德三再次请示，是否要加大刑讯的力度，沙麒麟摇头制止道：“我明白了，与霍克接触的并不是他，问他也没有用！” 第五百零五章 唐人阴谋 　　沙麒麟起身道：“下令封锁黑石号，锁拿一切外来者！” 　　一个声音从舱外传来：“来不及了，大统领！让你的人放下武器！否则我格杀勿论！”走进来的正是夷人大副，他手中拿着亮闪闪的激光枪，身边跟着几个红发碧眼的红毛国人，都是夷人的高级船员。 　　沙麒麟解下了佩刀，伸手放在脚边。沙德三几人也解下武器。那大副道：“沙将军，我知你会使用枪械，一并交出来吧！” 　　沙麒麟微微一笑：“想不到初次见面，你倒是将我的情况摸得清楚，霍克先生！” 　　那夷人大副气度不凡，自顾坐下，这才笑道：“别打岔，把枪交出来！”他用手点了点桌面，另一只手中的枪口始终对准沙麒麟。 　　沙麒麟伸手撩开衣襟，取出一把短枪，放在桌面上轻轻一推，送到了霍克面前。沙德三几人学着他的样子，拿出了枪械。 　　大副认真打量面前的武器，口中啧啧有声，连声赞叹：“你们可真厉害，东西做得很像，就是不知道好用不好用！” 　　这时门口再次传来了脚步声，几个夷人进来，对大副说：“霍克先生，黑石号的缆绳已经解开，等到顺风号发现了问题，也来不及救援了！” 　　大副，也就是霍克，点头笑道：“很好，我这一次是本体穿越，追踪这些唐人就花了七八天，现在只剩下半天时间，必须抓住皇帝，将他带到未来，这样才能成功的交换地核能！” 　　霍克冲着沉默不语的沙麒麟示意：“走吧，沙将军，带着我们找到皇帝陛下，我可以放过那个医生！” 　　听他提到了常小溪，沙麒麟脸色凝重起来：“不许你碰她！” 　　霍克嗤笑道：“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对她怎样！” 　　沙麒麟慢慢走出舱室，顺着船舷向右走去，靠着船头的方向，都是宽大舒适的舱室，霍克也没有起疑，用枪顶在沙麒麟的后腰之上，跟着他走了过去。 　　沙麒麟走得很稳，到了一个舱室之前，他开口道：“就是这里了！” 　　霍克四下打量一番，发现这个舱室的大门与其他并无差别，不过船上就是如此，也没什么奇怪的。“你先进去，将门打开！” 　　沙麒麟苦笑道：“我先求见皇帝，至于他老人家见不见我，那可说不一定。” 　　他抬手敲门，片刻后一个和气的白胖子打开门，沙麒麟忙道：“是我，有事求见。”他说这话的时候，似是有些犹豫，但是霍克手上用力，将那把枪又顶得重了一些。 　　白胖子笑眯眯道：“将军稍等，杂家去通报！”船上窄小，他也没有关门，众人都能听到他复述沙麒麟求见的话。 　　过了片刻，白胖子将门大开，请沙麒麟进去，霍克冷哼一声，一把将沙麒麟推进了船舱，伸臂一挡，只听见“哎呦”一声，那白胖子呼痛倒在地上。 　　于此同时，屋中一个身穿黄袍的男人惊愕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霍克知道这位就是正主了，忙抢着上前，举枪对准他：“别动！动我就打死你！”他一边说一边上前，那几个夷人船员也趁机进了舱室，分别举枪制住大家。 　　霍克见到大局已定，这才得意洋洋道：“胖子，你过来把皇帝捆起来，不要让他动手。” 　　那个摔倒在地的白胖子唯唯诺诺起身，战战兢兢地走到黄袍人身边：“老奴得罪了。”言罢，就接过霍克递过来的绳索，他将绳子抖开，众人眼前一花，还没有看清他如何动手，那绳索已经套到了霍克的脖颈上面。 　　霍克呼吸一滞，刚要抬手给那白胖子一枪，手腕一痛，却是身边的黄袍人动手，不但夺走了他的手枪，而且卸下了他的腕骨。 　　白胖子赞道：“人人都说楼将军马上功夫出色，杂家看来，你这擒拿术也是上乘的。”白胖子正是皇帝的贴身太监黄柳，他的身手出神入化，怎么会轻易被霍克推到？ 　　与此同时，沙麒麟也动了手，霍克带进来的船员一共三人，各个手持枪械，他在间不容发的短短时间之内，出拳抬腿，也将三人打倒在地。 　　这时沙德三等人才从门外涌入，他们有条不紊，先夺走船员的武器，再卸下关节，这样一来，就算对方有天大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霍克已经愣住，沙德三咔咔两下，就将他两侧肩关节卸下。霍克忍住剧痛出声：“怎么会是这样？” 　　楼千重脱下身上黄袍，反问道：“怎么不能是这样？皇上在船上就不穿龙袍，这是为了迷惑你而专门准备的。说起来你的面子还真大。” 　　黄柳夸张的叹口气：“哎呦喂，杂家还以为你张了三头六臂，就这样就没有脑子也没有身手，就妄想着来谋害皇上？” 　　沙麒麟抱臂而立：“黄公公，这些人很危险，尤其是这个霍克，他有一门本事，就是死了之后，可以借着别人的身体重生，您有什么办法制住他？” 　　黄柳睨了霍克一眼：“简单，用针封住他的天灵，这样魂魄不能离体，就算是他身死也不会再复生了。” 　　霍克知道东方有很多神秘的功法，眼瞅着那白胖子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捻出几根明晃晃的长针冲着他走过来。 　　只觉得胆战心惊，忙开口道：“你们不能动用私刑！” 　　舱内顿时传出一阵哈哈大笑，众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黄柳掩口轻笑道：“呦，这红毛子夷人还知道私刑呢？你敢绑架皇上，就要有受刑的准备，放心，杂家可舍不得让你一下子就死了！” 　　他说话声音尖细，手指已经捻起长针朝着霍克的天灵大穴刺去。若论内外功法兼修，沙麒麟与楼千重各有所长，但是奇门异数，却是黄柳懂得最多。所以沙麒麟直接向黄柳求教。 　　天灵被刺，霍克惨声嚎叫，黄柳听得十分受用，点头道：“倒是有副好嗓子，不至于嚎两下就倒了音！可惜杂家要侍奉皇上，不能脏了手，要不然一定亲自料理你！” 　　这时军士来报，船只已经开回码头。沙麒麟走上来查看霍克，只见他天灵穴上插着银针，大关节都被卸开，四肢软绵绵的垂下，这才满意。 　　霍克在2068年被联邦调查，马上就要进入拘捕的环节，所以他铤而走险来到唐朝，希望拿到地核能。没想到轻敌中了这些唐人的阴谋，再也无法翻盘。 第五百零六章 霍克之死 　　霍克不甘心道：“我知道很多秘密，只要你们放了我，这些秘密可以作为交换！” 　　沙麒麟摇头道：“皇上对你的秘密没有兴趣，我们也认为你这样的人死了比活着更加安全。” 　　黄柳端出一个杯子：“来，这杯酒可是杂家专为你配制的，可别浪费了它！”他捏住霍克的下颌，将杯中物一滴不剩的灌了进去。 　　霍克四肢无法动弹，咳嗽了一会绝望道：“没想到栽倒了古人手中，你们真的都是古代人么？” 　　黄柳捏着兰花指，疑惑的看着霍克：“你栽是因为你蠢，跟生活在什么时代有关系吗？皇帝乃万金之体，就凭着你那些小手段，花俏并不实用，就像对他老人家不利，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你万劫不复！” 　　众人紧盯着霍克不放，这一次务必要取他性命，不光是为了舒白和常小溪，而是那些霍克曾经搞过的阴谋诡计，十分可怕，皇帝都不想留着他。 　　霍克喝下的毒药渐渐发作，他嘴角流出黑血：“你们这些唐人太残忍了，一定会遭到报应！” 　　没有人会跟一个要死的人做口舌之争，众人静静看着霍克抽搐着死去，黄柳还有沙麒麟都伸手来探过他的鼻息。 　　沙得三亲自带着人将霍克的尸体绑上石块，然后在众人的监督下丢尽了水里。那几个夷人船员看到了这一切，吓得瑟瑟发抖。霍克处理完了，紧接着就会轮到他们。 　　这时楼千重走到了这几人面前，他蹲下身子，指了指海面，这才道：“跟我说说，为什么阿伊莎没有将你们指认出来？她跟霍克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几名船员还扭着头面面相觑，这时沙麒麟朝着这个方向走来。楼千重微笑道：“怎么样？还是跟我说吧，此人心狠手辣，落在他手中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那几名船员刚刚被沙麒麟打得骨断筋折，此时异口同声道：“阿伊莎就是为了让我们上船！” 　　楼千重似乎有些脱力，高大的身子略微佝偻，这是他一直都担心的事情，没想到还是发生了。只要不背叛和危害皇帝，阿伊莎做出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原谅。但是阿伊莎竟然参与了绑架皇帝的阴谋，他再也不能姑息她。 　　沙麒麟已经走了过来，他的眼里透出些许怜悯，轻轻将楼千重推到了一旁，开始对这几个船员进行正式的审讯。 　　阿伊莎的确是受霍克的雇佣而来，她也曾因为无法找到地核能，而试图推掉霍克的订单。霍克在2068年已经成为过街老鼠，所以他并不打算收回那个时代的财富。 　　霍克的野心很大，他也不是单打独斗，他在为一个实力巨大的组织工作。对于霍克来说，只要拿到地核能，一切都可以翻盘，包括能在那个组织得到，比超时空管理局局长更加尊崇的地位。 　　所以霍克对阿伊莎说，找不到地核能没有关系，我可以退一步，你来为我做另一件事情，绑架大唐的皇帝，这样就能让他主动交出地核能来换命。对于帝王来说，还有什么能胜过自己的生命呢？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阿伊莎不但不用退还定金，还能再得到一份报酬。这笔钱拿到手，阿伊莎就算再也不接任务，也能过上逍遥的生活。 　　阿伊莎本来就是为了生计什么都能做的人，如此优越的条件，她为什么不接受？于是阿伊莎跟着霍克，追踪皇帝一行人来到了福州。 　　这才有了与楼千重的“偶遇”。原来是这样，虽然心中早就有所怀疑，但是真的得知了真相，楼千重还是很难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福州还是大唐的土地，皇帝虽然去了一次2068年，但是他作为帝王的尊严不容别人来挑衅。所以阿伊莎必须要死，因为她挑衅了一位君王。 　　沙麒麟和黄柳带着人去执行这件公务了。 　　楼千重呆坐在舱室之中，舒白已经通过乱七八糟的渠道，将整件事拼凑了起来。他在楼千重身边踱来踱去，紧张的搓着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是好。 　　舒白突然问道：“楼将军，你对阿伊莎有多喜欢？” 　　楼千重不太明白舒白的意思，迷茫的抬头看他。 　　舒白忙解释道：“你看，在我们那个时代，男女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寻常了，只要双方自愿，不要给对方造成伤害，那么第二天各走各路，或者继续好下去都行。” 　　“所以，我不知道你对阿伊莎的感情究竟到了哪一步，如果你确实不希望她死，那么我这里有两个手环，可以给你。你赶在沙麒麟他们之前找到阿伊莎，就可以用这个手环带着阿伊莎去2068年。” 　　“到了那里，你们都可以活下去。皇帝再厉害，终究只是大唐的一代君主，手不可能伸到遥远的未来。” 　　楼千重没想到舒白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与常小溪还真的是来自一个时代，心底单纯而又善良。如果楼千重是个奸佞之徒，那么就凭着舒白刚才那一番话，足够他去死上八次的。 　　竟然敢撺掇着皇帝的大将军，带着谋逆绑架皇帝的女刺客逃走。楼千重苦笑起来，同时心中默默叹息一声，这就是为什么自己始终对常小溪无法忘怀的原因吧？这种纯白的善良，实在是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思忖了一番才开口：“舒大人，多谢你的好意。阿伊莎是我的情人，这件事皇上肯定已经知道了。可是他没有对我采取任何措施。说明在皇帝的心中，他与我的君臣之义不容怀疑。” 　　“士为知己者死，楼某虽然是一介武夫，却不能有负皇上的圣恩。在阿伊莎偷入大内盗宝的时候，我就放了她一马。后来她再次入宫盗宝，被麒麟追拿，我又救了她第二次。” 　　“没想到她竟是个不知死活的人，还敢为了钱财冒犯皇上，所以这次我不会去救阿伊莎。” 　　舒白明白了，他眨了眨眼睛：“照你这么说，阿伊莎的确可恶，算了，我也不管她了。” 　　在2068年，有许多像阿伊莎这样的杀手，她们游走在法律与道德之外，一切都是为了钱财。 　　楼千重是个忠义之人，他自然不能理解这世界上有些人什么都不要，只为了钱而活。他不知道的是，尽管他不打算出手搭救阿伊莎，阿伊莎却还想借着他的手活下去。 第五百零七章 佳人反水 　　常小溪今天总觉得有些六神无主，沙麒麟他们开始围剿霍克**，特地嘱咐她不要乱走，免得遇到什么意外。 　　沙麒麟还特地将李青城留下，就是为了照看常小溪。可是男女有别，李青城也不能一直跟她呆在一个舱室。只能经常抽空过来看看她。 　　天色慢慢黑了，沙麒麟还是没有回来，常小溪知道自己的这位夫君，虽然平时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做的都是刀头舔血的事情，未免有些担心。 　　她起身到舷窗看了看，那开口窄小，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于是她敲一敲木板隔墙：“青城，你还在吗？” 　　李青城的声音犹在耳畔：“常医正，我在，你有什么事？” 　　李青城的声音这样清晰，常小溪突然想起来，沙麒麟每晚与她在舱中翻云覆雨，各种欢好之声，岂不是被隔壁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下子脸红起来，隔壁可是住了**个百骑司的校尉呢！自己从未尝试这样隔着舱室说话，没想到这种船舱竟然这样不隔音。 　　李青城见她久久不回答：“常医正，你是不是渴了？我去帮你端些好茶点心来。”船上有热水喝就不错了。但是黑石号却不一样，皇帝也在这条船上，所以自然有好茶好水随时备着。 　　这些东西都是为皇帝准备的，但是他一个人怎么能享用完？所以李青城这些有脸面的百骑司校尉，跟那两个管茶点的太监混熟了，都能拿出好吃的来。 　　常小溪有些脸红，她刚刚想起昨夜自己还忍不住叫了好几次，她含混的答应了一声，果然听到李青城开门走了出去。 　　常小溪还在纠结这个事，因为沙麒麟对她迷恋之极，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除了每月不方便的那几天，几乎每天都会缠着她索欢。到了船上，他依旧是老样子，无论常小溪怎么推却，最后都能被他得手。 　　现在想起夜夜都有人听壁角，常小溪暗自下决心，可不能再做这种事情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船舱的门被轻轻敲响，肯定是李青城回来了。常小溪忙从床上跳起来开门。 　　门口站的却不是李青城，而是阿伊莎，常小溪知道阿伊莎不妥，准备用力将门关上，阿伊莎本就是为了她而来，早就用脚将门别住，伸手就抓住了常小溪。 　　这时李青城端着茶盘，刚刚转过船舷，看到了这一幕，大喝一声：“快放开常医正！”他将托盘丢出船舷，抽出武器就朝着这里跑了过来。 　　阿伊莎将常小溪揽在身前，她身材高大，虽然同为女子，还是制住了常小溪。阿伊莎用枪顶着常小溪的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不要怪我，你那夫君赶尽杀绝，我只好用你来交换我的性命。” 　　常小溪被她勒住了脖子，已经说不出话来。李青城忙道：“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这时候，追剿阿伊莎的沙麒麟和黄柳也回到了船上，看到常小溪被阿伊莎劫持，沙麒麟挥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不要逼得这女人铤而走险，反而耽误了小溪的性命。 　　看到众人安静下来，阿伊莎这才喊道：“送我回2068年，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女人！”她手上用力，常小溪被她勒得踮起脚来。 　　沙麒麟忙道：“好说，只是我并不知道要如何送你回去。” 　　阿伊莎冷笑道：“将霍克交出来，他有办法！” 　　黄柳尖声道：“那贼子已经伏诛！这会儿就连尸体都被鱼虾啃完了。” 　　阿伊莎大惊：“那我怎么回去？不行，你们一定是在骗我！”她神思混乱，手下已经控制不住力道，随时都有可能伤害常小溪。 　　沙麒麟知道，霍克无法出现，就算是他将手环拿出，这个阿伊莎也未必相信。他看了一眼沙德三，沙德三已经会意，不留声色的后退，准备从另外一侧船舷绕过去偷袭阿伊莎。 　　这时在船舷另一侧出现了一个男人，阿伊莎神色一怔，刚要动作，那男人道：“是我！我来带你离开！” 　　这人正是楼千重，阿伊莎看清了是他，顿时放松下来，带着哭腔喊道：“千重，怎么办？他们都要杀我？” 　　楼千重慢慢走了过来，柔声道：“你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你放心，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你！”他声音低沉，语调温柔，正是一个前来营救情人的情郎模样。 　　黄柳已经在跳脚：“楼千重，枉费陛下对你无比信任，你竟然要帮着这个妖女逃脱！”楼千重也不辩解，依旧深情款款朝前走着。 　　沙麒麟没有说话，他微微皱眉，刚才楼千重那话，别人听不出来楼千重的话，他可是听出来了，那情意绵绵的情话，哪里是对阿伊莎说的，分明就是对常小溪说的！ 　　只是事关常小溪生死，在这种时刻，沙麒麟无论如何也不能制止楼千重的行为。 　　阿伊莎道：“千重，你来得正好，有了这个女人，我们可以一起逃出去，哪怕就留在唐朝，凭着咱俩的本事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楼千重微笑道：“好，你将人质交给我！咱们从岸上离开！” 　　阿伊莎轻身功夫不如楼千重，她刚松手准备将常小溪交过去，突然想起楼千重也是这个女人的爱慕者，又犹豫起来：“千重，你不会是想要放了这个女人吧？” 　　楼千重愣了一下才道：“怎么会？她已经嫁作他人妇，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三番五次冒险来救你，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他说的都是实情，不由得阿伊莎不信，她忙弥补似的笑了一下：“我怎会信不过你？千重，你来跟他们谈条件，人质我先带着！”她暂时不打算将常小溪交出去了。 　　楼千重点头道：“也好。”这时他距离阿伊莎不过一步之遥，只见他身形瞬间移动，手掌已经击到了阿伊莎持枪的那支手上。阿伊莎一声惊叫，手臂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软垂下来，显然是断了。她手中的枪早就掉落，被楼千重单足挑起，接到了自己手中。 　　阿伊莎反应还算迅速，单手拖着常小溪就向后退去。楼千重的速度更快，一脚飞起，已经将阿伊莎踹了出去。常小溪摇摇欲坠，被楼千重揽在怀里。 　　阿伊莎刚要挣扎起身，早就被黄柳飞身而上，一脚踩在地上。 　　常小溪颈上有一道瘀痕，是阿伊莎勒出来的，其他并没有受到太多伤害，楼千重看过之后才放心。沙麒麟早就冲到了他们身边，到底还是将常小溪抱在了自己怀中。 第五百零八章 飞来横祸 　　阿伊莎看到楼千重还有沙麒麟都围着常小溪，关切之色溢于言表，露出怨毒的神色，狠狠道：“千重，你竟为了这个女人害我！”她手臂微动，黄柳大叫一声：“不好！”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道雪亮的激光束从阿伊莎手中激射而出，冲着常小溪而去。船上地方本来就不大，这激光束速度极快，沙麒麟竟然来不及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激光束射进常小溪的后心之中。 　　黄柳一脚踩到了阿伊莎的手臂之上，只听到喀拉作响，阿伊莎的手臂怕是断成了七八截。黄柳这才从阿伊莎手中拿过激光手枪，擦擦额上冷汗，着急道：“猴崽子们，快来料理这个女人，不能让她再伤人了！” 　　常小溪被一枪击中后心，那激光束穿透力极强，几乎将她的整个后心击碎。沙麒麟大惊失色，连续点了她胸口几处大穴，想起常小溪曾经中枪，还是舒白动手救治的。 　　他忙对楼千重吼道：“快去将舒白找来！” 　　楼千重也慌得不知所措，听见此言忙答应一声，回到顺风号寻找舒白。 　　沙麒麟只觉得双手都在哆嗦，还是黄柳赶过来，飞奔着从常小溪的药箱中抓出大量绷带，迅速堵在了常小溪的伤口上。 　　黄柳着急的对沙麒麟说道：“胸口遍布血脉，那武器太过霸道，只怕常医正撑不到有人救治，血液就会全部流干！” 　　沙麒麟紧紧按住常小溪的伤口，他只觉得手掌滑腻，片刻间就被鲜血打湿。常小溪嘴角冒出血沫，已经不能说话。 　　她心中还算清明，知道这一次恐怕是在劫难逃。 　　这时楼千重终于带着舒白如飞一般赶到。谁知舒白只看了一眼常小溪的伤口，就忙摇头道：“这个伤我治不了！” 　　这一次胸口中枪，与常小溪上次腹部中枪完全不同，就像黄柳所说的，胸口全是大穴，且遍布血脉。且不论伤势如何，光是出血就会要人性命。 　　好在舒白虽然不能救命，却翻找出来许多液体和代血浆，迅速为常小溪扎进静脉，希望能缓解她身体生命流逝的速度。 　　沙麒麟双眼都开始发红，他猛然抬头：“舒白，快带着她去未来，请我岳父救命！” 　　舒白欲言又止，眼下的情形，谁都可以看出，常小溪的性命危在旦夕，就算是穿去未来，再辗转进急救中心也没用，她肯定会死在路上。 　　常小溪却似精神好了一点，她竟然伸手抓住沙麒麟：“麒麟，对不起，我要走了。” 　　这时黄柳双手高举：“快让开，皇上赐药，常医正有救了！” 　　皇帝如何会有救命的药？众人顾不得细想，忙给黄柳让开了一条路。果然黄柳手中捧着一个小瓶，那瓶子沙麒麟非常熟悉，就是昔年他们辗转穿越时空裂隙取得的长生药。 　　此药虽然不能长生不老，但是能够最大限度激发人体的生命力。黄柳将药丸纳入常小溪口中，小心叮嘱道：“这可是皇上所赐，是他老人家自己用的。” 　　果然这药一入口，常小溪伤口失血的速度开始减慢。 　　舒白惊喜道：“我来为她急救！” 　　胸口其实没有大脏器，心脏位于胸骨左缘，激光枪穿透力极强，创面却不大，因此没有伤到心脏。 　　舒白要做的就是清创止血，这些都是联邦军人必须掌握的技能。一旦发生战事，谁也无法保证身边就有医生，所以每一个人都必须会急救。舒白就是超时空管理局的里美，曾经在联邦服役。 　　他将备用血浆放在旁边，将更换血浆的任务交给楼千重。嘱咐他随时更换。沙麒麟则充当助手，虽然这两人都是门外汉，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了。 　　阿伊莎还没有晕过去，黄柳气愤不已，都是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惹出祸事，没想到顺利除掉了霍克，却栽倒了这个女人身上。 　　他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刚才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你们主子的夫人差点被这个女人害死。这样吧，我来替沙将军盯着，你们挑出几个高手，却不能把她弄死，留着等你们将军出来看怎样炮制！” 　　黄柳这话正是冲着一干百骑司校尉所说，其中李青城负责保护常小溪，谁想到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他早就下定决心，常医正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自杀谢罪。 　　李青城第一个站了出来，沙德三也不甘示弱，虽说折磨女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那也得看这女人究竟干了什么。 　　众人在黄柳的指挥下，将阿伊莎拖走，等待她的将是无法想象的酷刑。 　　阿伊莎不敢相信，哭嚎着道：“千重救我！” 　　黄柳嗤笑道：“别叫了，你如果没有伤害常医正，楼将军还会替你说说话。可惜啊……”当初楼千重追求常小溪的事情，黄柳也是知道的。只是想起这里都是沙麒麟的属下，好歹要给他留些面子，这才收回了一半话。 　　常小溪与阿伊莎在楼千重心中孰轻孰重，从刚才楼千重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为了救常小溪而踢开了阿伊莎。后来阿伊莎被黄柳踩断手臂，他就像没有看到一样，全部心思都在常小溪身上，立刻跑去找舒白救命。 　　这时舒白已经将常小溪放在舱室的桌面上，桌面较高，又让人拿了雪亮的风灯照明，这才剪开常小溪后背衣裳，只见纤细雪白的背部被打出了一个恐怖的伤口，鲜血还在汩汩而出。 　　舒白早已戴上了手套，他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里美，你是最棒的！”言罢就开始动手。 　　沙麒麟与楼千重虽不知道他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舒白下手极有章法，不似完全不懂，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舒白一边默默念诵急救法则，一边为常小溪止血。万幸的是，这一枪没有伤到椎骨，否则高位瘫痪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楼千重已经为常小溪更换了四次血袋，饶是他内力精深，也有些双手发抖。因为阿伊莎是他招惹来的，如果常小溪真的死了那么他就是间接杀害她的凶手。一思及此事，楼千重就心痛无比。他是个长情而且重情的男人，如果将他与阿伊莎之间的一场情事比作露水，那么他对常小溪的感情就是常青树。 　　他暗恨自己，如果能够坐怀不乱，不受阿伊莎的诱惑，那么常小溪也不会有这场飞来横祸。 第五百零九章 失联 　　后来舒白总结，他的人生中，有两大事件值得纪念，一桩就是发明了时空传送门，另一件就是救回了常小溪的性命。作为一个不怎么懂医术的人，他能两次将常小溪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实属不易。 　　沙麒麟和楼千重在常小溪的病榻之前，衣不解带守了三天时间，终于看到她睁开了眼睛。常小溪的伤在背上，又不能长时间俯卧。所以众人在床下伤口的位置挖了一个洞，这样她躺的时候，就不会压住伤口。 　　皇帝是个圣明的君主，为了挽救常小溪的性命，他拿出了一颗长生药。而且一直等到常小溪清醒，他还派黄柳来征求他们夫妻二人的意见，是跟着他继续远行呢，还是留在福州养伤。 　　得到了沙麒麟夫妇要跟着皇帝继续远行的答复之后，皇帝才下令船队出发。常小溪身上的血液几乎流干，虽然有大量代血浆输入，但是毕竟不是人体的鲜血。 　　在舒白的提议之下，手术后为常小溪输了一次鲜血。虽然沙麒麟强烈要求为妻子输入自己的血，但是经过检验，他们二人的血型并不匹配，倒是楼千重与常小溪的血型一致。 　　不管沙麒麟如何不愿意，毕竟常小溪的性命要紧。楼千重抱着忏悔的心态，恨不得将自己的血都给常小溪。 　　经过这次输血，常小溪的生理状态明显好转。 　　临行前，舒白想起自己采购的大量福橘，有些已经溃烂，他索性将橘子发给全体船员作为点心。虽然失去了发财的机会，但是舒大人慷慨的举动，获得了船员们的一直好评。 　　常小溪彻底成了病号，不过她知道自己的伤有多么危险，能捡回来一条小命已属不宜，实在不能苛求太多了。 　　在常小溪清醒之后，楼千重就被沙麒麟毫不客气的赶走。在沙麒麟看来，楼千重这个人实在是太坏了，他不但肖想常小溪，还因此引来阿伊莎的猜忌，这才造成常小溪受伤。 　　楼千重自己也很内疚，在他回到了顺风号之后，才想起了惹祸的阿伊莎。不知道现在阿伊莎怎样了？ 　　阿伊莎伤了常小溪，凡是保护她的百骑司校尉无不暴跳如雷，再加上黄柳与沙麒麟夫妻关系不错，着意安排之下，阿伊莎竟是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皇帝知道了阿伊莎是霍克雇佣的杀手，只是微微一笑：“且留她一命，等常医正醒来让她自己决定怎么处置。”皇帝金口玉言，众人都知道阿伊莎必死，下手毫不客气。 　　阿伊莎是个游走在黑暗边缘的女人，一向只有她折磨别人，从未想过这些推陈出新的刑罚招呼在自己身上是怎样销魂。她已经很后悔了，不过就是看见个可心的男人春风一度而已，何苦要对他的前任赶尽杀绝呢？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在她两条腿都只剩下白骨的时候，终于有人给她送来了毒药。来人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着阿伊莎：“你这毒妇，差点害死了常医正，她还为你求亲，不希望你受太多苦楚！快喝吧，喝了这药就能解脱！” 　　他们也好将这件舱室打扫出来，船上不比陆地，每一寸地方都很宝贵呢。 　　阿伊莎死了。船上无法处理骨灰，楼千重不想让她的尸身再被鱼虾糟蹋，特地选了靠岸的时候，将阿伊莎的尸体下葬，毕竟相好一场，她虽无义，他不能无情。 　　大约是输了血，又服用了皇帝的长生药，常小溪康复的竟然很快，没过多久就能起身向皇帝谢恩。 　　这下大家方才放心，向着预定的方向航行。福州港的下一站，皇帝定的是南海港，按照预定的航程，再过个三五天就能到达。 　　没想到晚上突然起了风暴，船上的水手开启了发动机，这才堪堪将疯狂旋转的黑石号稳住，没有陷入漩涡。那些老水手都经历过风浪，知道大浪来袭该怎么做。唐军士卒则吐得昏天黑地不能自己。 　　好在有惊无险，船只并没有触礁，第二天一早风和日丽，经历了惊魂一夜的人们，纷纷跑上了甲板查看损失。 　　主桅杆已经断了，只剩下几根辅助的桅杆，就算是拉起满帆也跑不快，更糟糕的是，顺风号不见踪影。 　　舒白已经造出了简单的通讯设备，可惜没有线路支持，这种通讯设备的有效距离很短，只有在两艘船距离一百海里之内，才能建立联系。船上的水手已经开始呼叫顺风号，可惜对方如石沉大海，看来在昨夜的风暴中，两艘船已经距离很远了。 　　皇帝亲自走上甲板，碧蓝的海面一望无垠，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好在船上的罗盘还在，只能调整方向，向着海岸的方向前进，因为储备的食水已经不多。 　　在海面上搜寻顺风号不是明智之举，只能寄希望于上岸之后，再搜索顺风号。当即开动马达，船只调整方向，向着海岸的方向驶去。 　　第二天傍晚时分，众人远远就看到了一个小岛，船只到达岸边之后，借着夕阳的余光，能看到岸边洁白的细沙，岸上到处都是油绿的棕榈树椰子树香蕉树，在更深的地方，升起袅袅炊烟。 　　此刻天色已晚，皇帝命人下船，就近采了一些椰子回来。常小溪进言道，这种水果相当美味，而且大量储备可以弥补饮用水的缺乏。 　　椰子拿上船之后，太阳落山，众人撤回船上，放出流动哨。一同带到船上还有椰子香蕉这些热带水果，这些东西水手都不稀罕，可是大部分唐军没有见过，大家大快朵颐，赞不绝口。 　　这时候常小溪的伤口已经长好，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沙麒麟怜惜她身体娇弱，还是事必躬亲，不让她费一点力气。 　　黄柳一本正经过来请教了这些新奇果子的吃法，就回去伺候皇帝了。沙麒麟一本正经的将椰子汁倒出来，慢慢喂给常小溪饮用。他看常小溪喝得香甜，这才坐在她的身边：“小溪，你身体好一些了，今夜我可以过来睡吗？” 　　常小溪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忙摇头道：“那一夜被阿伊莎绑架，说起来就跟此事有关。”她红着脸慢慢讲起那一夜的经历。 　　沙麒麟这才明白，原来常小溪害怕这船舱不隔音，会被隔壁的那些校尉听到。这一下他也不好再强迫妻子，只能遗憾的独自睡下。 　　第二天一早，还没有等到皇帝下船去探险，船员来报，说岛上的居民来访。众人忙走上船头，只见岸上站着数人，宽袍大袖，高冠博带，竟然是汉人打扮。 第五百一十章 世外桃源 　　岸上人冲着船上一揖，竟然十分有礼貌。皇帝忙命人将他们请上船来。 　　这三人似乎没有见过这么精美高大的楼船，一边张望一边赞叹。等看见皇帝，器宇轩昂，站在众人之中，这三人又是一阵赞叹，一起上前作揖道：“远方来的客人，欢迎来到明月岛！”他们所讲的话，竟是纯正的汉语。 　　皇帝见他们知礼，十分欢喜，伸手示意他们起身：“我们来自大唐，听你们讲话，莫不是唐人来此？” 　　这三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一个年长者上前：“小老儿没有听说过大唐，我们是秦皇后人，已经在这岛上居住几百年了！” 　　众人大惊，秦皇后人，难道他们是秦始皇派出来的人？ 　　皇帝命人在甲板上摆上桌椅茶点，请这三位秦人落座。听他们讲起自己的经历。就是秦始皇曾派遣徐福寻找长生药，带领三千童男童女，来到海上之后，遭遇风浪，漂流到这个明月岛上，船只尽毁。 　　徐福索性在岛上中住下，自称岛主，令三千童男童女婚配传宗接待。明月岛气候炎热，岛上植被常青，物产丰富，又在海中，有无数鱼虾可以打捞。徐福日子过得非常富裕，有时还会接纳遇难的船只，引进外族血统，穿到了现在，已经还是第二十八代岛主了。 　　这三人中，年长者叫做黄松公，是岛主的心腹。他介绍完了明月岛之后，这才问起皇帝一行人的来历。 　　皇帝告诉他说，秦已经覆灭，现在统治华夏大地的是李唐王朝，已经传了两代。他自己是唐王座下大臣，奉皇命去南海探查风貌。 　　“原来如此，怪不得小老儿看各位气度高华。原来果真是从我华夏上邦来的。那么请去岛上一叙，我家岛主一定会欢迎各位的。”黄松公诚挚的邀请众人。 　　皇帝想了想道：“那就请老丈回去复命，我们午时前去拜访好了！” 　　黄松公这才告辞离去。 　　因为在岛上遇到了汉人，而且是秦皇后裔，这实在是一件稀罕事。皇帝看看众人：“我看这三人气度平和，咱们尽可以放开心怀上岛拜访！” 　　众人细想想，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当然都附和皇帝的意见。 　　没想到这岛主非常郑重，很快就派过来使者，带领众人上岛，依旧由黄松公领队，这些人都是笑容可掬，尽管天气炎热，但是各个衣冠楚楚，没有丝毫怠慢。 　　沙麒麟清点了一百名护卫随行，将沙德三李青城留在船上照应。黄柳则按照皇帝的意思准备了见面礼。众人这才出发。 　　岛屿与皇帝生活过的任何地方都不相同。这里地面上都是细细的白沙，走过了海滩，才出现芳草树林。树木高大茂密，上面都挂满了果实。到处都是奇花异草，不时有白兔山羊自林中走出，并不怕人。 　　黄松公解释道：“这些动物还是我们从华夏带来，就留在这岛上繁衍。” 　　他指了指一丛丛的木薯：“唐大人，这东西在岛上到处都是，它的根可以洗出粉末，做成食物充饥。” 　　皇帝点点头：“好东西，可使大家免于饥饿。”大家谈天说地，大约走了一个时辰，这才来到了岛屿深处。这里修着一排排木屋，用原木支撑做墙，上面覆盖着草棚，看上去十分简陋。在木屋周围，则种着大片的棉花和小麦。 　　黄松公解释道：“这些作物必须种植在我们的住处，否则会有野兽来偷食破坏，一年辛苦就白费了。” 　　黄松公指着居中的一间大木屋道：“唐大人，我家岛主就在这里。” 　　这个木屋使用青石做地基，看起来也比其他屋子更高大一些。此刻随着皇帝一行人的到来，木屋的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黄松公为大家介绍道：“中间那位红袍男子，就是我们的胡岛主。” 　　胡岛主个子不高，黑胖的脸上长了一双小眼睛，其貌不扬，他看到皇帝竟然带了那么多随从，似乎吃了一惊，随即脸上才堆着笑走过来。 　　因为屋内地方窄小，实在坐不下这么多来访者。胡岛主索性让人将桌椅摆到了户外，桌上摆满了水果，有些皇帝昨晚尝过，有些他还是第一次见。 　　胡岛主十分健谈，他与皇上聊了一阵，确定秦朝已经覆灭，这才感慨道：“正是今非昔比，物是人非。我等蜗居在此，还心心念念要回到秦皇身边，可惜一直没有造出理想的船只，这才耽搁了。” 　　“如今见到唐大人，我才知道华夏早就改朝换代。对了，如今那位皇帝怎么样？他派诸君出来，莫非也是寻找长生药的吗？” 　　皇帝此行当然不是寻找长生药，但是他曾经找过长生药，因此有些赧然。他摇头道：“当然不是，当今的皇帝胸怀宽广，人还行吧！” 　　胡岛主理解的笑了笑：“伺候皇帝的活，很不好干吧？明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长生，还那么执着于此，这样是会令手下很困惑的。”他亲手切开一个菠萝，请皇帝品尝。 　　皇帝尝了一口，果然唇齿留香无比甜蜜，点头赞道：“好果子！黄柳，将我们送岛主的礼物呈上来！” 　　为岛主准备的礼物是丝绸十匹，皇帝在福州采购的花茶肉燕等食物，还有一些自长安带出来的药材美酒。这些东西，有些岛主认识，有些他不认识，待听完黄柳介绍之后，立刻两眼放光：“唐大人太慷慨了，送我这样珍贵的见面礼！来人，将咱们采到的珊瑚和珍珠拿过来！” 　　胡岛主回赠皇帝的礼物是硕大的珊瑚树三株珍珠无数，这在长安已经是稀世奇珍了。双方互赠个了礼物，感情更加融洽。 　　岛上自酿的果子酒醇香甘冽，就是度数太低，众人似饮水一般豪饮，都没有丝毫反应，引来了胡岛主的盛赞，说众人酒量惊人。 　　沙麒麟暗自腹诽，如果我们放开了喝长安的烈酒，岂不是要把这岛主吓死？ 　　在离开之前，皇帝提出要在岛上补充淡水食物，他愿意用丝绸布帛还有熏制的肉食来交换。岛主欣然答应。他有大量木薯粉，椰子和热带水果数不胜数，都可以用来交换这些岛上不出产的好物，何乐而不为？ 　　只是岛主向皇帝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请众人离开的时候，将他的女儿带上，返回大唐的时候，就将此女献给皇帝，他要用这种方式，来表示他愿意和大唐交往的诚意。 　　第五百壹拾一章 岛主之女 　　皇帝欣然同意，可是等到岛主之女来到众人面前的时候，他就想反悔了。其实岛主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妖形怪状之人，只是相貌平庸肤色黝黑而已。但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这样面貌普通的女子哪里会入他的眼。 　　这就好比是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你要他去吃糠咽菜一样难。 　　可是现在用什么理由推却呢？皇帝蹙眉不语，一时间就连最甜蜜的菠萝都失了味道。都是男人，岛主如何看不出皇帝的心思？他这女儿生得如何他当然心中有数，只见岛主一笑：“女儿，将你的嫁妆呈上了请唐大人看看！” 　　他的女儿乖巧的答应一声，从旁边侍女手中接过一个托盘，亲手托着走了上来。这个托盘上有一副卷轴，黄柳打开，只见上面画着许多曲线，代表着山川河流。 　　岛主解释道：“这是我进献给皇帝的礼物，也是小女的嫁妆。这个地图，画的是一处极大的宝藏，是我家族世代相传，如果不是要送小女去上邦大国，那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皇帝点点头，仔细查看这些山川地图，半响后才道：“这是哪里的地图？” 　　岛主微微一笑：“这就不能说了，小女知道地名，新婚之夜她自会献给夫君。”是啊，有了地图，又知道了地名，那岂不是人了都能起出这宝藏。 　　皇帝一笑，并不觉得尴尬：“既然岛主信得过我等，那么就请令爱跟着我们上路吧。今夜请她收拾东西，明早赶到码头出发。还有那些粮食，也带到码头交割就是。” 　　岛主见他形容伟岸，对他的话早就深信不疑，知道他是愿意将自己的女儿献给皇帝了。虽然自家女儿其貌不扬，可万一大唐的皇帝就喜欢这样的呢？更何况她还有大批的宝藏做陪嫁。 　　众人这才告辞，回到船上休息不提。 　　第二天一早，岛主果然按照约定送来了粮食淡水还有女儿。虽然船上地方紧张，但是为了不让这女孩手委屈，皇帝还是命人给她腾了一间舱室。 　　岛主的女儿叫做明兰，她出生在明月岛上，从来没有到过外边，刚到船上，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考虑到明兰还是个黄花闺女，沙麒麟派了李青城去接待她。李青城长相俊俏，又会讲话，果然不到一会就与明兰混熟了。 　　这个明兰，还带着两个侍女，欢天喜地住进了舱室之中。但是不到半天时间，明兰就生出了事端。她嘟着嘴找到李青城，质问他为何给自己安置的船舱不在高处，却在船肚子的位置。 　　楼船上的舱室自然有好有坏，高出船舱的舱室，能透风透光自然是好舱室。只是舒白为了让这船跑得快些，已经将楼船拆了一层，这样好舱室就剩下不多了。 　　给明兰安排舱室的时候，考虑到那些军卒多人挤在一个狭小的地方，就将好一些的舱室给了他们。明兰只有三人，使用船肚子中的舱室，应该也不会太憋屈。 　　没想到明兰竟然因为这个事情而抱怨委屈。其实她来自一个不知名的小岛，并没有什么家族背景，能这样安排已经是很照顾她了。 　　明兰自幼生长在明月岛，虽然小岛不大，人口不多，却养成了她金尊玉贵唯我独尊的性子。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还觉得自己是公主一般，众人要众星拱月般的讨好巴结她。 　　这个舱室不是李青城安排，而是沙麒麟亲自安排的。所以李青城挠了挠头，好言相劝道：“明兰姑娘，船上有一大半的船舱都设在舱中，这个船舱还不是最差的，还有比这个位置更低的呢！” 　　李青城并不了解明兰的脾性，她听了这话，怒火更盛，就差跳起来了：“我可是你们皇帝的女人！就算是睡这船上最好的房间也使得！凭什么给我这样一个破房间？” 　　这下子李青城哑口无言，就连舱中的校尉们也都探头出来倾听。皇帝的女人？亏她能说得出口，皇帝昨天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中，显然是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没有兴趣。 　　李青城很犯愁，这个明兰显然是个糊涂女子，她这样嚷出来，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一分一毫好处，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这时黄柳走来，他其实早就在旁边偷看，现在看到李青城抓耳挠腮的样子，还是心软要替他解围。 　　“哎呦喂，明兰姑娘，你是要做贵人的，何苦与个校尉在这里计较？这样吧，等上了岸，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船只，再给明月姑娘寻一间好舱室就是了！现在不要跟这些粗人抢！”黄柳笑眯眯的，看起来和气又真诚。 　　明兰点点头，觉得黄柳是个好人，暂且不闹了，就当是给黄柳面子吧。 　　目送着明兰远去，黄柳不禁摇了摇头，这样的蠢女子，皇帝怎会看在眼中？只是现在他老人家还没有表明态度，倒是不能轻举妄动。 　　除了这档子事，大家都知道明兰是个不懂事的，也不去招惹她，到少了很多麻烦。 　　船补充了足够的清水粮食，向着南海港出发，此刻船上的人因为有了粮食，一点都不发愁。每天升降船帆，看日升日落，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三天后，船只来到了南海港。南海港，是大唐最南部的一个港口，毗邻番邦。这里聚集着大量番邦人，还有些番邦人在南海娶妻生子定居下来。船只刚刚停在南海码头，就看到了一副热闹无比的景象。 　　码头上人声鼎沸，行走的人们服色各异，有汉人，还有白皮肤绿眼睛的夷人，最多的竟然是棕黑皮肤的番邦人。 　　这些番邦人做的多半是抗包之类的体力活，满口声音的汉话，态度十分和蔼。因为要停留在南海港寻找顺风号，所以一靠岸，皇帝就命沙麒麟拿着公文去找南海官员，命他们协助查找。 　　这个地方属于大唐管辖，那些官员自然忙不迭的答应了。皇帝这才放心，他也不去驿站居住，每天还是住在船上，等着顺风号的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天后，一个南海差役突然跑到了船上报信，说顺风号被海盗缴获，就要进行拍卖，让众人前去阻止。沙麒麟怒道：“你们官府是干什么的？竟然要我们自己去救人？” 　　那差役叫苦道：“大人有所不知，南海风俗特别，海盗的缴获神圣不可侵犯，官府不能干涉！” 第五百一十二章 抢回顺风号 　　海盗劫掠的东西神圣不可侵犯？这种说法大家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救人要紧，皇帝也换上了劲装，点起了二百兵丁，大家急忙跟着那差役出发。 　　一路之上，这差役边走边解说，众人对这种拍卖的规矩才算是有所了解。原来南海是个港口，南来北往的客商都聚集在此，海盗也集中在这里交易。 　　这里面不乏大宗贸易，大家都知道，但凡在官府的地盘交易，都要交高昂的税费，同样作为交换，南海港在收取税费之后，就不能对交易再加以干涉。哪怕明知道交易的物品是海盗抢来的。 　　这就是如今南海港的尴尬之处，那个差役讲完，苦笑道：“不是大人们不用兵，而是这个拍卖场这样的规矩已经很多年了。贸然用兵，那拍卖场中的海盗和私兵可不会答应，势必变成械斗。” 　　“这倒是也不怕，只管要兵来围剿便是。但是因此坏了大人的事情，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所以，请大人们先去找人，随后官府再清缴这里都是可以的。”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此地有这样的风气，倒是错怪了南海港。那差役将他们领到了地方，又留下一只焰火，叮嘱道：“大人们进去找人找货，无论是卖还是先谈着，总之向稳住了对方，然后放出这焰火。南海港已经调兵，半个时辰后就能把这围了，大人们只管放手去做，不用担心！” 　　皇帝这才满意，打消了将南海港全体官员撤换的主意。众人细细打量这里，发现拍卖场建在大海的边上，还停靠着数艘船只。显而易见，这些船只不是用来交易就是被抢来交易的。 　　在船只的边上，搭建了一排木屋，就是所说的拍卖场了。 　　这时几名百骑司的校尉已经探查清楚，岸边停靠的船只果然有顺风号，只是船上空无一人，看来顺风号是被海盗打劫了。不知道现在船上的人员是否安全。 　　一思及此，众人都开始担忧，忙向着木屋走了过去。 　　那里已经聚集着很多人，都围在一个木制的高台之下。这些人肤色各异，穿着各不相同，都不像是正经商人，倒像是各路海盗齐聚于此。好在黑石号也有二百号人，就在高台旁边占了一片地方，倒也颇有气势。 　　旁边分别站着人高马大的红毛夷人海盗，另一侧则是罗圈腿黄板牙的倭人海盗，大家目光不善的互相打量着，直到高台上敲响铜锣示意拍卖开始，这才将视线转向了高台。 　　主持拍卖之人，是几大海盗船选出来的人手，他很熟练的用几国语言跟大家打了招呼，这才使用汉语开始拍卖，这也算是南海拍卖的特点吧。 　　前几件拍品都是宝物美女之类的东西，唐军众人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在心里大概估算着价格。绝色美女只卖一百两黄金，上好的鸽蛋大红宝石售价是十两黄金一枚，价格还算公道。 　　众人都等得有些着急，这时那主持拍卖之人终于提高了声音：“现在轮到了今天最后一件拍卖品，那就是顺风号！”他用手指着停泊在岸边的顺风号，继续说道：“相信大家都已经看到，这时一艘装备很好的大船，几乎全新，船上还装着新式武器。” 　　“现在大家可以竞价，顺风号连同它上面的船员一起拍卖。起价是万两黄金！”这个时候，有一群形容狼狈的人被驱赶到了高台前面，这些人正是顺风号被俘获的船员。 　　皇帝还有沙麒麟众人忙紧张的朝那些船员看去，只见楼千重和舒白都在，只有狄少华不见踪影，而且这些水手的人数也明显不足五百，只有二三百人的样子，那么少了的那些人去了何处，已经不言而喻。 　　皇帝早就皱起了眉头，冲着沙麒麟点一点头。沙麒麟不敢怠慢，忙举起一只手大声喊出一万一千一百两的价格，同时示意燃放呼叫南海港的烟火。 　　万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不过顺风号显然值这样一个价格。所以众人争相出价，竟然在短短一会功夫就将价格抬到了一万五千两黄金。 　　这时候主持拍卖的人说道：“交易的金额太大，大家先把黄金拿出来。这里不收银票，可以用珠宝抵充黄金！” 　　皇帝匆忙之间带着众人出来，原本就没有带什么财帛，若是要收银票，黄柳身上倒是有，可是万两黄金谁会随时带在身上呢？ 　　皇帝戎马多年，最是杀伐决断，当即对沙麒麟说道：“来硬的，抢人吧！” 　　沙麒麟忙摇头道：“不可，您是万金之躯，不能冒险！” 　　皇帝却制止了他：“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快下令！”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沙麒麟一咬牙，对率领的唐军发出了动手的信号。正好这个时候，那几个来验资的海盗走到了众人身边，被唐军抽刀砍做两段。 　　众人迅速向着被俘获的兄弟们冲过去，一部分人截击其他海盗，一部分人给大家解开绑缚。幸亏为了行走方便，海盗只是捆住了唐军的手臂，只要割开绳索就可以。 　　沙麒麟亲自动手放开了舒白和楼千重，他心中十分奇怪，像楼千重这样的悍将怎能轻易被海盗抓住？只是眼下形势紧迫，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 　　楼千重也是面色不虞，他活动了一下手臂，打到了一个海盗，劈手抢过来一柄弯刀，开始厮杀。沙麒麟看他行动如常，这才放心。就连舒白都怒吼着冲向了海盗，看来这次被劫，对他刺激很大。 　　沙麒麟和黄柳紧紧护在皇帝身边，无人能接近他们。再加上这些海盗发现现场大乱之后，顺手卷了财帛美人跑路的占了大部分，留下来截杀唐军的不过十之二三。 　　很快那些俘虏就被解开，楼千重一马当先，带着大家杀向一伙罗圈腿的倭盗。这时沙麒麟也看出了端倪，只怕这些倭盗就是劫了顺风号之人。 　　其他海盗也看出风头不对，这明显就是寻仇，大家慢慢撤出了战团，将倭盗留给了唐军。 　　这样一来，场中顿时形势逆转。原本是唐军对上了海盗处于劣势，现在则变成了倭盗对上唐军处于劣势。不过这些罗圈腿倒也悍勇，一个个叫嚣着冲了上来，很快就被唐军斩杀。只是其中有些人格外厉害，身形时隐时现。沙麒麟想起常小溪曾经说过的故事，知道这些就是忍者。 第五百一十三章 报复女倭盗 　　忍术并不能提高武士本身的战斗力，只是出其不意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已。在沙麒麟楼千重这样的高手面前根本没用。几个忍术高手被二人用宝剑钉在地上，随即顺风号的水兵一拥而上，将这些人剁成了肉泥。 　　在倭盗后方，有一名女子，她将头发高高梳起，在头顶完了一个发髻，上面别着一把梳子。这个女人脸很白，却涂着鲜红的口脂，看起来非常诡异。 　　楼千重的目标就是这个女人，眼看着倭盗在他面前纷纷倒地，那个女人眼中露出了一丝慌乱。她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将身边一人拉过，用匕首顶着那人的脖子大喊：“别过来，再往前走我就杀了他！” 　　被她挟制的那人双手被捆住，赫然正是狄少华。狄少华也喊了起来：“不要管我，杀了这个倭女！” 　　沙麒麟偷偷拔出激光手枪，大喊道：“少华让开！”狄少华会意向旁边闪身，那倭女来不及躲闪，被激光束透肩而过。大叫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楼千重就在等这样一个机会，众人没有看清他如何动作，他就已经将那倭女抓到了手中。狄少华满脸恨意：“楼将军，不要弄死她，太便宜她了。” 　　这时倭盗已经被杀散，那些极厉害的忍者都死在了地上。黄柳警惕的看看四周，只见那些夷人早都逃到了自己的船上，正站在甲板上朝这里观望。 　　南海港的官军终于赶过来，他们按照约定，并不泄露黑石号的真实身份，而是装作维持治安的样子，警戒全场，保护黑石号众人撤离。 　　皇帝问楼千重道：“千重，你们遇到了何事？竟然如此狼狈？” 　　楼千重满脸愧色：“我愧对您的重托，被这些倭盗用诡计拿下。遭遇战中，许多兄弟都战死了。就连我们这些人，还是狄大人与倭盗虚以委蛇，才保住了性命。” 　　他这样一说，狄少华脸色涨红，眼角含泪，似乎要哭了出来。 　　皇帝知道一定别有内情，也不再多问，下令众人登上顺风号，与黑石号会合了再说。 　　在官府的保护下，那些停靠在海边的海盗不敢动手，纷纷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让顺风号顺利离开。 　　那个被楼千重抓住的倭女，一路上污言秽语，不停尖叫辱骂。黄柳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走到楼千重面前，让他稍停，自己动手卸下了那女人的下颌骨。 　　顺风号经过一场恶战，船板上处处都是刀砍斧斫的痕迹。好在没有大的损伤，船只顺利开动，朝着黑石号的方向驶去。 　　这时那些受伤的船员才放松下来，开始调理包扎。 　　楼千重与舒白并没有外伤，只有狄少华精神萎靡。皇帝看着众人进了些食水，这才命他们讲起被劫持的过程。 　　在风暴之中，顺风号与倭盗的小船遭遇。这些倭盗爬上顺风号，那些忍术高手趁着船中混乱，施放出一种可以致人昏迷的烟雾，然后占领了顺风号。 　　在这个过程中，少数船员没有被迷晕，顽强的抵抗反遭杀害。 　　等到迷烟散尽，大局已定，楼千重等人都被捆了起来。这时一名倭女在倭盗的簇拥下走来，她就是这伙倭盗的首领，自称竹山公主。她以扇遮面，十分风骚。这一次收获很大，不但得到了一条大船，还截获了这么多美男子。 　　竹山公主是个倭人，父母不详，她自负美貌，又风流多情，本来是一名倭盗船长的情妇。那名倭盗战死之后，竹山就继承了情人的家业，领着一伙倭人在海上流窜，劫掠商贾。 　　她用身体姿色网罗了一些忍术高手，渐渐在东南亚打出了名气，于是自封为公主。知道了顺风号上都是唐人，她决定亲自看一看俘虏，为自己搜罗几名面首。 　　竹山在狄少华面前站住，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仔细观看。狄少华不堪受辱，大骂竹山。竹山不为所动，命倭盗抓过来两名顺风号上的船员，她笑岑岑的说道：“你跟我好，这些人才能活！否则就杀死他们！” 　　狄少华不语，竹山果然命人在他面前杀死了那两名船员。她再次用扇子掩口询问狄少华的意见，狄少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当时，舒白和楼千重就被捆在狄少华的身边。 　　这段时间，竹山给狄少华服用了药物，让他浑身无力，每天她与那几个相好的忍者胡天胡地，故意将狄少华留在一旁观看，希望引动他的心思。 　　狄少华哪里会看上这种倭盗婆子，只是为了一干兄弟性命咬牙忍耐而已。好在终于脱困而竹山也落到了他的手中。 　　皇帝怒道：“什么人竟敢折辱我大唐官员？这个竹山，还有几名活捉的海盗，你们给我交到南海港官府，要用重刑惩治他们，让南海看看，挑衅我大唐威严的下场！” 　　这件事刻不容缓，沙得三随即带着腰牌亲自跑了这一趟。南海港虽然处在大唐的最南部，对于百骑司也是心有戚戚，没口子的答应下来。 　　第二天就公审倭盗，黑石和顺风能走开的人都跑去看竹山的下场。那个嚣张的倭盗婆子，此刻面如死灰，衣裳被褪下，整个人被麻绳捆在了木柱之上。行刑的刽子手端着一碗凉水，冲着竹山胸口一喷，就准备割下第一刀。 　　这时候竹山看到了狄少华，她顿时来了精神，大喊道：“郎君救救我，竹山都还是为了你才陷入这种绝境！你不能无情无义啊！” 　　狄少华没想到这女人死到临头还攀扯自己，顿时俊脸涨得通红。他虽然没有让竹山得逞，可是竹山与她那些相好的丑态，可是让他历历在目。 　　楼千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刽子手一刀割下，顿时片下了竹山胸口的一块肉。竹山长声惨叫，再有没有机会说那些闲话了！几个刽子手一起动手，活剐了几名倭盗，南海港人津津乐道的谈论了好久，从此倭人在海盗中地位一落千丈。 　　这件事结束之后，沙麒麟等人趁着在南海港停留，摆了一桌酒宴，庆祝常小溪康复还有顺风号归来。同时祭奠那些死去的唐军士卒。这时已经到了秋季，南海刚四季长春，长安的树叶应该已经黄了，皇帝在外漂泊已久，突然萌生归意。 　　他将这个决定告诉众人，大家无不欢喜，毕竟皇帝身系天下安危，回到长安才能保证国家稳固。 第五百一十四章 　　听说要回长安，明月岛主的女儿明兰很高兴，她终于能见到大唐的皇帝，并且要嫁给这个最有权势的男人。找回顺风号之后，终于有了符合明兰条件的房间。顺风号上本来有五百人，被倭盗杀害了一部分之后，只剩下三百多人。于是明兰搬到了顺风号上。 　　明兰很快就发现，这艘船上还有三名英俊的单身汉，而且还担任着官职。明兰还发现，这三人英俊得各有特色。于是明兰开始思索，也许做皇帝的女人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尽管明兰经常找借口出现在三人面前，可惜这三个单身汉都对她视若无睹。要怎样才能让他们注意到自己呢？明月岛上的公主开始认真思索。 　　现在船只又航行在大海之上，海天一色，风景虽好，可惜旅途太寂寞。舒白很促狭，他透过舷窗偷偷观察着明兰，口中啧啧有声道：“哎呀，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在这里晃悠了，让我来猜猜看，这位姑娘看中你们哪个了，是楼将军还是狄大人呢？” 　　狄少华被女倭盗抓去亵玩了一段时间，十分讨厌女人，闻言只是哼了一声。楼千重与阿伊莎欢好了一段时间，差点害死了常小溪，更不想提这件事。 　　他从床下拎出一个酒坛，往桌上一放：“舒大人，这个女人身份特殊，皇上就算是不收用，一旦给了她名分，那么她也是皇上的女人，你不要招惹她，咱们来喝酒吧。” 　　舒白酒量最差，却很好酒，闻言大喜，长路漫漫，还有什么比酒更好的东西来打发时间呢？他打开酒坛，贪婪的闻闻那坛中的香气，问道：“楼将军，这是什么酒？怎么以前没有见你拿出来过？” 　　楼千重看看窗外，确定明兰已经离开，这才回答：“这还是南海港的官员所赠，说是番邦酿制的美酒，送给皇上饮用。这几坛是黄柳公公给我的。” 　　三人将酒斟入大碗，虽然酒味与中原不同，但是味道也是极其甘冽醇厚的。海中鱼虾最多，几盘白灼虾肉贝肉摆在桌上，三人一边喝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舒白突然压低声音问楼千重道：“楼将军，皇帝为何突然决定会长安？他之前不是要走到番邦去看看的吗？” 　　楼千重笑道：“这件事你要去问沙将军，他是皇上亲卫，问我却是问错了人。” 　　舒白奇道：“你不是跟黄柳关系不错嘛？难道他从未向你透漏？”舒白心直口快，一下子就道出了原委。 　　楼千重思忖一番：“黄柳倒是说过，皇上在外游历了这么长时间，似乎有所悟。皇上在南海港看到已经秋季，南海却还是繁花似锦，说了一句花开有落时，人生容易老，然后就做出了返航的决定。“ 　　“楼某才疏学浅，却是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狄少华捡了一个虾仁丢进口中慢慢嚼着道：“皇上睿智，非我等能揣测，还是喝酒吧！“ 　　“舒大人，你是从未来而来，现在留在大唐，我却从没有见你亲近过姑娘，难道是没有心仪的女子吗？” 　　狄少华喝了不少酒，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与楼千重是求而不得，所以不与女子亲近，舒白却是从来不与女子亲近。 　　舒白尴尬的笑了笑：“咱们三人同甘共苦，我不瞒你们，其实我在穿越之前是个女人。现在虽然占了个男人的身子，不过我喜欢的还是男人！” 　　一听此言，楼千重和狄少华都张大了嘴巴，他们想起上船之后，起居都在一起，因为都是男人，所以平素百无禁忌，天气炎热的时候，经常裸呈相对。 　　楼千重想起一事，指着舒白结巴道：“你是女的？那你还跟我一起洗温泉？” 　　舒白睨了他一眼：“大惊小怪做什么？你身材不错，我才会与你同池洗浴，别人我还看不上呢！” 　　楼千重被他这种无耻的言论惊呆，沉默不语。 　　狄少华挠了挠头道：“小溪与你亲近，莫非她知道这件事？” 　　舒白点头道：“那是自然。”他蹙眉道：“其实沙将军也是知道的，否则以他的妒性，大概不会让我与小溪交往。” 　　他抬头看着二人笑道：“这都是以前的事情，如今我变成男儿身，你们心中不要挂怀。咱们还是如以前一般相处。” 　　三人一同被倭盗俘获，交情比以前深了许多，楼千重与狄少华自然点头应下。同时他们心中的许多疑问一下子得到了解答，舒白喜欢男人，怪不得他与李恪交好，二人差一点跑到了未来去生活。 　　海上生活无聊，现在常小溪养好了身子，沙麒麟心痒难耐，再次开始厮磨常小溪，要与她亲热。常小溪知道这船舱不隔音，百般推脱。 　　沙麒麟知道自己夫人害羞，只能拿住性子，软语温存，先将她抱在怀中说些情话，看到她脸颊微红之后，知道她也动情。这才将她拥到了床上，欺身上来。 　　常小溪一边挣扎一边小声说道：“这样亲热，你的属下都能听到，他们还不知怎样说你。” 　　沙麒麟轻轻咬着常小溪玲珑可爱的耳垂，含糊道：“无非是羡慕，还能怎样说？”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常小溪无奈，到底被他捂住嘴弄了一个畅快。这样整天嬉闹着，就在船只快要行进到福州港的时候，常小溪发现自己怀孕了。 　　沙麒麟非常高兴，他已经过了三十岁，早就想要个孩子。只是成婚至今，常小溪都没有动静，他还特地悄悄去询问过医生，那些人听了常小溪的情况，告诉他是因为常小溪曾经两次受伤，所以难以受孕。 　　没想到这次在海上竟然心想事成，沙麒麟真是满心欢喜。到了福州港之后，沙麒麟第一件事就是奏请皇帝，要带着常小溪采买补身的食材。 　　这种要求，皇帝当然准许，而且他也想去岸上沐浴，于是众人一起下船。本来众人以为福州就很偏僻，去过南海之后，才知道福州已经很好了。这里有许多露天温泉，现在虽然是秋天，但是这里却不是很冷，因此泡这种温泉十分适合。 　　到了城中，大家找到了一家浴池，痛痛快快清洗过后，又换上干净衣裳，这才开始逛福州城。 　　热水沐浴之后，最容易感到饥饿，此刻去品尝一碗热腾腾的肉燕是最好的选择。皇帝上次来的时候，曾经尝过这里的肉燕，当即点了一家店铺，众人直奔那里而去。 第五百一十五章 宝在泰山 　　福州城气候温暖，街巷间弥漫着一股子香气。饭店不大，却透着股子精制和干净，热腾腾的鱼丸和肉燕很快就端上了桌子。糖醋排骨，萝卜丝糕，还有甜丝丝的芋泥都摆上来，皇帝单独坐着，黄柳伺候他。 　　其他人坐在另外一桌，就等着皇帝发话，大家这才操起筷子大快朵颐。福州人习惯将肉食烹制的酸甜可口，与长安喜好油腻的做法完全不同，用过了饭，这些人才分成两路，沙麒麟夫妻去买补品，而皇帝带着剩下的闲人逛大街。 　　常小溪认为自己很健康，不需要补品，沙麒麟只是微笑着，照样采购了很多美味和药材。考虑到船上不缺鱼虾，他买了很多风干的鸡鸭，还有珍贵的菌类。回船的时候，随行的护卫手中都是大包小包。 　　大家都认为在福州泡温泉只是皇帝随兴的行为。上船之后，黄柳悄悄向皇帝报告说，在明兰的背上，纹着两个字“泰山”。原来黄柳买通了温泉的侍女，让她们偷看明兰身上是否有记号。 　　这并不是皇帝不想履行承诺，骗取宝藏，而是他想利用这次远游的机会，直接取出宝藏。免得回到长安之后，再劳师动众寻宝。这一次坐船出游，经历了很多有趣的事情，皇帝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变化。 　　或者说，自从他去过了2068年，就发生了变化。凡人无法与时代抗争，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未来，皇帝竟然升起了一种无趣的感觉。他本想大展雄风，让大唐获得超越时代的发展，但是常飞元进言，说那样做会让他的后世子孙受到影响。 　　皇帝就算是再不甘心，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后人受到伤害。难道就要继续过这种了然明天的生活吗？皇帝生平第一次有了无趣的感觉，所以他才会以南巡为名，外出游玩，也许是想借机找寻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吧！ 　　知道了泰山就是藏宝的地点，皇帝想起秦皇就是死在去泰山封禅的路上，他点点头，这个宝藏多半是真的了，看来有必要去探一探。 　　至于献宝的明月姑娘，皇帝自然不会让她吃亏，回到长安之后，有的是年轻俊美的世家子，选一位来配明月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帝打定主意，船只加快了速度，目标不是杭州，而是直奔青岛，从那里赶到泰山，是最快的路。 　　舒白还惦记着无名岛，只是那一次罗盘失灵，竟然没有人知道无名岛真正的方位。他准备的橘子在旅途中渐渐腐烂，只好拿出来吃掉。 　　随着进入东海，气温开始逐日下降。好在船上物资充裕，将烧着银霜碳的暖炉摆进舱室，顿时满室温暖。再加上舱室中居住的人多，根本没有寒冷的感觉。 　　中秋佳节，大家是在船上度过的。厨子本是长安带出来的，经过了大半年的游历，他兼具各家之长，烤出了美味的月饼，加上水煮海蟹鱼虾，大家都席地坐在甲板上，渡过了一个中秋，真的是海上明月共潮升。 　　这一次从南海赶到东海的旅程格外顺利，按照皇帝的计划，中秋过后不久，就到了青岛。黑石号和顺风号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将停泊在青岛港口。那些雇佣来的水手，拿到了丰厚的酬金被遣散，是留在青岛港继续航行挣钱，还是回到自己的家乡，都由它们自己选择。 　　皇帝一行人则从这里上岸，再次调派兵马，朝着泰山的方向赶去。所有的人都知道要去寻宝，无不欢欣雀跃。沙麒麟害怕常小溪身子出现意外，为她准备了马车，车中备有锦褥暖炉。值得庆幸的是，皇帝并不急于取宝，还是以游山玩水为主，所以并没有出现沙麒麟担心的颠簸等情况。 　　第三天的傍晚，终于赶到了泰山脚下，皇帝已经习惯了在外游历，并没有舍近求远去寻找官府的驿站，而是借宿在了山脚下的民居之中。 　　山东是孔孟故里，待人分外真诚，那些村民见有客人投宿，都异常热情。这里是泰山脚下，经常会有有人借宿，所以家家都备有客房。再加上皇帝很讲究，随身携带着被褥，加上热水热饭齐备，自然比住帐篷舒适。 　　皇帝居住的这个院落，是村中一个富户所建，因为黄柳给了整整一百两白银，这个富户忙不迭的带着家人投奔了亲戚，这样皇帝就可以使用整个院落。 　　用过了具有山东特色的煎饼，还有炖鸡之后，皇帝在等待沐浴的热水。听着院中侍卫忙碌的脚步声，皇帝突然有一种做梦的感觉，曾几何时，他开始怕麻烦不愿意摆仪仗，而是宁可这样轻车简从，居住在农户之中了？ 　　他也发现自己变了，从一个高高在上近乎神明的帝王，变成了一个人。皇帝少年青年时就是一个人，随着他登基为帝，才慢慢变成了神，而今他再次成为了人。 　　这时，热水已经烧好，皇帝在黄柳的服侍下泡进了浴桶，继续思考他的人生，既然又变成了人，那么就该做一些人做的事情。皇帝对于未来有了不同的打算，他眯起眼睛，暗暗开始计划。 　　这一晚在山脚下的沙麒麟夫妻，同样躺在一户农家小院。沙麒麟抱着妻子凹凸有致的身体，忍不住动手动脚，自从在船上知道了常小溪怀有身孕，他就一直素着。现在有床有被，他觉得自己真的忍不住了。 　　“忍不住也得忍，”常小溪认真的告诫他，“头三个月是最危险的，你又是……”后面的话却是不好出口，沙麒麟天赋异禀，折腾起来没有轻重，现在可是不敢让他沾身。 　　沙麒麟轻笑着抓过她的手：“我怎样？总之这火是因你而起，你要帮我纾解！”他一脸无辜。 　　怎么纾解？常小溪望着笑得如同狐狸般的丈夫，不由得红了脸，霞生双靥。这一晚没有人听壁角，常小溪也能放开声音，窗下的红烛发出温柔的光芒，一直到它全部化作烛泪。 　　沙麒麟到底没能登堂入室，但是他又尝试了新奇的做法，加上常小溪因为有孕，慢慢变得丰腴起来，比之前更有韵味，令他流连不舍，二人竟然厮磨到了二更才倦极而眠。 　　第二天一早，常小溪从梦中醒来，觉得室外格外明亮，又有一股寒气从门缝中透了进来。沙麒麟起身查看，旋即笑道：“原来下雪了！”他用大毛斗篷裹住妻子，与她一同在窗前赏雪。 第五百一十六章 梦中艳遇 　　皇帝也在看雪，在他身后桌上，摊开着一张地图，正是明月岛主进献的那一张。雪花还在不停飘下，如同鹅毛柳絮，纷纷扬扬，地面上的积雪已经深达小腿，外面行走的人极其艰难。 　　现在不过深秋季节，这一次泰山落雪却是早了一些。根据地图显示，宝藏就在峰顶。只是现在冒雪上山，实在是危险得很。皇帝考虑了一番，决定耐心的等着雪化。眼下的季节，天气还不是太冷，雪停止后，出了太阳晒个两三天，就几乎没有什么积雪了。 　　这下子大家都闲了下来，明月在船只到岸之时，就被皇帝派人送往长安。他不希望明月知道自己提前取宝，这关系到一位帝王的声誉。舒白换上了油布靴子，亲自跑到村民家中买来新鲜的鸡鸭，开始炮制火锅。 　　他在海上游历的时候，收集到大量香料还有辣椒，这段山村生活格外轻松，他要制作美味的火锅。火锅的原料不缺，鸡鸭都是现成的，唯独找不到合适的锅子。 　　舒白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在一个村民家中找到了一个硕大的砂锅，他才勉强满意，立刻着手开始熬汤。沸腾的锅中都是乳白色的汤水，里面翻滚着鸡鸭肉块，香气四溢。而这还只是熬制汤水而已。 　　舒白亲自动手，将香菇木耳萝卜等配菜切碎，又将新鲜羊肉切成薄片，好不容易准备就绪，正准备大快朵颐，突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舒白本想将这些吃白食的人都赶了出去，突然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正是皇帝。他立刻将话咽了回去，客气的请大家落座，自己任劳任怨准备食材。 　　这一顿火锅，配上山东白干，驱寒暖胃，大家开怀畅饮。酒过三巡，皇帝看一看桌边兴高采烈的人们，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若是过一个普通人的日子，那也是不错的。 　　他一下子被自己的念头吓到，自失一笑，饮了一杯酒。眼角余光却看到沙麒麟在为常小溪剥去鸡骨，再体贴的放进她的碗中。皇帝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曾经心爱的女人，若是杨妃还活着，此时陪在他的身边，那也是这样温馨吧？ 　　想当年，初相识还年少，他也曾有过一段甜蜜时光，他心里只有她一人。可是后来是什么让他们的感情变了滋味？是江山王图霸业？还是后宫三千佳丽？他身边不缺女人，却再也没有那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感情。 　　皇帝在心中默默叹息一声，起身离开，这里边沙麒麟得偿所愿，楼千重和狄少华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舒白大智若愚，其实更愚，皇帝觉得自己简直是一腔心事无人可诉。 　　众人不明所以，乱哄哄的起身送了皇帝，回来继续开心。 　　皇帝离开了热闹的小院子，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冒雪在这宁静的山村中漫步。那些侍卫怕扰了皇帝的雅兴，都远远的跟在后面，只有黄柳帮他撑着油纸伞。 　　村民们冬季都窝在家里，家家户户冒着袅袅炊烟，在雪中透着一股子暖意。皇帝想找人聊聊天的愿望落空，绕着村子转了转，这才意兴阑珊而回。 　　回到暖意融融的房间，皇帝支肘坐在窗前，入迷的看着天上雪花，黄柳就在檐下泥炉上为他烹茶。 　　这时突然一阵子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皇帝纳闷，木门已经打开，一只纤瘦美丽的玉足踏进了房门。这一看就是女子的脚，脚上还穿着精美的绣鞋。 　　皇帝也是男人，自然对这女子好奇，因此没有言声，耐心的等着美人现身。伴着一股香风，一个宫装美人莲步轻移走了进来。 　　她未语人先笑：“郎君为何独自在此？我看到隔壁的小院子有酒有肉，那是多么的热闹？”这个美人不过双十年华，双眉细长，一双桃花眼，嘴唇饱满红润，嘴角微微上扬，恰似无时无刻不在笑一般。 　　皇帝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了，他本就喝了一点酒，此刻顾不上考虑这个女人是怎样进来的，倒是男人的本能占了上风。于是皇帝也笑了：“姑娘不也是独自一人？我这里也有酒有肉，不知能不能请姑娘喝上一杯？” 　　这分明就是在调情，哪有一见面就请女子喝酒的？皇帝很纳闷，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轻浮浪荡的样子，果然还是离家太久了么？ 　　没想到美人轻轻点了一下头，带着些许娇羞道：“好啊。” 　　她答应得这样干脆，倒是让皇帝愣了一下。廊下院子里伺候的人很多，瞬间就摆好了精美的酒菜。窗外飘着雪花，室内温暖如春，二人相对而坐。 　　美人很大方，将二人的杯子斟满，与皇帝对饮。这些酒菜都是皇帝的人准备，万万不会有问题，他放心大胆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问起了美人儿的来历：“这山村荒僻，为什么像姑娘这样的绝色佳人会在这里？” 　　美人儿抿嘴一笑：“本来父母将我许配了一个大户为妾室，没想到这个大户家中妻妾甚多，我被他的妻妾妒忌，做了局陷害我。让大户认为我与他的侍卫有染，竟然准备将我与那人活埋。”说到了这里，美人抬眼看看皇帝紧张的神色，“幸亏在最后关头我被人救了，却不敢在外行走，因此才隐居在这村子里。” 　　“今天听到有人饮酒作乐，我忍不住出来查看，见到郎君龙章风质，这才深夜来访，还请郎君不要把我当成那种烟花女子。” 　　美人的身世这么凄惨，皇帝大为怜惜，再加上今天见到沙麒麟夫妻恩爱异常的情形，让他忍不住反省自己是否在过去的岁月中，对女人过于无情。 　　皇帝安慰美人道：“当然不会，我年事已高，能得到姑娘的青睐已经是意外之喜！” 　　二人交杯换盏，喝到了最后都有些情动，皇帝轻轻将那美人拉进怀中：“夜色已深，姑娘今夜就在我这里安寝吧！” 　　那美人半推半就，任由皇帝将她抱进帐中。美人肌肤如玉，吹弹可破，皇帝在外游历了大半年的时间，早就匡出了火，看见这样的尤物哪里还忍得住？ 　　被翻红浪，郎情妾意云雨几度，皇帝才终于满足的沉沉睡去。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黄柳的声音在自己耳边焦急的叫喊：“皇上，醒醒，再这样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第五百一十七章 游子返乡 　　皇帝倏然醒来，只见黄柳就在自己身边，自已就坐在桌边，身边也没有了那美人的踪迹。皇帝已经知道刚才多半是自己南柯一梦，可是为何心里总觉得空落落？ 　　他起身走到了榻前，在枕边捻起一枚翠钿，那是她发上的饰物，不知何时遗落在了这里。黄柳在他身边吃惊的“咦”了一声，“皇上，这物件奴才瞅着怪眼生的。” 　　皇帝微微一笑，将翠钿收入袖中，她的确来过，这就好！ 　　三天后雪化天晴，风和日丽，是个深秋少有的好天气。众人带上干粮食水，还有趁手的挖掘工具，早早就结束整齐进山去了。 　　泰山不是很高，山势却很陡峭，等到登顶，差不多就到了正午时分。皇帝取出地图，沙麒麟与楼千重都是带兵的将军，皇帝伸手唤过他们二人，三人一起参详图纸。 　　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了正确的位置，是在金顶艮位的一棵古松之下。众人一起动手，挖了大约一个时辰，宝藏初现。大约是徐福眼皮子浅，这里的东西并不多，完全不像他吹嘘的那样，是个大宝藏。 　　只是其中有很多古玩是真品，极为难得，皇帝也是很喜欢的。将所有物品装箱之后，皇帝指着那古松背阴一面：“从那里挖下去吧！” 　　这个位置地图上没有标注，众人看皇帝胸有成竹的表情，只当他是有所顿悟，忙再次动手。 　　这次没用多长时间，就发现了两具骸骨，是一男一女。众人正打算将骨植扔出去，皇帝开口道：“罢了，就到这里吧！将这两具骨植带回长安好生安葬！” 　　黄柳愣了一下，突然看到那女尸身边掉落着一枚翠钿，分明与皇帝枕边那枚一模一样。他忙催促大家：“快动手，不要耽搁了皇帝下山！” 　　这些军校上过战场又杀过海盗，哪里会害怕区区白骨，当即轰然答应，有人解下披风，就将这骨植包裹起来。 　　皇帝黯然下山，他梦中美人，不是被大户杀死，而是与秦皇身边侍卫相好，被秦皇杀死，并且抛尸在这里。泰山金顶阳气极盛，这美人已经徘徊在这里很久了，再不投胎只怕就会魂消魄散。 　　虽然在泰山上收获不丰，众人还是很高兴，终于再次踏上归途，可以重返长安。 　　归程中，大家都走陆路。官道并不十分平整，马车一旦走得快了，常小溪就会被颠簸得掉下座位，因此赶路十分辛苦。 　　好在她平时合理运动，倒是没有对胎儿造成什么影响。 　　长安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远游的人们终于回来了。 　　皇帝累极了，直接给陪着他远游的官员们都放了假，自己也歇下来。 　　常小溪此时孕期已满三个月，还不曾显怀，只是略略有些丰腴，看起来冰肌玉骨，倒似比以往更美貌了一些。 　　沙麒麟悬了一路的心这才放下，忙着给娇妻调养安胎。过了几天，楼千重前来告别，他此间公事已了，要再次回到西域镇守。 　　沙麒麟大摆筵席，为楼千重饯行。楼千重是大唐一员猛将，为人豪爽正派，如果不是也恋慕常小溪，他们其实是很好的兄弟。不过这次跟着皇帝远游，二人又建立起兄弟般的情谊，再一次好了起来。 　　有好宴岂可无兄弟，于是舒白狄少华这些与楼千重交好的人都被请了过来，大家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场酒。楼千重皇命在身，不能留在长安，他这次去了西北，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 　　楼千重很想得开，在席间击节而歌，约定来年再见。他可以休假，又是皇帝的爱将，时不时就会有应招入宫的机会。 　　临别的时候，楼千重真诚的送了沙麒麟夫妻大量珍贵的药材，人参鹿茸之类，希望常小溪养好身子。 　　再次踏上了去西域的路，楼千重觉得有些孤单。这一次他回长安，父母再次提起了要为他娶亲。他以公事繁忙为由拒绝了，与其找一个既不了解也不喜欢的，还不如一个人就这么素着。 　　只是在回到了都护府之后，楼千重却遇到了一件他没有想到的事情。 　　楼千重回营，只有副将收到了军报，忙着整顿军务，算着日子迎接楼千重。偏偏这一次楼千重跟着皇帝远行，觉得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凡事从简就好，所以他竟悄悄的带着人回了都护府。 　　都护府原本是安西都护府的衙门，因为这里设有进出唐境的关卡，来往客商都要在这里停留，所以慢慢有了集市，又引来人口居住，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城市。 　　这里的居民五花八门，不光是有汉人，还有西域人。来往的商队都要在这里停留，补充粮食淡水，这也是居民们的主要生计来源。 　　现在已经是初冬，天气寒冷，光秃秃的树干上凝着一层霜花，地面也冻得结结实实。楼千重满意的看着街道上的行人，这里是他的城。正是因为他楼千重在此，守卫住了西北的门户，这里才有了居民，才变成了一座城。 　　这样想起来，似乎自己单身至今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损失。楼千重嘴角上扬勾起了一丝笑容。西域牛羊最多，此刻路边一个小面摊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是卖牛肉面的摊子。 　　这种面条细如发丝，牛肉汤香醇，里面飘着些许红油和蒜苗，十分美味。楼千重在海上吃了半年的鱼，此刻再见到这种美味，不由得食指大动。楼庆看他脸色，知道将军想在这个摊子用早饭。 　　随行的亲卫十多人，瞬间就坐满了面摊，那老板看到楼千重等人都是军官，知道这是都护府的人，加了一万分的小心伺候着，不但面条给的量足，牛肉更是用大盘盛着端上去。 　　都是在都护府吃惯了的，咋见这种家乡味道，众人都连吃了几碗才满意。楼庆掏出一块银子，也不论多少，都丢给那老板结账，将那大胡子老板高兴得够呛。 　　此刻距离都护府已经不远，楼千重不打算再骑马，他牵着大黑马，准备顺着早市走回去。 　　面摊的隔壁是一家小小的客栈，只是一排普通的小泥屋，就连围墙都没有打。这偏偏还是过往客商最喜欢居住的，因为这里价格便宜，既能遮风挡雨，还能提供热水热饭。 　　楼千重耳力极好，就在他走过客栈的时候，一阵女子挣扎呼救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让他皱起了眉头。这个声音听起来太惨，若是夫妻寻常打架，那这个丈夫下手也特重了一些。 第五百一十八章 英雄救美 　　楼千重听到了女子哭叫，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手干涉，就见一扇木门打开，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女子，她穿着汉人的衣服，披散着长长的黑发，一副慌不择路的样子。 　　这时从那屋中追出来一名壮汉，却是胡人打扮，他的个头足足是那女子的两倍，身高腿长，几步赶上，一把抓住那女子的长发，口中骂道：“老子花了大钱买到你，你连碰都不让我碰，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金尊玉贵的小姐吗？” 　　胡人骂着，拉着那女子的衣襟只管撕扯，口中依旧是污言秽语：“老子现在就在这里办了你，你不是要脸吗？你不是害羞吗？那就好好伺候老子，否则等会让你光着爬回去！” 　　那女子头发被扯住，不得已扬着脸，恰巧面对着楼千重。只见她生得十分美貌，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饱满的红唇。此刻衣襟被那胡人粗鲁的扯开，露出一片雪腻的肌肤。 　　她眼中流泪，一边护住自己的胸口，一边对楼千重哀求道：“帮帮我！” 　　楼千重是大英雄，自然见不得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他示意楼庆阻止那壮汉继续施虐。 　　壮汉见楼庆彪悍，还以为他是来跟自己抢女人的，正准备大打出手，这时楼庆报上家门，壮汉一听对方来自西域都护府，顿时没了气焰。 　　他按照西域礼数施了礼，这才道：“这女人是我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原本就是为了消愁解闷，可是这女人就是不让我挨她的身子，因此我才动粗！” 　　都护府允许买卖人口，在这里女人是如同货物一样的东西，只要你能出的起价格，就能领回来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这时那个女子已经拢住了衣襟，跪坐在地上抽泣。 　　楼千重柔声问那女子：“你是哪里人士？怎么会来到这里？” 　　那女子见欺负自己的胡人大汉对这个男子十分尊重，忙低头垂眸说道：“我叫云柔，家在陇右。我母亲病逝，父亲娶了继室。继母不喜欢云柔在家中居住，将我说给了一个鳏夫当媳妇。我不愿意，就找机会离家出走，没想到路上遇到了拍花子的。” 　　“这些人抓住我，将我卖到了西北，这才被这个胡人买下。” 　　原来如此，楼千重见这云柔规矩知礼，眼神清明，倒是像个好人家的女儿，有心要帮她。 　　楼千重抱臂而立：“云柔，你不想跟着他过日子？”他用手指了指那胡人大汉。 　　云柔立刻抬起头来：“大人，云柔是好人家女儿，只不过被人拐卖才沦落至此，我当然不愿意跟着他！”她的眼睛长而媚，睫毛又黑又长，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楼千重点点头，转向那个胡人：“兄弟，她不是你们族人，不愿意跟着你，不如我将银子补给你，你放她离开怎样？” 　　胡人知道面对的都是都护府的军汉，这可是地头蛇，他想都没想，立刻点头答应，拿了银子就走，准备去找个女人泻火。 　　这里却是不适合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楼千重思忖了一番，对云柔说道：“你先跟我一起回去吧，你一人呆在外面也不安全。” 　　云柔哪里有选择的权利，当即起身跟在楼千重身后。 　　楼千重回到都护府，副将都来欢迎，又是接风洗尘，又是向他汇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忙忙碌碌一直到了晚上。 　　临睡之前，楼千重想起一事，特地将楼庆叫过来询问：“楼庆，你将咱们路上捡到的女子安置在何处？” 　　楼庆指了指前院：“只有几个洒扫的婆子是女的，我在她们房中加了一张床。” 　　还好，楼庆没有自作主张将那女人放在他的卧房。自从经过了阿伊莎之事，楼千重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女人相处了。 　　到了第二天，楼千重得了闲，才将云柔找来，再次问起她自己的打算。云柔是个本分的女孩，她抿着唇想了一会，这才抬头坚定的看着楼千重道：“将军，那个家我是回不去了，继母还在，我回去也无非是被她随便配人。云柔就想留在您这里，随便什么活计我都能干！” 　　楼千重想了想，一方面是没有可靠的人送她回家，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回去之后，这姑娘只怕更惨。 　　都护府不收留外人干活，因为害怕异国的探子混进来。 　　楼千重想了想，将楼庆叫来，命他找个相熟的商户暂且安置云柔。楼庆在这里多年，与这些商贩都很熟悉，当即将云柔领到了一家糕饼铺子，这里的老板是一对汉人老夫妇，家中没有儿子，非常适合云柔生活。 　　云柔谢过了楼千重，从容离去。 　　这姑娘不想攀附楼将军，倒是令楼庆很佩服，特地给那糕饼铺子交代要善待云柔。 　　三天后，有人到都护府喊冤。都护府的知事来请楼千重上堂，楼千重很奇怪：“章知事，你处理不了这案子吗？” 　　章知事擦一把额头上面的汗：“楼将军，这件事跟您有关系，你去堂上旁听一下最好！”楼千重见他为难，当即答应。 　　来告状的是一对母子，儿子是这里不多见的读书人马平。马平原本是个落地的秀才，因为屡试不第欠下了债务，被人告到官府，判他用祖产偿还。 　　马平失了家业，又读书不成，这才带着母亲流浪到都护府，这里鱼龙混杂，识文断字的人不多。马平索性留在这里帮着大家书写文书度日，到比他在故乡过得富裕。 　　楼千重心中奇怪，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何会与自己有牵扯。 　　他是大都护，不管这些民事案件，因此隐藏在知事府的后堂静听。 　　章知事按照规矩询问了马平姓名年庚，这才切入正题：“马平，你所告何人？为何事而告？” 　　马平三十多岁，皮肤粗黑，他也不慌张：“我要告大都护楼千重，他玩弄我未过门的妻子，让我蒙羞！” 　　楼千重几乎要拍案而起，他生平只为常小溪动过心，那还是因为她容貌美丽，体香诱人。楼家也是大族，楼千重怎么会急色到做出玩弄有夫之妇的举动？他强按下心中怒火，且听听马平怎样说。 　　原来云柔所去的那家糕饼铺子，就在马平母子住处的旁边。隔壁来了一个美貌姑娘帮忙，马平的母亲第一个注意到了，因为她的儿子都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成家。以前是因为马平没钱，现在马平挣下了家业，自然急着找媳妇。 第五百一十九章 酸丁骗婚 　　楼千重被秀才马平告到了知事府，指控他玩弄马平的未婚妻云柔。马平的母亲早就想为儿子寻一房好媳妇，可惜现在家中有了钱粮，在这都护府却找不到可心的姑娘。马平娶妻是为了传宗接代，不可能找个胡女。虽然都护府也有汉族女子，多是西北土生土长，生得比马平还要魁伟，自然也入不得他们母子的眼。 　　没想到云柔被楼千重安置在糕饼铺子里，一下子就吸引了马平母亲的眼光。云柔粉面朱唇，是个娇柔的美人儿，又是汉女，单是这份相貌配马平足矣。马平母亲顿时起了心思，问长问短，很快就套出了云柔的情况。 　　得知云柔逃家，马平母亲有些不满，娶个儿媳妇竟然没有亲家往来，不过眼下就以马平的情况，要想找个更如意的也不可能。老太太强咽下心头的不满，回家去跟马平商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马平心中也是想媳妇的，一听有这样的好事，立刻跟着母亲去隔壁相看。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却不好像马氏那样凑到人家姑娘身边去，只能借口买点心。 　　糕饼铺子老板早就看出芳邻的真实用心，他乐得多卖些点心，也不说破，由着他们母子去折腾。 　　马平如愿看到了云柔，他三十已过，一见到这样青春美貌的姑娘，立刻酥了半边身子，连腿都拔不动了。母子二人一合计，要先探探云柔的心意，如果她也能看中马平，再找了媒人去提亲。 　　这就得要马氏出手，她本想褪下手腕子上的银镯，想了一想，又换成了头上的一枚银簪，放在手中掂一掂重量，果然簪子要轻一些。她这才托着这簪子去找云柔。 　　云柔刚到糕饼铺，也没什么活计，眼见隔壁的老太太又来到自己身边，她还有些纳闷。 　　马氏先是赞了一番云柔美貌，后来又怜惜她一人在都护府孤苦，就在云柔被她说的云山雾罩不知所以之时，马氏才指了指自己的儿子道：“我儿是个秀才，温柔体贴，又有本事，他有意与你，不知你可愿意？” 　　云柔这才知道马氏是要给他儿子说亲，她朝着老太太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中年书生，面色黑黄，蓄着几绺鼠须。不论相貌，单看那年龄，给她当爹还差不多。 　　她当即推脱道：“婶子错爱，我还不想嫁人，您请回去吧！” 　　说完背转身不再理睬马氏。马氏笑嘻嘻的没有察觉的云柔对马平的嫌弃，还当她是害羞，当即拉过云柔的手，将簪子塞到云柔手心里：“姑娘，你就安心在家等着好消息吧！”说完惦着脚离开。 　　云柔想把簪子还给马氏，追了几步又想到这外头人来人往，被人看到她与马氏拉扯只怕引来更多闲话，她是要在这里久居的，必须注意声誉。这样一想，云柔停下了脚步，准备请糕饼铺老板代为送回簪子。这样还有个见证。 　　马氏不知道云柔所想，还以为她是嘴上害羞推却，其实心中也愿意跟着马平。她迫不及待将这好消息告知马平，母子二人欢欣鼓舞，立刻去找了媒人。 　　不料没有多长时间，媒人就灰头土脸回来，反而埋怨马氏：“老嫂子，你也不提前问一问人家姑娘是否愿意，倒要我去碰一鼻子灰！”说完拿出马平给的一串铜钱丢在桌上，气呼呼的离去。 　　马平母子诧异，二人商量一会，认定是那媒人不会说话，这才没有讨到准确的消息。马氏决定还是亲自出马，她买了些新鲜果子，也不避讳糕饼铺老板，径自去找云柔，死磨活缠，为马平说亲。 　　云柔就算是再泼辣，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哪里说得过马氏，被马氏三下五除二，连哄带骗拿走了庚帖，就是云柔的生辰八字。云柔不察，还以为马氏终于放弃了，心里一片轻松。 　　马氏将云柔的生辰八字交给马平，马平大喜，立刻拿着去官府备案，他与那些刀笔吏都熟悉，对方知道他要娶妻，也不核实，痛快的帮着他出了婚书。 　　马氏拿到这份东西，趾高气扬的去与云柔商议婚期。云柔大惊，立刻矢口否认此事。马氏顿时露出泼皮无赖的嘴脸，拿着婚书恐吓云柔。 　　云柔突然心生一计，她大声道：“你们不要做白日梦，想要强娶了我回家。我是楼将军的人，你们如果再来骚扰我，楼将军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马氏大惊，楼千重的名字在都护府谁人不知，她试探着问道：“楼将军喜欢你？要收用你？” 　　楼千重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云柔想起他英俊挺秀的面貌，鬼使神差道：“那是自然，把我安置在这里都是他的意思呢！” 　　这句话前半截是假，后半截是真，云柔说得极顺，丝毫没有说谎的自觉。 　　马氏一时被她镇住，忙折回家与儿子商量。马平听到这个情况，非常生气。他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可心的姑娘，没想到郎有情妾无意。 　　他的眼神很快就转到了婚书上，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这婚书可是真的，如果云柔说的是实情，那么以楼千重平时的做派，一定会放弃云柔，一个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要什么女人没有，偏偏要抢别人的媳妇呢？ 　　他思忖再三，决定先下手为强，索性将此事闹大，肯定是要得罪楼千重，但是为了得到娇妻，只能这样，大不了事后跑回家乡，不在都护府混饭就是。 　　因此，马平母子来了一个恶人先告状，直接将楼千重诉诸公堂。这时楼千重在后堂也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心胸宽广，却不能受这种不白之冤。他悄悄命人给知事传话，让他去找云柔当堂对峙。 　　知事见他这样说，知道马平所告之事乃是无中生有，这才松了一口气，擦擦额上的汗道：“马平，你既然已经说完了诉求，本官还要传云柔到场对质，不能只听你一家之言。” 　　马平诧异道：“大人，我有婚书在手，难道还不能作数，没必要去找云柔了吧？” 　　知事一句话就将他怼死：“你是何身份？还要教本官办案不成？” 　　马平不敢再说话，片刻之后，云柔被带来。 　　知事还没有问案，云柔先叫起了屈：“老爷，民女是外地人，被马平母子欺骗，他们骗走了我的生辰八字，要骗我嫁给马平！请老爷做主，我一个黄花闺女，怎么能嫁给那样的穷酸老秀才？” 第五百二十章 他的姻缘 　　云柔在堂上说出了马平母子三番五次逼婚的事情，又把她被骗走生辰八字的经过讲了，这才再次叩头请知事做主。 　　马氏辩解道：“哪有此事，分明是你攀上了高枝才嫌弃马平的，你是不是说过楼将军看中了你，要收用你呢？” 　　云柔鄙夷的看了马氏一眼：“我不那样说，你不是还要缠着我吗？”她又转身对知事说道：“当时我的确那样说过，事急从权，但是的确有损将军的清誉，还请大人治罪。”云柔态度诚恳，一看就不是推脱。 　　知事点点头，知道这个案子是刁民欺官，分明就是马平母子看上了云柔，可惜云柔无意，马平母子这才伪造婚书。云柔不得已说自己是楼千重的人，纯粹是为了自保，情有可原。而当马氏母子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竟然胆敢利用楼千重的名声来做文章，纯属胆大妄为。 　　马氏开始哭喊叫屈，知事哪里容她捣乱，立刻命人堵上了她的嘴，这才做出判决。马平母子伪造婚书骗嫁是第一宗罪，污蔑楼千重是第二宗罪，两罪并罚，剥夺所有财产，驱逐出都护府，流放至关外。 　　赶走了这两人，知事看了看后堂，见没有动静，知道楼千重不想插手此事，这才问道：“云柔姑娘，你有何打算？” 　　云柔红着脸点头；“大人，我也不想惹上这样的事情，但是我一个女子独自在外，难免有人觊觎，给大人添麻烦了。” 　　知事是不怕麻烦的，他的工作就是如此，想到了楼千重，知事试探的问云柔：“既然是将军救了你，那么你可想回都护府侍奉他老人家？” 　　这时从后堂传来一声轻咳，那是楼千重在责怪知事多此一举。云柔却不懂，睁大眼睛问道：“为何要去都护府？我就留在糕饼铺帮忙挺好，陈叔陈婶对我不错，我还能学些手艺傍身。” 　　知事尴尬的笑笑，说云柔无事可以走了。 　　出了这件事之后，似乎是不想引起别人的误会，云柔再也没去见过楼千重，偶尔做了新鲜点心，也是带到都护府交给楼庆就离开。 　　这倒让楼千重对她高看了几分，反而时不时派人送东西给云柔。众人看在眼里，还以为楼将军是真的看上这个云柔了。 　　当初为了粉碎东突厥的阴谋，楼千重与常小溪在都护府举行了假婚礼，这件事的真相高层都知道，可是当地老百姓并不知道，还以为楼千重真的娶了一位女医官。 　　而那些知道真相的人呢，为了保全楼千重的面子，是无论如何不能说出真相的，这就造成了楼千重成婚的假象。 　　糕饼铺子的老板娘陈氏一边揉面，一边劝云柔：“大将军再三照看你，分明是对你有意，你为何不跟了他去？难道是不愿意给他做小？” 　　“你可千万不能想差了，楼将军的正头夫人是一位女官，人生得跟天仙一样，又有本事，大家都说皇上还找她给瞧病呢。楼将军可不会弃了这样的夫人。” 　　云柔快手快脚将面团揉至成型，闷闷答道：“我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跟楼将军，我对他只有感激，可不是男女之情！” 　　陈氏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有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楼将军看上你了！跟着他别说是做姨娘，就算是没有名分也值当！他人生的俊朗不说，又是个有本事的大英雄，跟了他，真正是春宵一刻也销魂！” 　　这时陈老板走来，满脸不高兴道：“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慎言！” 　　老板娘不敢多说，继续干活。云柔在心中苦笑了一下，那样的大英雄，她怎么会不动心？就是因为动了心动了情，她反而不能跟着他。她的身份卑微，不可能独自占有这么优秀的男人，与其跟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他，还不如一辈子离他远远的。 　　这样虽然苦了点，但是云柔脆弱的心就不会被伤害了。 　　有心人却不这么想，还要千方百计撮合他们呢，大家都感激楼千重，是他守住了西北的门户，所以人们都希望他身边有个女人，知冷知热的疼他。 　　知事夫人生下了二公子，知事恭恭敬敬请楼千重赴宴。楼千重微笑答应了。在没有战事的日子里，吃吃喝喝是都护府居民的一大重要活动。就算是什么事都没有，人们也会凑在一起坐坐，喝几杯酒，何况现在还有了喜事？所以到了日子，楼千重打扮齐整去赴宴了。 　　知事就住在楼千重的隔壁，说是邻居一点也没有错，楼千重被恭恭敬敬让进了院子，客人们到的差不多了，就等着他来开席呢。 　　都是熟人，简单的寒暄之后，楼千重喝了几杯酒，拿起筷子，却见桌上有盘子点心，模样十分眼熟，他夹了一块尝尝，这不是云柔的手艺吗？ 　　知事忙凑在他身边小声介绍：“云柔姑娘心灵手巧，做的点心色香味俱佳，所以今天请她过来在厨下帮忙。” 　　楼千重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今天的情形很怪，大家纷纷给楼千重敬起酒来，倒像是他的二公子在办满月酒一般。楼千重不好拒绝，酒到杯干，很快酒意上头，有些昏沉。 　　知事示亲自动手，将他扶到了客房休息。在都护府大家都很熟，醉酒之后，不拘哪一家的地方先倒下休息就是。楼千重也不在意，倒在榻上就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口渴，伸手在案几之上摸索茶水，早有人轻声道：“将军可是要喝水？”这声音温柔甜美，绝对不是楼庆。 　　楼千重倏然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张芙蓉秀脸，粉面朱唇，不正是云柔吗？ 　　他纳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柔很大方，她轻轻递过温热的茶水，笑着说道：“知事夫人说人手不够，让我来伺候将军。” 　　楼千重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这些属下打的什么主意，他大概知道了。楼千重转向云柔：“你可以离开，我不需要人伺候。你又不是下人，做这些事没得辱没了你的身份！” 　　云柔为他又斟了一盏茶，苦笑道：“我是自愿照顾将军的，您放心，这些事我在家中都是做惯的。” 　　楼千重伸手扳过云柔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没的倒让人误会你是我的女人？” 　　云柔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眼泪：“将军，误会算什么？我愿意照顾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呀！” 第五百二十一章 终成好事 　　楼千重不语，接过茶水却不饮，只在手中捏着杯子。他抬眼看向云柔，虽然美貌，但是楼府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大丫鬟，云柔这姿色放在府中也只能算是中上。 　　云柔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霞生双靥，低头呢喃道：“将军，你只管看我做什么？” 　　楼千重自失一笑，为什么在这个女孩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果真是求不得么？ 　　他柔声说道：“没什么，你自去忙吧！“ 　　云柔有些难过，这是将军在赶人了么？虽然心中酸楚，她还是温顺的坐到了一旁。 　　楼千重酒醉，有些头痛，他再次倒回榻上，准备躺一会儿。那些做媒的属下，大约等到明天早晨，就会打开房门的。 　　没有多长时间，他就被热醒，原来那茶中被加了东西。楼千重暗自忖度，应该不是烈性眉药，而是肉苁蓉之类的大补药剂。他没想到这些属下竟会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倒是有些发愣。 　　楼千重武功高强，内力雄浑，自然不会将一棵小小的肉苁蓉放在心上。云柔却受不了这种东西。她忙碌一天，没有用餐，就被知事夫人打发过来服侍楼千重，肚子里面空空，药性发散得特别快。 　　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对于男女之情，只限于爹爹和后母偶尔流露出的春意。完全搞不懂烧灼在心头的火焰是怎么回事。 　　但是楼千重身上散发出来的成熟男子气息，却一缕缕飘进她的鼻端，让她沉醉不已。哦，为什么要忍耐呢？楼将军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云柔生平第一次大着胆子，轻轻走到了楼千重的榻前，她坐在榻边，也不知楼千重是否睡着，只能轻唤他：“将军，醒一醒！” 　　楼千重其实早就醒来，只是他性子沉稳，想听一听云柔会干些什么。现在人家姑娘已经坐到了自己榻边，再不回话就不像个男人了。 　　他睁开眼睛，微微一笑道：“云柔，何事？“ 　　云柔其实心中也慌乱得要命，她只知道楼千重深深吸引着她，可是真的来到他的身边，她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云柔长得很漂亮，肤色白里透红，柳叶眉毛杏核眼，此刻她被药物所困扰，脸蛋红扑扑的，透着一股子急切的妖娆。 　　将军已经被她唤醒，还温柔的问她发生何事，云柔却茫然不知该怎样回答。她想躺在他怀里，她想他能亲吻她娇艳的红唇，可是这些话哪里是一个良家子能轻易出口的？ 　　云柔的脸更红了，身体内的萌动却没有因为羞耻而减退半分。她终于忍不住，口中呢喃着楼千重的名字，倒向了他的怀抱。 　　少女发育得极好，楼千重想要装糊涂也是不能。他们修炼武功之人，本来欲望就高于普通人，自然受到的诱惑更大。 　　楼千重身体紧绷，他轻咳一声，希望掩饰这种令人难堪的变化。可惜云柔不解男女之事，还是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去。 　　少女身子柔软而富有弹性，楼千重想要再忍耐下去也是不可能的。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双手揽住云柔，微一用力，已经将少女放在榻上。 　　楼千重含笑看着云柔：“我已经而立之年，你不嫌弃我吗？“ 　　云柔刚刚从眩晕中回过神来，她看看楼千重俊秀的眼睛，羞答答的回答：“将军盖世英雄，云柔不过一介布衣女子，应该是您不嫌弃我才对！” 　　楼千重眼睛看着，手中摸索，早就动情，他低笑道：“不会，你很好，我会让你满意的。” 　　云柔不解此话中的意思，楼千重已经身体力行，告诉她真实的答案。 　　云柔恨不得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楼将军在做什么呀？但是她的手，已经被楼千重用汗巾子缚在头顶，只能不断求饶。 　　就算是云柔双手自由，她的力气在楼千重面前也如同蚍蜉撼大树。跟着皇帝远游，除了沙麒麟夫妻每天相伴，其他人早就素得够呛。楼千重也不例外，一挨着云柔的身子，他就几乎飞了起来，浑身畅快无比。 　　不过云柔是个清白姑娘，他到底怜惜她，动作还是轻柔了许多，即便如此，最后云柔也是声音嘶哑。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透，外面鸦雀无声，云柔想起今夜没有回到陈家铺子休息，又是一阵子害羞。 　　楼千重却获得了空前的满足，他轻轻将云柔按在按在自己胸前，温柔的吻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傻姑娘，睡一会吧！” 　　他刚才对她做了那么羞耻的事情，现在又这样温柔，云柔不由得浑身发烫。楼千重感受到了她的变化，疑惑道：“云柔，你还想要么？”他还没有尽兴，如果云柔想要，他自然乐意奉陪。 　　云柔惊愕，忙试图从楼千重怀里挣扎出去，她不动还好些，一动之后，柔软的身体碰到了楼千重，他顿时无法再控制自己。 　　风疏雨骤，浅唱低哦，一个是沙场宿将，一个是小家碧玉，竟然前所未有的契合。二人都觉得甜美畅意，一直嬉闹到了次日凌晨方才倦极而眠。 　　此事之后，楼千重特特请了媒人上门，希望能娶云柔做侧室。这对于云柔来说，也是意外之喜。她原想着将这身子给了楼将军报恩，不图什么名分。因为他就如同天上月，而云柔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逃婚远离家乡。 　　到底云柔还是喜欢楼千重的，她接受了他的聘礼，年前风和日丽的一天，一乘小轿子将云柔抬进了都护府中，从此她就是他的人了。这一天众人云集在都护府中，大吃大喝闹了一天，反正楼千重家大业大，抬个侧室照顾他总是喜事。 　　虽然二人已经相好，但是洞房花烛夜具有不同的意义，楼千重还是准备了喜房，二人甜蜜一晚。 　　云柔虽有家，已经是不能回去了，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想回去，索性跟着楼千重在都护府安稳度日。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能时时陪在英雄身边，就非常满意了。 　　可惜，这样的幸福生活还没过几天，就又被不速之客打断。 　　楼千重已经快而立之年，他却还没有子嗣留下。这件事是整个楼府中人的心病。楼千重不像沙麒麟那样，家中父母都不在，虽有两个亲戚，都是说不上话的。楼千重家中父母高堂都在，他是长房的第二个儿子，楼千重的大哥已经有了二子一女。 　　眼瞅着楼千重的小弟也说好了亲事，楼千重却毫无动静，楼府的老太君，也就是楼千重的奶奶终于忍不住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一厢情愿 　　楼府太君召集家中人简单合计了一下，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决定给他说一门亲事。鉴于楼千重以往的极端不配合，老太君先斩后奏，为他找了一位五品文官的女儿。 　　楼千重自己就是武将，与文官结亲，文武互补，大家都认为是良配。太君见了这家的姑娘，容貌虽是中等，胜在温柔贤惠。据说此女素有贤名，在家中时就很孝顺。 　　太君十分满意，姑娘家中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女方年纪不小，希望能尽快过门完婚。太君忙问明白这姑娘的心意，原来她希望早些去都护府完婚。 　　要是能早些圆房，那么也能尽早生下嫡子。老太君这样想着，当即点头，命人护送这位何姑娘前往都护府完婚。 　　眼下虽是冬季，好在今冬没有什么雪，地面干爽，送亲的队伍大约半月时间就走到了都护府。 　　楼千重得知家中来人，还以为是兄弟们来看望自己，待看到何姑娘从马车中羞答答的下来，方明白这些人是来给他送亲的。 　　楼千重很生气，他只想找一个心仪之人，为何家中人就是不让他安生呢？那个何姑娘相貌平庸，让他丝毫提不起兴趣。 　　来送亲的正是楼千重的大哥，他苦口婆心劝道：“千重，娶妻娶贤，纳妾才看容貌。何姑娘孝顺懂事，实在是你的良配。” 　　楼千重不好在外面跟大哥吵架，到底还是将这一行人让进了府中。那何姑娘早就看清了楼千重的相貌，他气度不凡，英俊潇洒，正是姑娘们心中喜欢的那种类型。 　　何姑娘心里泛着甜味，很向往和这样一个英俊郎君共度一生的生活。她人还坐在马车上，其实心已经飞到了楼千重那里，自己大老远跑到西北来与他完婚，他肯定会来扶着自己下马车的。 　　没想到，何姑娘坐了半晌，都没见到楼千重的影子，最后都护府开了侧门，将这一行人放了进去，竟是无声无息。 　　因为楼千重没有来迎接自己，何姑娘的心中还是很生气的。等她进了院子，才发现给她安排的房间很普通，屋中只有一床一几一榻。 　　何姑娘的贴身丫鬟看看这样寒酸的屋子，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何姑娘觉得很丢人。为何那么英俊的未婚夫，竟然这样不给她面子。 　　丫鬟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榻上，抱怨道：“小姐，不是说将军是西北最大的官吗？怎地他安置您的房间这样简陋？” 　　何姑娘训斥道：“西北边陲，可能本来就是这样简陋，我还没有挑剔，你们倒抱怨起来？既然嫌简陋，那就回家去吧！” 　　丫鬟已经知道失言，忙跪下请罪：“小姐，我可不敢嫌弃什么，只是怕您受委屈！” 　　何姑娘冷哼一声，这才放过那丫鬟。虽然楼千重此举令人不喜，但是自己留在这里的日子还长，总能将他的心揽过来。 　　她还盼着见上楼千重一面，向他抱怨抱怨，再听听他的解释。或者这里根本就是给自己暂时洗漱的地方，等到完婚她自然会搬去楼千重的卧房。 　　她一共带了四名丫鬟，此刻不敢再抱怨，都安心干活，伺候何姑娘洗沐之后，就耐心等着楼千重过来请何姑娘赴宴。 　　不管住处怎样简陋，姑娘大老远来此，接风宴是少不了的。可惜何姑娘又想错了，等到天色黑透，只有一个军汉拎着一个食盒送过来，里面的食物也很粗陋，只有一盘馒头并清粥小菜。 　　这一下何姑娘再也忍不住了，既不肯接自己下车，又不给自己接风，住的地方也这么简陋，现在竟然让她吃白馒头？ 　　她伸手打翻了食盒，起身怒冲冲去前院寻找楼千重，她要质问他，为何这样薄待自己这个未婚妻？ 　　都护府很大，而且很多地方都有人站岗，不允许自由行走。何姑娘几次被哨兵拦住，耽搁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楼千重。她厚颜说出自己是楼千重未婚妻，那些士兵才将信将疑让她通过。 　　这时已经来到了一个很大的院中，地面光滑，房舍高大，比起安置何姑娘的小院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一间大屋前有人看到了何姑娘，走上前来询问，她羞答答的说自己来寻楼将军。 　　那人正是楼庆，他可是知道楼大爷千里送亲的事情，此刻楼千重和楼大爷正在屋中争吵呢！ 　　楼庆想一想道：“何姑娘，你向回去休息吧，将军在办公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这句话十分得体，何姑娘还是生气，却不能再硬闯了。她只能灰溜溜回到小院，她赶路辛苦，偏偏又打翻了吃食，现在回到了小屋子中，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何姑娘好面子，咬着牙忍耐，那几个丫鬟却是忍不得，纷纷叫起苦来。何姑娘只得让她们自己去厨房要些吃的。 　　过了很长时间，丫鬟们才回来。厨房已经熄火了，不可能为了几个丫鬟再开火做饭。厨娘看着她们可怜，就找了几个冷馒头给她们。 　　这时何姑娘一行人才发现这屋中并没有炭盆。原来西北寒冷，要么使用地龙，要么烧火炕，一般人家都没有炭盆。何姑娘所居住的是都护府多年不使用的下人房间。 　　这也不能怪楼千重怠慢，他是朝廷大员，怎会将一个低品级官员的家眷放在心上，刻意照顾？更何况这人还是家中强塞给他的。 　　好在何姑娘带了不少被褥，当即拿出来，众丫鬟打好地铺，都拥着被子坐下，这才觉得好些。 　　何姑娘这时已经察觉出来，楼将军怕是不喜欢她，所以才对她不理不睬，态度冷淡，吃喝住宿都敷衍了事。可是明明楼家已经要走了她的庚帖，在法理上，她就已经是楼千重的妻子。 　　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何姑娘又生起了气来。 　　与此同时，楼千重和楼大爷也在对峙。 　　楼大爷双手发抖，显然气得不轻：“千重，你怎能拒婚？祖母已经和何家交换了庚帖，你与那何姑娘只差一个婚礼。” 　　楼千重摇了摇头：“我不知你们为何越俎代庖，这个何姑娘我不会娶的。明天你就带着她回长安吧！” 　　楼大爷已经劝说了弟弟半天，此刻喉咙都是疼的，他怒道：“如今何姑娘已经是我们楼家的人，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楼千重起身，凝视着兄长道：“我不受人胁迫，若不是顾念骨肉亲情，我此刻就将你们都赶出去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云柔遇害 　　楼大爷气得差点跳脚：“你敢，你不怕御史弹劾你不孝？”这个时代的人，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楼千重淡淡一笑：“祖母为我说亲，可曾问过我的意见？可曾让我相看？随便弄来了一个女子，就要做我的夫人，她这是不慈！好了，我不与你争辩，明早你们就回长安去吧。”楼千重打定了主意，家人丝毫不顾他的感受，他也无需太客气。 　　楼大爷愣住了：“现在回长安，你要我如何交代？” 　　楼千重收起笑容，冷冷道：“当初你们就应该想到这个问题。”他挥手叫过来侍卫，“送大爷去休息吧。” 　　楼大爷还想强辩，过来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卫，一下子就将他架走了。 　　云柔不知道这件事，楼千重不想娶何氏，他觉得没必要跟云柔提起。都护府中洒扫做饭的都是年龄大的婆子，没有碎嘴的习惯。原本要添几个小丫头伺候云柔，因为都护府对下人审查得极严，所以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因此也没有人给云柔通风报信。 　　第二天一早，云柔亲自到厨下为楼千重做点心，恰恰碰到了来找食物的何氏。煎熬了一夜，何氏早就又冷又饿，早起也没有人给她送饭，她只能厚颜来到厨房。 　　何氏直觉面前这个温柔貌美的女子与楼千重关系匪浅，她傲然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云柔左右看看无人，这才确认这个穿戴华贵的女人是在问她，她忙道：“我是将军的姨娘，在这里给他做点心呢！”她天性淳良，丝毫没有不可对人言的话。 　　姨娘？何氏迅速与几个丫鬟对视一番，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狠毒。怪不得楼千重不喜欢她，原来已经有了房中人。何氏了然一笑，亲热的拉过云柔的手道：“原来是妹妹，生得真是美貌，怪不得将军喜欢你。” 　　她说得自然，云柔却愣住了，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分明只有楼千重的正房夫人才能这样，可是楼千重并没有娶妻，面前这人是谁呢？这样的大事，她可不能只凭着何氏一句话就相信啊。 　　何氏的目的却不是单纯搭讪这样简单，她表面孝顺，实则狠毒，这一次嫁给楼千重志在必得。她本来就要扫除掉楼千重的身边人，昨夜被冷落又备了一肚子气，现在见到了一个美貌姨娘，就迫不及待要动手了。 　　只是现在楼千重摆明了对她不感兴趣，二人又没有圆房，何氏就不敢嚣张，只能暗算云柔。她假装跟云柔搭讪，实际上已经拿出自家中带来的药，放在身后交给了丫鬟。 　　后宅阴私，何氏在家中也带着丫鬟们干过这事。那丫鬟马上心领神会，伸手接过毒药，不动声色的寻找下毒的地方。 　　何氏继续跟云柔东拉西扯，那丫鬟已经认定了云柔喝水的茶杯，趁着她不注意，将药粉抖落其中。 　　何氏见丫鬟得手，这才满意，又闲扯几句才离开。她可是跟母亲学过谋害别人的精髓，那就是万万不要被抓住马脚。 　　等到何氏离开，云柔方松了一口气，刚才那女子看穿着明明是个大家闺秀，为何倒像是脑子有问题，说话颠三倒四，陪得她好生辛苦。 　　为了烤点心，厨房生着炭火暖融融的，刚才又说了一阵子话，云柔很渴，拿过茶杯一饮而尽。 　　在楼府之中，楼千重只是长房次子，上有父母兄长祖母，在朝堂中，他却是说一不二的大将军，手握兵权，为国家镇守一方。如果没有遇到常小溪，这次兄长送亲，楼千重也许就闭着眼睛收了。 　　毕竟楼府老太君说的也是实情，娶妻娶贤，这是这个时代人们的共同标准。可惜他遇到了让他动心之人，平心而论，虽然他午夜梦回，肖想的都是常小溪的身子，其实他更感兴趣的是常小溪的灵魂。 　　昨天何氏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故意用怯懦掩饰贪婪，她哪里是贤惠，分明是伪善！这样的女人如何能共度一生？楼千重下定决心，要推了这门婚事，早起他就吩咐楼庆带人将这些不速之客请走。 　　楼庆自幼跟着楼千重，尽管楼大爷叫嚣的厉害，楼庆还是将他“请”了出去，连带那些车马仆从都被送到了都护府的大门口。 　　何氏一行人回房后，也是同样的待遇。都护府的军士只认楼千重的军令，将军说把这些人送到去长安的官道上，他们就将人送过去。 　　楼大爷本来跳着脚在骂楼千重，被几个亲兵一条绳子捆翻，塞进了马车。凡是配合的人还好说，不配合的人都如楼大爷一般处置。 　　等楼大爷被放了出来，那些军士早都赶回都护府去了。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楼大爷也明白，就算是他再跑一次都护府，还是同样的结局。既然如此，何必自取其辱呢？ 　　这时候云柔开始腹痛，她咬牙忍耐了半个时辰，一个做粗活的老妈子无意间经过，被云柔苍白的脸色下了一跳，忙跑着去向楼庆报告。 　　楼庆刚刚送走何氏一行人，听到这个消息，水都没有喝一口，一面吩咐请大夫，一面急急忙忙跑来看云柔的情形。 　　这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不少时间，等楼千重赶到，云柔已经进入弥留状态。楼千重很悲痛，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心的人，虽然是个姨娘，但云柔可是他唯一的女人，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呢？ 　　云柔舍不得楼千重，他是个大英雄，为人又体贴，在她面前没有架子。二人在一起的日子，是云柔有生以来最快活的日子。她拉着楼千重的手，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了一声保重。云柔走了，她的手开始慢慢变凉，楼千重却不想松开，仿佛这样下一刻云柔就能醒来。 　　楼庆轻轻招呼大家离开，他知道将军是个长情的人，可能是想要与云姨娘单独呆一会。 　　屋子渐渐静了下来，楼千重想起与云柔相处的点点滴滴，只觉得人生如梦，他喟叹一声，正准备起身，却惊讶的发现，云柔的手上似乎再次传来脉搏的波动。 　　这怎么可能？楼千重索性搭上她的手腕，虽然微弱，但是果然脉搏在跳动！ 　　借尸还魂？还是云柔根本就没死透？楼千重紧张的思量着，一时无法得出结论。这时云柔苍白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楼千重终于肯定，云柔这是要复活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云柔归来 　　身子都冷掉的人还能再复活？眼前的情形颠覆了楼千重的认知，不过他不是大惊小怪之人，又不缺胆量，索性松开手，耐着性子查看云柔的变化。 　　云柔恢复得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她就面色如常。云柔慢慢睁开了眼睛，这里很显然是个古代的房间，雪白的墙壁，青砖铺地，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的拔步床上，绯色的幔帐是上好的沙罗所制，看样子是个大户人家呢！云柔已经对这里做了初步的评估。 　　这时她才将视线转向身边的男人，身材高大魁梧，健硕而不失线条，容颜更是东方人中少见的俊朗，即便是用2068年的标准来看，他是个卓越的美男子。也许是被云柔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发慌，那男子温和的问道：“你醒了？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他的口音是唐时的长安口音，也就是当时的官话。没想好该说些什么，获得的信息太少，云柔冲着他微笑了一下，希望这个男人多说些有用的内容。 　　英俊的男人不负所望，伸手拿过来一个茶盏，轻轻托着她起身，一边给她喂水，一边说道：“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挺不过去了。你是怎么病的？胡大夫说你中了毒，你可还记得谁最有可能给你下毒呢？” 　　云柔赶紧搜索脑中残留的记忆，一个姓何的女人最可疑。她虚弱的回答：“我也不知，早上倒是在厨房遇到了何姑娘，她拉着我说了一阵子话。”这时原主的记忆慢慢涌现，她已经知道自己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小老婆。 　　云柔悄悄松了口气，即使时间不长，与这样的帅哥相处，总好过伺候鹤发鸡皮的老头子。 　　楼千重点点头，没想到云柔死而复生，还记得生前发生的事情，那就是说她至少不是什么孤魂野鬼。他轻轻扶云柔躺下：“那何氏最可疑，你放心，我会查清此事，定要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云柔羞涩的答应，心中竟涌上一股莫名的甜蜜，看来原来这个身子，对自己的男人很是爱恋。可惜她不是他的唯一。 　　听说云姨娘没有死，刚才只是闭过气去了，阖府上下都很高兴。将军身边就缺这样一个温柔貌美体贴的女人。 　　是夜，楼千重与云柔一起用餐，晚上就歇在了一起。看着面前的男人脱去外袍，云柔有些害羞，男人冲着她一笑：“你躺着别动，我自己来就好。” 　　云柔这才醒悟，原来伺候男人脱衣是姨娘的任务。她可倒好，躺着只顾欣赏了。男人身材很好，肌肤是健康的蜜色，肩膀宽阔，腰部精瘦，她毫不怀疑那里面蕴含着让她晕眩的力量。 　　当男人转身，云柔才装作害羞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眼睛。 　　男人低低笑道：“我身上哪一处你没有见过，为什么今天这样害羞？”他上床钻进被中，一把揽过云柔。 　　云柔开始心跳，本以为这一趟是个苦差事，不料一开始就有这样香艳的待遇，她羞答答的回答：“今天将军格外好看呢！” 　　这个回答让男人很满意，他低头吻住云柔，用行动表示他的心意。他凑在云柔耳边轻轻说道：“你身子好些了吗？能给我吗？” 　　云柔没想到这个古代男人竟然这样温柔，她很期待接下来的事情。云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可以。” 　　一夜几度风疏雨骤，窗棂被狂风吹得啪啪作响。 　　云柔醒的很早，这是她在常年工作中养成的习惯。超时空管理局的局长霍克叛逃，线索显示，霍克经由时空传送门跑到了华夏历史上最鼎盛的时期，唐朝。联邦警方用了好几个月才掌握了霍克的行踪，希望不要太迟。 　　给霍克定位颇费周折，光脑模糊运算的结果，有几个人与潜入大唐的霍克发生过接触，这几人分别是大唐的两位将军，一个权势滔天的大太监。最终决定人选，还要看他们身边有谁会因为意外而死去。 　　警方代表公平正义，不可能做出杀人强占身体的事情。 　　结果楼千重被定为标的物，一名联邦优秀警探穿进了他死于非命的小妾身体里。 　　这一趟任务，上峰的指令是将霍克缉拿归案，霍克是真身穿越，虽然这样的情况不可能在古代停留太久，但是2068始终没有发现他回来的迹象。超时空管理局代表着联邦最新的科技，霍克去古代，又是为了执行一个惊天阴谋，所以上峰怀疑他已经掌握了平安留在唐朝的方法。 　　云柔在脑海中又梳理了一遍任务，她伸了一个懒腰，浑身都有些酸痛，这个叫做楼千重的男人能力令人叹为观止。云柔满意的转身看他，却意外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楼千重微笑：“怎么不多睡一会？”他的手揽住她的芊腰，“昨晚还舒服吗？” 　　云柔对这种调情很陌生，但是楼千重的话却成功的让她回想起昨夜的点滴碎片，她情不自禁搂住对方的脖子，轻轻吻了上去。 　　云柔是个羞涩内敛的小家碧玉，在情事上从不主动，即便承受不了也只是咬牙忍耐，虽然温柔，却少了几分味道。楼千重被搂住脖颈，心中了然，这个女人只怕跟常小溪一样，已经换了个芯子。美人多情，他岂能无动于衷？ 　　二人起床到了日上三竿，那些近身侍卫脸上都带着可疑的潮红，昨夜将军勇猛，云姨娘也格外娇媚，听得大家血脉喷张。 　　二人却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只是彼此都对对方产生了好感。云柔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要是能在2068年遇到楼千重这样的男人就好了。 　　楼千重自去办理公务，他默默的思考该怎样对待这个陌生的来客。阿伊莎就是穿越者，她举动大胆，性格火辣，再加上有致的身材妩媚的长相，令楼千重十分销魂。 　　他不是一个不懂得珍惜的男人，所以阿伊莎夜入大内盗宝，楼千重拼着被皇帝猜忌也要救她。最终让他放弃阿伊莎，是因为她狠毒的心肠，她对常小溪可怕的嫉妒，她堂而皇之的背叛。 　　现在身边再次出现一个穿越女，楼千重更多的是思量，除了身体的饕足，这个穿越女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为何而来？在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前，楼千重不会对对方坦露心怀，他伤不起。 　　云柔同样得出了这样的想法，毕竟他们是两个时代的人，虽然她对他一见钟情，但是二人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所以，在没有能力填平鸿沟之前，云柔不会对楼千重坦露心意。 第五百二十五章 甜蜜爱恋 　　二人互相吸引却又互相提防，楼千重和云柔开始了一段不同寻常的生活。他爱她妩媚聪慧，她爱他英姿勃发。 　　因为在2068年调查霍克的时候，发现楼千重就在他的身边，所以云柔留心观察楼千重身边的人。霍克是身体穿越，有信息显示他在穿越前没有整容，云柔曾经见过霍克的照片，对于他的长相印象很深。 　　因为云柔在联邦警局担任探员多年，所以侦查潜伏的本领都是一流的。她很快就与都护府的人们打成了一片，大家都很喜欢云姨娘。没有人怀疑云柔出了意外，至于云姨娘前期害羞，那是每一个新嫁娘的通病。 　　甚至有人偷偷将云姨娘跟平庸的何氏做比较，都说何氏被比成了地上的泥。 　　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些赞誉之词让楼千重心中很是甜蜜，大家发现了她的好，就说明他有眼光。可惜他知道，她终究是要离开的，一想到此处，楼千重不免有些黯然。 　　云柔在都护府之中并没有找到跟霍克长相近似之人，她想到府外去找找。眼看着就要过新年，这个时间正是出门采买东西的时候呢。 　　晚上温存之后，云柔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想去集市上逛逛，买些过年用的东西。楼千重怎么会不同意？他现在是打心眼里疼爱云柔。 　　“明天我没有公事，就陪着你一起去吧！”楼千重抚摸着云柔光滑的长发。 　　云柔很开心，她贴着楼千重的胸膛：“相公，你真好！” 　　这个时代很少有女人会这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喜好，但是听到这话，楼千重很高兴，他喉头滚动一下，轻轻的说道：“云柔，你也很好，咱们一直这样好吗？” 　　云柔在他怀中轻笑：“好啊，原来将军也会说情话！”她怎么能和他一直在一起？谁也没有看到，云柔眼角跌落了一颗泪珠。 　　第二天，楼千重嘱咐云柔穿上大氅，他骑着大黑马，云柔坐着马车，那些亲卫劲装结束跟在后面。街上的行人一看到这个排场，就知道是楼将军带着夫人出来玩了。 　　大家对于楼夫人的印象还停留在一年前那场隆重的婚礼，连续好几天的流水席，所有都护府的居民都尽兴吃喝庆祝，那可真是盛举。现在好不容易看到载着女眷的马车，大家还以为是楼夫人来探亲了，欢欣之色溢于言表。 　　这些都护府住民，你一言我一语，云柔已经听出来楼千重还有一个女人，而这女人温柔美貌，云柔有些嫉妒，是什么人能得到楼千重的宠爱？ 　　这时楼千重悄悄凑在她的身边解释：“去年东突厥偷袭边境，我曾经办了一场假婚礼麻痹他们，可不是真的。那个女医正是我好友沙将军的妻子，你们以后有机会见面。”不管她能在他的身边停留多久，他都不希望她误会。 　　云柔看着楼千重焦急的眉眼，不知怎的就有些心疼，她柔声回答：“夫君放心吧，我不会妒忌的！” 　　这时候都护府的居民都在采购年货，人多而拥挤。楼千重索性让云柔下车，他牵着云柔的手，二人在长街上漫步。 　　这是云柔第一次游逛古代的大街。在2068年，探员和医生一样，都是公务人员，薪水不多，生活水平中等偏下。偶尔有时间，云柔也会去旅行，当然那些仿古的建筑和街市无法和现在相比。 　　没用多长时间，云柔就尝过了**葫芦桂花糕这些小吃，而楼千重手中也多了很多漂亮又不实用的小玩意。这对于楼千重也是新奇的体验。来到了一个售卖羌煮的摊子前，楼千重突然停下：“云柔，你饿不饿，这家的羌煮味道很不错！” 　　云柔逛了一阵子，肚子早就饿了，当即点头答应，她细看这羌煮，发现和后世的火锅有异曲同工之妙。火锅中多麻辣，这羌煮却是以香浓为主。 　　老板认识楼千重，亲自端上汤锅，恭敬道：“将军和夫人慢用！”他很好奇，当初那位纤巧美丽的夫人去了哪里？难道是楼将军又有了新欢？这显然超出了一个羌煮老板该关心的范围，所以这老板也识趣的将诸多疑问闷在心中。 　　云柔没有发现长得跟霍克相似之人，也就安心欣赏美食。羌煮的汤是用牛大骨牛肉熬制而成，里面漂浮着姜片和葱头，香气令人垂涎。云柔大喜：“将军，吃肉怎么可以无酒？” 　　楼千重微笑：“原来你喜欢这样吃？老板，将你最好的酒端上来。”云柔是不喝酒的，新婚之夜，交杯酒她只喝了一半就被呛住，剩下的还是楼千重用嘴强喂给她的。 　　老板乐颠颠的抱上来一坛子美酒，在二人面前摆上大碗，咕咚咚斟满，却是最好的葡萄酒。 　　这时候新鲜的牛肉牛肚被切成了薄片端上来，还有白菜萝卜这些罕见的蔬菜也装了一盘。楼千重涮好几样菜，亲昵的夹到了云柔的盘子里。 　　云柔红唇微启，尝过之后对味道十分满意，她睨楼千重一眼：“将军，这个真好吃，我下次还要来！” 　　楼千重突然想起他曾经请常小溪留下，被她拒绝，不过现在有了云柔，他哈哈大笑道：“好啊，只要云柔高兴，咱们有时间就过来！” 　　那老板听到这话更是开心，楼将军如果经常来这里用餐，想必自已很快就会出名，那时几个同行就难以望其项背了。 　　大家都开心，摊子上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云柔酒量很好，酒到杯干，几乎与楼千重旗鼓相当。看着她如花笑靥，楼千重感慨良多，小溪不愿意留下，上天终于赐给他一个好女孩，该怎样留住她呢？ 　　他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咱们生个孩子怎么样？”这还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算是她能放下他，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总舍不得吧？ 　　云柔顿时被酒呛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楼千重忙轻轻帮着她拍背，看云柔这样的表现，果然还是不能吗？ 　　云柔很快顺过气来，她轻轻拭一下眼角，微笑道：“好啊，将军，我们早些回去吧！孩子不会平白跑到肚子里面的，你总得做点什么吧？”她在大唐停留的时间不会很长，但是怀胎生育不过需要一年左右，悠着点办案子时间不就有了？ 　　这一下轮到楼千重吃惊，他看着如蝴蝶般轻盈起身的云柔，忙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紧紧随着她离去。 第五百二十六章 简单任务 　　云柔是联邦探员，母星上人口太多，联邦又开发了两个星球，加上时空穿梭系统的出现，使得联邦的地盘空前扩大。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有案件，这几年云柔也走了不少地方。 　　这一次时空穿越到大唐，因为使用的是别人的身体，所以与楼千重欢好，云柔丝毫没有压力。本体穿越就会受到时间法则的限制，在古代耽搁了多久，未来就会过去同样的时间。 　　而精神穿越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哪怕你在古代过上一生，只要回去的信号还在，那么你返回未来，时间还是停留在当初穿越的那一刻！ 　　都说好了要个孩子，楼千重和云柔都有了酒意，这一夜芙蓉帐暖，鸳鸯交颈舞，楼千重放开手段，直弄到了三更方住。 　　楼千重很喜欢云柔，虽然云柔的吸引力不像当初常小溪那样来得那么猛烈，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让楼千重深陷其中。 　　但是云柔似乎总是在寻找什么人，这令楼千重很不安，他害怕她会突然离去。终于在一个夜晚，楼千重揽着云柔，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云柔，你似乎有什么心事？” 　　云柔娇嗔道：“哪有？将军想多了！” 　　楼千重手上用力，云柔咯咯笑了起来，楼千重威胁道：“说吧，有我呢，好歹我也是个大将军，无论是在西北还是在朝中，我都能说上话。” 　　云柔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才回答：“我说了你会不会把我当成妖怪？” 　　楼千重道：“不会，你放心吧，你永远是我的女人。”尽管他这样保证了，云柔还是没能放下心结，她最终笑道：“我在和将军开玩笑呢。” 　　楼千重没有说话，他轻轻吻着她的头发，心中却有了思量。 　　第二天楼千重办完公事很早就回来了，他拿出自己装武器的盒子，从里面取出几支枪械擦拭，这时云柔为他端茶进来，看到这些东西顿时睁大了眼睛，她声音都有些颤抖：“将军，这些是什么？” 　　楼千重淡然道：“舒白做出来的，他把这种武器叫做枪支。” 　　云柔拿起一支仔细端详，大约是冶炼工艺没有跟上，所以金属显得有些粗糙，其他环节都显示这是一支标准的手枪。 　　云柔禁不住问道：“舒白是谁？” 　　楼千重轻轻拉着云柔坐下，笑道：“他是从未来来的，已经在大唐居住三年了，我们是朋友，这些都是他送给我的。” 　　云柔不可置信，惊呼出声，霍克之外，竟然有一个未来人已经和楼千重做了三年的朋友。她稍稍镇静一下，也笑道：“将军，这件事真不可思议，你验证过真假吗？也许这个舒白是个骗子也未可知。” 　　楼千重郑重摇头：“他不是骗子，我曾经被敌人用石灰烧坏了眼睛，就是跟着他们去未来治好的！” 　　这句话石破天惊，云柔吓了一跳：“你去过未来？” 　　楼千重仔细回忆一下，点头道：“是的，那时我虽然看不见，但是听把医生所言我这种情况很好治，他给我治过之后，用了七八天时间，我就能看到了。” 　　“我记得他们对那个时代的叫法，那叫做2068年。” 　　云柔松开手，那柄手枪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楼千重镇静的捡起来：“云柔，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时代之人，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也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无知，我是你的男人，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参详。” 　　今天发生的事情颠覆了云柔的认知，她思忖片刻终于开口：“将军，你说的对，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的云姨娘已经被毒死，我是精神穿越到她的身上，这段时间要感谢您的照顾。” 　　“我来自2068年，是一名探员，相当于你们这个时代的捕头，我来到大唐是为了缉捕一名罪犯。” 　　云柔说完这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楼千重，生怕把他吓着。 　　楼千重却很淡定：“你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子，我让人画影图形，发出通缉令。” 　　云柔长大了嘴巴，她怎么将这个环节忘了，楼千重手握重权，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王。如果他肯帮忙，那这个任务就简单多了。 　　云柔坐到了楼千重的身边，期期艾艾道：“他叫做霍克，是我们那个时代的超时空管理局局长，他是本体穿越，长相就类似于你们这里的胡人。” 　　“霍克”，楼千重皱起眉头，他起身比了一下高度，“他跟我身高差不多，头发是浅黄色，眼睛湛蓝，上唇留着短胡子。” 　　云柔慌忙点头：“将军，你是见过他的，我来之前就做了定位，你是在霍克身边的几个人之一，他现在在哪里？” 　　楼千重露出一丝苦笑：“他已经死了。你们不是在他身边发现了几个人吗？那时，我与其他人联手做了一个局抓他。抓住之后，当晚就处死了！” 　　云柔不敢置信：“你们杀了霍克？” 　　楼千重理所当然的回答：“他要偷走一件很重要的宝物，还三番五次要谋害我朋友的性命，最重要的是，皇帝要他去死！” 　　云柔眼睛亮晶晶：“看来将军和霍克打交道已经很久了，能不能给我讲一讲你们的经历？” 　　楼千重郑重道：“你肯相信我了吗？” 　　云柔有些赧然，还是回答道：“相信，你快说吧！” 　　楼千重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一边细细摩挲，一边开始讲述自己与常小溪，舒白交往的经历。 　　不说不知道，一说起来，楼千重才发现他与这两位朋友之间发上了这么多的故事。其中有很多环节，他都忽略不讲，害怕引起云柔的误会，现在是云柔陪在他的身边，又何必让那些过去的事情，扰乱她的心神呢？ 　　即便楼千重有意避过那些追求常小溪的细节，云柔还是敏锐的察觉到楼千重对常小溪的情谊，这大约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这种醋吃起来毫无价值，云柔不屑于此，她一直微笑静听，时不时问一些有趣的细节。 　　长生药和未来求医对云柔触动很大，她从未想过超时空管理局对于唐朝已经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听到最后，云柔可以肯定，楼千重没有欺骗她，霍克果真已经被杀死了。那么能否认为，她在唐朝的任务就已经完结了呢？不行，还要将霍克挪用的设备追回。 　　云柔追问楼千重道：“霍克曾经从未来偷了一些设备，是能够挖掘地壳的机器，还有时空转移装备，这些东西你可有线索？” 第五百二十七章 皇帝帮忙 　　楼千重反问道：“你找这些东西做什么？”他曾经因为与阿伊莎接触，而差点害死了常小溪，所以他对云柔坦诚的基础是，云柔不能伤害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云柔挠了挠头：“我也没有办法，这是上峰的命令，第一个就是拘捕霍克，另外一个是找到他带去古代的各种设备。”云柔才不愿多事呢！ 　　楼千重很不放心：“你找到了东西之后，需要怎么处理？”如果云柔夺宝，那么他夹在中间一定为难。 　　云柔摊开双手：“带不走就毁掉！” 　　楼千重断然摇头：“不行！这东西在皇帝那里，既不能带走也不能毁掉，你回复上司的时候，就说没有找到不行吗？反正你查出霍克已经死了，也算是完成了一半任务。” 　　云柔思忖了一会，她也认为楼千重的说法可行，这次啊点头道：“好的，就按照你说的来做好了！” 　　解开了心结，二人才算是真正的相互了解，他们商量好了，就这样生活下去，反正没有人来找，云柔就可以留在楼千重的身边。 　　在遥远的长安，楼大爷带着何姑娘灰溜溜的回到了楼府，他不敢将何氏送回家去，双方已经交换了庚帖，严格的说，何氏就是楼千重的夫人了。 　　楼府老太君，楼千重的父母，都在听楼大爷讲述送亲的经过，他们表情严肃，心中怒火滔天。这个楼千重实在是不像话，竟然对长辈安排的妻子不满意，还敢将她赶出门外！ 　　这简直就是不孝到了极点！楼府老太君是继室，长房不是她亲生儿子，虽然没有人能挑出楼老太君不慈的证据，其实在她心中很讨厌长房这一家子。因此要求就格外严苛了一些，反正在这个讲究孝道的年代，到底是要求严还是待人严苛，那些外人哪里知道？ 　　老太君用一贯威严的眼神看向名义上的大儿子：“这件事是你长房不对，事情因你儿子而起，你说说看该怎么办？” 　　楼千重的父亲，也就是楼府长房的当家人楼浩然有些为难，老太君铁腕，大家都是知道的，随着她年岁渐长，大家越发让着她。本来何氏这件事老太君就定的草率，只是碍于老太君素日的威严没有人敢反对罢了。 　　结果招来了儿子强烈的反抗，现在丢人都丢到了家，那个何氏还在客房等着呢！ 　　楼浩然思忖一番道：“母亲，虽然两家已经换了庚帖，但是还没有圆房，不如好生与那何家商量，将何氏送回去？” 　　老太君大怒，差点将手中的茶盏丢出去，不过楼浩然现在岁数也大了，她硬生生忍住怒气：“那怎么能行？何姑娘又没有错？咱们这样做，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你得想办法让千重收了她，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楼浩然到底是心疼儿子，不由得腹诽，你这样不就是在害千重么？可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笑笑道：“婚嫁是人生大事，母亲信心满满要为千重娶妻，阖府谁人敢说个不字？可惜现在是千重自己看不中何氏，我怎么让他收了何氏？” 　　“总不能父亲去管儿子房里的事吧？那岂不是乱了纲常，更加惹人笑话？” 　　老太君没想到大儿子会顶撞自己，气得捂住胸口：“你直接气死我得了，你这个不孝子！” 　　楼浩然却似已经打定了主意，在老太君决意给楼千重塞个媳妇的时候，他没有强力阻止，现在儿子已经被逼到了墙角，他不能再无动于衷，看着老太君糟蹋楼千重了。 　　楼浩然没有像往常那样请罪，而是起身掸掸衣袖，淡然道：“母亲对浩然不满，尽管去官府告我就是！”言罢扬长而去。 　　楼母见到丈夫离开，忙战战兢兢地向老太君告辞，也跟了出去。房中只剩下楼大郎与老太君对视。 　　老太君突然放声嚎哭起来：“老天爷，你怎么不将我收走？让这些不肖子孙忤逆我？” 　　在她哭的时候，楼大郎也悄悄擦把汗溜了出去。 　　何氏就这样住在了楼府，起先她还盼着楼家人能给自己一个交代，最好是楼千重能接纳自己，这样她也不用丢人。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楼府中的人似乎将她遗忘了，每天好吃好喝相待，却没有一个人来向她交代这件事情。 　　何氏愤怒起来，你不仁我不义，她悄悄派丫鬟出府联系娘家，在一个晚上被哥哥接回了何府。 　　第二天，何氏的父亲，就将这件事情捅到了御史那里，楼府换取了自家女儿庚帖，女儿赶去西域都护府完婚，却被楼千重赶了回来，这件事何家怎么都是受害者！ 　　弹劾朝廷大员，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搞不好就会引火烧身。御史台几人快速动员起来，草拟了奏章，弹劾楼千重不孝不敬之罪。 　　这份奏章在朝会上被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完之后蹙眉问道：“何吉昌，你现在想怎样？既然楼千重不喜欢你的女儿，你将她接回去，让楼千重给她补偿一些银钱可好？”这就是皇帝想保住楼千重，亲自出面为他调停。 　　何吉昌愣了一下，苦着脸说道：“皇上，不是微臣不识抬举，小女自归家后，就茶饭不思，说楼将军在不接她过府完婚，她就要投缳自尽！” 　　这分明就是要挟，但是楼府错在前面，皇帝也不好发作何吉昌。他思忖一下道：“好，难得何氏贞烈，此事错都在楼家，不过楼氏也是大族，世代簪缨，怎么会犯下这样不堪的错误？” 　　“楼浩然，你到底是怎样为楼千重定的亲？” 　　楼浩然在工部任职，他忙恭敬说了这件事的经过，原来是家中老太君做主，结果楼千重从未相看过何氏，才造成这样尴尬局面。 　　皇帝头疼起来：“原来如此，楼卿也没有错啊，夫妻百年，他怎能娶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何吉昌，当初许嫁的不是楼千重，而是楼府老太君，你告错了人！” 　　“现在你如果还是坚持己见，那么就去找楼府老太君吧，清官难断家务事，朕不了解你们之间的往来，判错了反而不好！不过有一点，这件事楼将军并不知情，所以不要拿这件事做文章再去闹他，他驻守西北边关，若出了差池，谁去闹的，朕就拿谁是问！” 　　皇帝站出来为楼千重撑腰，总算是暂时让这场闹剧停下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严府凶案 　　楼府老太君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这时就有人将她是继室的事情拿出来做文章，毕竟娱乐长安人民，就全靠着这些逸闻趣事了。 　　狄少华最近很忙，年节将至，是小偷盗匪大肆作案的时候，一般小偷小摸刑部管不着，若是伤人那就妥妥是刑部的差事。好在狄少华孤家寡人，索性搬到了衙门去住，断案倒是也方便。 　　这一晚他刚要就寝，就被副手叫醒，说户部严尚书府中发生凶案，请他去看。 　　严尚书就是当初请常小溪医治爱女的严侍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官运亨通，当上了尚书。狄少华到的时候，凶案现场已经被围了起来，刑部的差役在里面把守，而严府的仆役在外围守候。 　　严尚书在门口等着狄少华，一见面就冲着他作揖道：“狄大人辛苦！” 　　堂堂尚书家出了命案，单是这一条就足够御史弹劾严尚书一个治家不严之罪！狄少华非常理解，他一边回礼，一边客气道：“严大人放心，我定会尽快侦破此案，还大人一个公道！” 　　严尚书不置可否的笑笑，现场他无权进入，只能等在外围。 　　案发地点是在花园之中，此刻是隆冬时节，园中没有什么花木，墙角黑乎乎的是一片树影。死者就倒在凉亭的石台边上，后脑是一个血糊糊的大洞，眼睛都没有闭上，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 　　这是严府的表少爷，也就是严尚书夫人娘家姐姐的孩子。这人姓高，名叫高苏陌，是跟着母亲到严府来做客的。古代去亲戚家中做客，住上个十天半月实属平常。高苏陌母子准备年后离开，没想到平白送了性命。 　　高苏陌很年轻，不过二十多岁，一对乱糟糟的八字眉眉梢向下，生生将本来还算清秀的长相拉低了五分。仵作正在给高苏陌验伤，他的伤口在后脑，是被钝物砸伤，骨头都露了出来，可见凶手用了很大的力气。 　　狄少华和推官站在一处，二人仔细看那伤口。 　　推官比划了几下，摇头道：“虽然伤得够狠，手上力气却不够，可见凶手并不会武功，是个普通人。” 　　狄少华点点头：“这个范围可就太大了，这凶器也不好找，严府这么大，要藏一件东西太容易了。”他又看了看尸体周围的情况，有些头痛：“将这些细节都记下来，把相关人带回去问案吧！” 　　尸体要带回刑部，发现尸体的人也要带回去审查。走到花园门口的时候，一个妇人扑了上来，几个差役忙着上前都没有拦下她。这妇人高喊着：“我儿死的冤枉啊！大人，是严丽华杀了我儿！你要为我儿做主！” 　　“严丽华是谁？”狄少华停下脚步。他挥手示意拉扯那妇人的差役退下。 　　妇人拉长音调喊着：“就是严府大小姐啊，尚书大人的掌上明珠，破了身子的那个。” 　　严尚书怒吼：“无知妇人！什么叫破了身子？她那是动过手术！就是常医正亲自操刀救治的！” 　　严府小姐肚子里长了一个肿瘤，膨隆如怀孕的妇人，被家中亲戚姨娘取笑，后来皇帝为了试常小溪的医术，让她医治严小姐。常小溪动刀剖出了一个肿瘤，严小姐的病也就好了。只是有了这段经历，竟然没人上门来提亲，使得她一直待字闺中。 　　狄少华伸手做出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二位，不要吵，如果你们有什么话，不妨跟着我去刑部说个清楚。”这样子估计在家也睡不着吧？ 　　刑部尚书都不休息了，愿意为大家审案，这些嫌犯苦主都来到了刑部大堂。 　　发现高苏陌尸体的是一个小丫鬟，她是严尚书一个姨娘的丫鬟，因为姨娘晚饭没有吃好，所以打发丫鬟去厨房拿吃的。她路过亭子，看到地面上黑乎乎的很奇怪，走过去一看就看到了尸体。 　　这个小丫鬟惊叫着跑回姨娘院子，姨娘又去请了严尚书，这才层层闹到了刑部。 　　这时狄少华转向那个喊冤的妇人：“你不是要伸冤吗？说说情况吧！” 　　那妇人正是严尚书夫人的姐姐，死者的母亲，到底是亲生儿子，她脸上的粉都被眼泪冲花了。 　　“大人，我来为我儿伸冤，他对严府小姐有意，那小姐已经是破了身子的人，却嫌弃我儿没有功名……”高苏陌的母亲开始控诉。 　　她突然被狄少华打断：“夫人，请不要说严小姐是破了身子的人，她那是病，而且是皇上金口玉言命常医正动手治疗的，你三番五次拿这件事胡乱嚼舌根，那可是大不敬！” 　　听到狄少华这样说，严尚书的脸色才好看一点，他瞪了一眼身边的夫人，埋怨她领进家中这样一个白眼狼。 　　谁敢拿皇上来说事？被狄少华一警告，高苏陌之母忙咬了咬嘴唇，果然不敢再说这话。 　　“严小姐对我儿没有意思，所以她约我儿去花园，害了他的性命！”被打断了一次，高苏陌之母总算是把话说完了。 　　狄少华点点头道：“你可有证据？” 　　高苏陌之母忙不迭的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上去：“这是严小姐约我儿花园私会的字条，您一看便知。” 　　纸条上的字很清秀，写着“月上柳梢，花园凉亭见。”落款是丽华。 　　狄少华转向严尚书：“看来还要请严小姐来公堂一次。” 　　事关清白，严尚书夫妻也顾不得什么女子不入公堂之类的说法，命人将严小姐请来。 　　严小姐看了那张字条，顿时脸色发白，她抿着唇，过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我没有写过这样的东西！” 　　当时没有笔迹鉴定，狄少华仔细看过严小姐素日的字迹，心里明白那张字条多半就是严小姐写的，只是一个弱质闺阁女子，为何会铤而走险杀死自己的表兄呢？ 　　二人之间果然有奸情，严小姐杀人灭口，还是严小姐被表哥胁迫之后反抗？ 　　狄少华思忖片刻：“严小姐，口说无凭，你今晚在哪里？” 　　严小姐面色苍白：“我自然在自己房中。”这个时代的女子晚上都会留在房里，严小姐是大家闺秀，自然有屋里头的丫鬟们作证。 　　这个案子暂时陷入了僵局。 　　狄少华想了一下，仅凭高苏陌之母的指控，不能判定严小姐有罪，因此只将那发现死者的小丫鬟留下，请严小姐暂时回家，接下来他会继续问案，到了那时她再过来就可以了。 　　这样的结果，除了高苏陌之母不满意，别人都能接受。 第五百二十九章 宅心仁厚 　　狄少华却又开口：“请严尚书与夫人留一下！严小姐身边的丫鬟也留下！”这种后宅阴私案件，需要问问严侍郎夫妻，还有小姐身边的丫鬟。 　　等到大堂上剩的人不多了，狄少华才开口道：“严大人，这件事涉及到严小姐的闺誉，我希望你们能实话实说，严小姐与这个高苏陌之间，既然是表兄妹，那么他们有没有私情？” 　　被人问自家女儿是否与人有染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但是严尚书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忙推一下自己夫人：“快说吧，你那姐姐心如蛇蝎，再不将情况说明白，恐怕会害了女儿性命！” 　　严夫人哭哭啼啼的开了口，原来她那姐姐孀居，家中生计艰难，特地带了儿子过来打秋风。严府不缺这几个钱，严夫人也就周济了姐姐。没想到这二人听说了严小姐曾经剖腹治病的事情，竟然起了歹念。 　　他们认为，严小姐得的这种病有失女儿家的清白，一定很难嫁出去，不如就亲上加亲，嫁给高苏陌算了。 　　本来高苏陌父亲早逝，家中早就没落了，他自己读书不成，至今没有功名，一事无成，这样的人肖想尚书府大小姐，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然不可能。 　　不过现在严小姐生过病，还是那种羞人的病，那身价自然大跌，嫁给高苏陌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高苏陌的母亲就把这种想法向妹妹提了，严夫人正在为了这件事发愁，虽然高苏陌家世不好，长得也一般，但是自家女儿这样蹉跎着，也不是个事，越耽搁年纪就会越大，还不如嫁给表哥，好歹是亲戚，想必婚后对严小姐会好一些。 　　严夫人自以为得计，就将这个想法告诉了丈夫，严侍郎看不上高苏陌，奈何妻子认为这是一门好亲事，他这才犹豫着让妻子去跟女儿说。 　　严小姐见过自己这位猥琐至极的表兄，她当即就表示反对，说自己宁愿当姑子也不会嫁给高苏陌。严夫人狠下心肠，勒令女儿同意。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原来如此，狄少华对这个案情心中有数，这才询问丫鬟：“别怕，我知道你家小姐受了委屈，眼下唯有知道实情才能还她清白，所以你要知无不言！” 　　那丫鬟是严小姐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她犹豫着看了看严尚书的脸色，这才道：“大人，小姐的确约了高苏陌去花园，她不想嫁给他，因此约他去花园分说明白。可是那高苏陌听到小姐不想嫁他，顿时起了坏心！” 　　“他口中不干不净，一边辱骂小姐不是清白身子，一边就去撕扯小姐的衣服，小姐不从，他就要打小姐。我听见声音跑来，正看到高苏陌要轻薄小姐，我情急之下，捡起了一块大石头砸他，没想到一下子就将他砸死了！” 　　丫鬟重重在地上叩了一个头道：“大人，小姐对我亲厚，她的恩情我难以回报，现在帮着小姐除掉了这个贼子，我愿意顶罪，请老爷和夫人不要再将小姐胡乱许配人家，她那么善良，当得起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严夫人早就哭了起来，她没想到自己引狼入室，害了女儿。严尚书则气得双手直哆嗦，这岂不是欺负他们严府无人么？ 　　狄少华追问道：“你是因为高苏陌强迫小姐才出手砸他的么？” 　　小丫鬟大义凛然道：“是的，我再不出手，姑娘的衣裳就要被他脱去了！” 　　狄少华点点头：“如果你家姑娘愿意为你作证，那么你也可以免罪，你们主仆是自卫伤人，而不是蓄意伤人，根据唐律可以免刑。”他看向严尚书，“大人，这件事于理要在公堂上剖析明白，那就会影响严小姐的闺誉，还请大人留下，咱们一同参详一个妥善的办法！” 　　严尚书大喜过望，知道狄少华愿意帮着自家遮掩脱困。即便是女儿清白无罪，若是上了公堂定会再次招来口舌，她年纪已经不小，再折腾一次只怕这一生就只能当个老姑娘了。 　　他心情畅快，挥手令夫人自行归家，他则留下与狄少华商量对策。 　　第三天，刑部的差役去了一趟严尚书府，对他们说抓获了一名大盗，招认自己就是杀害高苏陌的凶手。 　　大盗潜入严府只为了求财，没想到形迹被高苏陌撞破，为了掩盖形迹他只好杀人灭口，自然也没有功夫再劫财。不想在盗窃别的人家时失手被擒，在严刑拷打下招认了杀害高苏陌之事。 　　高苏陌之母不相信有这样的巧合，她跑去刑部质询，推官和气的拿出案卷读给她听，果然是天衣无缝。这女人不敢质疑刑部的判断，自知无法在严尚书府停留，灰溜溜的走了。 　　狄少华做完这件事，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皇帝下令放假，他也就回到了家中。现在城外那座大宅空置，为了避免睹物伤怀，他不去那里，而是独居在城南的小宅子里面。 　　他也无心去看姚立采买了什么年货，回家后先洗沐，随后换上家常衣服，正准备拿本书来看，就听到姚立来报：“大人，有位小姐要见你！” 　　狄少华心中一喜，本能的想到了常小溪，转念一想，她现在身怀六甲，不便出门，那姚立又如何会看错人呢？ 　　那么又是哪位姑娘会来拜访他这样一个单身男子呢？ 　　院中的梨树之下站着一位姑娘，她衣衫华贵，黑色的斗篷遮住面容，身边有个小丫鬟撑着油纸伞为她遮雪。看这丫鬟面貌，分明就是严小姐的贴身丫鬟。 　　天空灰蒙蒙，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搓棉扯絮纷纷扬扬，院中已经有了厚厚一层积雪。这样的天气自然不能让客人站在院中，狄少华忙请严小姐进屋去说话。 　　严小姐生过怪病，后来虽然病被治好了，但是那段时间的经历对她的心境有很大影响，她对于很多事都较常人看得开。 　　严小姐很大方，落座之后，狄少华命人奉上茶水点心，她含笑谢过，这才说道：“我贸然来访，是为了感谢大人对我的帮助，如果不是您怜惜丽华，帮着遮掩，恐怕我现在声名尽毁。” 　　她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匣子，当着狄少华的面打开：“这副棋是我偶然所得，送给大人把玩。这不过是玩意罢了，不足以报答大人的恩情。” 　　狄少华细看那棋子，晶莹润泽，颗颗都是上好的玉石所制。 第五百三十章 与美相约 　　狄少华认真忖度这副棋子，不说是奇珍异宝，那也是价值不菲，他含笑道：“严小姐客气了，我不过秉公办事，哪里当得起这样的大礼！” 　　严小姐生着鹅蛋脸，峨眉臻首，唇红齿白，是个大美人，映着窗外的雪光，她的皮肤泛着莹白的光芒，狄少华一时看呆了眼，等到严小姐美目看来，才慌忙移开了目光。 　　严小姐是大家闺秀，平素不见外男，眼瞅着狄少华分明在偷看自己，不由得霞生双靥，偷偷红了脸。 　　她微低着头，声若蚊蚋：“这不足以报答大人恩情之十一，还请您收下！”虽然觉得狄少华有些失礼，但是她竟喜欢被他盯着的感觉。 　　严小姐再次将棋子推了过去，一双柔夷刚好碰到了狄少华的大手，双方都是一颤。各自如触电般将手移开。 　　狄少华只觉得触手软腻光滑，也低着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严小姐这才松了一口气，二人一时间静默下来，都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突然严小姐恍悟：“既如此，大人多保重，丽华这就走了！” 　　狄少华忙道：“急什么，用了饭再走吧！”此言一出，他差点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哪有留人家一个千金小姐用饭的道理？ 　　严小姐却说：“好倒是好，只是今天是除夕，丽华要与家人团聚，不如初三丽华再来给您拜年如何？” 　　狄少华鬼使神差道：“好吧，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吩咐厨子准备？” 　　严小姐再次红了脸：“丽华喜欢清淡，有时吃些甜腻之物。”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狄少华亲自撑伞将严小姐送到了马车旁，看着她登车离去，心中怅然若失。 　　大年三十狄少华独自在家，他的情况很特殊，父亲狄长楠谋反，家中阖族被诛杀，只余下他一人，就是想与亲朋团聚也是不能的。 　　姚立还是按照规矩在准备年夜饭，虽然大人心情不好，祖宗留下的规矩却不能破。他也希望借着年节让家中多几分生气。 　　沙麒麟夫妻送来了请柬，邀请狄少华初二来家里听戏吃酒。现在常小溪已经显怀，沙麒麟根本舍不得让她到处奔波，早早就向皇帝告假，让她在家中养胎。 　　狄少华吩咐姚立备一份礼物，准备到时候送去沙府。 　　这时门外开始响起爆竹声，天色已经将黑，大门却在这时被敲响了。姚立很奇怪，年三十大家都是与家人团聚，这时候来的会是谁？ 　　舒白裹着厚厚的大氅站在门口，他的马儿身上也披着毛毡，还挂着大包小包。 　　舒白把缰绳扔到姚立手中：“给我的坐骑找个过夜的地方，别忘了把这些东西拿下来，那可都是好吃的！” 　　太好了，姚立喜笑颜开，亲自将马匹拉进温暖的马厩，又叮嘱马夫为这个客人准备食水。 　　这时厨房开始上菜，虽然只有狄少华一个主人，但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年夜饭却是不可能简陋的。 　　舒白带来的都是他从常小溪那里搜刮到的食物，来自2068年的东西，有各种酒类和糖果，特殊方法烹制的肉食。 　　舒白咂咂嘴道：“狄大人，你不会嫌弃我来蹭饭吧？其实平时我也就一个人过了，只是三十孤孤单单实在是凄凉，所以来找你做个伴。” 　　狄少华笑道：“你是贵客，平素请也是请不来的。”舒白一有时间就会与李恪腻在一处，今天李恪进宫，整个皇族都要在宫里渡过除夕，所以剩下舒白形单影只。 　　狄少华自己也有藏酒，当即都拿了出来挑选，二人最终选择了2068年的伏特加，这是联邦传统名酒，用一个硕大的玻璃瓶装着，入口如刀，最适合他们这两个单身汉来喝。 　　有了酒，佳肴就成了陪衬，二人三杯下肚，话就多了起来。席间气氛热烈，愣是将只有两个人的年夜饭喝出了宴席的感觉。 　　第二天，狄少华头痛欲裂，他昨夜喝多了，姚立来报，说天刚放亮，舒白就被接走了。狄少华点点头，很好，这些伙伴都不寂寞，那就很好。 　　初二这一天，狄少华收拾整齐去了沙府赴宴，那里权贵云集，常小溪穿着宽大的绸衫，依旧风姿绰约，言笑晏晏，十分开心。 　　一班文臣早就将狄少华拉到了花厅饮酒，这里搭了戏台，在喝酒的同时还可以听戏。狄少华一直玩到了傍晚才回去，黑甜一梦。 　　初三他早早就醒来了，忙着洗澡更衣，又让姚立亲自看着扫尘。姚立知道他有重要的客人来访，加了十二分的心思拾掇，又吩咐厨房将那些费火候的好菜早早烧制起来。 　　狄少华自己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走到门口看看，一时又换一件衣裳。一直到了正午，都没有人来。 　　狄少华叹息一阵，他不认为严小姐会无故失约，当时虽然有男女大防，但是像他和严小姐这样的男未婚女未嫁，吃上一顿饭，倒还不算是惊世骇俗之举。 　　那就耐心等候吧，狄少华没滋没味的吃了中饭，继续等着佳人来访。到了下午，门终于被敲响，狄少华顿时容光焕发起来，亲自迎到了门口。 　　严小姐还是带着那个贴身小丫鬟，穿着绯色长裙，梳着高高的飞仙髻，打扮得十分美貌。她含笑给狄少华行了个福礼。 　　狄少华作揖回礼，这才亲自带路，将严小姐迎了进去。 　　用餐的地方设在了花厅，屋中疏落有致的摆放着腊梅，清香怡人。 　　若以为吃饭只是交流感情的一种手段，那就错了。美酒佳肴本身就具有非凡的魅力。一张梨花大桌上摆满了新鲜果子点心。这些东西自然不会让严尚书家的嫡女觉得稀罕。 　　一盘褐色的东西，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被狄少华推到了严小姐的面前，他很期待的开口：“你尝尝看，女孩子应该会喜欢吃！” 　　严小姐轻轻捻起一颗放进口中，预估浓郁的香甜化入口中，这么甜这么香，她一下子呆住。等到品完了这颗糖果，严小姐才垂眸问道：“狄大人，此物我从未尝过，真是好吃！叫做什么名字呢？” 　　狄少华淡淡一笑：“是海外胡商带过来的，叫做巧克力！” 　　接下来，严小姐又品尝了一些蜜饯果干，皆是中原没有的东西，让她赞不绝口。 　　接下来上了主菜，严小姐只是浅尝辄止，毕竟她是闺阁女儿家，食量不大。饭后，狄少华有心，拿出舒白带来的奶茶，请严小姐饮用，再次得到了她的赞美。 　　此刻天色已晚，红烛燃起，严小姐告辞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庶妹眼红 　　狄少华很高兴，因为在送严小姐离开的时候，他们约定了下次见面，初五归元寺一起上香。他搓着手，嘴里甚至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身后姚立很为他高兴，自家大人终于开始与闺秀交往了。 　　初四很快就过去了，初五一早，狄少华就起床沐浴修面，之后开始选择衣服。他平素喜欢穿长袍，可是出去游玩，穿这个似乎有些累赘。最后狄少华选择了一身黑色的窄袖胡服，衬得他面如冠玉，玉树临风。 　　就连姚立都在狄少华的亲自监督下换了新衣裳。 　　归元寺出了假僧案之后，萧条了一阵子，去年夏天来了一位天竺高僧任主持，他佛法精深，很快就将归元寺经营的香火鼎盛。 　　现在归元寺再度成为一个游玩上香的好地方。 　　归元寺中腊梅开得很好，点点嫣红之中映着红墙碧瓦的小楼，赏心悦目中还透着典雅。 　　就在梅花树下，狄少华见到了严小姐。她今天穿着月白长裙湖绿马甲，星眸含笑，实在是美极了。因为二人没有谈婚论嫁，所以不能太张扬。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在大殿中抽签祈福，很少有人到归元寺的后院中来。 　　姚立与严小姐的小丫鬟一个走在二人之前，一个跟在后面，为他们把风。 　　狄少华发现自己沉寂已久的心湖再次开始泛滥。这次二人没有游玩多久就分开了，在分手之前，狄少华轻轻问严小姐道：“我心慕小姐，准备去府上提亲，小姐不知可愿意？” 　　严小姐羞红了脸，她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狄少华大喜，他本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没想到还能觅得如花美眷。 　　严小姐思忖了一会才说道：“狄大人想必已经知道了，我曾经生过怪病，肚腹膨大如同孕妇，幸亏遇到了常医正为我治疗。可是这件事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说我不守闺训。” 　　“我将这件事告诉狄大人，就是希望你想清楚。” 　　狄少华笑道：“我知道这件事，这不怪你，是那些传话的人无知，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心中有什么疙瘩，你尽管放心！” 　　严夫人很高兴，正月初六就有媒人上门，为刑部尚书狄少华求娶严丽华。狄长楠谋反，可是狄少华依旧是皇帝的宠臣，无论是征伐还是巡视都会带上他。这样的人，早就是长安抢手的女婿人选。 　　真没想到，狄少华竟然会看中严小姐。 　　严尚书夫妻商量之后，皆认为这是一门好亲事。虽然没有亲家往来，可是女婿有本事，年纪轻轻就居于高位。而且自家女儿嫁过去就能当家，且不用侍候公婆。 　　狄少华与严小姐的婚事进展很快，毕竟二人年纪都不小了，男女双方都拿出八字来排，结果是大吉。这一下严尚书更加高兴。 　　随后狄少华下了小定，一切都按照规矩来的。 　　严府后院之中，一个美貌的少女愤怒的摔碎了一个茶杯，她面容阴鸷：“为何这贱人运道这样好？肚子那么大都没有死，现在又议了一门好亲？” 　　在她身边有一个年约三旬的妖娆妇人，是严尚书的四姨娘，在所有的姨娘当中，她并不是最年轻貌美之人，却一直得宠。这全都得益于她的心机和手腕。 　　美貌少女是四姨娘的女儿，比严丽华小两岁，名叫严丽芳。严丽芳也算是美丽聪明，可惜生在官宦人家，大家最重视的不是姑娘的外貌，而是她的出身。严丽芳是姨娘所生，上头还有嫡姐生生压着她一头，所以议亲也碰到了周折。 　　身家不丰厚，没有家世的严丽芳看不上人家。若是真正世家公子，那也是看不上严丽芳的。毕竟美貌女子多的是，以后可以随便收入房中。正头夫人的出身可是改不了的。 　　这样挑选了几年，终于有一个工部侍郎的幼子看中了严丽芳，此人虽然在家中最小，却是夫人所生，一向受到宠爱。严丽芳自以为得计，趾高气扬起来，时不时去严丽华身边显摆一番。再对她冷嘲热讽一阵子。 　　也就是严丽华性子沉稳，这样的庶妹若是搁在别人家里，只怕早就被大耳光子扇了上去。 　　四姨娘坐到了女儿身边，转一下眼珠子笑道：“不是还没有过门吗？你若是觉得她那个夫君不错，只管抢过来就是了！” 　　严丽芳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正是呢，狄大人比那个魏四不知道要强多少！狄大人年纪轻轻已经坐到了跟父亲一样的位置，而魏四是家中的幼子，既不能继承家业，又是文不成武不就，什么功名都没有。” 　　“嫁给魏四这样一个人，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但是嫁给狄大人就不一样了，男人该有的他已经全都有了，而且嫁过去还不用伺候公婆，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只是，我该用什么手段才能达成心愿呢？” 　　四姨娘咯咯笑着：“这还不简单，我的傻闺女，首先要让狄大人知道你温柔美貌胜过那个贱人，其次你要将那贱人害过病的事情告诉大人！” 　　“如此一来，狄大人知道了那贱人的丑事，一定会厌弃她，可是他已经下聘，现在悔婚，你父亲一定不会同意。他又知道了你的好处，那么必然同意让你代嫁！” 　　严丽芳拍手叫好道：“姨娘，好计谋！“ 　　四姨娘得意道：“这算什么？等你嫁过去，我少不得还要交给你固宠的手段，现在你且回去，我派人出去打探狄大人的行踪，你如果直接去找他，他一定会疑心，还是制造一次偶遇比较好！” 　　严丽芳自然听从四姨娘安排。 　　这一天狄少华下朝，赶车的姚立突然说道：“大人，很奇怪，有一辆马车一直跟着我们！” 　　狄少华查看了一下，果然如此，他淡淡道：“走慢点，看看那马车想干什么？” 　　车速慢下来之后，跟踪他们的马车超了过去，很快停在了一个弯道处，那车夫下来，大声对着车里的人说道：“小姐，咱们的马车轮子松了，必需要修理！可是小人一人做不来这件事情，还要请人帮忙！” 　　听说如此，车中人也下了车，伸手挡住狄少华的马车道：“请帮帮忙！” 　　姚立眼尖，他看清了马车上的标志，忙回头对狄少华说道：“大人，这是严尚书府的马车！” 第五百三十二章 姻缘终成 　　听说是严府的马车，狄少华沉默了一瞬，这才说道：“停车去看一看吧！”这却是在命令姚立去看。 　　这时候狄少华的马车又跑到了前方，姚立拉着马儿停下，这才跳下车，向着那女子回话说：“我可以帮忙！” 　　那是一个极其妖娆艳丽的女子，她不甘心的望了一眼狄少华的马车，这才回答道：“多谢，跟着我来吧。” 　　有了两个人，就能加固马车的轮子了。 　　趁着两个车夫干活的时候，女子再次来到狄少华的马车前，温柔说道：“我是来谢谢你的，请郎君出来，受小女子一拜！”这个女子容颜靓丽，身段窈窕，正是严丽芳。 　　狄少华的马车上有徽章，他不信这女子没有看见，他正在与严府议亲，看这女子的年龄装扮，分明就是严小姐的妹妹，看到自己未来的姐夫，不但不避让，还有意上来搭讪，存的是什么心思，简直一目了然。 　　这种戏码，早在狄夫人尚在的时候，狄府就会经常上演，狄少华焉能不知？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不用了，我并没有出力，你执意要感谢，就去谢我那车夫吧！” 　　严丽芳呆住了，什么要她去谢一个车夫？这样千姿百媚的大美人，难道他没有瞧见？ 　　姚立满手都是灰尘，他一边在自己身上拍打，一边走了回来。狄少华好心的提向他：“姚立，这位小姐要感谢你！” 　　姚立憨笑着来到了严丽芳身边：“感谢就不必了！反正这力气就算是留着也不能生崽。” 　　严丽芳虽然有些女孩子的小聪明，可是还没有听过这样的荤话，她拿出绢帕掩口，却被姚立接了过去，他一边擦手，一边坐上马车，车身扬起了一阵尘灰，伴随落下的还有一张脏污不堪的帕子。 　　严丽芳哭了，她一边抽泣，一边向四姨娘诉说狄少华无礼且眼盲，对她的美色视而不见。四姨娘一边安慰女儿，一边紧张的思索，片刻之后道：“狄大人看来颇为守礼，这样的男人弄到了手更好，背着你勾三搭四的可能性极小。这样吧，他既不喜欢藏头露尾，那你就拿了帖子直接去他家，告诉他严丽华生病的事情！” 　　重病自然要下猛药，四姨娘一向如此行事，于是，在她的安排之下，严丽芳打扮得漂漂亮亮，拿着帖子去拜访了狄少华。 　　姚立面无表情的对严丽芳说，大人刚刚去了衙门，不知何时回来。严丽芳瞪大了眼睛，她明明看到狄少华的马车进了门，这才过来，这厮分明就是在骗她！ 　　只是主人不愿见客，不管用什么托词都有，是以，严丽芳只好回去。这样接连三次，她终于明白，自己这个未来姐夫，只怕是不想与自己有纠葛。 　　眼看着狄少华与严丽华就要过完六礼，严丽芳急了，这样俊秀多金的权臣，错过了这一个，还上哪里去找呢？ 　　四姨娘也下了决心，她偷偷来到了严丽芳的闺房，将一包药粉递给她，脸上神色晦暗：“如今只能下狠手了，你将这药粉搀进她的饮食中，让她嫁不成！” 　　严丽芳手发抖：“不会毒死她吧？” 　　四姨娘摇头：“这药粉指挥让她起疹子，毁容！到时候老爷为了不让狄大人悔婚，会让你代嫁！” 　　严丽芳利令智昏，带着毒药去了严丽华的院子。严丽华身为嫡长女，对这些庶出的姐妹非常友善，二人在一起喝茶吃点心。严丽芳状若无意道：“姐姐，我想起上次看到你带的梅花五瓣攒的络子，那个图样很好看，你能不能给我两个，我带回去让小丫头给我编者玩？” 　　姐妹之间交换个小玩意实属正常，严丽华一边命丫鬟去找，一边自己也走过去指挥，趁着她转身的时候，严丽芳迅速拿出小纸包，将里面的药粉抖落到了严丽华的杯子里。 　　她随即将空纸包装进了袖中，这才笑着走到屋子的另一头，跟着姐姐一起找络子。 　　严丽芳没有看到，在她离开后，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小丫鬟，将她和严丽华的杯子调换，随即又走回了屏风后。 　　找到了东西，姐妹二人一边把玩，一边又喝了些茶，严丽芳才告辞离去。 　　严丽华微微眯起眼睛，对着屏风说道：“环儿，你出来吧。” 　　环儿是她特地安排在屏风后的，目的就是监视严丽芳，同是后宅的女人，谁没些自保的小手段呢？ 　　环儿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严小姐冷笑道：“我就知道，我婚期将近，这些人一定不会安分，严丽芳有什么下场，完全就看她想要怎样对付我了！” 　　三天后，严丽芳发起了高烧，浑身出了红疹，医治无效，随即疹子开始扩散，恶臭无比！ 　　四姨娘情知女儿只怕是做事不周密，反而着了人家的道，她哭求到了严尚书面前，请他为女儿想办法，最好是能将闻名长安的神医常小溪请到家中来医治。 　　严尚书却知道，常小溪身怀有孕，此刻不能接触身染恶疾之人，沙麒麟绝对不会答应他的要求。因为这就是强人所难，你自己的女儿是人，他们夫妻未出世的孩子就不是人？ 　　不过严尚书还是心疼女儿，为了请了好几位大夫，终于消了那些溃烂，可是严丽芳此刻浑身的皮肤已经斑斑点点，满是瘢痕，算是彻底毁了容。 　　这些没有耽搁严小姐出嫁，在一个晴朗的天气里，狄少华上门迎娶严小姐。 　　婚礼隆重而热闹，虽然狄少华没有家族中人，但是他有同僚朋友，大家一起灌这个新郎官，终于将他灌醉。 　　狄少华来到了新房，确切的说，是被抬进了新房，严小姐忙带着丫鬟们帮他脱衣脱靴，又为他擦身，收拾妥帖，这才遣下丫鬟们，自己也去洗漱一番，这才羞涩的躺在狄少华的身边，拉过锦被为自己和狄少华盖上。 　　狄少华在她身边沉沉的睡着，严小姐心中甜蜜，又有些怅然，但是她知道，男人在外面做事，醉酒乃是家常。 　　夫妻一体，她做为他的妻子，就是要无条件的支持丈夫，为他孕育子嗣，打理后宅。狄少华英俊潇洒，更重要的是能够以平常心看待她曾患的恶疾，这样的男人温柔体贴，是时下少见的，思及此，严小姐有些脸红，更多的是幸福，她悄悄拉过狄少华的手臂，抱在怀中睡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皆大欢喜 　　狄少华觉得头痛欲裂，他躺在床上楞了半晌，才想起昨天自己成婚，新婚夜竟被那些小子们给灌醉了。他慢慢转过头来，身边躺着一人，青丝逶迤，冰肌雪肤，那饱满的红唇在烛光的映衬下格外娇媚。 　　“丽华”，狄少华口中轻轻呢喃，伸手将新婚妻子揽进怀中，二人肌肤相贴，令他蠢蠢欲动。 　　严丽华此刻也朦胧醒来，一睁眼就看到狄少华的俊颜在面前，她嘤咛一声，低声道：“夫君怎么醒了？要不要喝些水？” 　　狄少华声音含糊：“不要，我不要喝水，我要你……” 　　洞房的喜烛要燃烧一夜，这一夜严丽华本以为夫君醉酒，没办法洞房花烛，结果狄少华半夜醒来，硬是将这个重要的环节给补上了。 　　他们二人都是俊男靓女，情动如干柴烈火，直到天明方才睡下。好在狄府没有父母高堂，不需要早起敬茶，二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才醒来，只觉得一室春暖。 　　“狄少华也成亲了！真快！”舒白双手托腮，满脸都是憧憬。 　　李恪眉目生得温柔俊美，他轻轻笑道：“小白，你也可以成亲啊！”他的性格一直很温和，无意于江山社稷，对权谋争斗不感兴趣。 　　舒白哈哈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怎么样，咱们两个凑成一对如何？” 　　李恪脸上满是宠溺的微笑，他点头道：“好啊，只是没有办法摆酒请客，但是你我心意相投就好，没有什么能比朝朝暮暮在一起更好的了。” 　　舒白有些感动，大大咧咧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期待。 　　舒白偷偷找到了常小溪，他满脸都是苦恼的样子：“小溪，我想成家了，怎么办？” 　　常小溪白了他一眼，鄙夷道：“终于撑不下去了？” 　　舒白痛苦的点点头道：“李恪对我是真的，我想以女人的身份陪着他，而不是义气相交的朋友。” 　　“原来如此，”常小溪了然的点点头道：“好吧，我虽然失去了空间，但是当初那些医疗设备都还在，我能为你做这个手术。” 　　舒白一下子高兴起来：“真的？” 　　常小溪微笑着点头：“自从知道了你们的事情，我就一直等着你来找我。” 　　舒白生了病，浑身起疹子，不得已请假去城郊疗养。皇帝现在断了称霸的念头，舒白也没有那么多的差事，顺利的去休养。 　　三个月后，春暖花开时，舒白回来了，他好似消瘦了一些，又好似白皙了一些，总之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舒白径自去找了李恪。 　　当天，舒白请客，他请的人不多，只有沙麒麟夫妻，还有李恪，狄少华夫妻，以及手下几个校尉，即是他的手下，也是他的半个弟子。 　　这顿酒没有名目，常小溪心中明镜似的，只是她也不说破，找机会同时向舒白和李恪敬了酒。 　　虽然没有名目，众人还是一番畅饮，因为舒白平时就是如此，性子欢快跳脱。 　　一直到了月上中天，大家才告辞离去。谁也没有注意到，李恪并没有走。 　　舒白的卧房很简单，硕大的拔步床并不像其他人家那样靠着一面墙摆放，而是放在了房间中央。此刻纱帐之下，坐着两个神色紧张的人。 　　正是舒白与李恪。二人都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李恪有些忸怩，他偷眼看舒白，后者换上了轻薄的睡袍，隐隐透出不同于往日的曲线。他不禁喉咙有些发干，轻咳了一声道：“你伤口还疼吗？” 　　舒白一贯大大咧咧，此刻有些赧然：“早就不疼了。” 　　李恪喉咙滚动了一下，他轻轻搭上舒白纤瘦的腰：“那我轻点，你如果不舒服就说出来！” 　　一室红烛张暖，锦缎棉被之下，突然传出舒白的一声尖叫“不要……” 　　李恪的声音很紧张，他准备坐起查看：“不要什么？你不舒服？” 　　却被一双玉臂又拉回了被中，“我说不要停……” 　　皆大欢喜。 　　撮合了一对有情人，常小溪也到了预产期，沙麒麟每天惶恐不安，早早请了长安最有经验的稳婆，还有医院技术好的两位女医。 　　可是已经过了预产期五天，常小溪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沙麒麟不免担心起来，他一边轻轻帮着常小溪揉着肩膀，一边小声问道：“什么时候生呢？为何现在还没有动静？” 　　常小溪自从怀孕之后，食量就比以前增加了许多。她此刻稳稳坐着，面前摆着一大盘果子。是新鲜多汁的樱桃，采自长安周边的山里，鲜红润泽，上面还细细的淋上了蜂蜜。 　　常小溪也不着急，她一边慢条斯理吃着樱桃，一边回答：“急什么？都说瓜熟蒂落，现在宝宝不急着出来，自然是时候不到。” 　　沙麒麟将信将疑，把耳朵贴在常小溪的肚子上听一听，最终也没有什么结果。 　　现在已经是初夏，孕妇怕热，沙麒麟就命人将水榭收拾出来，与常小溪帮过去居住。眼看着娇妻打起了哈切，沙麒麟忙拉着她来到卧房，二人躺下歇中觉。 　　暖风吹过湖面，变得凉爽了许多，湖面上粉白的荷花亭亭玉立。常小溪在睡梦中突然蹙起了眉头，她开始肚子疼了。 　　沙麒麟抱起常小溪，府中有收拾好的产房，里面的被褥每天放在阳光下暴晒，干净舒适。将常小溪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府里边那些准备接生的人也赶了过来。 　　一个稳婆笑嘻嘻的请沙麒麟出去：“将军，您先回避一下，这里不适合您呆着。” 　　常小溪也蹙眉忍者疼道：“麒麟，你放心，等好消息吧！” 　　沙麒麟只能跑到门口等着，几个仆役给他搬过来一把椅子，又拿着扇子给他扇风。 　　这时候产房中开始传出痛苦的呻吟和嘶叫，听得沙麒麟心头一紧。过了一阵子房中却又安静下来，如此反复不停，直到月上中天孩子也没有生出来。 　　沙麒麟没有吃晚饭，他两眼发红，心中焦灼，原来女子生孩子要遭受这样的痛苦，他可再也舍不得让小溪替他生孩子了。 　　终于，一更时分，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了夜色，沙麒麟忙跑到了门口，一个稳婆喜滋滋的给他报喜：“恭喜将军，夫人生了位公子，母子平安！” 　　沙麒麟欣喜若狂，他有儿子了！还是心爱的女人凭着性命给他生的，他沙麒麟何其幸也！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房门终于打开，里面收拾妥当，沙麒麟可以进去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红杏出墙 　　常小溪神色温柔，安详的躺在床上，唇角带着疲惫的笑意。沙麒麟忙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怎样，还疼吗？” 　　常小溪白了他一眼：“疼又怎样？你何时怜惜过我？” 　　沙麒麟就要表白，突觉屋内人多碍眼，忙撵人道：“都出去领赏吧！” 　　老管家早就准备了大批红封，在门外笑岑岑的招呼道：“各位辛苦，已经为大家备了酒宴，大家可以好好歇着。” 　　众人轰然答应，沙麒麟从目瞪口呆的奶娘怀中接过孩子，坐在床边道：“你也去吧！”若是被这些人听去了他的情话岂不丢人？ 　　等到屋里终于只剩下沙麒麟和常小溪，他才凑到了常小溪耳边轻语：“我怎么没有怜惜你，每次都务必让你满意！” 　　常小溪轻笑着推开他：“看看儿子！” 　　二人将宝宝放在身边，认真描摹他的五官，沙麒麟喜道：“这小子长大一定招女孩子喜欢，看他眉眼多像你！” 　　其实刚出生的小婴儿哪里能看出像谁？这两人不过是自己说着开心罢了。 　　沙麒麟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揽过娇妻，喜不自胜道：“小溪，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还为我生了一个儿子！” 　　追妻路虽然坎坷，但是他终于得到了她，何其幸也？ 　　沙将军要为麟儿办满月酒，他喜气洋洋邀请了同僚来参加，因为他一直担任百骑司大统领，这个职位令人闻风丧胆，轻易结交不到朋友。 　　满月那天，羽林军还有百骑司中不当值的军官们都来了，令人惊讶的是，在文官中颇有清名的狄少华也带着夫人来了。舒白虽是宠臣，但他品级比较低，他的来访倒是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常小溪恢复得很好，唇红齿白，身材纤秾有度，穿着粉底洒金花的薄绸衫子，看起来依旧如同未出阁的少女般美艳。 　　严丽华瞅着她窈窕的腰身，赞叹道：“小溪，你身材真好！看现在恢复得比姑娘还要苗条呢！再看你这脸蛋雪白粉嫩，如果我也是个男人，真真也会被你迷住！” 　　常小溪知她在打趣自己，笑道：“丽华，你也来拿我开心！” 　　严丽华走上前看看宝宝，喜道：“这孩子好漂亮，不愧是你们俩的后代！”她一边说一边放下给孩子的满月礼，是一个硕大的金项圈，上面还镶着一圈东珠，“知道你们不缺这个，不过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务必要收下。” 　　常小溪本来就与严小姐交好，当即说了几句客气话。 　　舒白也想去看看宝宝，但是严小姐在那里，他不好过去，只能在旁边等着。就在此时，传来嘹亮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众人忙下跪迎驾，都在心中感叹沙麒麟圣眷浓厚。 　　皇帝穿着青衣，身后还带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妃子，众人都不敢细看。 　　沙麒麟跪在地上，满脸都是感动：“皇上，这样的小事还劳烦您跑一趟，都是我的罪过！” 　　皇帝嗤笑道：“你这厮无礼！当初是朕可怜你娶不到老婆，特地允许你军中成婚，没想到你将娇妻娶到了手，就忘了朕这个媒人！连满月酒也不给朕下个帖子！” 　　“难道是怕朕白喝了你的酒不成？来呀，将朕的礼物拿上来！”皇帝虽然这样埋怨，众人却知道他待沙麒麟极其亲厚。 　　黄柳喜滋滋的带人送上贺礼，沙麒麟夫妻再次磕头谢恩。 　　皇帝身边的妃子则走到了宝宝身边，仔细看过，这才笑道：“好漂亮的宝贝，像足了沙夫人！” 　　这是宫里的武才人，常小溪忙附和着说道：“我蒲柳之姿，哪里当得起娘娘的夸奖！” 　　皇帝捋了一下胡须道：“武才人听说你们喜得贵子，要来看看！”他不耐烦看着女人们叙话，撂下这句，就跟着沙麒麟入席喝酒去了。 　　武才人也留下了礼物，着实将宝宝夸奖了一回，等着皇帝尽兴之后，二人一起回宫。 　　只有二人的时候，皇帝并没有在臣子们面前表现得那样热络，他冷冷淡淡道：“好了，既遂了你的心愿，看过了你的好友常医正，那么你就回宫去吧！” 　　武才人委委屈屈道：“皇帝何不去臣妾的宫中坐坐？您好久都不来看望臣妾了！”她略略掉了几颗眼泪，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看着皇帝。 　　皇帝却阖上了眼睛，只是从鼻孔中威严的嗯了一声，武才人不敢再吭声，只能恋恋不舍的看着皇帝的肩舆离去，这才默默叹息一声走进了宫门。 　　武才人刚刚进宫的时候，只有十四岁，深得皇帝的宠爱，可惜好景不长，不知什么原因，皇帝突然就不喜欢她了。失了圣宠，武才人也曾经煞费苦心琢磨过，一来她没有做过什么失仪招人嫌弃的事情，二来宫中并没有近来得宠的新人。所以她一直没有找到自己被冷落的原因。 　　武才人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宫中，今天看到的小宝宝好生可爱，她十分羡慕。可是在这宫中，没有皇帝的宠爱，就凭着她一人怎能生得出宝宝呢？ 　　武才人越想越是烦恼，长叹一声，正要倒头睡去，突然双眼被蒙住，一个故意压低的声音说道：“猜猜我是谁？” 　　武才人笑道：“还能是谁？也只有你能来看看我这个不受宠的人了！” 　　李治松开手，笑嘻嘻的坐在她的身边道：“出了什么事，你说得这样凄凉？我都要为你难过了！” 　　武才人斜倚在靠枕上，憧憬道：“我今天去看了沙将军的小宝宝，生得聪明可爱，哎，我也想要一个孩子！” 　　李治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他突然凑到了武才人的耳边说道：“想要个孩子？那好啊！和我生一个怎样？” 　　武才人顿时被呛住，咳嗽着坐起身，摇头道：“殿下，你说笑归说笑，可不要害我！” 　　李治见她咳嗽得面红耳赤，心疼得一边帮着她捶打，一边说道：“我怎么说笑了？难道遭你嫌弃了不成？” 　　武才人咳嗽止住，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你啊，我是皇上的女人，你说的那话怎可能？你只能与你的妃子生孩子！” 　　李治看着她妖媚的容颜，痴痴道：“可是我只想要你！媚娘！”他突然伸出双手，用力抱着武才人。 　　武才人大惊，用力挣扎，她哪里敌得过少年的力气，很快就被李治抱在怀中索吻。 　　这宫中服侍的人，早就被李治收买，此刻已退了下去。李治一边闻着武才人的红唇，一边手就往她的衣襟内伸去。 第535章 东窗事发 　　话说上一回说到了李治恋慕武媚娘，在武媚娘的寝宫中求欢，武媚娘半推半就，二人成其好事。 　　偌大的寝宫中，重重帷幕，纱帐轻舞飞扬，李治已经得偿所愿，他满足的将武媚娘揽在怀中，一边把玩着她的长发，一边轻笑道：“媚娘，你真好！”怪不得父皇那么喜欢你！ 　　武媚娘早就羞得无地自容，她竟然与皇帝父子都发生了关系，偏偏李治还不依不饶的问她：“媚娘，我与父皇谁跟厉害些？整治得你舒服？” 　　武媚娘干脆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无法无天的李治，也不回答这难以启齿的问题。 　　她担心皇帝过来，虽然他已经冷落了自己很久，但是一旦被发现，她与李治就都完了！ 　　李治不肯走，又厮磨了半晌才离开，自此，二人一有机会就相会。 　　武媚娘刚开始深深受到良心的谴责，毕竟她心慕皇帝，二人也有过一段好时光。但是李治使出水磨手段，慢慢的也讨到了武媚娘欢心。毕竟二人年貌相当，就连床帏之间的事情也合拍。 　　她尝到了偷情的甜头，早就不怕，反而乐在其中。俗话说，夜路走多了终究会遇到鬼，二人的事情终于不可避免的败露了。 　　发现这事的并不是皇帝，而是皇帝的另一个女人，张淑妃。张淑妃是太子宫变后召进来的，她容貌端丽，父亲是国子监祭酒，书本网。她本来不受宠，但是自从武媚娘失宠后，张淑妃反而得了圣眷。 　　不过她性子温和，得宠也不骄矜，人缘倒还比武媚娘好一些。张淑妃有件心事，她见到皇帝很喜欢奇巧玩意，就寻思着弄上一两件，再过半个月，就是皇帝的生辰，她想送给皇帝做礼物。 　　宫妃就如同笼中鸟，有些利用娘家的权势知道些消息，有些花钱布下关系网，终究还是孤陋寡闻了一些。张淑妃知道武才人与常医正交好，就想问一问她，是否知道制作奇巧玩意的能人。 　　她去的时间是午后。已经入夏了，正午的阳光灼人，一个小宫女坐在宫门前打盹，投一点一点犹如小鸡啄米，竟然没有看见张淑妃。张淑妃笑笑，没有叫醒小宫女，而是径自走了进去。 　　她脚步轻，又在低头想心事，一会就来到寝室门口，突然一声大喝：“什么人？” 　　张淑妃被下了一跳，身边突然蹿出两个小太监制住她，让她无法抬头。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问道：“你是哪个宫中的？为何不通报？” 　　张淑妃战战兢兢报上名字，那声音道：“原来如此，你回去吧，武才人身子不适，回头她好些了去找你！” 　　深宫多阴私，张淑妃不敢再问，低头退了出去。她的宫女就坐在门口等候，看到自家主子面色苍白的出来，忙上前搀扶。 　　张淑妃也不敢多说话，忙扶着宫女离去。 　　李治目光阴冷的站在宫门口，他是太子，身边自然有些能人，刚才拦住张淑妃的就是他身边的太监总管。李治示意太监总管青木去处理此事。 　　张淑妃回宫后，就有些发热，现在天气酷热，她又受了惊吓，难免沾惹暑气。想起武才人宫中神秘的太监，她就有些后怕，那分明不是皇上的人，可是除了皇上，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权柄？ 　　她隐隐有个猜想，却不敢说出，直接命宫人请了太医过来为自己瞧病。来的是太医院当值的大夫，态度不冷不热，说她是中暑，喝了汤药就会好。 　　到了傍晚，汤药煎成，张淑妃喝下，半夜就死了。她死得悄无声息，就连值夜的宫女都不知道。皇帝大怒，何时一个中暑就要死人呢？下令彻查此事。 　　结果发现，张淑妃的医案药材都没有问题，大家都认为张淑妃是突发恶疾而死，此事不了了之。 　　黄柳躬身站在皇帝面前道：“唯一的疑点，就是淑妃白天曾经去找过武才人，据她的宫女说，淑妃进去的时间不长，出来时面色苍白，但是究竟在武才人宫中发生了设么事，淑妃并没有对别人讲起。” 　　皇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是武才人么？”看来该来的事情一定会来，谁也无法阻挡。 　　黄柳不敢出声，他陪着皇帝去过未来，也看了那段唐朝的历史，黄柳心知肚明，这是那件事发了。 　　皇帝疲惫的叹口气：“传朕的口谕，武才人贤良淑德，命她去感业寺为朕祈福吧！” 　　武媚娘被带走的时候是深夜，李治是第二天得到消息的。他知道自己的父皇英明睿智，这样反常的举动一定是发现了他与媚娘的关系。 　　李治提心吊胆过了大半个月，发现皇帝没有追究他的意思，才慢慢放下心来，媚娘那娇艳的容颜婀娜的身体令他朝思暮想。李治按捺不住对她的思念，命贴身太监总管青木安排，他要去感业寺探望武才人。 　　武才人连夜被拉上了马车，只穿着贴身衣物就被念叨了感业寺，形容狼狈，虽然皇上圣谕是说让她祈福，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被发配到了感业寺。 　　感业寺的女尼最为势力，知道武才人肯定失宠而且还犯下了大错，因此对她非常不好。不但让她住在阴冷的房间，还克扣她的饭菜，每天只给武媚娘一碗薄粥。 　　武媚娘没有入宫之前也是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她夜夜以泪洗面，发誓如果有了翻身的机会，一定不会放过这些欺负她的人。 　　每天天不亮，武媚娘就要去打水，寺中有井，不过主持说山上的泉水烹茶味道更好，因此这个去山泉取水的任务就落到了武媚娘身上。 　　她吃力的领着木桶走在山间小道上，现在山花烂漫正是好时节，她的人生却一片灰暗。想起这些伤心事，武媚娘免不了叹息一声，放下木桶略微休息。 　　就在此时，前面出现了一个她没有想到的身影，锦衣玉带，容颜俊朗，正是李治。他怔怔望着身着灰色布衣的武媚娘，突然流下了两行眼泪。 　　李治不顾一切的冲上来抱住武媚娘，泣不成声道：“媚娘，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武媚娘经历了这段时间的磋磨，心境大变，她泪眼婆娑看向李治：“太子，我不会为了这件事后悔，倒是你要多保重，切莫被皇上抓住把柄！” 　　李治非常感动：“媚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做事，等我登基为帝，一定会接你回宫的！” 第536章 我欲归去 　　两个年轻人初尝情爱滋味，又历经了分离之苦，再次相见，就如同**，好在现在是清晨，山上根本没有人，李治拥着武媚娘坐在大树之下，青木亲自带着人把风，守住了各个路口。 　　幕天席地欢好一回，二人起身整好了衣服，心满意足，这才坐下叙话。李治得知武媚娘在寺中的遭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叫过来青木，命他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金叶子之类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然后交给武媚娘。 　　武媚娘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刚想拒绝，李治却说道：“我听说这些尼姑都很贪财，你慢慢将这些钱散出去，先将吃住的环境弄好，我会遣人来给你送些用品，一旦有了时间我就会来看你。” 　　武媚娘柔肠百转，她没想到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还会为了她的生计考虑，不由得又流下眼泪。 　　李治再三安慰她，还是要硬起心肠离去，这一次他是半夜出宫，必须尽快回去，才不会引起皇帝的怀疑。如果皇上知道他与武媚娘藕断丝连，岂不是又害了她？ 　　知道李治对自己余情未了，武媚娘耐下性子，在室内用心经营，给主持送上了贿赂，那些女尼果然换了脸色，不再克扣她的食物，又给她调换了向阳的好房间。 　　沙麒麟夫妻知道了武媚娘去了感业寺，不胜唏嘘，专程跑了一趟感业寺去探望她。对于这个未来的女帝，他们一定要提前做好关系。 　　因为存着讨好武媚娘的心思，又不能被她看出来，所以常小溪带的东西多是舒适的内衣鞋袜并香囊等物件，保养肌肤容颜的膏脂也拿了不少。 　　武媚娘已经习惯了小心做人，没想到仅有数面之缘的大将军和夫人会来看她，顿时令她感动不已。沙麒麟不好留在她们身边，打过招呼后就跑出去打猎。 　　武媚娘拉着常小溪的手唏嘘道：“真正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今天沦落至此，他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那时我再还你的人情！” 　　此时女帝睥睨天下的气概初见，常小溪听得暗暗心惊，忙笑道：“娘娘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过了这个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又闲话几句家常，常小溪交代了几种常用药物的用法，这才告辞离去。武媚娘一直走到了山路上送她，眼中隐隐含着泪光。 　　在下山的路上，常小溪悄悄问沙麒麟：“我记得皇帝是在临死之前，才将武才人送去出家，现在她出家的时间好像提前了！” 　　沙麒麟拿起一个果子递给常小溪，思忖了一番：“那么皇帝死的时间会不会提前？” 　　常小溪一摊手，苦脑道：“我根本就没有记清楚皇帝到底是哪一年死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咱们去找舒白问一下！” 　　舒白的确知道这件事，他很明确的告诉二人，历史上皇帝去世的时间应该在三年后，但是现在历史变成了现在，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改变，所以皇帝到底什么时间会死，他也不知道。 　　还有一人知道皇帝本应该什么时间去世，那就是皇帝本人，他也在计算自己死亡的时间。虽然手中有了长生药，他也觉得以自己的身体状况，再活上二三十年没有问题。但是常飞元对他说过的话犹在耳边，他说历史不会改变太多，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皇帝很苦恼，他还不想死，但是若是强行留下，必然会扰乱历史的进程。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断了李氏王朝。 　　黄柳也愁眉苦脸，皇帝皱眉道：“你为什么烦恼？“ 　　黄柳道：“奴才见皇上日思夜想不能安寝，所以奴才也为了皇上的烦恼而烦恼！” 　　皇帝聪明睿智，终于想明白这件事的解决之道，他秘密召见了一批大臣，其中包括沙麒麟夫妻，舒白，还将楼千重从西域招了回来。 　　皇帝神色疲惫，他伸手示意大家都起身坐下，这才开口道：“诸位卿家，朕想离开大唐，不知诸卿可愿意追随？” 　　这几人都曾跟随着皇帝出生入死，当即一起答道：“皇上，臣等愿意追随您。” 　　皇帝重重的一拍桌子：“好！咱们现在就开始准备吧！” 　　这时候沙麒麟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你想去哪里？” 　　皇帝得意的笑了笑：“我要去2068年！” 　　常小溪和舒白大喜过望，一起拍手道：“好啊，皇上您真的好英明！” 　　楼千重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也点头道：“好，臣一定要去！”他的云柔就是2068年的探员，为了不与他分离，即使完成了任务也没有离开，现在他能去2068年，那么云柔也可以回去，他们可以相聚在一个新的时代。 　　沙麒麟莫名其妙的看了楼千重一眼，想不通他为何如此高兴。沙麒麟自然要跟着常小溪一起离开，而且他在大唐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亲戚朋友，离开就离开，没什么眷恋的。楼千重可是父母俱在。 　　按照皇帝的要求，大家各自回去准备。楼千重自从与云柔相好，还没有见过家中人。他离开皇宫，先云柔讲明白皇帝的想法，二人都是大喜过望。 　　这才带着云柔一同回到了楼府。 　　楼府老太君看到楼千重回来，顿时想起她曾经塞给楼千重一个媳妇何氏。那何氏本来还想嫁给楼千重，但是皇帝并不支持何家逼婚，所以何家商量一下，知难而退，从楼府拿回了庚帖，已经在一月前将何氏许了别人。 　　老太君还想拿捏楼千重也是不能的，所以楼千重看过她之后，就带着云柔径自去看望父母了。 　　楼千重的父母虽然对儿子不肯娶妻很不满，但是见到他身边终于有了女人，还是欣喜非常。楼母甚至按照见儿媳妇的标准，给了云柔见面礼。 　　皇帝选择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没有带上狄少华，是因为狄少华已经成家，而且妻子是严尚书的女儿，若是强行拆散他们夫妻肯定不合适。如果连严丽华都带上，那么她又会想家。所以皇帝干脆将狄少华排除在外。 　　此去2068年，面对的是全新的开始，是福是祸无法预料，皇帝需要的是绝对忠心的臣子。 　　狄少华完全不知情，他得知楼千重回来了之后，还特地设宴招待他。楼千重知道这可能是与狄少华最后一次相聚了，他早早就去了狄府。 第537章 到达新时代 　　严丽华出身大家族，从小就跟着母亲管理家务，在她的操办下，席面上水路干鲜俱全，菜式极尽奢华。狄少华还请了沙麒麟夫妻，以及舒白，照旧是当初的那一班人。 　　众人已经知道狄少华将要留下，这一次相聚之后，日后再难相见，因此席间换筹交错，众人开怀畅饮。当客人们都离去之后，狄少华一人独坐，怅然若失。 　　严丽华不解其意，走到了狄少华身边小声问他道：“夫君，你怎么了？” 　　狄少华苦笑道：“无事，他们要远游了啊！” 　　严丽华回忆一下席间的情形，并没有人说这样的话，她很奇怪，追问道：“是二位将军跟你说的吗？我好像没有听到别人说起过！你去不去？” 　　狄少华垂下眼帘，摇头道：“我不去，我就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其实谁都没有说起要离开的事情，但是从众人的表情和言语中，狄少华已经看出他们要离开，而且很可能是一去不复返。那么这些人要去的地方就已经很明显了，未来，他们要去未来。 　　严丽华看着狄少华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惊疑不定，却揽过妻子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胸前：“丽华，从今往后，我只有你了！你不要离开我！”他没有了家，现在又失去了朋友。 　　严丽华看着似乎受了委屈的丈夫，心疼得抱紧他，安慰道：“好，少华，我不离开你，咱们永远在一起！”也许是喝多了酒吧？ 　　肖想嫁给楼千重的何氏在备嫁的过程中，突然死在了自己的卧房之中。何家人大惊，仔细查看了何氏却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众人都说这何氏到底是个没福气的。怪不得当初嫁给楼千重遭到了嫌弃，原来大将军早就看出了何氏短命。 　　楼千重要走了，想起当初那个卑微怯懦的小女子，他犹有怜惜。他不能让自己的女人白死，所以在临走之前为她讨回公道。 　　快到冬季之前，皇帝禅位于太子，自己则带着几名臣子远游去了。这一次他没有摆仪仗，而是轻车简从，就连护卫也只带了十几人而已。因为按照舒白的描述，他要去的时代非常安全，平时有警察维持治安，不会有什么危险。 　　皇帝所带的护卫，都跟着他去过一次未来。众人都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地，此去很有可能再也无法回到故乡，都已经向家人告别。 　　此行一共有二十五人，如果由舒白操纵时空转移装置，那么留在唐朝的时空转移装置就会处于失控状态。因此大家选择了从时空裂隙穿越。 　　已知并且被使用过的裂隙，目前有一个在大青山中，和另一个在辽东城附近。大青山中的裂隙直通超时空管理局，无异于自投罗网。只能走辽东，穿到2068年的无名桥下。 　　皇帝问过常小溪，得知就在常飞元的别墅旁边，就有一个很大的马场，他决定将坐骑带上。包括皇帝在内，都是武将，这些人对于战马的感情很深，家眷无法带走，带上战马，就当做自己对于故乡的唯一念想。 　　这一路上气氛很沉闷，众人都不爱讲话。舒白也神不守舍，皇帝金口玉言，他并没有带走李恪。而李恪也不敢央求父皇。舒白没有办法，找到常小溪，拿到了手环。常小溪给父亲写了一封信，请他暂时收留李恪，并且要采购一套大别墅，必须要带庭院的那种。 　　李恪提前走了，只不过瞒着皇帝一人而已。众人存着先斩后奏的心思，准备他一旦发现，就推说李恪是去打前站的。 　　就这样顶着寒风一路跋涉，终于到了时空裂隙所在的方位。当时带着楼千重求医，并且救回了狄少华，归来时，常小溪曾经做过定位，当时那还是一片金黄的草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枯草。 　　定位仪不受春夏四季限制，舒白测试好了方位，点点头示意一名侍卫先走，在众人的目光中，那名侍卫拉着马慢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皇帝居中通过之后，沙麒麟抱着孩子，拉着常小溪的小手，身后跟着大黑马红枣和花生，一起穿过裂隙。一阵子天旋地转之后，这一家三口已经来到了大桥下面。那些先到的人，已经牵着马等在桥下。 　　这时常飞元跑了过来，他被那些马儿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当看到沙麒麟怀中的孩子之后，表情又变成了惊喜。 　　皇帝被冷落，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昭示自己的存在。常飞元这才将注意力转向这位做鬼的客人。常飞元脸上带笑：“皇上，欢迎您，您终于下定决心来这里了！我相信，您一定会喜欢这里的新生活！” 　　众人还穿着古代的袍服，已经有很多路人都在朝这边看，还以为是在拍电影呢1 　　这些人的目光令皇帝十分不喜，他沉声道：“常先生，咱们先离开这里吧！” 　　常飞元带了车过来，他听说这次过来的客人毒有马匹，就连自家女儿女婿都带了三匹马，早就准备好了运载马匹的车辆。一路走来非常顺利。常飞元将大家带到了新购置的房子。 　　这是一所三层别墅，一共有二十多个房间，后院带着一个花园，足够安置这些人员和马匹。虽然不够跑马，但是马场就在不远的地方。 　　考虑到这所房子中居住的人员较多，常飞元采购了四个机器人，将命名权留给了皇帝。皇帝哈哈一笑，按照给太监起名的习惯，胡乱给机器人起了几个诸如青松翠柏之类的名字。 　　起名之后，黄柳在皇帝的示意下，递给常飞元一个小包，里面是满满的黄金。这个时代黄金还是硬通货，这是采买房屋的费用，常飞元也不客气，伸手接过。 　　常飞元领着皇帝参观他的新居，主要介绍了一些设备的使用方式。皇帝的卧室位于二楼，是整幢房子中最大最舒适的，室内恒温，有一面墙装着可视系统，能够观看电影。 　　常飞元为皇帝示范屋内装置的使用方法，皇帝虽然来过一次，但是匆匆忙忙，没有仔细体验这种生活的舒适，此刻安静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观看了一段栩栩如生的故事，突然觉得岁月静好。 　　常飞元看他神色，微笑道：“皇上你们这次过来，需要长期居住，那么还有一个身份问题需要解决。” 　　皇帝不解：“身份是什么？” 　　常飞元叹息一声：“现在这个时代，联邦掌握着每个人的身份，没有经过认证的身份寸步难行。” 第538章 新的家园 　　2068年整个联邦都被光脑覆盖，没有人能逃过无处不在的光脑，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身份简直是寸步难行。但是常飞元有办法，那就是侵入主控光脑，伪造皇帝等人的身份。 　　皇帝希望继续使用原来的名字，常飞元笑着搜索“李世民”，屏幕显示有将近一万个公民在使用这个名字，“皇上，看来虽然历经了那么多年，您还是很得民心的。” 　　皇帝笑得合不拢嘴，本来有些失落的心情顿时高涨起来。这时候黄柳跟着机器人青松走进来，送上茶点，黄柳嘟着嘴站在一旁。 　　皇帝奇怪道：“你这奴才，为何垂头丧气？” 　　黄柳用手蹭了蹭眼角：“皇上，青松太厉害了，奴才什么事都帮不上。” 　　皇帝拍了拍黄柳的肩膀：“到了这里，你就少操心，把身体给朕养好了！今后朕还指望着你来做伴呢！” 　　黄柳这才破涕为笑：“皇上，今晚大家伙刚到，咱们吃什么呢？” 　　皇帝沉吟一番：“常先生，为了安置我们，你费心了！今晚就留在这里吃饭，咱们再聊聊，朕还有些事情要请教你！” 　　常飞元十分爽快：“好啊，皇上，请教那可不敢当！我还要帮你们拍照，这样才能伪造身份！” 　　有四个机器人一起准备晚餐，皇帝走走看看。常飞元则将人员集中起来拍照。 　　侍卫们每人都有独立的房间，里面虽然不大，但是很舒服，恒温热水还有可视系统俱全。餐室在一楼，俱乐部在地下室，户外还有游泳池和网球场。这样一栋住宅价格贵得惊人，凭着常飞元的财力肯定只能望洋兴叹。幸亏他手中有皇帝之前送的宝物，抵押了之后才能够买下房子。 　　皇帝对游泳池很感兴趣，还伸手试了试水温，黄柳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发问：“皇上，想泅水吗？我让机器人给您拿衣服去！”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常飞元请他拍照，照完了之后，还按照皇帝的要求，给他打印了一张纸质的照片。这张纤毫毕现的照片，得到了所有人的赞美，在大唐，即便是最出色的画师，也不可能画出这样惟妙惟肖的图像。 　　晚餐已经好了，这一次呈献给大家的是海鲜火锅，长安位于内陆，鱼虾稀少，皇帝南巡，见识了海外风光，也喜欢上了海产品。2068年各种调味品俱全，食材的选择也更加讲究，唯一的遗憾，就是常飞元严肃的指出，食用海鲜应该少饮酒。 　　饭后，常飞元指了指女儿女婿，笑道：“我与孩子们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我想带他们回家去看看，还请您允许！” 　　他说得这样客气，皇帝哪有不许的道理？当常飞元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身说道：“有个年轻人在我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他各种设备都会用。有什么事情，可以先找他处理！” 　　皇帝很纳闷，毕竟他们的身份不足为外人道也。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父皇，虽然没有获得您的准许，我还是来到了这里！请您责罚我吧！” 　　皇帝猛回头，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长发在脑后束起，穿着简单的黑衣黑裤，跪在自己的身后，正是他自己的儿子李恪！皇帝大怒，正要发作，突然看到舒白紧张的挡在了李恪面前，他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孽缘！ 　　李恪浑身直打哆嗦，舒白结结巴巴的说道：“哦，买房子这些杂事，都是王爷提前来安排的，请皇上念在王爷一片赤诚的份上，就饶了他吧！” 　　皇帝猛然闭眼，挥手示意李恪起来，他想起自己征战一生，到了最后，苟且偷生来到异国他乡，身边竟然没有亲人！现在李恪也到了这里，这岂不正是天意么？ 　　现在没有了侍寝的妃子，黄柳获准就在皇帝卧室外的套间休息。主仆二人换上了睡袍，虽然很舒服，但是裸露着大片皮肤，二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习惯。 　　按照机器人青松的要求，所有入住的人员，临睡前都要沐浴，并且饮用一杯温热的牛奶。大家初来乍到，新奇过后，舒舒服服洗了澡，躺下休息了。 　　常飞元非常高兴，抱着小外孙没有松手，他问女儿女婿：“孩子叫做什么？” 　　沙麒麟恭敬的回答：“岳父大人，小名叫做曦儿，大名就等着您来起呢！” 　　常飞元喜滋滋的看着孩子的小脸：“你们俩个琴瑟和谐，孩子就叫做于飞怎样？” 　　“沙于飞？”夫妻二人念叨了几遍名字，相视一笑，常小溪这才道：“谢谢爸爸，您最近过得怎样？” 　　常飞元欣慰的点头道：“还好，我一直帮你们留神霍克，可是很奇怪，他竟然在审判前夜失踪，据说联邦已经派出探员寻找他了！” 　　沙麒麟笑道：“岳父大人，这件事你有所不知，霍克逃到了大唐，已经被我们擒获并且处死了！” 　　常飞元大吃一惊，忙催促道：“竟然有这种事，快说来我听一听！”祖孙三代回到了家中，常小溪去哄于飞睡觉，常飞元索性开了一瓶好酒，和女婿边喝边聊。 　　沙麒麟不但讲述了霍克之死，还简单的说了皇帝南巡的经过。常飞元非常聪明，他很快就明白，皇帝上次来到2068年，看到了自己和李氏王朝的未来，深有所悟。 　　常飞元叹道：“皇帝果然是个千古名君，他知道自己留在唐朝只剩下三年的寿命，又不想为了一已之私而扰乱李氏王朝，甚至是整个历史。这才铤而走险，来到咱们这个时代避祸！” 　　“我非常好奇，作为一个历史人物，他能否改变自己的宿命！” 　　沙麒麟点头道：“是啊，整个大唐，我只服气皇帝一人！我有一点疑问，我们这些人都是本体穿越，是否会受到什么限制？我记得上次过来，您就告诉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能超过十天？” 　　常飞元点头道：“的确如此，本体穿越存在这个问题，尤其是你们的身体来源于过去，按照时间法则早已腐朽，所以衰竭得特别快！但是我已经想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保证能让你们顺利的留在这里生活！你们就放心吧！“ 　　这时候于飞已经睡着，常小溪出来与丈夫坐在一起，期待的看着父亲。 　　常飞元溺爱的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这才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要为大家输入新鲜的血液，来替代那些衰竭的组织和细胞！“ 第539章 好马惊羽 　　唐朝来客就这样悄悄安置在花都的别墅区。这个地段居民非富即贵，大家对于各种奇怪的事情都已经见怪不怪，因此皇帝所居的地方圈养马匹，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一周之后，一位联邦工作人员到访，他是除了常飞元之外的第一位当地客人。 　　黄柳打开门，他已经换上了衬衫和长裤，白白胖胖，和气的询问这个客人要干什么。来者是一名年轻人，他彬彬有礼的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他是联邦动物检疫局的人员。 　　“我们接到举报，这里有大量马匹，可能是未经检疫的动物，如果你们不能出示相关证明，就需要缴纳罚款。” 　　黄柳胖脸有些僵硬，竟然要罚皇帝的钱！这名工作人员看出了他的疑虑，接着说道：“请您配合调查，先带我去看看马匹吧！” 　　一个浑厚的声音自室内传来：“黄柳，请客人进来！” 　　这名工作人员还不知自己受到了大唐皇帝的接见，礼貌的道了谢就走了进来，他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公务人员，但是服务于联邦，因此即使面对这些富豪之家也毫无压力。 　　皇帝还保持着好客的习惯，先为客人摆上美酒佳茗，检疫局的年轻人姓王，他被面前琳琅满目的美食震惊，如果自己享用，那么算不算接受贿赂？ 　　皇帝自称姓李，他谈吐自如，小王不知不觉间就吃了不少茶点，当他发现什么工作都没有干，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这才尴尬打断谈兴正浓的李先生，希望先去查看马匹。 　　唐朝来的马，当然没有任何检疫手续，动物的基因强大，它们没有受到时空衰减的影响，依旧生龙活虎，在马厩中喷着响鼻。小王震惊的揉着眼睛，他发现这些马竟然都是万中无一的纯血统好马。 　　尤其是一匹叫做惊羽的四岁公马，浑身漆黑，没有一根杂毛，竟然很像大宛马，可是这种马已经绝种，为何竟然出现在李先生这里？ 　　小王喉咙发干，他松开了领带，对着皇帝笑道：“李先生，你这些马花了不少钱吧？” 　　皇帝对于金钱没有概念，只能含糊的点点头。 　　小王眼睛放光，拉着皇帝又向屋内走去：“李先生，我有一个建议，你一定很感兴趣！” 　　按照联邦的法律，饲养未检疫的马匹，皇帝要缴纳一笔巨额的罚款，黄柳已经学习了数字，他此刻看着罚单，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不过，”小王将黄柳的表情收在眼中，“惊羽是一匹好马，李先生有没有兴趣让它去配种？” 　　惊羽正是皇帝的坐骑，这个建议有损皇家尊严，皇帝本能就要拒绝，转念一想才道：“怎么个配法？”他已经发现，要融入这个时代很难，虽然让惊羽出卖身体有点掉价，但是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这世界也是好的。 　　小王拿出一张支票，在上面写下一行数字，他自信一笑：“明早请李先生带着惊羽到这个地址，我们会在那里准备好纯种母马，您只要今晚给惊羽补充营养，让它好好休息就可以。” 　　他将支票递到了黄柳手中：“这只是定金！” 　　黄柳看看支票上的数额，竟然与罚款不相上下，不由得暗暗心惊，难道这个时代，一匹马出去潇洒一回，就能挣到这么多的钱？这些人莫不是傻子？ 　　小王可不傻，他不但是联邦的公务人员，还在几家马术俱乐部兼职，他深知这种纯血统好马的珍贵，如果明天惊羽能成功交配，那么他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定金。 　　皇帝点点头：“好吧，就这么办！”他很想出去走走看看，就让惊羽做个探路先锋吧！ 　　花都是联邦经济发达的几个大城市之一，这地方富豪很多，俱乐部是这些人找乐子的地方。小王很早就来到俱乐部，关于那匹神奇的纯种马，他已经向俱乐部老板描述过。 　　皇帝带着黄柳，沙麒麟还有楼千重，随行还有五个卫士。这些人各个都透着一股彪悍之气，身手敏捷，让见多识广的俱乐部老板顿时收起轻视之心。 　　这个老板名叫詹姆斯.乔恩，他与华夏族人打了多年交道，深知他们的习惯，自我介绍时就开玩笑自称“琼”。 　　皇帝与金发碧眼的“琼”老板握了手，心中很奇怪为何这个年代的生意人连口彩都不顾。 　　穷老板打过招呼之后，就去看宝马惊羽，虽然小王之前描述过，但是当惊羽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折服于它完美的线条。 　　“哦，我的上帝！看看这些充满力量的肌肉！看看这完美的曲线！“穷老板脸上表情丰富，如同见到了自己的情人。 　　黄柳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人简直比宫里面的太监还要变态。 　　欣赏够了，穷老板一打响指：“让我们的公主过来！” 　　穷老板口中的公主是一匹漂亮的母马，油光发亮的板栗色，完美的阿拉伯马血统。惊羽见到这匹母马，立刻走上前去嗅对方，两匹马似乎互相欣赏，没有用多长时间就熟悉起来，开始亲热。 　　马匹完成交配活动之后，已经到了中午，穷老板很爱惜马匹，他让人将薄毯给两匹马儿盖在身上，生怕它们因为虚弱而着凉感冒。 　　穷老板签下巨额支票交给黄柳，亲自将皇帝一行人送出了俱乐部。随即他转身对秘书吩咐：“给我查一下这些人的底细。” 　　黄柳激动地向皇帝报告了这一次的收入，皇帝摇头道：“真是惭愧，朕是皇族，难道还要用一匹马赚来的钱不成？” 　　众人见他落寞，都不敢再嬉闹。皇帝本来有些忧伤，他贵为国君，虽然现在以普通人的身份来到一个新的地方生活，但是内心还是希望众人仰视自己。不过还没到晚上，他就迎来了被络绎不绝的来访者。 　　惊羽亮相之后，很多马场的老板都慕名而来。皇帝不希望再用一匹马赚钱，委婉的谢绝了这些人。到了晚上，皇帝召集众人，严肃的让他们加强戒备，他识人无数，已经看出来几个来访者志在必得的心态。这些人有可能强取豪夺。 　　这就是轻率将轻羽暴露于人前而引发的后果，但是皇帝并不后悔，在他的脑海中，就没有后悔二字。 　　黄柳自然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加强了警戒。沙麒麟也要求过来居住，被皇帝拒绝，按照皇帝的想法，沙麒麟留在常飞元那里，一旦发生了什么事还可以从外照应。 第540章 贼胆包天 　　经营俱乐部和马场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很快就查出皇帝是从一个小地方移民过来的，没什么根基。这样的土鳖最好下手，大家调查了李先生，发现他除了惊羽之外，还有几十匹好马。 　　财帛动人心，这条铁律在各个时代都适用，因为这些人想要抢夺马匹，所以黄柳在院子里做了充分布置。他堂堂一个大内总管，现在沦落得要对付几个蟊贼，黄柳觉得有些掉价，下手自然重了一些。 　　是夜，别墅的灯准时在十一点就关上了。不过半夜时分，青松的报警器响了，整个室内都是机器人单调的声音在重复：“有人闯入！” 　　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十来个身穿黑衣裤的汉子翻墙而入，警报器已经被黄柳关上，这些人进来的很顺利。没有多想，很快找出马厩的方位，就准备前去偷马。 　　在马厩旁的阴影中，楼千重带着几个侍卫看得直摇头，这些人脚步虚浮，身体笨重，行进时迟缓笨拙，如何能进行夜袭？ 　　虽然他们都持有武器，但是在精于古代武术的精干侍卫面前，他们可能连拔枪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人距离马厩还有五十米左右。楼千重将手一挥，带着侍卫包抄上去，兔起鹘落之间，已经将侵入者打得七零八落，而在这期间，这些人果真没有机会拔出武器。 　　常飞元已经叮嘱过大家，这个时代讲究法制，不可弄出人命，否则后续很难办。楼千重等人下手都有分寸，使用分筋错骨手断开这些人的经脉，又收走他们的武器。 　　这些黑衣人都是受雇而来，此刻伤处剧痛，心中惊疑不定，对方只是制住了他们，然后任凭他们倒在原来的位置，几人又躲到了暗影处潜伏。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又来了一波偷马贼，这些人的身手比第一批人高明一些，有个速度很快的家伙甚至放了一枪，不过什么都没有打中。负责伏击他的侍卫大失颜面，后来才知道此人是联邦排名靠前的一名杀手。 　　这个杀手正是幕后操纵者，为了扫清别墅的防护力量而派来的。他惊讶的发现，这间别墅的安保不是一般的厉害，随便一个打杂的都能将将他打得七荤八素。 　　抓住了两拨偷马贼之后，楼千重觉得差不多了，请示了皇帝，这才报警。联邦警局出警的速度很快，过来了十多个探员，询问勘察过现场之后，这才要求与别墅的主人对话。 　　黄柳不情不愿的请出了皇帝，这个时候正是主子休养的时候，偏偏还要应付这些捕头。 　　皇帝其实没有睡，这种程度的打斗他根本不看在眼里，但是最近实在闲得没事，他也就勉为其难看看。带队的探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北欧男子，高鼻深目，华夏语却讲得很地道。 　　他详细询问了皇帝的情况，又问了他知不知道这些匪徒为何而来。皇帝一一作答，那探员记录了皇帝的联系方式，这才准备带着匪徒回去。 　　这时一名探员为难的汇报：“这些人腿脚都受了伤，有的是脱臼，有的是拉伤，虽然都不重，但是无法行走，咱们需要叫救护车过来！” 　　北欧探长十分惊讶，他看了皇帝一眼，若有所思。 　　因为没有重伤员，所以来的是机器人救护小分队，很快就将伤者抬走。 　　谁都没有注意，楼千重与一个女探员躲在马厩旁边说话，那里气味不好，众人都有意躲避，因此倒没人注意到他们的情形。 　　楼千重早就换上了这个时代的服装，纤薄的面料将他的身材完全勾勒出来，恰似一具完美的雕塑。 　　女探员凝望着他：“千重，你还是那么英俊！” 　　楼千重还不习惯这么直接的赞美，有些赧然，将话题岔开道：“云柔，你回来之后一切都顺利吗？上司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女探员生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身材窈窕，虽不如云柔那么漂亮，却别有一股干练俏丽，她笑道：“很顺利，我的名字是玛丽，明天等我联系你！”这时北欧探长已经开始收队，玛丽迅速凑到楼千重面上吻了一下，低笑道：“我好想你！” 　　楼千重还未来得及将“我也想你“几个字说出口，玛丽已经冲着他挥手离去。 　　这时已经过了丑时，警探出动闹的动静不小，众人估计不会再有人来偷马，这才留下岗哨，其余人回屋睡觉。 　　跟着皇帝的人，包括皇帝自己，几乎都是军人出身，大家第二天并没有偷懒，而是按照正常的时间起床料理曰常事物。只不过考虑到惊羽不宜外出，临时取消了去马场遛马，改作在院中散步。 　　楼千重正拉着他的大黑马溜达，突然黄柳站在大门口叫他：“千重，有个女人找你！“黄柳表情怪异，显然十分惊讶，这些侍卫中素有花名的不少，结果是老实人楼千重先开了桃花。 　　楼千重还没有配个人通讯器，他只能用别墅的通讯器与玛丽联系，当玛丽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那些挤在边上有看的侍卫就发出了惊叹，这不是昨夜的探员吗？楼将军速度也太快了！ 　　玛丽看不到周围的情形，她显然刚刚洗完澡，穿着轻薄的睡袍，窈窕的身姿若隐若现，她的嘴唇很饱满红润，此刻开心的笑道：“千重，你今天有时间吗？” 　　看热闹的人们都被这熟稔的称呼惊呆了，楼千重只得硬着头皮道：“有时间。” 　　玛丽性格干脆利落，她一边用毛巾擦拭滴水的头发，一面说道：“那好，咱们在龙城花园见面！” 　　楼千重答应之后，急忙关闭了通讯器，这些小子眼神不正，都盯着不该看的地方乱看。 　　皇帝就在不远处笑岑岑的看着这一幕，楼千重看到之后，越发不好意思起来。但是与玛丽已经约好，他决不能失约。皇帝已经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当楼千重走过来说了请假的要求之后，皇帝用力拍一拍他的肩膀，大笑道：“千重，朕实在没有想到，昨夜那么乱，又那么黑，你是怎么与这女探接触上的？而且她对你印象这么好，今天竟会直接约你出去？” 　　云柔是楼千重不能说的秘密，面对皇帝的问话，楼千重也是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什么，皇帝见他尴尬，这才不再为难，放了他离去。 第541章 新的挑战 　　楼千重看着对面的玛丽，有种奇怪的感觉，分明是自己灵肉相交的爱人，此刻看着却有些陌生，是因为自己没有看习惯她的脸吗？ 　　玛丽穿着流行的紧身上衣，将她丰满浑圆的身体勾勒得曲线毕露，她精心上了眼妆，眉眼越发深邃。玛丽笑道：“千重，你在看什么？”她一边问，一边将饮品分别放在自己和楼千重面前。 　　楼千重脸色微红：“你的衣服是不是太紧了？” 　　玛丽噗嗤一声笑了，她的男人还是那么含蓄。不过来自两个时代的人恋爱，总会有一些世界观的差异。 　　他们所在的龙城花园，是一个娱乐性的休闲场所，来玩的都是的年轻人。玛丽指了指周围，压低声音道：“将军，须知入乡随俗，这里的衣着习惯就是如此。” 　　楼千重看了看，果然跟周围那些露着半个胸脯雪白大腿的女子想比较，玛丽的衣着非常保守。他笑道：“好吧，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盯着你看。”楼千重是个公认的老实人，能说出自己内心真实想法是他的特点之一。 　　玛丽并不在意，她喝了一口饮料，示意楼千重也喝：“尝尝看，味道怎样？”饮料味道很好，二人喝完，玛丽带着楼千重四处走走看看，这才将他领到了自己的寓所。 　　玛丽所住的地方，是一间高档公寓，室内按照年轻女孩子的爱好装修，楼千重一进去就感觉满目都是粉艳浓郁的色彩。 　　玛丽却得意的问道：“我这里怎么样？” 　　楼千重摇了摇头：“我还是喜欢现在陛下住的房子。” 　　玛丽一边脱外衣，一边惊叹：“天哪！那种地方就是给我几辈子也买不起！” 　　楼千重笑笑，将身上的小包递给玛丽：“你去买一套房子，不需要像皇上住的那么大，适合咱们俩就好！” 　　玛丽疑惑的接过小包打开，只见里面是黄橙橙一包金条，黄金现在依旧是贵金属，可以上市交易。玛丽很惊喜：“你有这么多钱？” 　　楼千重不知该怎么回答，这点黄金算什么？哪个带兵的将军手上没有金山银海？只是要到未来生活，大家都轻装前行，只带了容易变卖的黄金和宝石。 　　玛丽很高兴：“太好了，咱们也可以搬到湿地去居住！”她放下小包，踮起脚亲吻楼千重，呢喃道：“千重，你想我了吗？” 　　楼千重用行动来回答，他很想她。 　　可不是所有的唐朝来客都像楼千重那样幸运，可以在温柔乡酣梦一场。皇帝今天去了警局，警方要求他作为别墅的主人指认那些匪徒。 　　皇帝对这些身穿制服，腰上别着配枪的探员很感兴趣，对于他们近乎直白的问题也没有生气，而是耐心作答。他良好的态度，使得本来对他身份尚有怀疑的北欧探长，也放下了警惕。 　　北欧探长做完了记录，这才遗憾的对皇帝说道：“李先生，这些匪徒实在是太嚣张了，给你造成了困扰。不过我有个私人建议，那就是把您的马匹卖掉！” 　　皇帝很奇怪：“为什么？” 　　北欧探长意味深长道：“它们都是行走的财富，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根据我的了解，你也不具备保护它们的能力，所以还是早些转让比较妥当！” 　　皇帝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黄柳就跳了起来：“你们竟敢质疑先生的能力！”皇帝转向黄柳：“快坐下，你失态了！” 　　黄柳嘟着嘴坐下，面色不虞。 　　北欧探长无所谓的笑笑：“我只是建议，究竟怎么做还要看你们自己。我来告诉你们一件事，虽然惊羽还在你们手上，但是在一个高档购物平台上，它已经在接受天价预定了！” 　　皇帝伸手制住就要暴跳的黄柳，冷静的起身：“我明白了，即便有你们这些穿制服的存在，这个社会的秩序还是靠暴力来维持！” 　　北欧探长被他的话说得有些脸红，但是这个话题正是他挑起来的，他只好面色尴尬的咽下这枚苦果。 　　离开警局，皇帝一言不发，黄柳着急的问道：“皇上，咱么怎么办？” 　　皇帝冷笑道：“自然是打出自己的秩序！他们不是要动手来抢吗？那就比一比谁的拳头更大！”黄柳和一干侍卫轰然叫好，来到这里束手束脚，他们都快长毛了。 　　黄柳按照皇帝的要求与常飞元取得了联系，请他帮着找一位精通这个时代律法的专业人士，皇帝想问问防卫做到哪种程度才可以。 　　晚上常飞元带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据他介绍，这一名肖琨律师，不但是他的好友，在业内也非常有名。 　　皇帝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又说了警局北欧探长的话。 　　肖琨点点头：“您是想了解正当防卫的尺度？”得到了皇帝的肯定之后，肖琨详尽的介绍设么情况可以判定为正当防卫。 　　黄柳还有一众侍卫都在旁边听着，这就是他们动手的准则。 　　肖琨说完之后，看了看众人跃跃欲试的表情，笑眯眯的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建议，你们既然有实力和自信打退这些匪徒，为什么不主动出击呢？” 　　这句话正中皇帝下怀，他眼睛都亮了起来，追问道：“怎么主动出击？我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些匪徒！还请你指点！” 　　肖琨点点头：“我知道去哪里找他们。这个地方就叫做黑市！” 　　按照肖琨的说法，昨夜那些意图盗马的匪徒，已经被保释出了警局。显然不法之徒已经做了调查，拥有多匹宝马的李先生，从一个小国家移民到此，没有根基和人脉，是一头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肥羊。 　　至于那些身手出众的保镖，是他们认识不足才没有拿下，下一次再动手，这些匪徒就会先发制人。 　　联邦的法律并非不健全，但是不管在那个时代，都会有一些人游走在法律之外。这些人无非是黑白两道的佼佼者。比如常飞元，他就可以利用光脑的漏洞，为唐朝来客伪造身份。常飞元是联邦著名的学者，他身后的势力就是联邦政府。 　　而那些开办俱乐部黑市牟利的人，走的就是黑道，他们的目标就是攫取巨额的财富。 　　根据肖琨了解的情况，目前觊觎惊羽的，是一家黑市的幕后老板，此人也是移民过来，他的关系是移民联邦的议员。如果皇帝能带人拿下这家黑市，不但可以平安渡过这次危机，还可以震慑其他不法之徒，毕竟钱再好也没有命重要。 第542章 打出一片天 　　当肖琨说完他大胆的计划，常飞元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皇帝大笑道：“深得我意！”他是天子，是秩序的创造者，现在就要用双手为自己在新时代打出一片秩序来。 　　肖琨笑了，他转向常飞元道：“老常，你这个朋友性子我很喜欢！” 　　为了更好的完成这个反制的计划，肖琨又带来了他的朋友，一位私家侦探。此人将黑市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黑市由几个部分组成，首先是一个很大的黑市拳台，这里每天都有拳赛。 　　与正规的拳赛不同，黑市拳更加精彩，因为它无视秩序，没有规则，只论胜败！观众们可以下赌，押自己看好的选手取胜，是一种很刺激的比赛。 　　除了黑市拳，还有可以买卖各种东西的市场，这里不问商品的来历，只要卖家和买家达成协议就可以成交，市场会从交易金额中抽取一部分。 　　最赚钱的则是拍卖场，总之这里是个销赃的好地方。跟黑市打交道的都是亡命之徒，所以这里配备了大量的打手和保镖，战斗力很强。黑市老板叫做阿米尔，也是一名黑市拳手出身。 　　阿米尔已经从俱乐部穷老板那里得到了惊羽的消息，这匹马价值连城，如果能把它抢来，并且在自己的黑市上拍卖出去，那就是名利双收的买卖。 　　让阿米尔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有动手抢马，对方就已经杀上门来了。 　　大约是跟出身有关，阿米尔很喜欢观看拳击。偶尔自己还会上场。今夜拳击赛的主场是一个很厉害的选手，此人从正规的拳击队退役，需要捞些快钱，所以在阿米尔这里挂单。 　　没有了规则的束缚，再加上曾受过系统的训练，这个选手已经保持连续一周不败的战绩。击败他可以获得的奖金数，已经累积到了一个相当惊人的数额。 　　显然此人的战绩震慑住了大家，开赛以来，拳击场上乱哄哄一片，却没有人敢于上场挑战。就在阿米尔准备让人进一步提高奖金数额的时候，一个年轻人跳上了拳击台。 　　他头发很长，在脑后扎成了一束，身材高大彪悍，光洁的皮肤包裹着紧实的肌肉，线条强健而优美，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选手轻蔑的看了一眼对方，在他眼里，沙麒麟的外形就像个小白脸，他甚至轻蔑的勾了勾手指，下一秒，他就已经倒在了地上，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沙麒麟怎样出手。 　　过了很久，众人惊呼的声音才此起彼伏的响起来。裁判张大了嘴巴，早就忘了他根本没有下令开始。 　　阿米尔眸光一闪，轻声下了命令。那个昏迷的选手被抬了下去，又上来了一个长相狰狞的大汉。常飞元一见到此人的外貌，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根本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人”，而是人类基因经过优化和变异之后的生物人。 　　他冲着台上的沙麒麟打着手势，示意女婿小心，此刻让女婿下来已经是来不及了。 　　沙麒麟冲着岳父笑笑，让他别担心，不过既然岳父提醒，他也就收起了轻视之心，慢慢运起内力，顿时四肢都想起了轻微的劈啪声。生物人已经一步步走到了沙麒麟面前，他的特点是力量大，抗打击。 　　电光火石之间，台上二人拳脚相加，已经过了一招，只听见生物人一声狂叫，双臂软软垂下，原来是断了。 　　阿米尔大惊，知道今天是遇上了硬点子，如果不把这个年轻人打下台去，拳市的牌子就要砸了。 　　他皱着眉头亲自走上台去，不过不是上去打擂，而是谈判：“年轻人，出个价钱，到我这里来打拳怎样？” 　　沙麒麟摇头道：“不行。” 　　阿米尔没想到对方这样不给他面子，就连字都不多说一个，也有些恼怒：“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看来不给你些苦头吃不行！” 　　阿米尔派出了黑市拳台最强的一人，他的杀手锏，此人原来是一名杀手，要论不择手段，无人能及此人。 　　鉴于沙麒麟之前表现出来的战斗力，阿米尔不是很看好自己的台柱子，但是他也没想到这人会败得这么快，又这么惨！ 　　他还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面色苍白的走了过来，递给他今晚黑市拳的下赌情况。阿米尔扫了一眼，发现有人给新来的选手下了巨注，对方三局连胜目前赌注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 　　阿米尔眼前一黑，这些人分明就是有备而来，目标哪里是赢得比赛的那一点奖金？只怕是冲着黑市来的！ 　　这一笔巨额赌资，阿米尔拿不出来，或者说就算是他能拿出来也不会拿！他脸色阴沉，命令手下人清场准备干掉这些捣蛋鬼！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阿米尔惨败，他手下足足有上百号荷枪实弹的保镖，却被对方二三十个人打得骨断筋折，很多人就连枪都没有摸出来，就被打到在了地上。 　　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人走到了阿米尔身边，他居高临下的问道：“听说你看中了我的坐骑惊羽？” 　　阿米尔浑身一震，这不就是他眼中的肥羊李先生么？他恶狠狠的问道：“你莫不是扮猪吃老虎？你一直在戏弄我对吗？” 　　李先生身边有一个白胖子，他抬脚冲着阿米尔的胸口踩下去：“大胆，竟然这样跟我主子说话！”他的力气很大，只听见喀拉作响，阿米尔的肋骨已经断了数根。 　　阿米尔咳嗽了半晌，虚弱的开口：“我认输，好吧，留我一条性命，这个地方归你们！” 　　李先生摇了摇头：“你说错了，这个地方是你无法偿还巨额赌注，而补偿给我们的，与你的性命无关！不过留下你的命也可以，不要再自作聪明，搞什么小动作了！” 　　阿米尔够狠，但是对方表现出碾压他的绝对实力，令他望而生畏，他乖乖签署了转让黑市的法律文书，离开了花都。 　　三天后，黑市更名为大唐西市，重新开业。 　　皇帝当然就是老板，人人都叫他李先生。在李先生有意识的改变下，市场渐渐规范起来，井然有序，而且还多了很多来钱的路子。这些都是后话不提。那些觊觎惊羽的人，知道李先生在一夜之间就吞并黑市，震惊于他的战斗力，自然不敢再打惊羽的注意，自此，皇帝一行人算是在2068年站住了脚。 第543章 神秘来客 　　玛丽很佩服皇帝，这样有行动力的男人可并不多见，初来乍到就敢动黑帮，而且在比斗中毫无悬念的取得了胜利，这实在是少见。 　　她为自己和楼千重购买了住宅，地段就是她一直想要的湿地。当一切准备就绪以后，楼千重和玛丽按照联邦的法律登记，成为合法夫妻，接下来他们准备举办一个婚礼。 　　楼千重成家的速度超出所有人的想象，这一下大家都有些蠢蠢欲动。侍卫们本来年纪都不大，除了黄柳因为生理问题，永远不可能找女人，其他人都在期待早些遇到自己的另一半。 　　能做皇帝的贴身侍卫，都是高大俊朗，武艺高强的年轻人，即便按照2068年的标准，这些也都算是极英俊的年轻人。现在都在皇帝旗下的商业市场做事，也算是有正经职业。 　　现在相亲等等手段早就过时，玛丽教会大家使用各种社交软件，这些年轻人很快就找到了心仪的女伴，并且纷纷开始外出约会。 　　只是现代的节奏很快，女孩子热情得也超出想象，约会过的侍卫，全都面红耳赤，还悄悄与关系好的伙伴交流让人脸红的细节。 　　舒白和李恪趁着皇帝心情好的时候，对他说明了舒白现在的性别，饶是皇帝现在已经见多识广，也差点被这件事惊掉了下巴。 　　他的目光在自己的儿子和准儿媳身上来回移动，最后终于叹了口气，疲惫的挥手让他们离开。 　　黄柳知道了这件事，连续几夜都没有睡着，不过，他对于皇帝的忠诚超越了一切，他最终也没有把这个愿望说出口。 　　黄柳这样隐忍，反而让皇帝更加感慨，他已经看了历史书，知道李恪留在唐朝的结局就是死亡。而现在他守着自己心爱的人过得很好。这说明历史不可改变，而历史上的人物命运也许可以改变。这个想法令他信心大增。 　　既然要活得很久，为什么不让身边人更加开心呢？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黄柳按照皇帝的意思，来到龙城最大的整形医院，他不知道皇帝要他来干什么，只是照着约定报上自己的姓名。 　　那个接诊的医生和蔼的笑着：“黄先生，你这个残疾时间很长了是吧？李先生预付了一大笔医疗费，要求务必让你完好如初或者是更好。你不要担心我们的医术，只管放松，并且提出你的要求，我们一定会让你满意！” 　　黄柳嘴巴大得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他很想哭，没想到还是皇帝亲自帮着他约了医生。 　　黄柳的手术很成功，在他住院期间，大家都去探望过他，不过众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提起他住院的原因。 　　三个月之后，黄柳回到了别墅，他的下颌隐约可见青色的胡茬，人也没有那么胖了。 　　所有的大唐来客，对自己目前的生活都很满意，他们一度认为，自己就会这样平淡而安逸的渡过一生，没想到又发生了一件事。 　　一个温暖的午后，一个陌生的女人来找常小溪，这个时代的女人根本无法从外貌上判断年龄，她看起来娇俏美丽，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 　　沙麒麟警觉的盯着她，他直觉这个女人来者不善。 　　常小溪礼貌的打招呼：“您好，我就是您要找的人，请问您是？” 　　那女人并不回答，她走上前来准备仔细观察常小溪，却被沙麒麟拦住，她这才冷冰冰的说道：“我是温楠博士，在玛丽的婚礼上见过您。” 　　温楠拿出几张照片，都是在常小溪不经意的时候被照下来的。常小溪很生气，她一把抢过来照片：“你竟然偷拍我！你怎么这样失礼，要知道我可以起诉你侵犯我的权利！” 　　沙麒麟也变了脸色，如果小溪不高兴，他就会将这个女人抓住。 　　温楠一直在仔细观察常小溪的一举一动，每个细微表情她都看得很认真。似乎无论说什么，得到关注的只有常小溪的身体而已。 　　常小溪只觉得一种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温楠这时候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转向沙麒麟：“怎么样？你是否觉得自己的夫人，要比别的女性更加具有吸引力？而且在床帏之间，她能很轻易的吸引你？” 　　温楠问出这种私密问题，却丝毫不觉得脸红。常小溪与沙麒麟听到这话，也是神色大变。常小溪的体味，对异性具有明显的催情作用，在唐朝的时候，轻易迷倒了好几个追求者。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没想到被这个陌生的女人一语道破。 　　温楠笑道：“看来你们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很多事情都是有原因的。这样吧，你们明天到我的实验室来，也许在那里，能够解开你身体的秘密。” 　　温楠拿出一张精制的名片，沙麒麟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来。 　　到了晚上，常飞元回到别墅，沙麒麟对他讲起温楠来访之事。常飞元点头道：“我知道这个人，她是一位很有才华的生物学家，超时空管理局一直想招揽她，但是都被她拒绝了！” 　　“温楠好像在搞生物基因这方面的研究，只是她行事低调，不到研究取得进展的时候不会公布自己的成果。” 　　常小溪开始忐忑不安：“爸爸，她找到我，难道是因为我这个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常飞元思忖片刻摇头道：“不应该呀，你现在使用的可是一个古人的身体。那个时候温楠还没有出生呢！” 　　沙麒麟默默拉住妻子的小手，他开口问道：“父亲，请问温楠有没有已经公布的研究成果？” 　　常飞元见女儿女婿紧张的望着自己，让机器人去拿些水果过来，又亲自递给女儿，这才接着说道：“有，麒麟，你跟着皇帝挑战阿米尔的黑市，第二个上场的打手，就是改造过基因的生化人。” 　　“温楠的研究，就是改造和强化人体的某些基因，从而提高人体某些方面的能力。但是联邦有好几位议员都在反对她的研究，这些议员认为，改变了基因的人类，就不再是人了！” 　　原来那个刻板的温楠，搞的是这样的研究，常小溪与沙麒麟对视一眼，都觉得十分奇怪，如果说常小溪这个身子跟温楠有关系，那么又是怎么跑到唐朝去的呢？这看起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常飞元见二人踌躇，宽慰她们道：“明天我没有什么事情，我陪着你们走一趟，你们也不要太担心，具体情况去了解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第544章 遗失的试验品 　　温楠是一位非常有名的科学家，她的名气不仅来源于她的科研成果，还来自她的个性，桀骜不驯，如同天马行空般难以驾驭。因为没有投靠政府，温楠的研究经费一度出现很大的缺口，她不得已将部分成果拿出来拍卖，人们这才知道生化人已经问世。 　　常飞元很佩服温楠，他坦言自己永远不可能像温楠那样，在科研的道路上走那么远。他这样一说，沙麒麟夫妻对于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博士，总算有了一个宏观的认识。 　　温楠的研究室，位于花都郊区，从外表看去，这里更接近一个庄园。常飞元带着女儿女婿，轻轻摁下了门铃，一个悦耳的女声说道：“欢迎常博士一家来访！”随即大门打开，呈现出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 　　就像童话世界中的一样，一头小鹿走过来，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请跟着我来！” 　　常小溪不禁发出惊叹的声音，原来是这头鹿在说话。“你是鹿还是机器人？”虽然已经做了妈妈，常小溪依旧好奇心不减。 　　小鹿发出轻快的笑声：“我是鹿，是温楠将我从餐厅买下来的！”天哪，这就是基因转换的力量吧？ 　　院子很大，除了新奇的植物，就是各种动物，这些动物多少都做过基因转换，有的是外表接近人类，有的则口吐人言，根据三人的观察，这些能够说话的动物，已经具有人类孩童以上的智商。 　　三人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都震惊于温楠的研究。 　　终于进入了温楠的研究室，这是一个很开阔的房间，温楠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很礼貌的向他们问好。 　　她依旧不苟言笑，转向常小溪说道：“你跟我来，我有一些研究品要让你看！” 　　三人沿着光可鉴人的地板向着建筑的深处走去。通过一扇自动门之后，三个人都被眼前的情形震惊了！ 　　室内陈列着一排排的玻璃箱，箱内有液体，里面漂浮着不同形态的人体，从胚胎到婴儿，再到少女，最后是老人。而这些人体竟然都有类似的面容，或者说，它们恰恰是一个人从小到大的全部形态。 　　这还不是最令人震惊的，最奇怪的是，这些人的长相跟常小溪一模一样。常小溪已经拉着沙麒麟的手，走到了居中的玻璃箱前，那里面是一个少女，跟现在的常小溪一模一样。 　　温楠的声音响起：“这是我的dk系列生化人，在优化力量之后，我进入了下一个研究项目，优化女性生殖力。而在研究刚开始的时候，研究室失窃，丢失了一个婴儿。” 　　“我一直在观察黑市，还以为这个生化人会在那里出现，没想到无意中发现了你，常小溪。” 　　温楠转向常飞元，平板的声音中带上了几丝戏谑：“常博士，常小溪不是您的亲生女儿吧？” 　　常飞元心中早就是翻江倒海，震惊不已，但是他老谋深算，面上平静无波：“您错了，博士，常小溪是我的亲生骨肉。至于她与您的试验品外形相似，恐怕只是一种巧合。毕竟人类的五官，再怎么排列组合也不会出现太多种类，偶尔出现重合，也是无法避免的。” 　　温楠一怔，她已经可以肯定常小溪就是自己丢失的试验品，除了外形一致，她在常小溪的身上闻到了催情素的味道，这就是常小溪身上的体味为什么会吸引男性的原因。因为温楠将女性生殖力这一部分基因做了优化。 　　沙麒麟紧紧拉着妻子的手，他眉头紧锁：“博士，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邀请我们来看这些试验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个温楠奇奇怪怪，万一对妻子不怀好意可怎么办？ 　　温楠只好说道：“我认为常小溪就是我丢失的试验品，常小溪，你能不能做一个测试？只要看一下你的基因序列，就可以知道你是不是了！” 　　沙麒麟一把将浑身瑟瑟发抖的妻子揽到了身后：“我们凭什么要做测试？我们要走了，博士，你很没有礼貌！”他揽着妻子朝门口走去，另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衣袋内的武器之上。 　　常飞元也严肃的说道：“温博士，虽然我很敬重你在研究上取得的成绩，但是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侵犯到了我女儿，我保留控告你的权利！” 　　温楠也有些急了，她忙跑了几步，赶着站在三人之前解释道：“我并没有恶意，我知道即使是生物人，你们也在长期相处中产生了感情，没关系，常小溪依旧是常博士的女儿，是这个年轻人的妻子，我不会将她夺走！” 　　沙麒麟止步，依旧警惕的盯着温楠道：“那你想要干什么？” 　　温楠有些尴尬，她虽然搞科研很有一套，但是人际交往是她的弱项，她想了想道：“这里都是试验品，实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不如我请诸位喝杯咖啡慢慢聊怎样？” 　　沙麒麟与常飞元对视一眼，常飞元道：“好的，我也想跟博士好好聊聊。” 　　温楠将大家带到了客厅，家用机器人为大家端上了咖啡，温楠连喝了几口，这才揉着太阳穴，疲惫的开口道：“我这人不擅于表达，其实我是有求于常小姐。”她不知不觉间改变了称呼，恳求的意味十分明显。 　　三人都没有说话，常飞元静默了半晌才道：“请您先说事情吧！” 　　温楠叹息道：“在生化人失窃的同时，我还丢失了一部分研究资料，其中就有优化女性生殖力的一部分。现在我想提取常小姐的基因标本，将她这一个类型再复制出来！” 　　沙麒麟与常小溪都听得似懂非懂，常飞元却立刻摇头道：“不行，我不同意！而且博士，你说的情况有很大漏洞，如果这里的研究全部是你做的，那么即使资料和标本丢失，凭着你的思路，将这些补回来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为什么现在要提取标本呢？” 　　温楠的神色更加尴尬：“好吧，这件事不是您想象的那样。这个研究并非我首创，我得到了一份手稿，是关于生化人的，按照手稿上所说，我将思路略微做了延展。” 　　“但是这份手稿也遗失了，所以我无法再做出能分泌催情素的生化人。” 　　她再度转向常小溪，真诚的说道：“常小姐，还请你帮这个忙！” 　　常小溪心中犹豫，她看到常飞元坚定的冲着她摇头，这才开口道：“十分抱歉，博士，我不能做这件事。” 第545章 身体的缺陷 　　常小溪想起一件事情，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我曾经遇到很奇怪的事情，有人曾经用已死的人进行战斗，您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温楠一愣：“在哪里发生的？这些年我一直在留神，没有发现这方面的报道。” 　　常小溪眨一眨大眼睛：“发生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消息大约被封锁了！”东突厥应该算是很偏僻的地方吧？ 　　温楠神色紧张起来，她上半身倾向常小溪道：“你能描述一下具体的情形吗？” 　　常小溪有些紧张，她不知说出这件事是对还是错，紧张的舔舔嘴唇，沙麒麟轻轻捏了捏妻子的小手，安慰她道：“没事，有我在呢！” 　　常小溪这才讲起了活死人之事，当然撇去了时间的时间和地点，她讲述的重点是活死人的特点，没有感觉，只知道一往无前杀杀杀。 　　温楠喃喃道：“可怕，竟然有人真的将这种东西给搞了出来！” 　　沙麒麟目光深沉，他追问道：“怎么，博士果然知道这件事？” 　　温楠苦笑了一下：“说实话，这也是那份手稿上的内容，因为没有丝毫科研价值，我就没有管它，没想到竟然被有心人利用！” 　　常飞元想起一事：“温博士，你有窃贼的线索吗？” 　　温楠思忖了一下才说：“我很怀疑是超时空管理局的人所为，当时显示出来的技术手段很强，不像是一般的窃贼！” 　　“但是我没有证据，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超时空管理局也没有公布这方面的研究成果。所以我现在也没有把握，就是他们偷走了东西。毕竟拿来不用，那又是为什么呢？” 　　常飞元三人对视一眼，他们知道在大唐的时候，阿史那云制造活死人的方法来得奇怪，没想到最终还是与2068年的科学家扯上了瓜葛。 　　常飞元追问温楠：“温博士，您的手稿又是哪里来的？” 　　温楠连忙摇头道：“不是我不说，而是这件事我答应过人家要保密！”她不漏口风，任谁也拿她无可奈何。 　　温楠再次向常小溪央求道：“就让我提取一点你的基因吧，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当然，是与你生化人身体有关系的。” 　　常飞元想到了一个可能，他严肃道：“好吧，你可以抽一点小溪的血，不过你要签下文书，除了那一点特定的生殖基因，你不能复制小溪的其他部分！” 　　常小溪这才明白，原来爸爸之所以不同意温楠的要求，是担心温楠拿到她的样本，会再复制一个出来。 　　温楠高兴极了，当即拿出纸笔写下了保证书，签好名字递给常飞元，这才道：“那咱们就开始吧？别耽搁时间了！” 　　常飞元摇头道：“你现在就要说出那个跟小溪有关系的秘密！” 　　温楠咬咬牙齿道：“好吧！这种生化人有很大的缺陷，如果不加以修补，会非常短命！”加强一种基因的代价，就是相应减轻另一种基因的能力。 　　常小溪如同受了当头一棒：“博士，你说我会很早死？那么究竟是哪一年？” 　　温楠笑笑：“先采血吧！”万一这女孩知道了要了解的内容之后，又反悔怎么办？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这才同意让温楠抽取样本。在取样的过程中，常小溪有些怕疼，微微蹙着眉头，沙麒麟在她身边小声安慰着。 　　温楠看到了这一幕，她嘴角透出淡淡的嘲讽：“联邦的那些议员，始终认为生化人不是真正的人类，可是我看你们两个比很多人类还要相爱！” 　　常飞元皱着眉头道：“慎言，温博士，作为协助你弥补这一块科研空白的代价，我希望你能保守小溪的秘密！” 　　温楠耸了耸肩膀道：“当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采样结束了，三个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温楠。温楠的眼神从沙麒麟的脸上转到了常小溪的脸上，最终叹了一口气：“我那几个跟她一批的实验体，都没有超过二十五岁。” 　　沙麒麟大吃一惊，他虽然并不知道常小溪的真正年龄，但是从过往和外貌上来推断，小溪现在应该是二十岁左右，按照温楠的说法，岂不是小溪只能活五年了？ 　　沙麒麟紧张的看着温楠：“难道就没有办法了？我不能失去小溪！请博士帮帮忙！” 　　温楠犹豫了好一会，才道：“我需要问问手稿的真正主人，看看他是否愿意挽救一个生化人的性命！” 　　看来还有法子可想，三人心头又燃起了希望，跟温楠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这才离去。 　　这次访问之后，常小溪心情不好，回家之后就回房去睡了，晚饭也不吃。 　　常飞元默默坐了一会，才对沙麒麟说道：“你去陪陪她，她心里不好受！”任是谁知道自己的寿命只剩下五年，心情都不会好。 　　沙麒麟进入卧室的时候，常小溪正躺在床上发呆，宝宝已经睡了，机器人保姆在照看他。 　　沙麒麟也躺了上去，自妻子的身后揽着她，柔声道：“小溪，不要难过，那手稿根本就不是温楠的，也许她的说法毫无根据！”他轻轻扳过妻子的小脸，温柔的吻去她脸上的眼泪。 　　“怎么这样怕死了？”沙麒麟低低笑道：“那时我受了伤，你守在我身边对抗狼群，好像也没有哭得这样伤心！” 　　常小溪抽噎道：“我舍不得你和孩子！咱们好不容易到了一起，皇帝也不打仗了，还跑到了我的家乡。我本以为一生就可以这样渡过，没想到我竟然是个试验品！” 　　“而且还是个短命的试验品！”常小溪哭得更厉害了。 　　沙麒麟凑到她的颈窝处细细闻着：“原来这个味道是催情素，怪不得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想要了你！小溪，不管你是怎样的存在，你都是我的妻子，是我最爱的女人！” 　　“别说现在温楠还在想办法，我和岳父也不会放弃，咱们大家一起努力，我不会让你那么早离开的！”如果你真的离开，那么我追随你就是！ 　　常小溪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沙麒麟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睡衣里，他们成婚已经快三年，沙麒麟还是如同最初那样爱她，每天轻怜密爱总也要不够她。 　　她被撩拨得受不了，再也没有精力思考那些费神的事，一腔纠结早就被丢到了脑后，她转过身，热情的回应沙麒麟。 　　二人纠缠了很久才分开，常小溪累极了，倒在沙麒麟的臂弯中睡着了，沙麒麟却在黑暗的夜色中睁大眼睛，久久没有入睡。 第546章 我爱的是你 　　第二天，沙麒麟独自去找了温楠。温楠见到他一点都不奇怪，她将他带到昨天喝咖啡的地方坐下，这才开口道：“沙先生，虽然我已经大概猜到了你的来意，不过还是想听你亲口说一说。” 　　沙麒麟表情很严肃，或者说他的笑只为常小溪一人准备的。他肃然开口道：“温博士，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手稿的真正主人，对吧？所以你一定有办法让小溪活到正常的寿命！” 　　温楠抱臂饶有兴味看着沙麒麟道：“你倒是聪明！怎么看出来的？如果关于你妻子那一型的生化人，真的是我研究出来的，那么为什么我还要千方百计得到她的样本？” 　　沙麒麟叹息道：“你的生化人没有生育能力！而我的小溪已经为我生了一个儿子！所以你想看看，这究竟是为什么，才杜撰出一份草稿，来作为理由。因为你害怕说出真正的原因之后，我们反而不让你取样！” 　　“毕竟奇货可居的道理，谁都知道！” 　　温楠眼神奇异：“你怎知我的生化人没有生育能力？” 　　沙麒麟苦笑道：“如果有，她们为什么都长一个样子？” 　　温楠叹道：“没想到这个细节被你发现了！好吧，我就是手稿的主人，包括活死人都曾经是我的试验品，昨天你妻子提到的细节太真实，我有理由相信她一定亲眼见过这些生物！” 　　“我有办法延续你妻子的生命，但是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这些活死人到底出现在哪里？” 　　沙麒麟凝视着温楠的眼睛：“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与这个世界有交集的地方。” 　　温楠思考了一会：“这样的地方？难道真的有时空裂隙？真的有时间旅行者？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那些被盗走的资料，始终没有出现在这个时代！我猜的对吗，沙先生？” 　　沙麒麟微微点头道：“博士，你说的很对，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件事的真相，那么请告诉我，该如何让小溪活下去！” 　　温楠整了整头发，这才说道：“这要看你喜欢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如果保留她现在的体质，那么她活不过二十五岁！但是如果你舍得祛除她基因上的优势，那么她能活到正常人的寿命。” 　　“基因上的优势？你指的是她身上的香气？”沙麒麟疑惑的看着温楠。 　　温楠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还有她身上那些让你沉迷的地方，你懂的，本来这一型生化人，就是为了提高男性在这方面的体验而研制。舍弃了这些东西，她就会变成一个普通人，你还会喜欢她吗？” 　　“或者我为这件事情保密，你不要告诉她真相。这样一来，她还有五年时间，足够你**的了！” 　　这一次沙麒麟听懂了，原来常小溪的美貌，她身上那些奇异的特点，那些让他发疯的快感，都是温楠研究之后刻意而为之的产物！ 　　没有了这些东西，常小溪就会变成一个普通女子，从高高的神坛上跌落，那么阅人无数的沙麒麟，曾经的大统领，他还会为了她而沉迷吗？ 　　“虽然不知道你们相识的始末，但是这些感官上的追求，的确可以左右男人的选择！这样吧，你先回去，想明白了再给我答复！”温楠惜时如金，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沙麒麟若有所失，他怅然走上了街头，自己到底迷恋常小溪什么呢？她虽会一手医术，这可吸引不了沙麒麟这样的男人。说到底，他就是迷恋她。一开始是常小溪的身子，后来是她的性格，再后来已经没有了为什么，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想到此处，沙麒麟恍然一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爱的是常小溪这个人，而绝非她谋个能讨男人欢心的能力！他忙朝着温楠的庄园赶去，他要小溪陪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温楠对于他去而复返很惊讶：“沙先生，你这么快就考虑好了吗？” 　　沙麒麟面容沉静，又有些惭愧：“我本不应该思考什么，我要的就是小溪，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她！” 　　温楠笑了：“好啊，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么从明天开始，就把常小溪送过来治疗吧！” 　　她原本以为这些作为实验体的生化人都得不到爱情，毕竟真正的人类，拥有完美爱情的又有几个呢？ 　　没想到他斩钉截铁的说爱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爱她。看样子这一对夫妻很有意思呢！温楠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一晚沙麒麟照旧厮磨着妻子索欢，他做得酣畅，常小溪却有些抵受不住，不停的求饶。满室春情萌动。 　　直到激情平复，沙麒麟才将疲惫的妻子揽在怀里，小声对她说了今天的经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小溪，去做治疗吧，我想明白了，活着最重要！还记得咱们在魔鬼沙漠中的经历吗？你生死未卜，我抱着你在沙漠中行走，那时候真绝望！” 　　“我当时唯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你不能死！当时我还没有得到你，而你就在我怀中，可以任我施为，但是我竟然一点念头都没有！想来那时我就爱上了你，超越了这种单纯的**！” 　　常小溪非常震惊，她没想到除了自己是个生化人，还有这么多的内幕！她喃喃开口道：“麒麟，难道我真的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吗？” 　　沙麒麟有些赧然，因为要拿心爱的女人做比较，但是最终他还是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你比别的女人更好更美，情事上也更**！” 　　常小溪愣住了，她终于明白，温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这一型生化人，就是为了服务于男性才制造出来的吧？ 　　这个原因真尴尬！常小溪蒙着被子，不再和沙麒麟说话，她要好好想一想，这些年的经历。 　　沙麒麟却不恼，依旧揽着妻子的芊腰：“好好睡吧，明天我要带你去看病！” 　　第二天一早，沙麒麟简单的向常飞元说明了情况，常飞元非常高兴，因为他是父亲，只要女儿健康的活着，那就比什么都重要！沙麒麟这才带着妻子前往温楠的庄园。 　　温楠一改常态，态度很和气的询问常小溪道：“怎么样？沙先生跟你讲明白了吗？你愿意做改变吗？” 　　常小溪有些害羞：“我愿意去掉那些吸引人的特质，只要能活下去就好！麒麟说，我们两个长长久久的相伴，比什么都重要！” 第547章 故地重游 　　温楠笑道：“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么就可以开始治疗了！治疗并不痛苦，你们每周过来一次，大约持续一年就会好！”她倒要看看，这个高大的男人对于妻子到底有多爱！ 　　常小溪抿着嘴唇看了一眼沙麒麟，沙麒麟轻轻捏了捏妻子的手，柔声说道：“好的！” 　　常小溪就要变成一个普通人，却能享有正常人的寿命。离开了温楠，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牵手走了。爱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许这段感情应该得到升华，在爱中多几分亲情吧！ 　　黄柳恢复了正常，每天还是忠心耿耿的守在皇帝身边。如此过了一段时间，皇帝终于忍不住了：“黄柳，你不去试试医生的手艺怎么样？如果不合适，现在再去找他们给调理一下也好。” 　　黄柳难得红了脸，小声说道：“皇上，您就别拿奴才开心了！奴才打小就净了身，现在年纪大了，早就不想女人了！” 　　皇帝哈哈笑了起来：“不要想的那么狭隘！你可以跟着那些侍卫出去看看，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总是咱们两个老家伙在一起也无趣！”黄柳会不会是在宫中见多了美人，现在才会有索然无味之感？ 　　听到皇帝这样说，黄柳眼睛一转道：“皇上，您到了这里还没有出去走动走动，不如找几个好玩的地方，让奴才陪着你去转转！” 　　皇帝本来准备摇头，突然转念一想道：“好吧，咱们出去走走。”如果他不出去，看样子黄柳绝不会一人出去玩的。 　　皇帝现在经营着大唐西市，他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将原本的黑市变成了一家综合俱乐部。因为不碰那些法律边界之外的东西，所以利润比之前少了很多。好在还是在赚钱，而且皇帝也没有想起做什么更好的买卖，所以暂且就这样经营着。 　　存了念头要出去玩，皇帝就将俱乐部的生意交给楼千重来打理，他的夫人是警局的探员，夫妻二人强强联手，经营俱乐部不会出什么岔子。 　　出发之前，黄柳询问皇帝的行程，皇帝毫不犹豫指向地图上长安的位置：“咱们去这里看看！” 　　长安却还叫做长安。它在风雨中历经了很多朝代，历经风雨，也被改了很多名字。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竟然又叫了长安。长治久安，老百姓都认为这是个非常好的名字。 　　从花都出发，可以选择的交通方式太多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可惜皇帝都没有看上。他嫌这些铁家伙跑得太快了！ 　　幸好这时花都一家旅行社，推出了一款怀古游，他们不能改变现在交通工具的形态，只能人为的将车速慢下来，达到可以一边行路一边观景的目的。 　　而这一款旅行产品的终点站，就是长安，产品的名字叫做大唐之旅。黄柳献宝似得拿着宣传图页去给皇帝看，皇帝看过之后，当即拍板定下，就定这一款旅行产品！ 　　同行的人除了皇帝和黄柳，还有八个侍卫。到了出发的日子，一行人赶到了旅行社。因为他们人数较多，付钱也痛快，所以旅行社早就将他们当成了潜在的大客户，为他们派了专职导游。 　　皇帝所乘坐的空间轨道车，速度被调到最慢，可以透过车窗欣赏一路上的风景，这也是这款旅行产品的卖点之一。 　　皇帝看了风景之后，对这列车非常满意。大家这才都静下心来，朝着长安而去。本来只有两个小时的路程，被生生延长到了两天，在这段时间内，皇帝感慨颇多。 　　这个世界比过去富裕多了，至少在皇帝的时代，还经常有吃不饱肚子的人，现在绝对不会有人吃不饱，大家更多忧愁的是身体超重！ 　　到处都修着高大的建筑，却很少见到绿色。植被成了稀罕的东西，是奢侈品。现在有钱人最喜欢比较的就是，谁家里面花草多一些，品种全一些。家中拥有珍贵植物的人，在社交中会受到更多的尊重和喜爱。 　　皇帝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听着轨道车刻意放缓速度的咔哒声，既期待早些看到长安，又害怕早些看到长安。 　　不管他怎么想，两天时间总会过去的，他日思夜想的长安终于到了。 　　当皇帝乘坐车辆穿行在城市中，他意识到，这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长安了！ 　　到处都是耸入云霄的高楼大厦，没有了红墙碧瓦，也不见广袖长袍的仕女。这些高楼，皇帝刚来的时候还很感兴趣，现在看到只觉得索然无味。 　　终于到了钟鼓楼，依稀还是旧时的模样，皇帝一边细细观看，一边阅读那些文字记载。自从他来到这里，已经发现自己的风评很好，所以查看什么都毫无心理负担。 　　晨钟暮鼓，暖风送入花香，皇帝揉了揉眼睛再看，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这时一个女子温柔的和他打招呼：“您也喜欢唐代的生活吗？” 　　皇帝忙转眼看去，只见这个女子容颜俏美，一头青丝打着柔软的卷儿，显得她很可爱。这个时代的人都认为，男人必须对女人有尊重和礼貌，这是最基本的礼节。 　　皇帝入乡随俗，对女孩子也是笑眯眯的回答：“是啊，那样的生活极安逸！最简朴的生活，往往是最奢华的地方才能提供。” 　　那个女孩子听了皇帝这话，展颜一笑：“你很有意思！” 　　皇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女孩子的问题，只能笑了笑。女孩仔细看皇帝的面容，伸出手来打招呼道：“你好，我叫吴丹，今年毕业，目前正在找工作呢！” 　　皇帝笑岑岑道：“我姓李，叫李世民！”那女孩眼睛一亮：“哇，你竟然与大唐皇帝一个名字！这几天我能不能跟着你们搭伴游玩？” 　　有佳人相伴，那自然是美事一桩！皇帝欣然同意。 　　皇帝没想到的是，他的宫殿竟然还在！原本已经损毁了，后来人们在原来的地址上，按照原来的样子，又盖起了新的宫殿。皇帝一行人走进了大殿，他神情激动的检查这里的每一件物品。 　　实在是太真实太亲切了！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皇帝胡乱翻腾的行为：“先生，这些东西只能看不能摸！” 　　这是宫殿的管理员，他面色不虞，不但勒令皇帝不许再随便拿东西，还罚了他一笔钱。 　　黄柳很生气，这块地方明明是皇上的，东西也是他老人家的，怎么现在皇上摸一下还要钱呢？ 第548章 做我的皇后 　　吴丹笑岑岑开解皇帝道：“你也不必烦恼，好玩的地方多得很，若是你喜欢这些仿古的小玩意，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那里这种东西又多又便宜，包你满意！” 　　年轻的女孩子娇俏可爱，皇帝心情果然好了起来：“好吧，那就请你带路，不过作为补偿，我要请你吃饭！” 　　吴丹笑得畅快：“好啊，咱们先去给你买东西，再一起吃饭，反正旅游团的饭菜很难吃。” 　　据吴丹说，那卖东西的地方离得并不远，皇帝与她比肩而行，黄柳带着那些侍卫远远的坠在后面。 　　转过高楼，果然有吴丹说的那种地方，皇帝只是含笑看着，倒是吴丹欢呼一声扑了上去，她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不错，难以取舍，最后还是黄柳都买了下来，一共也没花多少钱。 　　黄柳自觉窥透了皇帝的心思，笑岑岑道：“吴小姐，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咱们一起去吃饭怎样？” 　　吴丹还是个孩子的心性，当然点头叫好。 　　吃饭的地点是吴丹选的，环境很好，价格不贵，她少女心性，巧笑倩兮，片刻就将皇帝逗得开怀大笑。 　　吴丹喝了一点酒，在昏黄的灯光下，支肘看着皇帝，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老李，你这个人很不错！可惜咱们就要分开了！” 　　皇帝心念一动：“你要去哪里？咱们不是还要一起玩几天么？” 　　吴丹苦笑一下，伸手搓了搓自己年轻的面庞：“唉，我是逃婚出来的，明天就是他们给我家最后的期限，我再不回去完婚，只怕我爸爸的企业就保不住了！” 　　她端起杯子晃了晃，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这才起身道：“老李，谢谢你请我吃饭，咱们有缘再见！” 　　少女踉跄的离开，黄柳赶紧问皇帝：“咱们要不要跟上去？” 　　皇帝思忖了一会，摇头道：“算了，个人有各人的缘法，缘尽各走各路吧！” 　　黄柳很遗憾，他看那少女干净俏丽，比宫里头的嫔妃也不差什么，没想到皇帝的想法竟是随缘。 　　皇帝孤独的回到了酒店，这并不是高档的酒店，而是旅游团定的经济间，吴丹的房间就在皇帝对面。皇帝在进门之前，默默朝那个方向看了许久，这才进去。 　　皇帝很郁闷，他是为了苟且偷生，这才到未来躲避生死之劫，刚来时举步维艰，这也倒罢了，凭着他的本事，如今也站住了脚。只是生活越来越寂寞，曾经烦扰他的国事没了，后宫争宠的女人也没了，他从一个极端，一下子到了另一个极端。 　　回到房间之中，黄柳忖度皇帝的心情，为他斟上一杯美酒。皇帝竟然睁开眼道：“来，你也倒上，陪我喝一杯！” 　　这可是黄柳从未想过的殊荣，他只是一个太监，何德何能，能与皇帝共饮？ 　　黄柳感激涕零的斟上酒，小心翼翼陪着皇帝叙话。夜深人静的时候，二人正在回忆当年戎马生涯，突然听到走廊上一阵嘈杂，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呼救，那正是吴丹的声音。 　　皇帝顿时警醒，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走廊不长，可以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拖着吴丹向外走。 　　吴丹在徒劳的反抗，突然那个抓住她的大汉痛呼一声，人就向后倒去，吴丹趁机挣脱束缚，看见跟自己吃过饭的李先生正在和另一个绑匪搏斗。 　　李先生的身手矫健，很快就打倒了那些坏人，这才走到吴丹身边，关切的看着她道：“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吴丹受到了惊吓，在李先生的搀扶下走回房中，慢慢靠在枕上哭起来。这时酒店的安保机器人赶到，毫不客气的将那些绑架吴丹的人控制住，等待警察的到来。 　　皇帝默默坐在吴丹的对面，直到警察来了，询问吴丹经过。吴丹才哽咽着说出自己家与一个有钱人的交易，吴丹被作为筹码交换了一笔钱，来周转家里生意的资金。 　　吴丹本想出来散散心，就回去按照约定嫁给那有钱人，没想到她的家人竟然担心吴丹一去不复返，找了黑道上的人要将她绑回去。 　　吴丹这下子彻底伤了心，她都做好准备为家人牺牲了，没想到家人这样不信任她。警察走了，吴丹哭到脱力。皇帝默默守在她的身边。 　　吴丹问道：“你被被亲人背叛过吗？” 　　皇帝点点头道：“背叛过，我有两个儿子，他们都想杀了我！”太子和吴王，都曾经谋逆。 　　吴丹吃惊极了：“杀了你？那也太可怕了，比起你的事，我这点事，简直不算什么！” 　　皇帝微微一笑道：“你是女孩子，自然脆弱一些！”他年轻时从尸山血海中征战而回，面前这个少女怎会有这样的经历？ 　　吴丹心念一动，突然哀求道：“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再掺和到家中的是是非非中去！” 　　皇帝微笑道：“好啊，我一个人也很寂寞，咱们一起走吧，我有很多地方想看！” 　　吴丹在皇帝身上看到了淡淡的忧伤，她有些困惑，这个中年人人物俊秀，看样子还很有钱，他有什么好愁的？ 　　吴丹想一想道：“咱们结伴一起走吧！” 　　在二人游历的过程中，吴丹忍不住跟家里联系了一次，竟然意外的得知，家里的财务危机已经解除，再也不用和别人作交换。家人告诉吴丹，她什么时候想回家，就可以回家。 　　吴丹疑惑的问李先生：“是你帮了我吗？” 　　李先生含笑不语。又过了几天，李先生终于将故地游完，带着吴丹回到了花都。 　　李先生受到了大家的欢迎，虽然现在他不以大家的皇帝自居，但是那种溶于血脉的忠诚无法改变。大家把吴丹当成了皇帝的新宠，对她礼敬有加。 　　吴丹疑惑的问皇帝道：“我有一种感觉，你就像是这些人的帝王！” 　　皇帝哈哈大笑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皇后？” 　　他比她大那么多，所以他给了她很长时间，让她想明白自己的感情，让她慢慢的接受他。 　　果然吴丹展颜笑了：“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向我求婚，那么好吧，我愿意做你的皇后！” 　　皇帝张开双臂，将吴丹紧紧搂在怀中，在来到未来的第三年，皇帝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己，他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原来，解开寂寞的钥匙，就是她。 　　昔日仗剑走天涯，百年多是几多时，东风何日送春归，我心安处即我家。 第549章 大结局1 　　博士温楠断言常小溪活不过二十五岁，要想延长寿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掉常小溪被优化的基因，让她变成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沙麒麟意识到自己早就深深爱上了常小溪，不能失去她，夫妻二人接受了这个现实，坚持去温楠那里接受治疗。温楠一直在观察他们两人，只是他们没有意识到而已。 　　终于有一天，沙麒麟悄悄对常小溪说道：“我觉得温楠博士的说法有问题，她给你治疗了那么久，可是你身上的香气一点都没淡！”他还有没说出来的话，她带给他的感受依旧**。 　　常小溪愣住了：“你是说我没有变化？” 　　沙麒麟微微有些害羞：“应该说你变得更吸引我了！” 　　在下一次治疗的时候，夫妻二人说出了这个困惑，温楠微笑着为她们解开了谜团。 　　“小溪你曾经受过很多次伤，对吗？”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温楠点点头，她又转向了沙麒麟：“如果我没有猜错，小溪曾经接受过你的血液。这是这些血液刺激她体内的基因发生改变。” 　　“我最初制造这一型生化人，是为了提高男性的体验而研究。换句话说，这一型生化人是为了人类而服务的。所以一旦出现常小溪这种受伤的情况，我会将其定义为破损。” 　　“破损严重的生化人，会被毁灭，而不是输血抢救。所以我没想到，沙先生的血液能刺激小溪的身体，使得小溪开启了自我修复的过程。” 　　“换句话说，就算是我不给小溪治疗，她也不会那么早就死。而且一直困扰我，小溪有孕育下一代的能力，也是来源于此。” 　　“所以，不需要取消她已经被优化的基因特制，她这一生都是你的公主！” 　　沙麒麟和常小溪愣怔了一会，沙麒麟缓缓问道：“博士，你是说小溪没事了？” 　　温楠肯定的点头道：“是的，而且我刚检测出她怀孕了，你们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孩子。” 　　这是好消息，沙麒麟和常小溪相拥，喜极而泣。 　　当初霍克为了拿到地核能源，钻了联邦律法的空子，利用追捕穿越者的机会，将自己的人员和物资大量送回唐朝。他还偷窃了温楠的研究成果，以及部分资料。 　　常小溪被送到了东突厥，当做圣女养大，她的精神能力很强，也顺利帮助阿史那云开了天启。其实所谓天启，也是一种对于人体能力的激发过程。而常小溪生化人的特制，被霍克针对东突厥神圣化。 　　甚至霍克根据常小溪的体质特点，设计了魔鬼沙漠这样的地方，其实根源还是装神弄鬼，取得东突厥的信任。果然，阿史那云拿到了修炼活死人的秘法，立刻如获至宝。其实活死人的战斗力并不强，只是惊世骇俗而已。 　　霍克利用与常飞元同事的机会，偷走了他为了纪念人马星之行而雕刻的太阳，繁星和明月。并且将这些东西通过宝库流入唐代，博取帝王的信任，用保健药品冒充长生药，终于得到了地盘。 　　他利用皇帝给的道场，挖掘地核能源，一度的手，没想到因为不能在唐朝坐镇指挥，而功亏一篑。而地核能则被几个唐人联合穿越者送回了原处。 　　霍克一败再败，手下纷纷被擒，或死于非命，最终，他自己也被杀死。 　　让霍克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死后，大唐的皇帝为了逃脱宿命，竟然利用他发掘出来的时空裂隙，来到了未来。而霍克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苦心经营，机关算尽一场空。 　　阿史那云自始至终都是被霍克利用，他却以为自己是为了信仰而死，其命运可以用悲惨来形容。 　　常小溪因意外死亡，阴差阳错穿入生化人体内，直到她嫁给了沙麒麟并且生了儿子之后，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舒白做了变性手术，在经过皇帝允许之后，李恪与她正式举办了婚礼，舒白恢复了里美的名字。他们二人婚后，开办了一个艺术中心，主打的产品就是李恪的书画作品。 　　作为一个大唐正统的皇室成员，李恪从小精通琴棋书画，他的作品一度在市场上引起轰动，他成了这一代书画界的王者。 　　皇帝用李世民的名字，迎娶了吴丹，虽说二人差了二十多岁，但是皇帝龙马精神，又使用过霍克的假长生药，不但外貌俊朗，身体也保养得非常好。吴丹非常倾慕皇帝，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一起经营大唐西市，终于将那里的生意做大了。 　　现在大唐西市不再售卖赃物，而是开展了一项非常有趣的业务，是一个旅游项目，名叫大唐之旅。游客在导游的带领下，换上唐装，象征性的穿过时空之门，经历三天三夜的古代游。据参加过的人反应，这个旅游产品是业界的良心之作。 　　三天三夜中，不但可以看到原生态的美景，就连住的店，偶遇的路人，都像正宗的古代人。所有的食物，都与现代的不同，原汁原味，古法烹饪，令人流连忘返。 　　所以大唐之旅虽然卖出了天价，报名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皇帝因此成名，有很多家旅游机构希望与他合作，或者学习他的成功经验，都被他婉言谢绝。而且在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他急流勇退，将生意交到了夫人吴丹手上。 　　楼千重与玛丽成婚之后，玛丽很快就怀了孕，她因此而辞去了警局的工作，专心在家带孩子照顾丈夫。楼千重开办了一家古代武术俱乐部，在他拿下了几个比赛的冠军之后，俱乐部的生意一下子火了起来，楼千重夫妻也是赚钱赚到了手软。 　　沙麒麟夫妻经温楠提醒，消除了常小溪可能会早逝的隐患，沙麒麟终于放下心来。他本来想像楼千重一样，开办一个传授人们格斗技巧的俱乐部，没想到常飞元将他领到了超时空管理局。 　　常飞元早就发现自己的女婿接受新知识的速度很快，理解力超群，在为他做过测试之后，超时空管理局给出了沙麒麟精神力超强的报告。 　　在征得沙麒麟本人同意之后，超时空管理局将他聘为工作人员，专门参与开发精神力的工作。 　　黄柳在健身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女性健身教练，他开始聘请这教练做自己的私教，一来二去，两人慢慢生出了感情，终于结了婚。 第550章 大结局二 　　时光流逝，转眼之间又过了三年，皇帝本来会在五十一岁的时候死去。现在他已经过了这个年龄，不但身体健康，而且再次迎娶了娇妻。虽然这一次的婚姻是一夫一妻，他却感到比以前坐拥三千后宫的时候要幸福。 　　以前后妃们勾心斗角争宠，不择手段陷害对方。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真话，自从娶了吴丹之后，皇帝才知，原来真正的夫妻是相爱相守。他可以放心的整夜拥着吴丹同眠，不用担心背叛。 　　曾经终其一生追求的权势地位，现在看来如浮云，他曾经专宠杨妃，却连心爱的女人都没有护住，作为一代帝王，想来真是汗颜。现在皇帝只有一个女人，夜夜专宠，吴丹还时不时耍小性子，皇帝却前所未有的满足。 　　楼千重喜得贵子，曾经的云柔，如今的玛丽为他生下一个活泼的儿子。 　　皇帝带到未来的侍卫，大部分都有了心上人。众人得偿所愿，在这个和平的时代生活着，远离纷争战乱。 　　有一天，常飞元和沙麒麟耽搁到了很晚才回到家中，他们脸色凝重，秘密联系大家，说有重要的消息通报。 　　这些大唐来客才趁着夜深人静，聚集在常飞元家中。 　　常飞元也不嗦：“诸位，这件事情属于联邦高度机密，因为涉及到各位，我才冒着风险探知详情，还请大家保守秘密，不要招致无妄之灾。” 　　“联邦已经发现时空裂隙的秘密，当然他们发现的很多，通往大唐的两个只是其中一部分。其实通向各个时代的都有。联邦已经决定要封锁这些裂隙。各位如果现在不回去，那么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并不是最主要的，还有一个信息，与各位息息相关，时空裂隙会用电磁炸弹摧毁。这种炸弹威力很大，在损毁裂隙的同时，还会造成那附近的时空波动。” 　　“有一种研究认为，即使穿越者横亘时空，还是会与过去有联系，这种联系对于穿越者来说是致命的。一旦被隔开与过去时空的联系，穿越者会失去生命。” 　　常飞元最后一句话说完，大家都被吓了一跳，难道说摧毁时空裂隙之时，就是大家的死期吗？ 　　沙麒麟举起双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这还只是理论，从未经过证实，但是万一是真的，对于咱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岳父冒着巨大的风险探得这个消息，就是希望大家做出自己的选择。” 　　“留下也许会死，也许不会。但是趁着时空裂隙没有被损毁，回到大唐无疑是安全的。那就意味着会与现在的生活断了联系。我已经问过里美，在电磁炸弹摧毁时空裂隙之后，至少百年内不可能使用任何设备进行时空穿越。” 　　“也就是说，一旦选择回到大唐的同伴，再也不能到现在这个时代了。今天我们告诉大家这个消息，就是希望大家想好，自己到底何去何从。” 　　一个侍卫开口问道：“沙将军，您要怎样选择？”虽然已经离开军队，这些侍卫还是喜欢叫沙麒麟将军。 　　沙麒麟微微一笑：“无非一死，我最亲密的妻子还孩子都在此地，我选择留下！” 　　常小溪忙道：“不，麒麟，我可以带着孩子跟着你去唐朝生活！” 　　沙麒麟摇头：“按照这个理论，你不能去唐朝，否则死的可能就会是你了！” 　　常飞元闭目摇头，脸色十分难看，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很难抉择。时空理论是一门新的学科，其中新的观点层出不穷，大多没有经过验证。但是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总不能为了验明真伪而盲目的冒险。 　　沙麒麟夫妻走到一旁， 　　悄悄商量未来的走向。 　　身份最尊贵的皇帝，独坐沉默不语。黄柳忍不住问道：“皇上，您想好没有，到底何去何从？” 　　皇帝面容威严，仿佛再次坐到了王座之上，睥睨天下。 　　“我本是出于私心，想逃脱宿命，又不能干涉历史的轨迹，这才避祸来到了新的时代。在这里，我找到了以前作为帝王所没有的东西。” 　　“我不回去，就留在此地等待命运的再次裁决！无论结果如何，那都是我乐见其成的！诸君好好想想再做决定，无论你们是回去还是留下，我都会支持各位！” 　　说完了这些话，皇帝起身，他慢慢的看了一眼众人，好像在做最后的告别。 　　大家这才想起，他们都是追随这位伟大的帝王来到这里，只是这些年平和安逸的生活，让他们忘记了很多深入骨血的东西。 　　皇帝自唐帝国带出来的忠实手下，在极短的的不知所措之后，团团跪倒在皇帝周围，大家异口同声道：“誓死效忠皇上！我们都留在此地护卫皇上！”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负手而立。 　　摧毁时空裂隙的计划，开始紧锣密鼓的实行。电磁炸弹是联邦最新的发明，现在的科技发达，各方敌对势力都很有默契，大家不在母星上发动战争，以免一个不慎，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就会造成玉石俱焚。 　　所以电磁炸弹这种威力巨大的东西，在一个荒芜的小行星上做过测试，几乎将那小行星炸成了两半。当然，电磁炸弹摧毁时空裂隙可不是这样的用法。它会被放入裂隙之中，这样爆炸的威力才不会损坏星球。 　　到了摧毁通往大唐时空裂隙预定的时间，唐朝来客都聚集在皇帝的别墅，这是联邦保密行动，大家只能静观其变，默默等待渡过危机，或者灰飞烟灭。 　　侍卫们新近交往的女友情人都不在此地，大家心照不宣的等待，希望还能有与她们再次见面的机会。 　　在辽东荒芜的草原之上，突然爆发出炫目的白光，一股看不到却极其强烈的震动向着周遭蔓延而去，裂隙周围的青草在一瞬间枯黄，随即化为飞灰，方圆数十里，变成寸草不生的模样。 　　在遥远的大青山深处，也发生了毁天灭地的变化，半座山毫无预兆的坍塌，山体碎裂成巨石，巨石再化为齑粉。漫天扬起灰尘。 　　与此同时，所有的大唐来客心中一片悸动，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割断。大家都有一种濒死的感觉，似乎下一秒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常小溪一直守在是沙麒麟身边，她紧紧环住他的腰，能清晰感觉到沙麒麟健壮的身体在颤抖，面如土色。这令常小溪惶恐不安，在她的印象中，还没有什么能摧毁自己的丈夫。 　　常小溪流下了眼泪，她默默的祈祷着，过了很久，沙麒麟的身体慢慢恢复了平静，眼中是清明的光辉。 　　他凝神看着常小溪，展颜一笑：“小溪，我没事，今生我会一直照顾你！咱们再也不会分开！” 　　这时其他唐朝来客也慢慢恢复，上天待大家不薄，从此他们可以平安的在新时代生活！